【同人】死生契阔(再次修改版,长篇,有虐,HE)


机械高速运转的轰鸣声震动着恺撒的耳膜,纽扣大小的信号灯以一种复杂的数列规律精确的闪动着,不同的颜色代表着不同的机器语言指令,但映在恺撒和芬格尔两个人脸上只是诡异的晦暗不明。

Eva浮在芬格尔身边的影子渐渐黯淡了下去,而更多的光线被投射到了地下室四周的墙壁上,巨大的箱型计算机轮廓模糊,仿佛正缓缓地从这个世界淡去。

“这是我三年前的记忆,前面是亲眼所见,之后就是推测的了,信不信由你。”芬格尔依旧漫不经心的语调似乎从极渺远处传来,湮没在音响模拟出的声声梆子中。

黄粱结梦,青石滴泪,地面上浓稠的流光皆是血色猩红,隐隐地碎金荡漾。

依靠诺玛的大型投影,整个华胥之境的场景都在卡塞尔学院的中央地下室中被高度的还原了。

仇池水波荡漾,同样的不见天日人际罕至,但已是另一个世界。

“等了这么久你终于回来了…死前来送送我吗?”恺撒听见自己的声音从机器里传出来,很不真切,但那时的痛苦绝望夹带着恨意却还是一清二楚,三年来都不敢去碰的伤口其实从未长好。

他的心始终是缺了一块儿,在村雨冰凉的刀刃下抽搐着,像针扎似的绵密的剧痛。楚子航说自己不相信他,并不完全对。

他曾经相信过他一次,那时,即使阻扰重重,他尚给的起一份完美无瑕的爱情。

从那一刀之后,他便想给也给不起了。就像拿自己一直珍贵着的宝贝献给别人,却被当着自己的面丢进泥水里被用脚踩碎了一样——他用了三年时间再把它捡起来,小心的擦干净修补好,藏在最深的地方,再也不敢拿出去给任何人,更何况是那个曾经伤害过它的人。

那件珍宝,是他恺撒的灵魂。即使是在那冰冷的一刀下缺了一片再也拼不拢,他也要带着这残破的灵魂活下去,再不会傻到想把它交给谁。

在诺玛的投影下,楚子航面无血色,整个人苍白的就像一层薄纸,面瘫的脸努力维持着什么,但轻轻一捅就会破成窟窿。如果不是知道这只是一个虚假的影子,他真想现在就冲过去还他一刀。

但他可能已经死了。脑海里猩红的血池和北冰洋的浮冰冲撞在一起,原来是更胜于愤怒百倍的心疼。他已经死了,这个虚假的影像,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眼前猩红的池水把自己的西装衬衫都染的艳丽,楚子航抬起脚用脚背把他的身体推进了池水里。

“永别了……” 楚子航声音冷清,像一句魔咒。恺撒仿佛觉得这是他此刻在跟自己道别。或许在那时他就明白,要死的人终归不会是恺撒,而是他自己。

血红的池水被彻底掀开了,波浪一层层重叠而上,打在周围的石岸上竟仿佛海洋涨潮般汹涌。

恺撒吃惊的看着撕裂的池水间白色光芒中踏出山一样魁伟的骏马,它居然每一步都是在向上而非像前飞奔的,挂着金属错花的沉重甲胄,白色皮毛上流淌着晶石般的辉光,八条雄壮的马腿就像是轮式起重机用来稳定车身的支架。它用暗金色的马掌抠着水面,鲜血淋漓的池面被它翻开一个又一个的伤口。马脸上带着面具,每次雷鸣般地嘶叫之后,面具上的金属鼻孔里就喷出电光的细屑。

马背上坐着巨大的黑色阴影,全身暗金色的沉重甲胄,池水洒在浇面,甲胄像蒙着一层微光。他手里提着弯曲的长枪,枪身的弧线像是流星划过天空的轨迹。带着铁面的脸上,唯一一只金色瞳孔仿佛巨灯一般照亮了周围。

古神奥丁,恺撒一直都相信他是真实存在的,但震撼的超过了他的任何一次想象。楚子航的血统和他们不同,就是这位神者的后裔。

“凡是到过这国的人,便能再回归这国,因此来到这里的人必须每个都是神的仆人。”雄浑的声音响起,如同春雷翻滚: “我将许诺你生命。”奥丁遥向楚子航伸出一只手,他的手上都附着暗金色的钾片分不清是皮肤还是盔甲:“神,从不对凡人撒谎。”

“我明白。那那些人呢?”楚子航低着头,是恭顺谦卑的姿势。

“不属于这里的人,不会被这里接纳,也不能再回到从前的世界。”心里一惊,寒气四起,恺撒听出了这神谕,外来的异乡人,只有死路一条。

“你做的很好。”他听见奥丁这么说道,指的是杀死自己这件事情。

“完成血脉赋予你的天职吧,从今往后,做好这里的玄女。”

奥丁如同雷阵般的声音说道最后一句隐隐的竟有些萧瑟疲惫,而楚子航额发垂过脸迹,看不清他的眼睛。

巨马重新抬起它发光的金蹄,劈开了数米高的水浪奔驰着踏往池底,转眼不见,竟把光芒也甩到了它的身后,宛如拖着银色光尾的流星划破天际。这是神的坐骑,奔驰在永恒的时光里。

仇池的水在巨马完全消失后猩红的更为浓重,是从久远的屠龙战场直流到今日的陈年的腐血。最后青铜色粉末汇成的小股风流鳗鱼般纠缠交错着钻入池水里,空气终于恢复了粘稠的死寂。

楚子航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脱下了外套,仔细的叠好放在地上。他背后的伤口已经结成了血痂,凝固的血迹几乎布满了他整个上身,在惨白的皮肤上就像是错杂的蛛网。

恺撒想起他的身体虚弱成那个样子,该是有多少像这样从没能好好调养恢复的重伤,被他强压在体内,直到把筋骨内脏全都拖累。

赤着脚一步步走进池水里,直到连最后一撮浮在水面上的黑发也不见踪影。楚子航像失去重力般在池水里轻巧的浮游着,昏厥中的自己那一头耀眼的淡金色头发异常显眼。

楚子航潜到了他的影子身边,双手托起那个恺撒向池心游去。他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恺撒的发旋,墨黑的额发和金丝在水中散织在一起,耳鬓厮磨般的亲昵,楚子航整齐的睫毛几乎能扫到他的薄薄的眼皮。他轻轻的抱着恺撒的侧脸贴在自己怀里,又揉了揉他的金发。

恺撒发现自己可能晕过去的太早了,不光是楚子航这令人费解的温情,还有他们的身边,与这里无限的温馨情景形成对比的是那些青铜色的粉末,在血水里快速的凝聚着,组成了一根根清晰纤巧的骨骼,皆是婴儿的形态。

“哇啊什么鬼东西离我远一点喂!师弟你快看,你总说没时间了就是因为它们吗!”芬格尔更违和的突兀男声在水外尖叫着,当然也是诺玛根据他的记忆模拟出来的,楚子航皱起了眉头。

影像中他托着恺撒的身体浮出水面,满身血色的在池中看向声音的方向。恺撒狠狠的咬着下唇,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还发生了这种情况?!这么多的死侍,他们活着的几个人,路明非、零,芬格尔,是怎么保护昏迷中的自己安全离开的?

哪怕知道是现在看到的是虚拟的,恺撒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抓住腰间沙漠之鹰的枪托。

池边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婴儿,五官皱在一起,皮肤铁青,伸着它们细如火柴般胳臂挣扎着拥挤着向岸上爬着,有一些已经爬上了岸的,先出水的部分已经有了浅浅的金属光泽,而刚出水的小小的腿骨还留着像伤口刚刚愈合般的肉红。

他们继续向前爬着,飞速的长大、直立…接着腐烂,睁开眼,尽是鱼卵似的黄金瞳。而他们的下身,两腿之间那个隐密的地方,却是器官模糊的一片,分不清男女。
如此令人作呕的“生物”,楚子航看着它们却是眼神平静。

影像中的芬格尔抬脚恶狠狠的把一只正挤上来婴儿重新踢回水里,举起手来向楚子航拼命挥着:“师弟别那么偏心嘛,也来送下我呀!”

楚子航面无表情的望着他,芬格尔露出点尴尬的笑容“我刚刚好像走错了…也许只走了四十八步?四十七步?”

