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死生契阔(再次修改版,长篇,有虐,HE)




他的伤口裂开了。楚子航用手掌轻轻按在前胸,整条手臂都不受控制的颤抖,两条腿也颤抖,上衣和裤腿早已暗红色的湿了一片贴在皮肤上。照这样的速度失血,他怎么也走不到。

不自觉的向后去看恺撒,正对上那双焦虑的眼睛。恺撒一步不落的跟在自己后面,却又始终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他知道,在外人面前,恺撒从不会与自己表现的亲密。留一条退路,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不是怀疑恺撒所承诺的爱,他只是太了解恺撒,那是一个天生就与爱情有距离的人。

恺撒发现楚子航回头看着自己,目光更沉,张开了嘴还是没说出什么又闭紧。路明非歪着头睡在他肩上,似乎对这个枕头很满意。

好想要恺撒背我好想要恺撒背我好想要恺撒背我好想要恺撒背我好想要恺撒背我好想要恺撒背我好想要恺撒背我好想要恺撒背我好想要恺撒背我好想要恺撒背我好想要恺撒背我好想要恺撒背我好想要恺撒背我好想要恺撒背我好想要恺撒背我好想要恺撒背我……他第一次很羡慕路明非,可以说是嫉妒了。

竭力让自己想些什么,集中精力才能撑下去,可大脑只是空空的剩一个壳,那么多的回忆反而一条都抓不住。他只是反复想着这句话,每艰难地抬起脚走一步就会想到,每尽力的呼吸就会想到。一直以来最刻意疏远的,是在生命的终点时最想要亲近的。

这是他最后一个愿望了,在他变成行尸走肉,变成枯骨残灰前,作为人的最后一个愿望。可是连说出来的权力都没有。

天生与爱情有距离的,或许不止恺撒一个。

罢了,有些事情多想也只是徒增烦恼。既然结局都已经写好了,不如在这之前开心一点。楚子航微微侧着头小声问芬格尔能不能再走快一点,芬格尔很有痞子气的撇撇嘴,无奈的笑“师弟你当现在是谁走不快呀?”

“外面看到的那些粉末一旦全部汇集就会重新变成死侍,到那时你们就真的没时间了。”不算那些呆在地下不与人类社会接触的日子,楚子航的记忆年龄也是有一千余岁了,看透别人最在意的东西对他来说实为易事。

芬格尔撑住他的手臂顿了一下,嬉皮笑脸的面色也凝住了。两人又走了几步,脚步加速了不少,楚子航低低的咳着。芬格尔挑了挑眉毛,“我们没时间了?我看是师弟你的时间更少吧。”他转眼又恢复了轻佻的神态,挪揄的说中了对楚子航而言最残忍的事实。

他其实还是在意这条命的,不只是因为一些所谓的“责任”。楚子航说,留着这条命就是为了什么时候把它拼出去。可是从北京的地铁里出来,恺撒扒着担架上跟他说没什么比他的命更重要。他记得恺撒曾经是这么说过的,哪怕他冷静下来后并不再会这么想。

楚子航没打算理他,芬格尔低笑着凑过来“要不我背你走?会快很多。”

“你要是闲的话就来背路明非吧。”恺撒皱着眉从后面拉住他,芬格尔架住楚子航的被他单手扯开。突如其来的重心失稳,楚子航晃了几步就踉跄着向后倒去,恺撒稳稳的把他接住。

楚子航小心的趴到了恺撒背上,恺撒的脸色仍是阴沉似铁。

“你最后说的那句话我听见了。”楚子航涩着嗓子。

——我将珍惜我们的感情胜于这世上的一切。君无戏言,是不是?

“先出去再说。”恺撒快速打断了他,似乎很不想听之后的话。

“我可以当没听见。”

“这是我对楚子航说的,他必须听见。”

恺撒的回答让他想笑。他明明知道楚子航不在了不是吗?这种说辞就好像是在法庭上让一个已死的人作证一样——不是我没有证据,只是那个人不能出来了而已;不是不想承认我说过的话,只是听的人不在而已——

不过是两个外人的加入,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或者是说变得跟从前一样了。那些仿佛全世界只剩他们两人相互偎依时的疯狂旖旎如同烟尘落在大雨里,空气里清新的一无所有。而恺撒清醒过来后,会理性的过分。

恺撒本就比谁都清楚,他们两这种可以称作怪异的关系绝对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即使是在民风无比开放的意大利,加图索家族,只会认为同性恋是他生涯的一个污点,况且他需要一名妻子,而且还需要后代继承人,就算他有勇气抛开这些过于现实的问题不管,还有一点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楚子航已经消失了,而伴他走过孤独余生的不可以是一个死人,更不可能是一个随时会异化成死侍,浑身都透着阴气的敌人。

这就像他绝不会花一百万美元去赚一美分一样。如果把恺撒全部光辉的未来只比作一百万美元的话,楚子航不知道公开自己和他的关系这件事值不值一美分。

这种事情,楚子航甚至在恺撒之前就已经想明白了,可还是会有一点点难受。

“那为什么还要帮我?”

“就算你不把自己当是楚子航,我至少还把你当个人。”恺撒走得脚下带风,他是如此的矛盾。

因为他其实很爱他。

“如果我也不是人了呢?”并不是存心想破坏这最后的温暖,楚子航觉得有些答案他虽是害怕但还是想知道。这句话被他随口就说了出来,听来就像句玩笑。

“……其实你只用说了谢谢就可以闭嘴了。”恺撒的语气隐隐透出不耐。

“谢谢。如果我也不是人了呢?”

恺撒回过头,满是厌恶的神情。

“竟能做出这种假设,你还是作为一个人死掉比较好。”

“……嗯。”楚子航得到了答案,似乎还很满意。

简单的一个字,恺撒的身体猛地一颤。

“快了。”楚子航笑容灿烂的诡异,不知道他是指快到出口了还是别的什么。他笑起来的时候居然还会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只是从没有人看到过而已。

就在这时,镰鼬带回了大片水流和波浪涌动的声音,大致定位也至少有几百里的水域,相当于一个大型的湖泊。可这是在地下呀,就算是土层渗漏严重的云南地区也不可能会有这么浩瀚的地下水湖泊。恺撒的脚步顿住。

“出口可就在水里呢。”看着恺撒迟疑的停住,楚子航语调婉转。或许是因为他前面的记忆里历代玄女皆为女性,现在他也尤其擅长这种女人特有的嘲弄,而在他原本男性冰冷的嗓音下显得有些变态。现在的他,完全属于了那些过去也说不一定。

恺撒一言不发的继续前走,但楚子航侧头看着他脸上无法掩饰的嫌恶。他其实一点都不想笑,可又忽然会笑了。

出口居然在水域里,走在后面的芬格尔和零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尼伯龙根里的水域,让他们能想到很多不太好的东西,那真的能出去吗?

甘肃仇池,古时烟波浩淼七百余里,传言池底皆为金石玛瑙,中原商贾纷纷驱利前往,然数代无一还者,寻之亦不可见。其惑人之多、积怨之深不可书尽,故商贾之父母妻儿称之曰仇池。时有氐人前来易马,问之乃告曰“此乃古之邪水也,水质时而猩红如血,细看则复为清白。入池者皆化为死尸,夜间起坐活动如常,腐气冲天,鸟兽不近。”

三个人,准确的说是五个人站在池边,两个被背着。这是地下版的仇池,还保持它上古时最初的样子,水纹死寂,池底森森的寒气似乎用肉眼可见,不时用渺如萤火的金光幽幽透出,鬼影荡漾穿行如梭。

“下去吧,就在那里。”楚子航翘起一只手,食指轻点着湖面的位置,手势清雅而诡秘,如午夜白兰。楚子航的手型本就极为好看,若此时泛白的指尖再能添些樱色,便是万千女子也不能及。这种原本跟面瘫杀胚学术宅毫不相干的妩媚,现在他却能挥洒自如。

且不说千代的玄女的记忆,他未曾离身的那柄村雨,也是四把妖刀之一,其名曰“魅”。“魑”,痴盲。“魍”,离间。“魉”,暗妒。

魅者,艳惑。

之前那柄刀附于他身上的妖气,或许是长期供于神案的原因,一直被某种力量压制着。而现在那艳惑的妖魂便向是找到的饲主似的彻底挣脱束缚,一点点完全爬上了他的每一寸皮肤。脸色依旧是苍凉如雪,但残留的血色慢慢侵上了他的眼角,明丽妖娆的红,似乎是划出眼角湿润的血泪。以前的那个楚子航,似乎沉在了青烟里,越沉越深,不见踪影。