“你留在这里,到底想怎么样?”楚子航警惕的看向他,紧紧的抱着怀里的恺撒。

“有些事情,我想要亲眼看到。”芬格尔再次把周围刚爬上来的婴儿踢下水去动作迅速有力,“现在难得有这个机会,逃出去就太可惜了。”

“我跟废柴师弟和冰山女王不一样,我喜欢的人她早就不在了,我也算是被丢在世上的‘最后一人’吧。所以我也理解恺撒为什么放弃了之前出去的机会,要是就这么出去了…还不如去死了。”

楚子航把手掌轻轻贴在自己的脸上,恺撒仿佛能感觉到那温柔的冰凉“你是想看看奥丁的出现吗,那你现在有答案了吗?”

“差不多了。”

“过来吧,还是四十九步。”楚子航朝着他的方向挥了下手,死侍便好似被两堵无形的铜墙铁壁隔开一般,纷纷退避不及,让出了一条通向池心的大路。

他早该明白,像楚子航这般人物,就算即便是死在了乱葬岗里,也一定是游魂野鬼中最孤高的一只。

“出去后请急救,我刺偏了一分。”下一秒,纸做的面具瞬间撕裂了,他声音嘶哑生涩,那样从心底里来的痛苦焦急,还有那样心尖上的不舍,像是哭了一样,哪里有一丝的作伪。

他说他刺偏了一分,他是故意的……站在事外的恺撒已震惊到无力思考。为什么?!为什么,楚子航,你欠我的解释太多,我现在早就不想听了,为什么又要说出这样的话?!
或许,也已经不需要解释了。

站在血水中央的楚子航深深的抱着恺撒,那样完整的强大的、没有一丝缺憾的怀抱,是楚子航用他的全部能给他的保护。

恺撒知道自己生来就要保护很多人,多到天下万民,可从来没人说过会保护他。

血红的池水由正中一节一节,像是渴水蔓藤,把卷曲的柔枝都拉直了疯狂的爬行,向边缘逐层递次的炸开,满池凄艳如同最盛大的烟花,八百里烟花,触目皆为血色。

细小的白骨渗入了池水,浅红深红层层叠叠,如同油布沾上了明火,烈焰过后是灼热的灰烬。婴儿们尚未长成的颅骨都能看出五官惊恐的变形,未成形的眉骨和鼻梁扭曲在一块儿,还为长出牙齿的下颔骨大大的张开,发出无声的嘶嚎哀泣。

仿佛在油锅里煎熬的婴儿更加惊慌的要挤上岸边,它们没有思维,生存的本能让它们烧软的脚掌蹬着同伴的头顶,但当它们颤抖的手指抓住岸边的一瞬,又是一股爆破的冲击,万万细小的纠缠的骨骼四分五裂,强行拉扯崩断,无一幸免。

楚子航仰面沉入池中,松松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即使在这样无人知晓的时候,他都是习惯性的掩饰着自己的痛苦,心脏把一股一股强劲的血液压出身体,和仇池里的血水反应,他就是烟花炸裂的中心。

手足四肢的经脉血管被利刃干脆利落的切断,切口深入到在腕骨和踝骨上留下划痕。堪比王水的青黑色粘稠的血液被心脏从切口中大量的挤出来,在接触到池水的时候便蔓延的炸开,池面沸腾起数米高热浪。路明非的比喻很形象,他就是一颗人形炸弹,现在让自己充当成了这死亡烟火的内核,甚至比恐怖分子的战场上那些真正的血肉横飞的人体炸弹还要惨烈。

婴儿们无声的嘶嚎尖锐无比。恺撒愣愣的看着他在血液翻滚的热浪中沉下去,他一声也没有喊出来,脸颊上渐渐覆上了青色的鳞片。

随着水下的压差渐渐增大,那颗本就破碎的心脏再也无力把血液压出,池水汹涌的从伤口倒灌进楚子航的血管,抗拒着心脏的强压,从所有的动脉静脉一起挤进体内,机械把那种人体的焦臭都模拟的很逼真,真的可以让恺撒疯掉。

他忘了眼前的人不过是一个光影,强烈的红光把恺撒的瞳孔都映成了吓人的赤色,他扑进虚假的池水中拼命的抱住那个下沉的人,可却楚子航的身体一次次的穿透他的手臂落出他的怀抱。他用力的抱住他,温柔的抱住他,都没有用,喊着他的名字,声嘶力竭的一遍遍的在空荡荡的的地下室里突兀地回响,而怀里的人轻飘飘的沉进池底,无论怎样都留不住。

“停下来——快停下来!!!”恺撒拼进最后一点理智大吼,他知道自己若是再看下去,真的会想要屠城,想要毁了这个世界。

眼前的投影戛然而止,地下室里的日光灯亮起,四周还是巨型的计算机,已不见一点尼伯龙根中的影子,只有恺撒兀自喘着粗气,目不转睛的盯着影像中楚子航最后沉下去的那个地方。

地面上的瓷砖素净,只空洞的映出了他自己的影子,那一双黄金瞳炽燃翻涌,却不再是他的子航。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7-19 12:03:00 +0800 CST  
@wcb0617@加油大贤者@神桑爱丽丝@龙魂▁苍穹@凛霖淋@妆染漆黑的新娘@中药菇@云雀ovo小呆@火舞薇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7-19 12:04:00 +0800 CST  
@司马紫熏@清荷初醒@日向烟阳@_红鸦@酒叶十一@莞曦@夏日弥光之梦@悬空时空@转头从此陌生@怪盗狐狸_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7-19 12:05:00 +0800 CST  
@三色五角星@璃韶玥影@夏嬅染流年@熔晶狼崽@血叶浮光芊华@悬空时空@布布呶呶@idorid@零下七度LYC@林_小涓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7-19 12:06:00 +0800 CST  
@寒夜星肜@绝伦末上@爱亦招摇@蔷薇糯米团@ 默_无他丶 有漏了的吗?还有需要艾特的亲请再告诉我一次(づ ̄3 ̄)づ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7-19 12:09:00 +0800 CST  
嗯,慢慢看了这十五天来大家的回复,其中催文的和丧心病狂艾特我的就无视了,要特别感谢小贤帮了更了三次文以及@默_无他丶@薄墨丶@加油大贤者三位亲的长评,长评深得我心,还抚慰了我因肤色而受伤的小小心灵(づ ̄3 ̄)づ 其中有些写的很好,嗯,特别是【爱得太深,会失去所有荣耀和价值】这句话真心喜欢 ~~~(我听说小贤还有恺撒篇没写?飘走……

另外在此通知咯,为了保证每次更文的字数,让亲们也读的更舒服一些,我觉得每两天更一次比较合适,时间就定在晚上九点半吧,怎么样怎么样?【说日更的我会直接无视……

另外另外,在附上HE保证书,不要再怀疑Icy能不能扭过来的问题了<( ̄) ̄)>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注定是个好结局的故事。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7-19 22:04:00 +0800 CST  
唔,大家来的好早。我是伪更~~~~~~~~~~~飘过~~~~~~~~~~~~~
九点半准时放文,现在把小贤帮我代发的重发一遍,方便只看楼主的孩纸们

“达不到那个精度,但能确定是楚子航以及巴尔科尼的人。”周孟全有些不解,他知道事情可能会有危机。以恺撒的能力,无论飞机降落在欧洲大陆的任何一个位置,他的人就可能会比校董会的人更早一步“接机”了。

现在恺撒唯一不知晓的,他们的最后一张底牌,恐怕就是飞机上那个加图索家的大杀器了。在十三天前,就是庞贝出现在楚子航面前的同一时刻,帕西以弗罗斯特私人秘书的身份走到了周孟全面前。

没有任何可怀疑的地方。加图索家族里叔侄关系的恶劣程度在校董会里可以说是众人皆知,帕西甚至不用为必须要使用言灵沙漏刻意的再找任何借口,大家都会心领神会的理解成是弗罗斯特对恺撒的报复——堂堂的加图索家,闹成这样不可不谓是一个笑话。他们要利用的也正是这个笑话。

把楚子航交给帕西他没有任何顾虑,但万万想不到在驾驶室机长的位置坐着的是连校董会议都很少出席的庞贝本人。

屏幕上的飞机仍在盘旋重重云层上,周孟全决定赌一把。连恺撒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爱楚子航,那他为什么要这么认为?或许只是年轻人为了更家族作对而故意为之离经叛道而已。

“如果之后成功抓到了他们,加图索先生想怎么处理楚子航?”必须为最坏的打算赌一把了。

恺撒无言的盯着屏幕,那晦暗的钢铁巨鸟撞破头也闯不出天罗地网。

“我愿意让出周家在中国百分之四十的产业,以及在国外的全部。”他比恺撒盯屏幕更为热切的强迫那双冰蓝的眼与自己的目光相对,“换那个男人。”

恺撒终于饶有兴致的回望他了,这是没有商人能够拒绝的利益。在一开始他就做好了舍弃全部可以舍弃之物的心理准备,如果让出在国外的所有产业,无疑是斩断了周家的四肢,而中国那百分之四十,甚至会严重到威胁整个国家社会的稳定。

“你确定?”恺撒的神色有些不可思议的好奇。

他觉得能为一个人放弃如此之多简直有些狗血的荒唐,毕竟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人。对年后他反反复复地在噩梦中惊醒,泪水湿了枕面,才知道在这许许多多的人中,存在着那唯一的唯一,失去了就无可取代。而那时,他若是幸运的能有一个可以挽回的机会,他愿意放弃的是包括自己生命在内全部的全部。

修剪得体的指甲轻轻地在皮质的沙发扶手上划着,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百分之五十一。”恺撒皱着眉吐出这一个数字。

做出为难神色的周孟全内心已经鼓动般狂笑,他知道自己赌赢了。数字并不是重点,他不在意四十和五十一的区别,而在恺撒愿意把那个人生命的所属权当做一件商品买卖的时候,他就赢了。

“成交!”

在两个人沉溺于交易的同时,从屏幕上传来无声的火光染上了他们的眼角。恺撒有些僵硬的一度一度把瞳孔在眼眶里移向屏幕。几乎就在他们达成交易的同时,卫星图像里,那架飞机像一枚巨大的火球般熊熊燃烧着坠出了云层!来不及惊呼,周孟全豁然从沙发中弹起,火球爆炸在层层浮冰的北冰洋面!

空气凝结,死寂到可怕。良久,周孟全喃喃自语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不可能,不可能!”他掏出手机:“接俄罗斯西伯利亚的电台,给我接西伯利亚地区的电台!”

恺撒大大的睁着眼,仿佛一只陷入沼泽放弃挣扎了野兽,和洋面上那些飞机四分五裂的残骸一起下沉,冰蓝的海上,黑色的胶状物和暗红的液体汩汩涌起。他多希望自己是不懂俄语的,而饶舌的女声回荡在死寂的空气里,他每一句都听的清清楚楚。

“亲爱的市民朋友,据本台消息,两分钟前一架中型‘湾流’直升机坠毁在距本市约两公里处的洋面上,伤亡人数和国籍不明,初步排除是恐怖袭击的可能,请大家不要惊慌。”

不要惊慌?楚子航TM的就是个恐怖分子!

恺撒站起来,走到酒柜旁,随手拿出一瓶珍藏的红酒。开瓶,倒了两杯,自己一干而尽。“周先生,如果这次我帮你抓住楚子航,价钱是不是又得加了?”

抓住?他怎么可能还活着?这种爆炸的程度明显是强行引爆了君焰!刚想反问恺撒,冲动的语气却被生生咽进了喉中没发出声来。

令他吃惊的不是恺撒不可理喻的镇定和信心,而是他看到恺撒倒的红酒,手颤抖的洒了一桌。

漫在桌上的红酒一滴滴落下地毯,鲜艳的触目惊心。


第十三章

俄罗斯深入北冰洋的“共青团员岛”,一个有着前苏联痕迹又红又专名字的空岛,截然相反的是这里处处铭刻着一种陈年积冰的冷灰色,荒芜和严寒.每年有四个多月的时间处于极夜,与大陆分离的很远,孤零零的的沉受着命运所施加给它的一切。

四周包围着小岛的海水深深浅浅蓝的很好看,而表层温度就低于零下六十二摄氏度,赤手触摸的话可以瞬间废掉普通人类手指的皮肤,往下潜的话则立刻就会变成施耐德教授二号。一个本来就身体虚弱到极点的人再在这种水下泡了大半天会怎么样?好像从来没实验过。

当地的救援人员告诉恺撒,在低于-50°C的气温下暴露不到一分钟,人体内所有的酶就会失效,立刻脑死亡。

因为俄方政府拒绝国外救援船只的进入,恺撒周孟全一行人只能以遇害者亲朋的身份到的这里,而且被严禁下海。那个打捞员并不是好心在给他科普来着,而是在告诉他你的朋友绝对没救了,我们只是在找黑匣子而已,你丫别在这碍事儿。

恺撒远远地甩给了救援队长一个分量不轻的手提箱,救援队长疑惑的向他望过去,只见那外国人金色的长发在寒风里僵硬的凌乱着,冷冷的光芒好像每根发丝上都结了冰,一张脸隐在毛领的大衣里看不出表情。

打开手提箱,目瞪口呆的望着满满一箱5000面额的卢布,搜救工作马上又如火如荼的展开。海面上漂流的浮冰在夜里倒映着船只红红绿绿的闪光灯,倒是有一种别样的繁华。

飞机漂浮的残骸,安静的海水,搜救人员用俄语你来我往的对喊,嘈杂而混沌的像一个梦境。次日凌晨两点,救援队长兴高采烈不负众望的向还站在礁石上像冰雕般一动不动的恺撒通报了“生命的奇迹”。

恺撒立在原地,等着那个人出现。

他不相信他爱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爱他,他唯一相信的一点就是他们都会活的很长,因为他们之间的账若非很长的时间是算不清的,在这之前谁都不许先离开。楚子航应该也有这个默契才对,所以无论如何——就像他之前好几次濒死一样,都是吓人的——最后都还会醒过来。

湿漉漉的担架抬到了恺撒身边,脸色青紫的帕西竟还保持着神志清醒。来不及惊异为什么会是帕西,恺撒低下头注视着他难得涣散的异色的瞳孔,那苍白的唇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镰鼬飞舞,恺撒蹲下身去侧过头俯在他的唇边。

“楚子航死了。”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轻轻的说,就像是在混沌的噩梦里一样,反复的只听到这一句“楚子航死了。”

拍了拍帕西的脸,恺撒转头去看那些搜救的人,镇定的用俄语告诉他们自己的朋友冻傻了,都在说疯话了。

他无力的抬起手去拉恺撒,恺撒呆滞的把目光移过去,他冻僵的指缝间夹着几缕黑色的头发。

楚子航死了。

抢在担架被抬走之前恺撒把他手中那短短的黑发接过来,然后颤抖着摊开在自己宽厚的掌心,上面结的冰渣一点点被他的体温融化成水珠坠在发尖,每一根青丝都柔顺的蜷缩着取暖。

用一支食指轻轻的点过发丝,恺撒顿了一下,现在决不是缅怀伤感的时候。楚子航不会就这么死掉的,所以这也一定不会是他的头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就算死,也要等自己允许了才能死,也要死在自己手上。

凉凉的看着帕西被抬进救护车,恺撒把手中的黑发吹掉在朔风里。

一定是帕西在说谎。自从取代了弗罗斯特在校董中的位置,帕西就随之很少出现在自己眼前了,这次却出其不意的成了坠机事件的受害者,无论怎么想都很可疑。

“还用继续找吗?”救援队长很热情的问他。

“不必了。”帕西都冻伤成这样,楚子航如果还在水里的话没有可能活着,恺撒知道他消瘦的没有一点能防寒的脂肪层。但他一定还没死,所以肯定已经不在水里了。

没有人能说服恺撒他“楚子航一定没死”这个逻辑上的大前提就有问题以至于得出错误的推断,他一直都顽固的坚信着。他从来都还没好好珍惜过他,肆意的折磨、侮辱,发泄欲望,甚至于出卖给他人……因为他从来都没想过他会真的离开,去一个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地方。