“害怕吗?”他侧脸枕在恺撒肩上,轻轻的在他的耳边问道,有些暧昧的调笑。

恺撒紧抿着唇线。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5-17 12:52:00 +0800 CST  

“下水,直走四十九步。”

“你也要一起出去。”恺撒转过身拉住他的手腕把他从地上拽起,是不容质疑的口气。其实恺撒又怎会不知道他拉的再用力也只是制造自我欺骗的假象?他想要拉住的那个人早就不在了,消失在空气里,留下的是一个被很多记忆瓜分、被妖气改变的身体。

楚子航顺从的依着他,眉眼又安纯的像是一个未曾经世的孩子。

“既然这样的话还是我先来吧,谁让我是前辈呢!”芬格尔一副大义凛然的架势走到湖边。

“你到最后,G级。”恺撒毫不留情的安排。

“他不能走最后,因为我要跟着路明非。还有,至少我不希望和他走一起。”一直没有开口的冰山女王终于发话了,眼神紧盯着被恺撒拉起的楚子航。

“就这样吧,我们两走最前面,芬格尔跟着,零走最后。”恺撒莫名的心烦,尽管他就拽着楚子航的手腕,尽管目前一切都看似可控。

恺撒打头走进了水流里,甚至没有脱下皮鞋。水位慢慢没过了一行人的腰部,除了楚子航之外的所有人都低头看着自己被池水浸过的身体。他们没有水的感觉。

没有冰凉或是温热的预想,甚至没有裤腿被打湿后紧贴皮肤的难受,连游泳时会有的阻力都完全消失,竟像在空气里一样。

“我猜这只是‘水’的幻像吧。”零用手去搅动水面,就像是在半空中里划动一般,但一圈圈涟漪缓缓的荡开。她把手拿出,还有水滴顺着她的指甲滑落,但她什么也没感觉到。

“并不全是,水的声音是真的。”恺撒补充着。刚刚零搅动水面时细微的动静被镰鼬丝毫不落的带回他的耳里,他无比信任自己的耳朵。

“拜托你们别说话了,我们要走四十九步不多不少听懂了没,再说话我就要数错了……”芬格尔哭丧着脸抱怨,一副低能的样子。

“为什么是四十九步?”恺撒侧过头问楚子航。没有回答,楚子航笑容淡淡,眼神空洞像一尊土地菩萨的泥塑,千年来默默的看着一切变迁和永恒,直到自己也不分悲喜。

“黄帝昼寝而梦,游于华胥之国。华胥之国在弇州之西,台州之北,不知斯齐国几千万里,盖非舟车足力之所及,神游而已。其国无帅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不知乐生,不知恶死,故无夭殇;不知亲己,不知疏物,故无爱憎;不知背道,不知向顺,故无利害;都无所爱惜,都无所畏忌,入水不溺,入火不热。斫挞无伤痛,指擿无痟痒。乘空如履实,寝虚若处床,云雾不硋其视,雷霆不乱其听,美恶不滑其心,山谷不踬其步,神行而已……”他们进入这里的时候,楚子航背的那段话在恺撒心里忽然响起,字字清晰。

恺撒发现不只是楚子航变了,连他自己也变了。他连这个人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能想起来,甚至忽然能听到他们三年前初次相遇时那个淋成落水狗一样的家伙,隔着暴雨和车窗对他比出sorry的口型。

他是如此的矛盾。

爱情是他重要的筹码之一,他从没准备把这个筹码给一场可能毫无回报而且还附带一堆麻烦的赌注。可这次任务告诉他的最大真理就是——人会情不自禁,他会不顾后果的情不自禁的把所有的筹码全部推出去,表白,做爱……他和那个人发生了所有情侣的关系,终于也该愿赌服输了。

不,还没有结束。恺撒感觉到他还握着楚子航纤细的腕骨,凉凉的皮肤被他的手温捂热了一块,他的手指下意识的紧了紧。

“你走了四十四步了。”楚子航在旁边提醒,一种清淡却化不开的奇怪的笑意。

“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芬格尔已经开始大声的数了:“咦?不应该发生点什么吗?”四周寂静无声,芬格尔用大手拍打着水面。

恺撒也皱着眉迷惑的转向楚子航,才发现的确有什么不对。楚子航笑的奇怪的脸在视线里越变越小,越来越模糊。两个人的手明明还牵着,可在视觉上却越离越远,仿佛他们之间被强行插入了另一个正在不断扩大的时空,无限的张力把他们推开。

不只是楚子航,周围的一切,芬格尔和零的人形缠绕的形状混乱,走过来时经过的暗道入口变得瘪下像一片面包,石洞的顶部黑石和青苔融合在了一起呈现出水面的波纹,都被扭曲拉扯着拉远变形,楚子航的手腕也变得细长如蛇,不断的变长变细,一个完全扭曲的眼神传来,好似永别。

“放开我,你就能出去了。”熟悉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渺远,像是来自天堂,或是地狱。

地下宫殿里的影像怪异拉扯到极致便被撕裂,就像被吹爆了的气球,一瞬间有什么亮得刺眼,不可见底的昏暗在一寸寸的消失不见,似乎久违的日出。

太阳的光灿烂如金色的瞳孔全部打开时的惊艳,在恺撒的发丝指间直到脚下肆意蔓延着,泛滥的苍白就像一张失血过度的脸。

好熟悉,好久不见。

恺撒不觉又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淡的不可察觉的暖意把他笼罩,他听见夏末的风吹动草丛,听见泥土里蚯蚓忙碌翻动,小虫一圈一圈啮噬着厚实的叶片,甚至还有几声脆脆的鸟啼。

是这触手可得的温暖,还是那个黑暗里笑的薄凉艳丽的人,才是幻觉?

温暖的、细小的、普通的微响聚集起的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有衣香鬓影的舞会、香槟累成的高塔在水晶灯下璀璨满地光影,波涛起伏的热那亚海湾、适合架一片白帆迎着风和日出的位置航行,还有等着年轻的皇帝一步步登上去的、挥斥河山万民的权势的宝座。

可是好冷呀。

如果就这么放手任他消失,无论之后会走上什么样的路,都会带上遗憾的。

楚子航的手腕被扭曲的空间拉长到如同一缕湿润的青丝,一条细小无鳞的蛇。

再为这他妈的爱情,做最后一次努力吧,他想。

他没有松手,直到错过尼伯龙根对外界开启的短暂契机。无尽的下坠,他终于感觉到了水质的冰凉,贴着他的脸流过,发丝被轻柔的散开,托住了他下沉的速度,像极一个冷清的怀抱。

接受了阳光的眼睛很长时间才重新适应黑暗,水漫过了他的头顶,都是赤红的锈色,他蹬出水面呼气,恶心的腥味让人胃里一阵痉挛,剧烈的咳嗽起来。

楚子航没有去看他,只是茫然的看着远方,苍白剔透的脚踝在仇池里浸着,那些斑驳的锈色好像要像嗜血的蠕虫般想要钻透他单薄的皮肤去啃他的骨,代替那里面的髓。

他轻轻的踢起水花,连脚趾缝里也勾着红色的边。

“你答应过要出去的,什么时候学会悔诺了?”恺撒甩着头发上那些讨厌的附着的水珠爬上岸去,顺道用力的把楚子航的脚也拉了出来。他不知道他现在这么问是不是很没用。

“在我学会这么笑的时候。”楚子航的嘴角微妙的勾起,线条柔和温存,似乎有雪花融化后的一滴清光在他眉梢鼻翼和颔尖滑过,光华流转,任是无情也动人。

“我以前是不会笑的,对不对?”

“偶尔会。客观审美的话不如现在这么好看,但让人很想珍惜。”恺撒伸手整理着挡在眼前的湿发,不是看起来那么狼狈,而是风轻云淡的随意。

“你总归还是要出去的,又何必如此呢?”他终于把目光放到了恺撒身上,拉长的语调宛如从喉管的更下方发出的滞涩的叹息。

于此同时,死寂的水面上荡起了层层的波纹,整个地面好像卡车开过布满碎石的道路时怒吼的颤动,而石洞顶端的碎石落如沙暴。

是无比恢宏辽阔的马蹄声,一步一步不急不缓的朝他们踏过来,震彻世界。这是大地和海洋、是冰川和烈火共同的意志。

“你见过神吗?恺撒?”