所以他很安心。

帕西在医院昏睡了整整十六天,苏醒在莫斯科中央医院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在这十六天里,恺撒从未放弃过他那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逻辑,调动了执行部所有当前没有任务的队员在世界各地通缉楚子航,而他自己则开始在暗中调查整件事情始末校董会每位成员的行踪。
调查越深漏洞就越大,渐渐明显到连恺撒想替他们解释都找不到合理的理由。伊丽莎白的家族并没有和巴尔科尼联姻,谁会同意自己年轻有为的女族长嫁给一个随随便便就被整的快破产的男人?而据说已经分裂成两派的校董会,就在自己前往罗马前的两天周孟全和伊丽莎白居然还有过秘密的会面,虽然会面涉及的内容还并不知道,但足够让人怀疑。

这种处于骗局中抽丝剥茧绝对不是一个让人享受的过程,更何况是中二如恺撒。这种被隐瞒欺骗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受命运摆布愚弄的可怜人,而校董会和楚子航,无论他们是联手还是对立,都一个也不能放过。

恺撒一边整理着从各方得来的真真假假的消息一边仔细的调着油画的颜料。因为楚子航以前遗留在卡塞尔的全部官方资料都被校董会销毁了,为了向后人掩饰他们这次赤裸裸的以权谋私。而民间八卦里的资料,则被自己在三年前让学生会删除的一干二净,无迹可寻。他让执行部的专员们通缉楚子航,却连一张近照都找不出来,而那些对楚子航长相有些印象的专员也是记忆模糊。

恺撒想着亲自给他画一张画像好了,这一个月来他一直都和自己呆在一起,自己应该是最清楚他的样子的人。

象牙黑的头发,背光面是煤黑,还有锌钛白的脸,眉色很淡,用青莲好像浓了,再调上一点培恩灰。他的眼眶很深,阴影需要涂的重些,但唇很薄,色调偏寡,先涂上玫瑰红后在一层层往上覆盖钛白,直到只能看出微微的粉色为止。

恺撒慢慢的开始回忆他们接吻时的触觉,还有他的眼眸在这一个月里到底是黑色还是金色。金色的话太不稳定,好像血统失控的暴虐一样,但黑色好像又是他在极度疲惫的时候才有的,也不太对。

再让自己看到他一眼就好了,只要一眼。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7-21 19:33:00 +0800 CST  


“少爷,医生说帕西先生可能今天能醒,您要不要去看看?”随他一起来的加图索家后辈在外面敲门,打断了他纠结的思路。

平时他们都是直呼自己“恺撒”的,现在却忽然这么尊敬。恺撒暗想是不是这些天自己的脸色很可怕,把这些没大没小的家伙也吓到了。

打开门,恺撒试着向他笑了一下,没想到那家伙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似的一路小跑溜走了。
真的有这么可怕吗?对家族里的后辈恺撒可是以亲和力闻名的。

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他只知道这几天不知为什么总在失眠,总是一次一次从噩梦里惊醒,却不记得到底是梦到了什么,睁着眼想不出个结果,枯等到天亮,只感觉身边缺了很大一部分。

自从母亲离开,他的灵魂就从没有完整过。

但此时此刻却意外的敏感脆弱,好像心脏被切下一块的切口愈合了好久,伤疤又被重新剥开了撒上盐,血淋淋的煎熬。

他偷偷的自己网购了一只巨大的维尼熊,白天藏在床底下不让别人看到,晚上就拿出来,揪揪它的耳朵,握握它圆圆的手,抱着睡,塞着太空棉的柔软身体被他手脚并用勒紧的变形,似乎是某种安慰,但心里缺掉的那一块就是填不满,每一秒都要比上一秒更难忍受。

直到偶然拿起颜料盘在空白的画布上一笔一笔的勾勒出了他的样子,才忽然感到舒服了很多,仿佛多天的难受委屈都随着笔端倾泻而出。恺撒不明白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思念”,中国古人所谓“一寸相思一寸灰”的那种骇人的情感。

又拿画笔在他最终决定画成黑色的瞳孔里加了些高光的亮点,私自把那张面瘫的脸添上了几度的微笑,恺撒终于略微感到满意。他小时候学过两年多的油画,但混血种超人的天分让在两年后就丝毫不逊于家族专门请的老师了。学到这种程度,他也渐渐失去了拿画笔的兴趣。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凭着映像给别人画肖像画,恺撒就像他五岁时画好了第一幅人物油画后激动的不得了,拿给老师看、拿给他的模特看,晚上抱进被子里,当妈妈来跟他道晚安的时候像献宝一样殷切的拿出来。

他现在很想抱着这幅画去给楚子航看,不知道他会不会忍俊不禁。

难以理解自己的矛盾,他给执行部下的命令明明是“找到目标后可以直接击毙,只用把尸体给我带回来就行了。”

人格分裂吗?他自知他对“楚子航还活着”的坚信毫无逻辑,也不想在继续被当成疯子了。他急需一个此人已死的证明就让自己死心。

正分布在世界各地的执行部专员一个一个接到了他们部长的骚扰电话,想梦呓般神经质的喃喃自语“不要伤到他,不许伤到他……”

至少在给他看到这幅画前。恺撒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画了他的样子来通缉他的,而是只想让他看到。

“少爷,帕西先生真的醒了!”刚刚敲门的那个声音又一次突兀的想起,不等他开门就一串脚步声跑远了。

恺撒拿着还在通话中的手机看了看,这才惊觉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傻事。果真是睡眠少了会精神恍惚吗?而通讯录显示这次任务的执行部专员还有一长串没有打完,他是该把剩下的全部通知到,还是给之前打过电话的人发条短信说自己刚刚是在做梦不用理会,继续按之前的命令执行?

或者没什么区别,如果他真的已经毫无默契的死了。恺撒默默的按掉打了一半的电话,又凝视着画像上楚子航淡淡的笑容。

你真的累了吗?可我还未觉得足够。

去看看帕西吧,虽然可能还是冠冕堂皇的谎话连篇,但偶尔能有些有价值的的信息。

事实证明在你最心烦的时候往往就还会出现别的状况告诉你命运的玩笑是没有底线的。

守在病房外高大的俄国女护士义正言辞的申明病人刚刚清醒现在拒绝探视以及blablabla,让对女士一向以完美的绅士风度自居的恺撒恨不得动粗。

在门外又耐着性子等了很久,这回出来的是两个老年的医师,门又无可奈何的关上了。医师只转告了病人的话“有用的资料已经寄往了美国。”还有一张折了很多道的小纸条,让恺撒想起高中时小女生给自己的情书。

小纸条复杂的展开过程以及一不小心就会撕坏的设计让恺撒抓狂,真想对着病中的帕西问候他到底有多少闲情逸致。但在看到边角处露出那熟悉的字迹的一瞬,他滞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拆着纸条,不让它有一点损坏:

“恺撒,要是真的想赢我,就请尽最大的努力好好活着。一百年后,还活着的人算是赢了。”

没有落款,已经不需要落款了。

这是……楚子航写给自己的“情书”?真是闷骚的风格。

“你如果肯相信我,我们就还有很长时间,如果不是……”

“不的话怎样?”

“如果你现在不信,我赌我我能在一个星期内让你相信。”

又是输赢,那些话蓦然回响在耳边,好像他们之间永恒的话题就只有输赢而已。“你输了,楚子航。我不信,是你一直都在骗我,我没被你骗住而已。”

看着手里字迹清秀满是折痕的纸条,恺撒咬了咬牙用力的撕成碎片。一个输家,只要付清赌注就好了,哪还有资格跟他提出新的比赛?而且,活一百年,这个听起来不错的比赛让恺撒莫名的恐惧。

“你的意思是,你活你的,我活我的,整整一百年?”

当他同意和周孟全的交易时,感觉就像是自己把楚子航给甩了,而现在他就像发现被自己甩的人第二天就和别人结婚了还给自己发请帖一样的愤怒。

“楚子航,不要弄的好像是你甩了我一样。”

纸屑纷飞,仿佛一场六月的小雪,美得让人惊叹,落地却不见踪影。恺撒回到房间里撕了自己的画,在飞雪里浮现出那张破碎的脸庞,打着旋儿消失不见。

失眠带来的颓废一扫而空,恺撒迅速的联系了直抵自己美国别墅的直升机,风风火火的打包了调查校董会的庞杂资料就一个人飙车到了机场。如果说帕西真的是楚子航死亡的最后见证人,他倒是想看看那些所谓“有用的信息”是些什么。

上飞机的前一秒,手机开始震动,却是一个沉寂许久恺撒都快忘了的名字。
芬格尔。

自己刚刚发疯打电话联系的那些专员里还有他?恺撒脑海里先是浮现出一条在啤酒瓶和猪肘子里满嘴有光说着烂白话的万年废材,然后又是那次再甘肃的任务,自己被楚子航从背后刺了一刀后重度昏迷,听说是芬格尔把自己拖出来的。

不对!芬格尔那时是和路明非、零一起走的四十九步,依他怕死的个性怎么可能去而复返还
专程来救自己?恺撒长期缺乏睡眠的大脑剧痛,有些事情搅到一起了。

除非是那个时候芬格尔和自己一样没有出去,但藏在一个自己和楚子航没发现的地方,然后目睹了整个过程!

不会是资深的狗仔队长啊!

而这个家伙,因为太废了居然这三年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手指发抖的马上回拨了电话,然后沉默不语的等着对方开口。

“喂喂,是老大吗?恺撒?执行部的代理部长吗?没打错吧……”废材的声音还是放荡不羁里带着些改不掉的调笑,恺撒忽略了他似乎像是讽刺的一系列称呼。

“芬格尔,你有什么事?”沉着嗓子反问道。

“啊我就是想求证一下你刚刚那个电话的意思是不是要捉活的,活捉和寻尸两种任务的难度不同工资也不同,需要弄清楚一点……”

“那你想做哪种任务呢?”恺撒有点火大了。

对方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无声了半晌,声音也冷了许多。

“我不擅长活捉也不擅长寻尸,特别是对面瘫师弟,我比较有经验的是洗煤球。”

“老大,要不要再回卡塞尔开一次关于楚子航的听证会?就我们俩,这次不会再出现超人和蝙蝠侠了,但有一位你三年前无缘看到的神。”

诺玛的中央控制室,双马尾少女虚幻的影子漂浮在半空中,是昏暗的地下室明明灭灭的控制灯下唯一的聚光点。

男人向上伸出宽大的手掌,感受着光的重量,Eva让自己纤细的腰肢和他手掌的位置一致,缓缓的落在地面上。

恺撒震惊的看着他们亲昵的动作,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诺玛的人格,也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巨型的机器不但能控制着整个学院的运转,还能谈恋爱……所以芬格尔才留级了九年舍不得走吗?!

“你没有任何权限,为什么能进入这里!”拿着校董黑卡的恺撒首先想到的还是整个学校地下系统的安全,如果这样来去自由,就太可怕了。

“一个男人,若是想见自己的妞,无论她在哪里都是有办法的。”他轻轻的抚着那在光影中飞扬的长发,毫不在意地向恺撒笑笑。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7-21 19:40:00 +0800 CST  

“砰——”一声钝钝的闷响,恺撒双膝无力的瘫在地上,十指吱吱的抓过地板,可光滑的地板哪留给了他一丝可以抓住的依靠,修剪得体的指甲生生和指肉间分开了裂缝,这样的疼痛却恍若无觉。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在自己还心怀怨恨想要报复的时候,他到底受了多少苦,他到底已经死了多少次?他的子航,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他。记忆里只有他被执行部的人带回来时,楚子航虚弱的靠在苏茜的车里,当自己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俯视他的时候,他瘦削的脸颊上那一双眼显得更大了,在空洞和茫然失措中隐隐透着几分欣喜。

还有那次三年后他们在甘肃的第一次见面,楚子航当着他的面杀了他带来的所有人,却独独暧昧的伸手抚过他的发梢。他把这当成是一种侮辱。

其实,看到你用生命和灵魂保护着的那个人他活的很好,你只是情不自禁的开心是不是,情不自禁的想要去触碰我,就像我那时看到你还活得很好的时候,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心里有一块石头落地了。

毫不犹豫的用了会反噬自身的言灵沙漏,让整个战场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楚子航只是以为再次重逢恺撒或许会像自己一样暗自的激动,还担心如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什么暧昧的事会让恺撒之后在别人手中留下把柄。

那个人一直沉默寡言的溺爱着他,纵容着他,保护着他。现在已经都把他给惯坏了,却消失不见,狠心的不再理会他的思念。

不过你看,你的恺撒已经长大了,长大的都快要忘了我们的感情,长大的,都已经可以逼死你了。

他跪在地上,头一直低到膝下,看着地板上自己的影子。刚刚子航明明落在了这里,他已经可以接住他了,可是人呢……为什么只有自己这张恐怖的脸,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后颈连带着肩臂剧烈的颤动着,恺撒的双齿咬紧的快要断掉,那从胸腔中溢出的呜呜声,就像是无家可归的野狗在暴雨里哀嚎,对那个冷清的怀抱的眷念,也可以撕心裂肺。

“够了,回去吧。”双马尾的女孩漂浮在空气中,把没有重量的手轻搭在恺撒肩上,面色淡淡,“那不过是虚拟的影子而已,他不在这里。”

恺撒猛地抬起头,对,他不在这里。他要去找他。

望着恺撒拔足狂奔出去的背影,一直站在阴影里的芬格尔总算走出几步。

“你花这么大的力气,不会真的只想逃掉找人的任务吧?”明净的女孩斜眼笑着。

“这也是百分之五十的原因好不好,其次就是想帮帮面瘫师弟啦。”他无所谓的耸耸肩:
“上次听证会已经帮他洗白过一次了,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呗。”

“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管别人的事了。”女孩有些不相信的摇了摇头。

“在失去你以后,我就尤其喜欢管别人的事,大概是越来越见不惯像楚子航那样的苦命鸳鸯了。”心里有些苦涩,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多此一举了。

他想在这个世上,也许除了恺撒没有人还相信楚子航还没死吧,他也不信。

熟悉的别墅,花园里植物在经历了一场暴雨之后反而更加繁茂的好看了,楚子航若是回来大概会心情好一点。恺撒知道自己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他,他不想浪费时间进食,也不用睡眠,在能再次拥他入怀之前,多拖一秒钟也是煎熬。

帕西说有用的资料已经寄到这里了,若他始终是弗罗斯特那边的人,在叔父被自己挤出校董的位置后很难想象还能接触到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资料,可如果是自己那个还占着实际席位的种马老爹,一切情况都变得无法推测了。再加上半个月前庞贝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据以往的了解美国的女人明明不是他的胃口才对,却像是专程来拐走楚子航的一样。

来不及多想,恺撒取出包裹,所谓这些包装严密的资料不过只有一张光盘而已,多少有点失望。

雪花闪动,视频非常模糊,好像是蒙着一层白布拍摄的一样,徒增了一般诡谲的气氛,好像看鬼片似的,在诸多嗡嗡的杂音中还可以听出一声声不太规律的轻微的心跳声。

这个心跳声,恺撒无比的熟悉。那次楚子航高烧昏迷的时候,他就坐在床边开着镰鼬听了彻夜,生怕它突然断掉。

是楚子航的心跳声。

恺撒的神经瞬间绷的比琴弦还紧,死死的盯着屏幕上那些模糊不清的影子,有很多俯视着看下来的脸,可见这是从一个极低的角度拍摄的。还有,虽然心跳声一直在持续着,但楚子航始终没有出现。

“是他?!”恺撒眯着眼,惊异的辨认出长时间浮现在屏幕上方的那张人脸。就是那个他从德国请来的那位世界上最好的骨科医生!上次为了楚子航的左手还毫不客气的训斥了他的那个老头!人脸下方金属的冷光细细的一闪一闪,应该是手术刀的反光了。

所以,这个视频是在楚子航被自己刚带回来手术过程中的录像才对……那个怪异的角度,还有轻微的心跳声,恺撒想象着当时的情况自己在床上躺下来,这个角度,是把监控器装在楚子航右侧锁骨下方的位置在,蒙在镜头上的那层白布,应该是楚子航病服的领子!

帕西寄给自己有用的资料,居然是手术的录像?还有,他什么时候竟把摄像头贴在了楚子航身上?更多的茫然,在他自以为把一切都握在手中的时候,原来不了解的事情还有太多。

视频里传来的低低的咳嗽声,恺撒连忙把注意力移回到画面上,医生的脸上下波动着,是楚子航的胸膛随着咳嗽在颤抖,恺撒一阵心慌。

好久好久,等到心跳声渐渐平缓下来一些,这漫长的手术也总算是结束了。看了整整九个多小时,主刀的大夫都换了好几个,可依然没有任何线索,也不知道帕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麻醉剂的药效也快过去了,你可千万要醒过来呀~”忽然传出了女人娇细的声音,恺撒有些疲惫的大脑一震,这个声音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你是什么人?”是楚子航的声音,虽然有些哑,但那凌厉中透着警觉的声线倒是那杀胚独一无二的。

“还真是敏锐呢,伤口的恢复速度也很惊人。你的血统果真不一般,楚子航。我是伊丽莎白,卡塞尔校董之一。”

难怪这么熟悉,恺撒冷笑,既然你都自报家门就别怪我登门拜访了。

“想救你那两位朋友吗?”