“我知道你的一些事情……是奥丁,对吗?”镰鼬在混乱中交错着划出风的轨道,仿佛在织一张大网,而恰好让碎石从网眼中落下,一点也不砸着它们。

“谢谢你告诉我了楚子航之前的一些想法,姑且可以相信你。我也告诉你一些我的真实想法吧。”

“我知道你在入学前,见过传说中的奥丁。全世界只有你一个见过神,刚得到这个消息时我很嫉妒。”

“后来知道了你的父亲在那次事件中死了,只留给你了刀和雨天,于是就放弃了在这件事上跟你竞争的想法,因为你一定不觉得见过神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我赢了的话也没意思。”

“然后我就在思考,为什么我非要你认可的成功才会觉得有意思呢?我想了很长时间。”恺撒好像又陷入了沉思,愣愣的看着他,“你如果真的那么了解楚子航,你说这又是为什么呢?”


楚子航低着头,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


“你之前说的没错,我就是个自私的人,或许继承了龙类基因里最自私的那部分。龙类那么自私,黑王那么自私,可他创造出的,都是双生子呀!”

“因为我要的那张王座上,一个人就太孤独了。”恺撒激昂的语气弱了下去,就像史诗进入了抒情部分般低缓。

“我也想的很清楚,三个人,或是更多,就太挤了。两个人,无论做什么都恰好,而另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楚子航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你把他弄丢了,只好由我找回来。”

“他不可能是那个在我的加冕仪式上拖着长裙,带着王后的皇冠踩着红毯走向我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我希望他是跟我共同坐在王位上的人,陪着我,靠在我怀里,或者让我靠在他怀里。”

湖面上竟掀起了海啸般的浪纹,暗红的,拍打在两个人的岸边。一滴清澈的不合时宜的露水,从楚子航的眼里融进了池水里,瞬间消逝。

他站起身来,走到恺撒的身后抱住了他,把头枕在他的肩上。他的拥抱,轻的像一只蝴蝶。

“你能这么说,我很开心,代表楚子航很开心。”吴腔的清糯软语,能想象他在说这句话时嘴角是翘着的,眼里,是有光华的。

“但你不应该留下,你不属于这里。”冷冰冰凉气煞人的收尾,恺撒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便看到了胸口处刺出的寒光,寒光皎洁,不沾一滴血。这是杀了人后会被雨水洗干净的妖刀,村雨。

血从他的唇角溢出,滴下,随着楚子航不断把刀刃向前刺出的动作,那些血滴终于在刀面上画出了一条直线。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5-17 13:00:00 +0800 CST  


路明非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彩色的光带交织错乱像溪水汇成的大海,每一条光带里都是嘈杂的画面。

他和路鸣泽并排坐在小木屋的房顶上,头上浓密的树荫把阳光也滤成翠绿,路鸣泽慢慢闭上眼在晒热的瓦片上躺下,自己把他的头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上。

天空、大地和古老的看不出年代的古老建筑全都变成红霞色的背景,大雨,被映红的雨点打下像一片片被剥落下染血的龙鳞。全世界只剩下他和路鸣泽,他们面对面在一条曾经繁华宽广的大街相遇,两个人都低着头擦肩而过。

中世纪欧洲的教堂的神殿里,路鸣泽被层层泛着古铜色泽的锁链禁锢在十字架上,血珠细小却坚定不断的顺着他胸口的银枪滴在地上,自己在对面他抬头能看到的位置,亲手雕刻了一扇彩窗,阳光折射成彩虹照在他晶莹的小脸上。

他在一片宝蓝色的玻璃中看到路鸣泽流着泪笑的样子,他说,哥哥你为什么不转过身呢。

影像重叠,还是同一处神殿,同一块宝蓝色的窗,他看着里面映出小魔鬼的影子,跟之前一样,流下泪水笑着,他说,哥哥你为什么不转过身呢?

路明非茫然的回头,小魔鬼和银枪铜链十字架一起变成纷飞的光点瞬间散去,只剩那扇彩窗里还残留着他最后的神情,然后在他的眼前慢慢的出现一道道凌厉的裂痕,嘭的一声全部碎落。

他们之间的离别向来如此决绝,连倒影都不会留给对方。

路明非睁开眼,就像彩窗破落的那刻,阳光苍白的刺眼。身边是呛人的土灰味,几根野草扎的他鼻子痒痒的。

“靠,我居然出来了!”他一边惊喜的感慨一边被草叶挑出了眼泪,赶紧把刺激着他鼻腔的野草给拔走。

旁边素白的孩童般的小手递来了一块丝帕,因为刚刚那些影像还依稀有些映像他几乎是想都不想就当成了是那个小魔鬼,毫不客气的接过丝帕擦了眼睛又擤鼻涕最后在自己嘴上抹了两下才还回去。

零用两只手指捏起丝帕快速的扔远。

“不要乱扔垃圾嘛你……”路明非慢悠悠的坐起来,眼前是满脸嫌弃的冰山女王。

他明明记得是他在坑爹的隧道里累的不行就抱着早死早操生的心态睡了一小会儿而已,为什么现在人物情景都完全接不上了!

“请问现在是……2013年吗?”路明非弱弱的问。

“是,你没有失忆也没穿越。”

“那那那、那你在这儿干什么?”对于这种人物的忽然转换,路明非感觉既是神奇又是不安。

并不是路明非自恋,他总感觉这位满脸写着生人勿近的俄罗斯小型冰山对自己这个其貌不扬的怂蛋多少都有些那什么特殊关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在等我吗?我睡了很久?”

“不是在等你,但你的确睡了很久。芬格尔和恺撒还在地下没出来,我等他们。”

“这都是凑什么热闹,居然废柴师兄也来了……咦?那面瘫师兄呢?他受了重伤你看见他没有?”之前在地下的记忆越来越清晰,路明非想起最后看到楚子航如同破碎的人偶般了无生气的挂在刀上,真心有点急了,毕竟是曾经出生入死的人,说实话他真希望那个笑容稀少的师兄能过的好一点,起码不要在这种鬼地方挂掉。

“……你知道楚子航的言灵是什么吗?“零忽然岔开话题。

“君焰呀。”

“你们在北京面对龙王时也是吗?”零继续问,一副人口普查的架势。

“当然啦,不然还能是什么?”路明非觉得师兄现在生死不知,恺撒和芬格尔都还没出来,他们在这儿讨论别人的言灵实在有点太过悠闲了。

“我复制过他的言灵……本身就不只是君焰。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在与龙王对战时仍没能激发出来的力量会突然有了质的变化。”

“如果这种变化是外界强加的,那还有机会挽回吗?”路明非的眼睛在阳光下亮起一点光斑。

“我不知道。”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5-17 13:02:00 +0800 CST  
@凛霖淋@妆染漆黑的新娘@中药菇@云雀ovo小呆@火舞薇@wcb0617@加油大贤者@神桑爱丽丝@龙魂▁苍穹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5-17 13:03:00 +0800 CST  
这鬼天气,好好的就感冒了……发了两天低烧,翘课在寝室趴着,也没更文。今天总算好了点,现在坐在一大堆擦过鼻涕的餐巾纸中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5-17 13:16:00 +0800 CST  



第七章


子航my love:

我带着玫瑰去看你。红色的和白色的。

这里全都是无名的墓碑,粗糙的白色的十字架,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你。我感觉不到你在这里,我也感觉不到你在任何地方。

我选青草最多的地方,把玫瑰放下,效仿世人默哀,明知那下面长眠的不是你。

以前只是想,像你这种人,死了的话也应该是坟场害怕才对。其实我什么都不懂,你死了,最害怕的人是我。

理由有很多很多,很多说出来自己都觉得煽情,但那些都是真的。我把最自私的一条说给你听吧,我害怕你离开最自私的一条理由。

这四年来,身边的所有人都说我把自己变得越来越像你了。越来越不想说话,没有表情,在烦躁的时候只有看一些从前完全不感兴趣的书来是自己平静,开始喜欢宅在屋里不见阳光,开始喜欢吃甜食,连巧克力也渐渐可以接受了。戒烟戒了很长时间,现在闻着雪茄的味道会呛到。我有意无意的把自己当成是你。

我习惯淋雨,假装自己是你,在雨中思念着父亲。

因为我绝对绝对无法接受楚子航从这个时间消失了,只有把自己当成是你,这样你就还活的好好的。我想把头发染成黑色,甚至想过要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成楚子航,可也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我没能找到你,结果把自己也弄丢了。

只有你回来,只有确认你就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的坐回恺撒。这是我最自私的一个理由。没有楚子航,也没有恺撒,我不知道我还能是谁,我还活着在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世界里做什么。

抱歉,我知道这有些病态了,我把这些想法告诉了诺诺,然后她联系了精神病院……我在里面呆了半年。但请不要担心,我大多数时候并非如此消沉,也时常想或许此生还有机会与你重逢,如果你的死亡只是一场聪明的骗局。