有些试探的挑逗的语气让恺撒恨的牙痒。楚子航若是急着救人自然会来求自己,怎么可能会依赖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帮忙。

更何况,恺撒知道她的条件是那种变态的脑部手术,很多人情愿立刻死掉都不肯让自己变成任人摆布的白痴。

“什么时候?”但楚子航答应的很平静。

“你现在这种状况也无法达到我们的要求,一个月以后吧,一个月以后我们会找到你的,在这之前不会放人。”

“在这之前你要是还有什么愿望,比如说你想到哪去度过这一个月,我们都会尽量满足你的。”

恺撒气极,想让她住口,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屏幕里杀了这个女人,可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胸腔里心痛如刀绞,全身都痛得抽搐起来,只听见楚子航还是一贯淡然的语气,他说:

“不必费心了,我就留在这里就很好。”

视频结束了,屏幕上漆黑的安静下来。没有开灯,整间房里暗的惨淡。

那原来是他们的最后一个月,楚子航早就知道了。

他留在这里一点都不好,最后的一个月,相对于混血种漫长的生命来说那么短暂,怜惜溺爱尚且远远不够,可自己竟对他一点都不好。

那个杀胚用了他全部的温柔和忍耐陪了自己一个月的时间。

哪怕以一个佣人的身份也好,恺撒想起那些日子里他故意让住在搁置废弃物的小屋里,故意大办舞会搂着衣着暴露的女伴从他身边经过,留下满屋香艳的残痕让他收拾打扫,甚至于知道他有胃病却故意只提供给他最粗糙的食物,甚至于让他拖着虚弱的身体给自己刷马桶……最后的一个月,他所做的,不过是不余余力的折磨他羞辱他。

楚子航居然一声不吭的全部承受了下来!连带着最后几天自己疯狂的暴虐。

他那时以为楚子航留在这里纯粹是想保住自己的一条命而已,还不如痛快的死去呢,他觉得他简直是在犯贱。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的子航,是比任何人都要坚强,比自己所能想象的要坚强的多。

恺撒死死的抓住自己的头皮,疼,真的好疼,全身都疼。子航,你受的苦是我此刻疼痛的千万倍吧,为什么从不跟我说……

他想起来楚子航的确说过,他和他打赌,那一个星期的期限,原来是一个迫切的暗示。楚子航能这样的暗示自己,该是有多大的希望至于最后的奢求,直到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是来得及的,可自己一直都不肯输。

“子航……子航,你赢了,我相信你爱我,我也爱你,很爱很爱……我们原来是两情相悦的,真好……你快回来呀,无论你要什么赌注,我的全部,全部都给你……”男人的身体跌到地上,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又怎么不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

他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喉咙腥甜,又是一口血汽涌上来,意识恍惚中听见那个人强自镇定的嗓音“如果有一天,你不小心又回到这里,请千万记住我没有怪你。”

居然连死后的事都替自己想好了,用他仅剩的一点时间陪着自己,他真的是,把自己给宠坏了。

可你若是不怪我,又为什么会消失不见,再也不给我机会?这样的惩罚,我已经承受不起了。恺撒踉踉跄跄的爬起来,窗外的月光下,一个清瘦的人影像往常一般半垂着眼帘,温和疏远,看着他微微露出一丝笑意,然后渐渐变得透明,随着夜风飘散。

像是被勾走了魂魄,恺撒痴痴的走出房间,花园的小路依旧,白玫瑰又结了新的花苞,层层的花瓣中心沾了一滴露水。恺撒随手折着,一大把握在手里,青绿色的刺扎的他指缝间血迹斑斑。

走进楚子航曾住过的那间僻远的小屋里,推开门便是一阵潮气和霉味漫上来。恺撒皱着眉,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只是把在路上拔好了刺的玫瑰放在床头,素净的花朵分外凄凉。

温热的液体一滴滴打在玫瑰的花瓣上,珠子似的溅开。“白色的不好,子航,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空空的床上再没有回答。

“你想好了告诉我,我重新种上。”

脱了鞋慢慢把自己缩在楚子航睡过的窄床上,枕头旁还有青色的霉斑。那样坚强的人,在梦里是不是哭过?拉开薄薄的被子,手脚并用的抱紧在怀里,深深地嗅着子航留下的味道。

“我们还可以种上月桂树,等秋天了把花摘下来晒干,给你做桂花糖。”他深吸一口气,轻轻的讨好着曾经睡在这里的那个人,却又清晰的记起来他只能靠注射营养液活着了。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7-21 21:25: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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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7-21 21:26: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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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7-21 21:2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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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7-21 21:31:00 +0800 CST  

第十四章

同样暗无天日的尼伯龙根里,血水沸腾。眼睁睁的看着他血流尽沉入池底,被剧烈的反应炸的伤口处焦臭四起,却动弹不得,一步也迈不出去,一声也喊不出来。这个世界上挚爱的唯一,为了救他死的这般惨烈,可他拼到今日也不过终于成了一个旁观者,而在这之前,他竟完全不知情。

睁大了眼睛看着浓稠的血液从他的手腕中一股一股的涌出来,他便一次次的被逼到崩溃的边缘。在他抑制不住的大叫着要撕碎着眼前的一切时,有双凉凉的手从背后遮住了他的眼睛。
——不要看了。背后熨帖的清凉安慰着他此刻沸腾的快要爆裂的体温,仿佛有雪花飘进这血腥中,感觉到有一个略微生硬的怀抱贴住了自己的后背,修长的双臂绕过他的肩膀,是那个人特有的温柔,他忍心自己承受那样的痛苦,却不忍心自己看到。

我的傻瓜……惊喜、感动,心疼又委屈,挣扎了千万次终于可以转过身去,剧烈的欣喜跃上了他的眼角眉梢,冰蓝的瞳孔瞬间蒙上了水雾,那个在喉咙里翻滚了千万遍的名字终于用最温柔的发音滑到了齿间“子——”

凉凉的手指按住了他的唇瓣,那张清淡同水墨般的脸近在咫尺,垂着眼帘,面瘫的脸上浅浅的笑意若隐若现,那笑意仿佛在晦暗的地下宫殿中三千世界都一下子明净了起来。

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恺撒被捂着嘴却又不想推开他的手,只能激动的呜呜的哽咽着,大片大片的泪水漫过他许久都没了笑容的脸颊,颤抖的唇不住的吻着那冰凉的手指,泪水顺着手指蜿蜒着流进楚子航的袖口,火一般的滚烫,那手腕上被村雨划伤的口子似乎快要融化。

虽然答应了母亲不可以哭,也违约过不止一次了,但这次不算。他只是太高兴了,幸福的眼泪不能算哭的。紧紧的抱住怀里的人,颤栗的双手一点点的抚过他每一寸身体,他的宝贝完好无损,这一辈子再也不要分开。

哪怕只是梦境而已。

一个叫出他的名字就会碎掉的梦境,恺撒小心翼翼的不愿醒来。

抱着子航一起离开了这个曾经深深伤害过他的地方,他们在世界上最温暖美丽的山脚建起了自己的家,手牵着手走在熙熙攘攘的异国集市上,为挑选家具小小的争执起来,最后楚子航难得豪放的献吻结束了分歧,自己满意的搂着他结实而纤细的腰肢,不理会周围纷纷侧目的围观群众,就像那些年最年轻最叛逆无所畏惧的时光一样。

在家的夜晚,抱着子航有些疲惫的靠进沙发里,开着电视,轻轻的解开自己胸前的纽扣,握着他不知为什么永远都是冰凉的左手捂进自己的怀里。当看到肥皂剧里男女主角伴随着煽情的音乐接吻时,怀里的人总已经一下一下的眨着眼快要睡着了,趁机悄悄的吻下去,轻易的就撬开了他的齿关,舌面扫过是男子清冽的气息。