请让我快些找到你,或者,永远不要让我找到你的墓碑。

恺撒·古尔薇格


地下的世界落石如雨,死寂的仇池中波浪翻腾,从池底泛起的涌流猩红如血,血水油腻的发着漆质的光,把整个石殿映的犹如末日最后的光景。

昏暗凝滞的空气都开始有了清晰可感的流动,小股的风在仇池的上方绕着圈,就像在湿泥里穿梭的成群的泥鳅,每一股风流里都是满满的青铜色的粉末,有着金属质感的锐利和软骨动物的柔滑。

当这不可思议的异景发生时,奔腾的马蹄声也越来越近了。渺远的混杂在马蹄里的铁甲鼓动和锋利的长枪划破空气的嘶响,如同远古的战场。楚子航没有再笑了,灼热的液体把他的前胸和恺撒的后背融为一体,不是仇池的水,是血,是恺撒的血。

看着身前宽阔的后背像山脉崩塌般缓缓向前倒去,那张绝代骄傲的脸倒在满是污水的地面上,他只是面瘫着一张脸,就像从前一样。

血红的池水被彻底掀开了,波浪一层层重叠而上,打在周围的石岸上竟仿佛海洋涨潮般汹涌。撕裂的池水间白色光芒中踏出山一样魁伟的骏马,它居然每一步都是在向上而非像前飞奔的,挂着金属错花的沉重甲胄,白色皮毛上流淌着晶石般的辉光,八条雄壮的马腿就像是轮式起重机用来稳定车身的支架。它用暗金色的马掌抠着水面,鲜血淋漓的池面被它翻开一个又一个的伤口。马脸上带着面具,每次雷鸣般地嘶叫之后,面具上的金属鼻孔里就喷出电光的细屑。

马背上坐着巨大的黑色阴影,全身暗金色的沉重甲胄,池水洒在浇面,甲胄像蒙着一层微光。他手里提着弯曲的长枪,枪身的弧线像是流星划过天空的轨迹。带着铁面的脸上,唯一一只金色瞳孔仿佛巨灯一般照亮了周围。

也许当人类还在用四条腿走路时曾跪在他庄严的面容下反复的朝拜,只是在那场让龙类成为了遗族的灭世之战后,亦在没人见过神的真颜,只剩那一只仍是威慈如旧的黄金瞳,凭这一只眼便是百臂或千手不能防。

但楚子航早非是五年前的那个人了,他现在什么都懂了,譬如说应该怎样才能保护重要的人,不再像一个懦夫一样只是躲在他们身后逃跑。

他知道,就算憎恨也是应得的惩罚。他本来就不配让人如此保护。

恺撒在地面上慢慢的扭过头,慢的像电影里被刻意拉长的镜头。扩大的瞳孔里模糊的映着楚子航冷硬的唇角,再不见一丝柔软娇娆的魅意,是真正的熟悉的楚子航,杀胚本色的楚子航。

“等了这么久你终于回来了…死前来送送我吗?”看了很久,有很多话都被埋在了腹里,这句话终于还是脱口而出。但没有等来回答,他知道那个杀胚一向话很少,多余的字一个也不会对多余的人说。

猩红的池水把他的西装衬衫都染的艳丽,楚子航抬起脚用脚背把他的身体推进了池水里。

楚子航本是打算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可到最后他还是觉得应该有一个道别。

“永别了……”

楚子航声音冷清,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看着恺撒半睁着眼,双臂无力地摊开着缓缓沉下去。

“凡是到过这国的人,便能再回归这国,因此来到这里的人必须每个都是神的仆人。”这句话他五年前就曾听过,那时他害怕的要命,躲在那个男人身后流着泪拼命跑着,跑了五年,又绕了回来。

“我将许诺你生命。”奥丁遥向楚子航伸出一只手,他的手上都附着暗金色的钾片分不清是皮肤还是盔甲:“神,从不对凡人撒谎。”

“我明白。那那些人呢?”楚子航低着头,是恭顺谦卑的姿势。

“不属于这里的人,不会被这里接纳,也不能再回到从前的世界。”他的意思是无处可去,只剩死路一条,这是一向的死律:“你做的很好。”

“完成血脉赋予你的天职吧,从今往后,做好这里的玄女。”

奥丁如同雷阵般的声音说道最后一句隐隐的竟有些萧瑟疲惫。神不朽的生命让他见过无数代的玄女,即使被赋予了神的名字,但总是在抽干了所有的力量后枯萎如尘,如此短暂。他见过太多了,也见过太久了,从无例外。

巨马重新抬起它发光的金蹄,劈开了数米高的水浪奔驰着踏往池底,转眼不见,竟把光芒也甩到了它的身后,宛如拖着银色光尾的流星划破天际。这是神的坐骑,奔驰在永恒的时光里。面对时光,楚子航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胜算。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5-18 23:17:00 +0800 CST  
仇池的水在巨马完全消失后猩红的更为浓重,是从久远的屠龙战场直流到今日的陈年的腐血。最后青铜色粉末汇成的小股风流纠缠交错着钻入池水里,空气终于恢复了粘稠停滞的死寂。

楚子航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脱下恺撒的外套,仔细的叠好放在地上,这是他们做囧爱后恺撒裹在他身上的。背后的伤口已经结成了血痂,凝固的血迹几乎布满了他整个上身,在惨白的皮肤上就像是错杂的蛛网。

他赤着脚一步步走进池水里,直到连最后一撮浮在水面上的黑发也不见踪影。楚子航像失去重力般在池水里轻巧的浮游着,恺撒那一头耀眼的淡金色头发在昏红的水质里异常显眼。

楚子航潜到了他的身边,双手托起他的身体向池心游去。他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恺撒的发旋,墨黑的额发和金丝织在一起,耳鬓厮磨般的亲昵,楚子航整齐的睫毛几乎能扫到恺撒的薄薄的眼皮。他轻轻的抱着恺撒的侧脸贴在自己怀里,又揉了揉他的金发。

而在他们的身边,与这里无限的温馨情景形成对比的是那些青铜色的粉末,在血水里快速的凝聚着,组成了一根根清晰纤巧的骨骼,皆是婴儿的形态。


“哇啊什么鬼东西离我远一点喂!师弟你快看,你总说没时间了就是因为它们吗!”更违和的突兀男声在水外尖叫着,让楚子航皱起了眉头。


他托着恺撒的身体浮出水面,楚子航满身血色的在池中看向声音的方向。池边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婴儿,五官皱在一起,皮肤铁青,伸着它们细如火柴般胳臂挣扎着拥挤着向岸上爬着,有一些已经爬上了岸的,先出水的部分已经有了浅浅的金属光泽,而刚出水的小小的腿骨还留着像伤口刚刚愈合般的肉红。


他们继续向前爬着,飞速的长大、直立…接着腐烂,睁开眼,尽是鱼卵似的黄金瞳。而他们的下身,两腿之间那个隐密的地方,却是器官模糊的一片,分不清男女。

如此令人作呕的“生物”,楚子航看着它们却是眼神平静。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祖父是位混血种、母亲是位普通人类冲淡了他这怪物的血统,他很可能也是这样的东西。

在这些恶心的生物里,只有能力最优秀的被选为玄女的人才能成为例外。她们能有不会腐烂的身体、却有自己的性别、名字和回忆。也正是如此才有了他现在的折磨。

芬格尔抬脚恶狠狠的把一只正挤上来婴儿重新踢回水里,举起手来向楚子航拼命挥着:“师弟别那么偏心嘛,也来送下我呀!”

楚子航面无表情的望着他,芬格尔露出点尴尬的笑容“我刚刚好像走错了…也许只走了四十八步?四十七步?”

要让一个几千岁的人被糊弄还是不容易。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绝非这么简单,他和那个小女孩在一开始甚至就比恺撒还要相信自己能带他们出去。

芬格尔说的一点都没错。他那么急,就是因为这些东西。虽然还在水里的时候它们如同初生婴儿般脆弱,一旦爬出水面,他们又会飞快的长成那些可怕的死侍,服从奥丁留下的命令,把除了他之外所有进入这里的人全部抹掉,即使是已经逃出去了的也不例外,他们会追到天涯海角,隐匿在最黑暗的角落里视机而动,前仆后继,不死不休。


所以把恺撒送出去,他要做的事也只算完成了一半。

他要让它们全部再死一次,奥丁的命令才会失效。

“你留在这里,到底想怎么样?”楚子航沉声道。

“有些事情,我想要亲眼看到。”芬格尔再次把周围刚爬上来的婴儿踢下水去动作迅速有力,“现在难得有这个机会,逃出去就太可惜了。”

“我跟废柴师弟和冰山女王不一样,我喜欢的人她早就不在了,我也算是被丢在世上的‘最后一人’吧。所以我也理解恺撒为什么放弃了之前出去的机会,要是就这么出去了…还不如去死了。”


楚子航把手掌轻轻贴在恺撒的耳际“你是想看看奥丁的出现吗,那你现在有答案了吗?”