时光躲进了楚子航在午后的阳光下翻动的书页里,唰唰作响,每一刻都幸福的想掉泪。他们一起去滑雪,一起在厨房里烤蛋糕,一起去长满珊瑚礁的洋底潜水,在一床被子里相拥而眠,然后他们慢慢的老了,淡金和乌黑的发丝终于都变成了同样的雪白色。

晚饭后,挽着彼此的手臂在铺满了夕阳的海滩边散步,仿佛走了很远都没有尽头,但只想能一直这么走下去。

楚子航的步子渐渐变得缓慢,忽然拉住他的袖子。

笑着回过身去“怎么,鞋子进沙呢?”刚准备俯下身去帮他看看,却发现他映在暖光中的脸色竟有说不出的惨白,而一向冷清的眸子居然渐渐愈发柔软下来。

许久未有的疼痛仿佛隔世经年,重新被记起,是加倍的汹涌。

“你怎么了?!……子……航?”有些生疏的名字不受控制的破口而出,那一个瞬间,眼前的人影一分分失去光色,黯淡的死气沉沉的骨灰,白粉般落出他的指缝。相互偎依的身影,

只剩下他一个,虚抱着怀中的空气,摆出奇怪的姿势。

恺撒睁开眼睛,还是楚子航住过的那间窄小的屋子,床头的白玫瑰有些萎谢,而怀中抱着他曾睡过的被褥,已经湿意斑斑。

他几乎从帕西对他说“楚子航死了”这句话后就从来没能真正安睡过。近一个月来的疲惫和狂风骤雨般接连不断向他袭来的悲伤几乎要让人窒息。恺撒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睡了多久,只希望颠倒了现实和梦境,他们已经天荒地老,而现在眼前惨淡的悔恨和孤独,记忆里自己做过的所有伤害了他的事,都不过是一个噩梦而已。

可足够的睡眠让他的大脑清晰的残忍。那都是假的。

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楚子航已经被自己一步步逼死了,哪怕多么炽烈的悔恨与想念都于事无补,哪怕现在就把自己千刀万剐也再没有办法补偿给他一分一毫。

半撑着坐起来,躺着太久而造成的昏眩让他靠在床头的墙上。墙面上的潮气带着夏日的热浪黏在他后背上,真的很难受,子航频繁的高烧和类似于肺炎的咳嗽大概跟这种环境有关,他知道在阿尔卑斯山下有很多漂亮的小村庄适合身体虚弱的人慢慢疗养,说不一定如果在见到子航后马上带他到那里住下,护在怀里小心的照顾,假以时日或许他根本就不会变成那样,或许会健康很多。

或许,要是自己这种家伙根本就没出生就好了。如果自己没出生,母亲也不会死了,子航现在应该大学毕业了两年,因爆血伤害的身体也会被尼伯龙根计划修复,他会像自己现在一样健康,成为混血种的领导者,会娶一位温柔的妻子,会活的很长很长……

他情愿是这样。

床头的玻璃杯中还有透明的半杯水,可已经放了多天。恺撒轻轻的端起来,发白的双唇小心的含着杯沿。听说情人间用同一个杯子喝水是很甜蜜的事情,就是间接地接吻了,可心里盛满了都是疼痛,苦涩的就像是绿胆碎了,胆汁浸着五脏六腑都是。

透明的液体缓缓的流进他的喉中,是没有稀释的葡萄糖溶液。

子航,子航。一边想着他的名字一边强行把早变质了葡萄糖灌进自己口中,那甜腻的液体流过的地方,从舌尖到喉管,全都是发腥的苦味,自己的眼泪落进杯子里,沉重的像一滴水银,从此之后,他再也尝不出任何味道。

透明的玻璃杯内忽然涌进了红色,恺撒端着杯子呕出了鲜血,一下一下痉挛着,连手指都在抽搐,杯子落地而碎,他慌忙的翻身下去接着,玻璃渣刺进了手掌。

当诺诺带着当年学生会的几个小弟踹开屋门时,恺撒抱着被子缩在墙角。

在医院里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诺诺远远的看着那当年的二货死性不改的把一头长发梳的油光水滑,穿着一身婚礼的正装却坐在屋顶上淋雨,真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如何。

诺诺忘不了当时自己强行揪着恺撒的耳朵把他提到医院后的检查结果。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有完好的视网膜,完好的耳膜,完好的味蕾,只是没有了味觉,连视觉听觉嗅觉乃至痛觉都很迟钝,是异常的心理暗示让他自己把自己跟这个世界强行隔离了。

那该有多恐怖。

走进病房的时候,医生正拿电筒照过他的眼睛,光束来回晃动,但那无神的冰蓝色瞳仁只是呆滞的涣散着。

无论问他什么,他都只是呆坐着,像植物人一样动也不动。

医生建议转送精神病院。

诺诺哑然。几天前,恺撒还是那个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帝王,沉稳的指挥着执行部全球通缉他过去的对手。难道他其实早就疯了?

“喂,伙计,你再这样真要给你送去精神病院了啊。”撑着伞走进雨里,蹲下来用手肘撞撞他,也不知道他能否感觉到。

沉默了半晌,沙哑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好苦,我要喝水……”。几天来恺撒总算是说出了第一句话,虽说是出人意料,但也足够让诺诺和加图索家赶来的人惊喜了。

当天下午,他们才发现惊喜的太早了。诺诺带着路明非大义凛然的把加图索家眼都红了的家伙们拦在抢救室外,只能说“二货犯二,喝白开水把自己灌中毒了。”

轻描淡写的话,却比任何病情大概都要致命。一杯一杯的给自己灌水,喝到体内盐分全部流失,细胞涨破——他该是有多少苦涩咽不下去,该是多么的,了无生意。

恺撒真的被转送了精神病院,像有严重暴力倾向的精神病人一样日日被束身衣缚在病床上,一日三餐强迫进食,但那些心理治疗却毫无起色。其实这真的是冤枉他了,他真的很清醒,也一点儿也没有攻击别人的意识,只是日渐嗜睡了而已,甚至每天要睡到十七八个小时。

只有在梦中,他才能见到他。有时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坐在卡塞尔的图书馆里,身前摊着本厚书,托着腮沉思;有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远远的招手让恺撒过去,恺撒奔过去,弯下些腰,他便顺手去揉他满头的金毛;还有时是一丝不挂的侧身卧在浴缸里的勾人场景,白皙的皮肤在蒸汽下透着粉色,自己咽着口水把准备好的睡衣送进去,规规矩矩的再带上门出来。

诺诺还有路明非这些熟人隔三差五的会来看看他,但大多时候也只能充当人工智能削水果机,在恺撒没有被绑着的时候坐在床边默默的削个苹果递过去,他有时会接受,但对他而言什么味道也没有,就像白开水一样。

几个月下来路明非削水果的技术突飞猛进。他自觉对不起面瘫师兄,哪怕楚子航从未怪他,也总想着帮他照顾一下老大心里好受一点。

一次加图索家几位祖父级的老人拄着拐杖准备对继承人进行一场拯救灵魂的深谈,用自己丰富的人生阅历开导开导年轻人。恺撒的父亲庞贝也被拉了去,大讲自己是如何一次一次从泡妞失败还被高跟鞋扔的阴影中重新振奋起来终于抱得美人归的故事。老人们总算听不下去了,只问了一句:“那个男人死了你也活不下去了?”