“差不多了。”

“过来吧,还是四十九步。”楚子航朝着他的方向挥了下手,死侍便好似被两堵无形的铜墙铁壁隔开一般,纷纷退避不及,让出了一条通向池心的大路。

芬格尔看着他,那目光竟是敬仰。


他早该明白,像楚子航这般人物,就算即便是死在了乱葬岗里,也一定是游魂野鬼中最孤高的一只。

自嘲的笑笑,或许之前在听证会中能帮到他还是自己的幸运了。

“我一开始也在想中国人真麻烦,为什么非得是四十九步,现在一想发现四十九步怀念一个人刚好,忘掉一个人也刚好。”

楚子航低着头,他想起的是自由一日时恺撒披着红色的披风挥舞着狄克推多气势逼人的从自己上方斩下来,明亮的眼眸里满是欣赏的光,他平时总是低垂着眼或是带着墨镜,很少看见如此耀眼的冰蓝色。

他想起大二时夏夜的一场暴雨,他坐在学校六层老建筑的屋顶,脑袋里全部都是爸爸的身体悬在奥丁的长矛尖上背后喷出血雾的场景,手机里循环播放着那首爱尔兰民歌一直到进水后声音变质的像阴鬼在嘶声哭泣。恺撒的布拉迪威龙在楼下大声鸣着笛,混在音乐里尖锐的快要把他逼疯。他看着恺撒从车里走出来,瞪大眼目眦欲裂地瞄准他的头顶把淋坏的手机砸下去。

恺撒仰起头看着他,但没有躲,加速下落的手机重重砸在他额角上弹开。

如果再偏一点他的眼睛可能就废了。恺撒没有管头上涌涌流出的红色,捡起摔的四分五裂的手机的主体一层层爬着楼梯,楚子航听见他一步步的脚步声上来,几乎是情绪崩溃的用身体堵住通往楼顶的门,他只想让所有人都滚的远远的。

恺撒似乎猜得到他会做什么,根本就没有做敲门这么愚蠢的举动。他直接抬起脚用毫不绅士的动作粗暴的踹着那老旧的门和压在门上那具单薄的身体,不用两下门板就飞了出去,楚子航倒在地上,眼睛睁的大大的空洞的望着落雨的夜空。

恺撒发丝的血迹被雨冲淡了又重新流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以为我真是闲的无聊非要管你的私事?”

楚子航把目光移到他身上,“走开。”两个字比夜雨还冷,冷的要结冰。

恺撒把手机破碎的零件摔到他的脸上,有什么尖利的零件拉出一条细细的冒血珠的长痕。

他们两个在屋顶上打了起来,谁都没有收力,楚子航几乎是把恺撒当成了记忆里的奥丁,打得比自由一日时还要痛快,直到恺撒踩到湿漉的地面上从楼顶滑下去他才清醒过来,迅速的伸手的拉住了他。六层楼摔下去,就算不至死也会是严重骨折了。

他们两个就那么悬在楼顶,恺撒冷笑着,“你最好还是松手,打架没有赢还要让对手救我的话,我可是会恩将仇报的。”

楚子航愣了愣,“你不会的。”不知道原因,只是一种直觉。

恺撒终于轻松的呼出一口气,“你总算明白了。”

结果是把恺撒拉了上去后照例被塞进了他那辆豪华跑车里,开回安珀馆。在路上时楚子航疲倦的闭着眼低声说,他更愿意相信他只是实在无聊了。

恺撒没说什么,只是摇头。

他一点都不无聊,而且很累,但他还是回来找自己。意思已经太明显了。

楚子航的想法也同样很简单,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涌泉之恩,唯有以此生相报了。

“出去后请急救,我刺偏了一分。”他声音嘶哑生涩,像是哭了。

他看着芬格尔架着恺撒消失在他身边,他知道这就是永别了。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5-18 23:20: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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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5-18 23:20:00 +0800 CST  


中国西北的夏天是炎热干燥,被晒得枯黄的干草渣覆盖纠缠着原本已是微有干裂的土面,隔着鞋底也想要去烤人们的脚心。不过现在土面上竟一滴滴的湿润了一大片,湿润的深色块里还混合着一丝丝殷红的杂质,整个世界的引力都被颠倒,这是从下而上飘到地面的血雨。

当芬格尔和重度昏迷的恺撒浑身滴水的出现在阳光下时,他们周围已经是苦战的场景。路明非和零背靠背的站在死侍群中,路明非握着子弹早就打光了沃尔特PPK当成是一把短棍,而零则是把一柄小巧的匕首横在胸前,面色寒如冬季西伯利亚被封冻的城市。

“师弟师妹要镇定呀师兄来保护你们啦!”芬格尔用力向着两人挥手,另一只手扶着的恺撒体温和呼吸几乎已是微不可感,怎么看他也向是在喊“师弟师妹我现在镇定无能你们快来保护师兄呀”什么的。

原本双方僵持的战况瞬间被打破,路明非和零都是一脸不认识这个人的表情,而死侍们却整齐划一的同时回头,幽幽像萤火般的黄金瞳锁定在芬格尔脸上。

“靠老子不是叫你们……”芬格尔扶额,毫不客气的去恺撒腰间摸枪。

零举起匕首转身把离她最近的死侍颈骨斩断,刀锋顺着它的脊椎直劈而下紧接着又是手腕一翻横切出去划过另一具死侍的腰部,干净利落地把它一分为二。冰山女王你其实就是个少女版杀胚吧,每次打架就像是面对亡族灭种的仇人一样,芬格尔心里吐槽,把恺撒的身体推到旁边的一棵大树上,顺手解开自己领子上的几颗过紧的扣子,不逊于恺撒的男性的遒劲颈部肌肉展露无遗。

冰山女王的瞳孔此刻也变成了耀眼的金色:“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都冷厉如风过见血的刃,“它们数量有多少?”

“好吧好吧师妹威武,其实完全不用这么紧张啦,我想应该就这几只。”

“师兄你是不了解,我刚刚在地下看到的这些鬼东西比你吃过的盐还多呀!”路明非已经有点坚持不住了,他的身体素质早已达到极限,又没有任何能量的补充。看起来虽是他和零在并肩作战,而实际上是他抬起手都会眼前一阵发黑,全是靠零迅速的救护才能勉强应付。

他忽然就想是不是自己是应该就要死在这儿了,因为这一切最初的起因都是他做错了什么。“在危险的地方,即使是细小的伤口,不注意的话也可能致命了。”小魔鬼的话又响在他耳边,幽幽如天色微明时的夜风,他能感觉到已经来不及了。

“你看到面瘫师兄了吗?”

芬格尔拔出恺撒腰间的沙漠之鹰快速连射,冷笑着看着他面前的一排死侍挣扎着倒下。

“完全没有呢。”

当零用一个酷视芭蕾的踢腿踏进最后一只从地面凭空出现的死侍眼窝后,地面恢复了平静,盯着看了半天也再没有别的死侍出现。在一片枯骨残红中幸生的四人反而陷入了气氛尴尬的沉寂。

“怎么?不敢相信这么简单就搞定了?不过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哦。”芬格尔满脸得瑟的吹着沙漠之鹰耍帅,可还真是比恺撒多了几分痞子气。

“剩下的家伙,应该是出不来了。”

零蹲下斩去一只死侍的肋骨像是准备备案或是作论文用,而那根发育粗壮骨骼被取出的瞬间竟生生在她的指缝间化作青铜色的粉末流沙般落下,被风吹散,消失在空气里。零皱起眉头把两只手互相拍了拍,比失望更多的是嫌恶。

而路明非就一直眼神呆滞的瘫坐在地上,一身早已脏乱不堪的衣服松垮垮的耷拉着。他无意识的用手在土面上来回瞎抓,好像想把什么东西拿回来。

“看到面瘫师兄了吗?”他像没听见刚刚的回答一样又问了一遍。

芬格尔也同样的仿佛没听见似的径直像前走去,不多不少正好四十九步,在一个路明非和零都听不见的位置停住,回头看向他刚刚出来的那个位置,湿润的土块在烈日下快要全干了,空荡荡的,一丝微风吹过带起了草灰。

那个清高的人终于带着他的清高,不,是他终于像答应恺撒的一样,作为一个人死了。

他耸了耸肩,无奈的笑了,“完全没看到呢,所以才说这次真的结束了。”