恺撒用一句“是的”结束了这场长谈,任何开导都失去了前提。

老人们离开了,路明非听到他们准备在下一代里寻找新的继承人。庞贝走前拍了拍恺撒的肩膀,俯下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那冰蓝的瞳孔半年来有了第一丝光彩。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7-23 21:40: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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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7-23 21:42:00 +0800 CST  
度受为什么都八级了还要验证码!!!@司马紫熏@清荷初醒@日向烟阳@_红鸦@酒叶十一@莞曦@夏日弥光之梦@悬空时空@转头从此陌生@怪盗狐狸_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7-23 21:43:00 +0800 CST  
可恶的度受……@三色五角星@璃韶玥影@夏嬅染流年@熔晶狼崽@血叶浮光芊华@悬空时空@布布呶呶@idorid@零下七度LYC@林_小涓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7-23 21:44:00 +0800 CST  
@寒夜星肜@绝伦末上@爱亦招摇@蔷薇糯米团@默_无他丶@紫清幽幻@皌晽昕@苍奈__@黑涩のsky@厄】命运么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7-23 21:46:00 +0800 CST  

“你要是这个样子,他会很失望的。”

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烙在了他的耳膜上,又好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泼到了脚,被那些睡梦里的幻影所日渐麻痹的神经一个剧烈的颤抖全都清明了起来。自己这样自我惩罚似的萎靡渴死,若是母亲知道,若是子航知道,怕是追到了另一个世界里都得不到原谅。

庞贝用的是中文,恺撒不知道所说的“ta”到底是谁。也只有这两个人,如果让他们产生一点的失望,恺撒会当做是对自己全部人生意义的否定。他的种马父亲其实很了解这一点。

“我生的这个儿子,心里拴着一条疯狗。披着绅士般华丽的皮毛,但其实是见了人就想咬,即使目前没咬你也是你对他还有利用的价值,他恨不得把这个世界都撕碎掉。后来他遇到了最孤独的人类,觉得有趣就去接近他,两个同是被遗弃的家伙倒能相依为命。疯狗想就这么呆在他身边一辈子也不错,但又害怕爱上了一个人会被背叛,即使那个人只是想伸手摸摸它它也会神经紧张的觉得他是想害自己,于是就把他咬死了。”

后来这条疯狗发现那个人是在用生命保护着它,即使知道了会被咬还是把它抱在怀里,是它堆满腐肉的世界里唯一亮色的小木头房子,失去之后再不愿去找什么栖身之所,于是他就只能更疯了。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对不对?”

弗罗斯特·加图索放下手中的资料摇了摇头:“你到底想说什么?有件事情我……”资料上赫然映着楚子航侧身的照片,走在不知何处的街道上。

“啊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我们都这么大年龄了,不要再自作聪明。”

额上渗出些许冷汗,弗罗斯特不否认,自己刚才的确对照片上这个人动了杀心。恺撒好不容易才恢复,若是他要再次出现,又不知会起什么事端。

此刻离恺撒出院已又是一个五年,加图索家的长辈们有些焦头烂额。

只因为这五年里恺撒正常的有点过分。

比往日更冷酷的夺取权力和财富——尼伯龙根计划的接受者,坐上了卡塞尔校长的位置,架空了所有分部门的行动权。而在普通人类的世界里的福布斯富豪榜上,排名前十的富豪有七位不过是恺撒隐藏身份的私人代理,全球的财富飓风般汇聚在他的掌间。

这样真的太过了,不光是家族里很清楚盛极必衰的那些爷爷辈的老人,连弗罗斯特都这么觉得。随着昨晚周孟全校董被爆病死在中国自家的别墅内,卡塞尔的校董会已经不复存在了,因为只剩恺撒一人。因破产开枪自杀的,坐飞机失事的,不知出于何种压力精神崩溃变成白痴的……真是不胜哀叹。

“他们也都是你逼死的?你到底想要什么……”中国上海暴雨的夜里,周孟全在断气前咬牙说出的最后一句话。金发的男人望着他的目光比北冰洋的浮冰还要冷,擦的铮亮的皮鞋踏着木质的地板,一步一步的走出去。

他想要什么,他如今很清楚。

“他简直像条疯狗!”这是弗罗斯特在接到周孟全死讯时毫不顾贵族礼仪对侄子的评价,而这疯狗的种马父亲也从善如流的接受了。

恺撒的专权已经让加图索家的人都担忧万分了,就在弗罗斯特苦苦思索如何才能把这疯狗重新拴起来的时候,在法国的线人却传来了这些东西。

法国科尔马小镇被称为小威尼斯,湖水蔚蓝,三色堇和鸢尾开的浓重如油画,而低头走在水上闹市中的少年竖着领子遮了大半张脸,气质温和冲淡,也不怎么吸引眼球,但隐隐可以看出那藏在额发下的一双眉目生的惊人的丽。

楚子航没有死。

兰斯洛特家中父母长辈时代都是混血种,有些避世的住在科尔马,尽量避免与外界有过多的联系。所以他最为庆幸的莫过于那天看到手机上陌生的号码来电居然接通了。
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的一瞬,仿佛街道上的行人都停止了穿行,叫卖的呼喝都静止了下来,变成胶带里的背景。

“还好吗?”

最普通的开场白,就像是一个多年没有联系的老朋友,因为要结婚了或是要生孩子了翻着通讯录一一问候旧友等着收红包,而他的好消息,莫过于告诉自己他还活着。
楚子航话很少,国际长途一直通着,倒是兰斯洛特情绪失控般非要询问这五年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刚开始还能用沉默掩饰,而后越来越是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这五年自己在哪里过的,在做些什么。

是真的不知道。确切的说当他一觉醒来得知了时间后,竟有近八年多的空白。头痛欲裂,回想往事连自己小时候的经历都变得混乱不堪,隐约记得有个男人在嘱咐自己每天都要提醒妈妈喝牛奶,加一块方糖。妈妈?自己住在哪里呢?好像是一个沿海会刮台风下暴雨的城市。至于学校,记忆反而稍稍清楚一点,自己是个人龙混血种,而且好像似乎大概还很厉害,跟恺撒和路明非一起被派出执行某项任务,之后就再没了记忆。一觉醒来在甘肃一家陌生的高档旅馆里。

在旅馆里苦苦思索了几天,想不出任务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恺撒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最为急迫的是,自己现在分文未带,而且身体每秒都疼痛的厉害,左手失去了知觉,连离开这间旅店都困难重重,赖账的话至少得打晕八个保安。好在还记得几个联系人的号码,兰斯洛特是自己同寝的朋友,可以信任,于是装作单纯的问候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拆穿了,楚子航很无奈。

“由于脑部受创而产生的病症,主要是意识、记忆、身份、或对环境的正常整合功能遭到破坏,因而对生活造成困扰——简单的说,子航,你失忆了。”好在兰斯洛特在大学期间被潜移默化成了技术工种,联想到的是科学定义而不是电视剧中的狗血桥段,让楚子航稍微减轻了点尴尬。

强压住自己五味杂陈的情绪,兰斯洛特不知为何听到他失去了这八年的记忆反而轻松了很多。“别想太多,这种情况应该去正规医院懂不懂。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意料之外的是把一个失忆的家伙拐走居然都这么有难度,他的母亲是混血种中很出色的医生,多年前的暑假楚子航去自己家做客的时候家人也都很喜欢这个安静又靠谱的中国男孩,所有把他接回法国疗养本来再好不过,没想到是刚一开口就被拒绝了。

楚子航以为自己身上的伤全是这次任务中受的,这么艰难的任务他很担心恺撒和路明非,坚持要留在这里找他们。

这真是件极其无奈引人扼腕的事情。

实在劝不动,在这件事上他着实固执的让兰斯洛特火大。“都八年了,你当谁还会在这等你?!”

愣了愣,终于不再说什么。

飞往法国的飞机上,一向习惯带上耳塞眼罩就睡的人居然一直坐着笔直,紧皱的眉头就没一刻舒展过。说了狠话的兰斯洛特有些后悔,想着该如何开口宽慰几句,只见楚子航抬起右手抚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垂着眼睛。

“这八年发生了什么,能全部告诉我吗?”

沉默了半晌,只能道“总之不是什么好的记忆,你忘了其实挺好。”

楚子航无声的扯了下嘴角,目光移到自己的左手上,这只手残废了。“嗯,但我还是想知道。”

回到科尔马,兰斯洛特直接把他带到了母亲的诊所里,想了想又打电话联系了苏茜。

检查结果出来,楚子航很不好。看上去还不到二十的人,大部分的内脏器官都已经衰老,胸口的刀伤还留有几道疤痕,皮层下一片诡异的深蓝色蔓延开去,时刻在蚕食着他的身体,像癌细胞一样的快速繁衍。

好好调养治疗的话,或许还有个五六年可以活。

谢过了伯母,比起这些楚子航还是更在意自己失忆的事。如果是永久性失忆再不可恢复的话,他即使一个人也要把这些查清楚。

“你还真是担心恺撒呀。”兰斯洛特调侃的有些讽刺。

耳下微微有点发红,“什么意思?”楚子航问。

“算了,你去查还不如我告诉你。晚上来我开的酒吧说吧,你做好大醉一场的准备。”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7-25 21:50: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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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7-25 21:52:00 +0800 CST  

楼主:菩提秾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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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3-04-25 22:3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1-17 14:04:5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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