另一个世界里,阳光从未触及,即使一根枯草也是奢望一声虫鸣。血红的池水由正中一节一节,像是渴水蔓藤,把卷曲的柔枝都拉直了疯狂的爬行,向边缘逐层递次的炸开,满池凄艳如同最盛大的烟花,八百里烟花,触目皆为血色。

细小的白骨渗入了池水,浅红深红层层叠叠,如同油布沾上了明火,烈焰过后是灼热的灰烬。婴儿们尚未长成的颅骨都能看出五官惊恐的变形,未成形的眉骨和鼻梁扭曲在一块儿,还为长出牙齿的下颔骨大大的张开,发出无声的嘶嚎哀泣。

仿佛在油锅里煎熬的婴儿更加惊慌的要挤上岸边,它们没有思维,生存的本能让它们烧软的脚掌蹬着同伴的头顶,但当它们颤抖的手指抓住岸边的一瞬,又是一股爆破的冲击,万万细小的纠缠的骨骼四分五裂,强行拉扯崩断,无一幸免。

楚子航仰面沉入池中,身体微微蜷着,松松的抱着自己的膝盖。他就是烟花炸裂的中心,用生命为火药,点燃了他自己。

手足四肢的经脉血管被利刃干脆利落的切断,切口深入到在腕骨和踝骨上留下划痕。

一度爆血…

二度爆血…

三度爆血…

四度爆血…

楚子航在心里默数,已经超过极限了,但他控制不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脏里代替他自己支配了他的身体。明明是力量在剧烈的提升再提升,意识却越来越模糊,什么都抓不住。堪比王水的青黑色粘稠的血液被心脏从切口中大量的挤出来,在接触到池水的时候便蔓延的炸开,池面沸腾起数米高热浪。路明非的比喻很形象,他就是一颗人形炸弹,现在让自己充当成了这死亡烟火的内核,甚至比恐怖分子的战场上那些真正的血肉横飞的人体炸弹还要惨烈。

婴儿们无声的嘶嚎在他的脑海里也是尖锐无比,这些都是他的族人。它们永远都不会死,但它们会疼,楚子航感觉的到它们很疼。每一声尖叫都映在了他的脑海里,他的疼痛,是他们的总和。

奥丁只知道他有了历代玄女的记忆,而历代的玄女都是他最忠实的仆从,从无背叛的例外。可即使是神,也往往很难猜透人类的想法呀,他多出的那二十一年的经历让一切都不一样了。那时他从未觉得有什么快乐,而现在,那是他最好的年华。

所以,这次玄女的刀尖,是朝内的呢。用刀背去伤别人,用刀刃去伤自身。

如此,便拿这条本就不该有的,这微薄的命赔给这些早就算是死掉的族人好了。

随着水下的压差渐渐增大,那颗本就破碎的心脏再也无力把血液压出,池水汹涌的从伤口倒灌进楚子航的血管,抗拒着心脏的强压,从所有的动脉静脉一起挤进体内,手足腕处裸露的白骨皆是破烂焦臭。

血水就像无数的微型炸弹在他的身体里引爆,在他的四肢,腹腔直到大脑,无论是坚硬的钙质骨骸或是柔软的血肉器官内脏,甚至于一条条交错的神经,都在他体内炸裂粉碎,如果是在池外的话能清晰的看到他周身腾起的血雾,细小密集的血珠被体内的冲击波自毛孔逼出,衬出一张布满青色鳞片的狰狞可怖却又憔悴冰凉的脸。

已经到最后的时候了。

永别了。

楚子航几乎是沉到了池底,他就这么发动了言灵,一个禁忌。不再是君焰,甚至超过了烛龙。他只记得这种无法控制的毁灭在中国楚氏家族中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好像叫“银河”吧。

银河也是始于一场这般轰轰烈烈的爆炸和燃烧吧,碎片各自散落在宇宙中,各自冷却,形成独立的星球,彼此相隔数十亿光年,连对方发出的光芒都传达无法被捕捉到,繁荣或是坠毁都运行在自己的轨道上,彼此孤立的轨道,就算在宇宙中运转亿万年也永远永远不再相见。

在远古的中国没有天文学,他们只是这么猜的,因为世界上的一切不都是如此吗?从未什么可以幸免。包括宇宙。

就像现在,谁又会猜到他们曾如此亲近,会一起渡过每一个雨天?他还曾伏在他的背上,就像靠近了太阳一样感到了热度——比起下雨,其实他更喜欢阳光,温暖的,明亮的,照在他正午的书扉上,总让人失神。

楚子航缓缓闭上了眼,身体里最后的血液从他的眼角里滑落了,也同样炸开在深深的池底,毁尸灭迹。

恺撒靠缓缓睁开了眼,苍白的阳光让他的眼角微微染湿了一些,视网膜中映出的是直升飞机和白褂医生模模糊糊的轮廓,还有那些加图索家族的人,他们的影子在阳光下逐渐清晰。

恺撒忽然有点想通透了的感觉,有一个世界是他牺牲许多都会被冰冷的挡在外面,而另一个世界是他无论多想挣脱都还是会再次回去,就像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总是握不住他的手一样。

他很累很累,但那个人或许只是觉得他无聊;他挡在那个人面前想要保护他,但那个人或许是嫌他碍事了,便直接从背后给了他一刀。这一刀是刻到他心口了。

“既然如此……”恺撒也想不出既然如此就怎么了,于是他又闭上眼想了很久,被抬到飞机的床上躺下,终于想出有一个答案好像还不错。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5-19 16:55: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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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5-19 16:56:00 +0800 CST  
写一个小段子,与正文无关,伪H。考虑到有的亲也不喜欢第八字母君正纠结发不发……要看的先出来举个手吧……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5-19 19:59:00 +0800 CST  
米人理我……自己潜了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5-19 20:54:00 +0800 CST  



第八章

子航my love:

现在我所能想到的全部只有后悔道歉的话,明知道已经太晚。一切的一切错的太多,以致这种错误发展到就算是用一生或是生生世世来补偿都怕不够。

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又是那么短暂,我们最好的年华,我却把它们浪费在了猜忌和敌对上,直到一步步亲手逼你在死路上走,一步步把自己逼到这个再也找不回你的位置。我还没来得及对你说过其实我有多想对你好,用我的一切对你好,还没能让你知道,还没能让你感受到。

我其实可以很温柔很细心的,子航,和我一起可以把你照顾的很好,真的。我用自己最混蛋的一面对你,连曾有过的那些温情的时候现在也不忍回忆,因为这些瞬间一旦闪过,马上又是自己疯狂的脸在眼前跳动,我好想把他撕碎。

当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大概把这辈子所有的绝情狠心都用完了,现在只剩思念,只想小心翼翼爬到你身边把你抱紧,用我余生所剩的所有来把你呵护。

这变成一种能夺走全部生命和精力的遗憾。

如果再也找不到你,我还要这余生做什么。

我一直都深爱着你,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哪怕是从前当我说着那些恶毒的言语恨不得让你遍体鳞伤的时候,我也在想要是我弄错了就好了。我一边不惜一切的折磨你,一边已经拼命地在想该怎样补偿。可那时已经疯狂的自己就像在滚一个比自己还大的雪球一样,不知该怎样停下来才好,若能早一秒发现这是一条把你逼上毁灭的死路,那么无论是在哪一个位置停下来都好,哪怕是在让所有人都最不知所措最愤怒最错误的时候停下来,都会好于现在的结局。

只要你还活着,一切都会好于现在千百倍。你用生命为我换来那些东西,对于我连你的一根头发都不值。没有了你的世界,我不想做它的主宰,我也不想生活在这里,这里什么都没有。

说什么是被命运推着身不由己,我早已愿意承认都是我的卑鄙丑陋害了你害了自己,还是来不及了是吗。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我想和你一起有一个家,想和你一起相拥而眠。

我想和你一起,我想你,想你,子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自从意识到这一切,我只剩唯一的愿望便是立刻立刻赶到你的身边。你的身体不好,我一分一秒也不愿让你在另一个黑暗孤独的世界里呆着,你一定会害怕。你从未对我说过你在这些年曾经历了怎样的害怕,在我那么残忍的对待你的时候,是不是让你感到害怕不安,我只能去猜,越猜就只能越是恨自己。这样伤害过你的人,就算千刀万剐都绝对不够,可你却说什么让我“尽最大的努力好好活着”

你唯一留下的那张纸条,“恺撒,要是真的想赢我,就请尽最大的努力好好活着。一百年后,还活着的人算是赢了。”

你说什么百年,帕西告诉我留下这张纸条后你……就不在了。

就算我没用,就算让着我也不要放水放的这么明显呀白痴!

一百年这么圆满的期限,多么适合和自己爱的人一起在夕阳下约定生死,多么适合和爱的人一起变成老夫老妻。一点浪漫都不懂吗,随便就说了一个好的数字,你留我一个人算什么。

是的,就算这是你最后的希望,我真的做不到。你不会再知道,我看到这张纸条后第一反应竟是气的把它撕了。虽然你的话我都记住了,可你写的字那么漂亮,谁都再写不出来。你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也没了,你那么好,可你的一切都没了,要我怎么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过百年?

尽最大的努力也做不到,我认输了,我必须马上就到你的身边。

是的,那些受你拜托过的家伙想尽了办法让我活下去,现在我被绑在床上,他们天天强迫我进食。子航,你不知道这样我快急疯了,如果在另一个世界里我也去晚了,你会不会也不再等我?

子航,强迫我活着也是没用的,那些思念和悔痛比任何毒药都致命。我不知道死了以后会不会有佛教里的来生,说什么来生再见可能又对你做了空的许诺,那些都是虚的。我只是想陪着你,在天堂或是地狱,或者在没有边际的黑暗里,请原谅我吧。

恺撒






这架加图索家的私人“湾流”上,恺撒头和脚被架着放到软床上。这次秘密任务已经被家族知道了,老家伙们肯定又去跟昂热校长吵过架。

但他们会进入地下的尼伯龙根也是在校长的预料之中吗?而那些老家伙们又怎么会算到他从地下出来的时间派飞机来接他?如果他们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么大的冒险,照理说一开始就会千方百计的阻拦了,又怎么会现在才出现?最后一秒他看到的那个全身都散发着威压的巨人又是谁?恺撒天生政治家的头脑即使严重缺血也察觉到了这次任务背后的诸多疑点,但他真的是懒得再猜了。

白褂的医生急急忙忙的在他身边像蚂蚁一样乱转,拿手电照他的眼睛,查看他胸口的刀伤,把点滴插到他毫无感觉的手背上。路明非等人也被安置到他旁边的床位上进行包扎了,家族里的几个负责人皱着眉和主治医生讨论着什么,虽然他已经听不清楚。一切都是“战争已经结束,尽力安抚伤员”这种令人要安心睡去的景象,但恺撒心里有一块隐隐的痛着,他总感觉有什么说不出来的地方不太对。

三天后,他在卡塞尔学院的重症监护室里重新醒来。医院的窗外还是卡塞尔学院夏末时节安静而充满生机的美景,小松鼠会溜到他窗边偷看一眼又快速跳走,茂密的爬墙虎里藏着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风吹过时叶片扇动摇晃的声音就仿佛一曲钢琴。

所以可以推断一切都没有变了,做了场噩梦又醒过来是很正常的事。前几天家族的人来告诉他已经错过了最后的结业考试,但校方已经特批他不用补考了。避免了这么麻烦的事情,可见这场长梦还是挺划得来的。

学生会的小弟们纷纷来探望他,恺撒的病房里从早到晚都热闹的不像样。恺撒也很慷慨的许诺了他们在自己的毕业舞会上会用香槟灌满游泳池,大家一起痛快的玩一场,以弥补上次香槟不足只能用了啤酒的遗憾。还有一点忘了说,路明非同样早就醒了过来,现在也挤在恺撒的病房里,和芬格尔一起吵嚷着提醒恺撒别忘了准备龙虾。

芬格尔几乎没受什么伤,这次回来还受到了额外的表扬,成天就像中了五百万大奖一样乐颠颠的,卡塞尔的新闻狗仔八卦事件也在他的领导下愈发蓬勃的发展。路明非躺在病床上无聊的日子就刷刷守夜人论坛,正经的消息无非古德里安教授获得了终身教授荣誉,狮心会组织新会长竞选什么的,不正经的就太多了,像诺诺其实已经得到婆家的接受,兰斯特洛像苏茜表白了,零的Mr.right其实也许是芬格尔…靠谱的不靠谱的一大堆。

可就在病房有个小弟又问道他和诺诺的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大家还都等着吃喜糖的时候,路明非忽然挤出了病房在冰凉的走廊上不可抑止的哭了出来。

不是因为诺诺和恺撒终究还是要结婚了,他只是恐惧,只是忽然感到这个世界抹掉一个人真的太容易了。

那个沉默寡言的死小孩就这么不见了,百慕大的草坪上多了一群白鸽,他曾和自己一起在这里看白鸽的,当叶胜和纪雅离开的时候。而现在英灵殿里又多了一张面瘫的照片,然后大家都不再提起他。就好像他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一样。

恺撒也许比所有人都忘得更彻底,大家只是不愿提起,而恺撒则把这次的经历当成一个噩梦彻底忘掉了。路明非不知该跟现在正为毕业而兴奋前途一片光明的提起什么,或者,他要是忘了对所有人都好。如果自己也能忘了就更好了。

恺撒的伤口也恢复的非常迅速,医生甚至保证不会留疤。恺撒犯二的跟那个美女医生说其实他觉得有刀疤更有男人气,把周围的医生护士都逗的哈哈笑。

出院的前一天,路明非听见隔壁的病房里有人在背书,甘肃地区的地理地势,安全食宿地点,背了一整夜。
原来谁想要忘记都没那么容易。

六月底恺撒早就策划好的舞会按期举办,气氛high的不让他的毕业留一点遗憾。连失踪多时的小巫女都出现了,穿着红色的雪纺纱裙和水晶的高跟鞋,笑容一如从前的机灵耀眼在他的怀抱里旋转着漂亮的舞步。

不过恺撒一直都在等一个清瘦的人影,他应该穿着黑色的西方套装,别别扭扭的出现在门口,然后应该会引起所有人的感慨或是大笑,这会让那个人缺少血色的也开始窘迫的发红。恺撒恶劣的迫不及待的想看他这种样子,但一直等到舞会在夜半的钟声里散场也没有等到。

他想起那个人是个混蛋。

恺撒飞快的推开安珀馆的大门,外面暴雨倾盆而下。恺撒想起来了,他这个时候应该赶紧开着车出去,把整个学校都跑遍,然后按照剧本他就能找到那个人了。他酒后驾驶还差点撞到他,但那个人浑身湿透,眉眼淡如水墨,他就把他抓进车里,带到这里来洗澡……他们回不去了。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5-22 09:4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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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5-22 09:48:00 +0800 CST  

一个冷清的人影独自坐在偌大的舞台中央,在灯光死寂的黯淡中,他一身雪白的长裘迤逦七尺,下面是纱织的裙,褶皱着铺在猩红的地毯上,隐隐透出些深深浅浅的血色来。

“你还欠我一次承诺。”恺撒听到自己的声音传来,平直的不带一点感情,而回望自己的眼神里有那么无奈不知所措的空洞,如同万象荒芜的宇宙。

他走过去,双手架着他的腋窝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低沉的奏乐从看不到的黑暗处传来,也看不到演奏的人,只有伶仃的大提琴独奏,宛如呜咽。

他架着他在舞台上旋转着,就像抱着一个雕刻的栩栩如生的木偶。那个人的手脚都无力的垂着,被恺撒抱起来后只有脚尖能软软的在地毯的长绒上拖动,再迈不出舞步。

恺撒看到他的手腕脚踝皆是深可见骨的刀伤,经脉两断。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青白的皮肉微微向外翻卷着。而他身上的那一袭白裘在逆光时能看到诡异绮丽的赤色的花纹在流动着,从衣服上一直流到地毯上,融进地毯猩红的长绒里看不出痕迹,仿佛这整块的地毯都是被它染红的一般。

他们一直在跳着舞,整个大厅也只有他们两个人,不断的旋转、旋转,白衣如同无数被撕下来的蝴蝶的翅,残余的神经挣扎着要做最后的飞行。

可他越来越抱不起他的身体,那个人变得像光一样透明,又像影一样的虚无,眉眼五官都淡淡的化开在空气里。他可以看到自己的手从他透明的身体中穿了过去,没有重量温度和触感。仿佛握在手心里的流沙,慢慢从指缝间滑落,越是握紧,越是抓不住。

大提琴的曲调越来越低,低的像被压到了三个秋天发霉的落叶之下,沉闷让人的无法呼吸。楚子航瘫软的脚尖缓缓变作了无数光斑四处逃散,就像在落叶缝隙里安眠的虫们被石块掷到,呼啦一下便不见了。

恺撒愣愣的看着他散落在了红毯上,大提琴的声音戛然而止。

然后各色的灯光都亮了起来,明晃晃的一片全都打到他身上,灿烂的恍如隔世。大厅的门打开,宾客鱼贯而入,人声喧哗。他们都踩在他的血染成的地毯上。

舞会这才刚刚开始。

恺撒醒在自己的车里时已是正午,四周蝉声聒噪,阳光犹如梦里舞会的灯那么刺眼。暴雨在清早时已经落幕,地上还残留些湿湿的水迹也在烈日里蒸发的渐渐淡去,空气里全是草木泥土的清新。

昨夜他找了整整一晚,跑遍了卡塞尔的每一个角落。而那些被大脑自动选择遗忘的记忆始终就在车后紧紧地追着他。他只想快点找到楚子航,无论他在教学楼的小教室里,还是在学校后山的长凳上、在教堂的屋顶上,或就在某条偏僻的路上低着头走着。只要能找到他,他就能理直气壮的把那些追着他不放的记忆给狠狠踢开,再次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可是怎么可能呢?

们的距离比天涯海角还远,即使是特制的布加迪威龙也做不到。

最后车油也全部耗尽,恺撒的车滑下一长段下坡后撞在了后山一颗粗壮的树上停住。他整个人被惯性直推到了前窗,额角青紫了一块。

那些在他身后叫嚣的奇怪可笑的东西终于抓住了他,他颤抖着拉开自己前胸的西服,胸口不久前才拆线的伤口还那么明显,有着跟周围皮肤都不融合的淡粉色。他之前一直不想去看的。

但都是真的。

这道伤口是村雨刺的,是楚子航亲手用村雨刺的。他怎么现在才明白。

楚子航不想他去找他,如果他非要去找,两个人之间就连最后一点疏远而礼貌的外衣都被撕破了,只剩血淋淋的杀戮。

或许楚子航本人不是这么想的呢,恺撒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但他马上又想起来那个真正的楚子航早在这一切之前就消失不见了。

恺撒抓着胸前的伤口直到那新长出的嫩肉再次裂出血丝,直到他伤口初愈的身体精疲力竭的睡去或是昏倒。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看着车窗前贴着的几片潮湿的枯叶。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做的那个决定。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而他现在想的是,他真是恨这个人呀。

他不知道那个人在地下现在怎么样了,他对那里如此熟悉,迥然像是一个领导者。

如果他死了,他便忘了他好了,这一刀就算是他活该;如果他还活着,他们就是敌人,这一刀恺撒迟早还会还回去。

恺撒推开车门大步走出去,从今天起他已经毕业了。

活过来那一天,他觉得自己忽然就老了很多,然后都要觉得从前的自己可笑了。

还真像个“白痴”一样呀,爱情从来就不能靠一个人的拼来的,他连自己的骄傲都放下了,

换来这么一个结局。这样血本无归的生意他不做了。

他并非是不愿付出的人,而是他再不想把自己的本钱也输光了。走出卡塞尔的校园,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世界上也还有那么多的东西,要比一个人珍贵,更何况是伤害过自己的人。

恺撒的心里很公平,他只给每个人一次真正背叛他的机会。有谁还想试第二次?恺撒会让他做不到。

“少爷,您的叔父希望您毕业后务必回去一趟。”恺撒推开撞得有些变形了的车门,帕西恭敬的站在车外,似乎已经在旁边候了很久,一片蜷缩的落叶停在他的肩上,仿佛找到了安息的平稳之地。他金色的刘海下露出那一只蔚蓝色的眼,里有些说不明的意味。

恺撒随意的关上车门,他对帕西会随时出现早已见怪不怪了。“你的中文似乎不太好,他到底是‘希望’呢,还是说‘务必’呢?”

他其实很明白帕西的表达,“希望”即是“务必”,“务必”也是“希望”。恺撒故作茫然的盯着帕西的脸。

“抱歉。您的叔父希望您能回去一趟。”帕西也很清楚这种情况下应该省去哪一个词,微微的一鞠躬后静静的等待着。

“可我偏偏就不想顺着他,怎么办?”恺撒双手向后撑着车面,有些调笑的味道。

“您的父亲也同样希望您能回去一次,他已经很久不见您了……”帕西淡然的补充道。

“他不是一向都是听我亲爱的叔父的意见吗?那个家里难道还有谁‘希望’我回去?”

“恕我冒昧……我。”帕西抬起头和恺撒对视,单只的黄金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恺撒等的便是这个时候,他和帕西其实是如此之像,都藏着自己的最凌利的一面,只会在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不经意间露出一点锋芒,这也是彼此都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那就好吧。”恺撒后仰的身体站直起来,伸手拍着帕西的肩膀,说话的气息在那么一瞬间几乎要打到帕西的耳垂上,让他即使再想鞠躬便会贴到恺撒的肩上,只好放弃,笔直的站着任由恺撒伸手搂住自己的后背。

那种冰冷的气味吸进恺撒的鼻腔里——他,和楚子航是一类人。恺撒有些危险的眯起了眼,如同观察着奔跑的羚羊群的猎豹。

忽然的转身,他把帕西反压在了车上,帕西的腰脊贴着车面的轮廓柔软的向后拉伸着,扎在皮带里的衬衣也被扯了上来,若有若无的透出一截修长的腰线。恺撒压在他身上,衣料摩擦,用手温柔的扒开了他的刘海,看着那异色的双眸有着特殊的美感,好像童话里的妖精。

恺撒似乎挑选了一番后对准了那只金色的眼眸猛然用力的狠咬上去,与前面的温柔判若两人,但预料之中的完全没有挣扎,只感觉他的眼睫在唇下快速的颤动着,刺激着恺撒的神经。

渐渐的直到口中有了血腥的气味,恺撒才松开他,有些满意的笑了。帕西的右眼的下眼眶处留下了半月形的鲜红的齿印,金色的长睫毛盖在上面,为那张清秀的脸调出了几分艳丽。

“那就走吧。”恺撒理好了自己的衣服,不再回头。

“是。”帕西的再他身后鞠躬后默默的跟上,波澜不惊的面庞分不清的纵容还是冷漠。

这种人真是讨厌透了,不是吗。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5-23 22:26: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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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5-23 22:26: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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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5-23 22:27:00 +0800 CST  


靠着皮质的单人沙发,后仰的头发呆的盯着天花板。恺撒本来正抽着最爱的古巴雪茄,却莫名觉得喉咙愈发干涩,干脆甩到了一边。

“恺撒,这次找你来是因为听说传出了一些可恶的谣言呀,那些人居然说,你在北京向陈墨瞳女士求婚呢?”

“他们胡说。”恺撒这才坐正了身体,盯着弗罗斯特•加图索,叔父自以为打理整齐的小胡子叉到了一边,让他的声音不禁带上了几分好笑的调子。

“应该是在北京陈墨瞳女士已经接受了我的求婚。”恺撒笑的更是薄凉,“叔父您如果能刮干净胡子,我或许会邀请您参加我们的婚礼。”


恺撒看着老家伙额角的爆出了青筋,青筋还不断跳动,他想这样的表情不去演喜剧实在是可惜了。他调整了姿势让自己更舒服的躺进沙发里,做好接受一番关于“家族的爱”的长篇演讲的准备。

恺撒一开始就知道了这种效果,所以才故意大张旗鼓的去求婚。诺诺也很清楚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确从未有过名为爱情的东西,或者说是一种友情更为贴切。恺撒想气一气家族里的老家伙,而小巫女只是爱玩,他们之间与其说是订婚,不如当作是两个腹黑的小鬼联合起来欺负了一下大人更好。

恺撒小时候的爱好之一就是看他叔父翘胡子的样子,那个时候因为母亲还在,他的种马父亲也不便老在外面寻花问柳,会偶尔管一管家族里的事情。有时候叔父问他,恺撒你父亲在哪?他就故意低着头,沉默半天后脸色阴沉的说“我的父亲他……刚刚去世了……”看着叔父目瞪口呆的样子,他才哈哈大笑的跑开。

而这次老家伙好像没急着发作,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胡子后又平静了下来,反而带上了些诡异的满意的笑容。

“她如果已经答应了你的求婚就再好不过了,我当然也会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代表家族为你心爱的女孩送上祝福。”

“我不需要你们的祝福,你们最好也别指望用这样的‘大度’来让我感激。”弗罗斯特反常的话让恺撒非常敏感的察觉到什么不对,他也沉下了脸,看上去才终于对这场谈话认真起来:“是需要我帮你们对付昂热校长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们跟昂热的确是有些小小的分歧,但这完全是两件事。我们是以亲人的身份祝福你的婚礼呀,恺撒。”

看来不对的地方还不止他想的那么简单啊,恺撒猛地站起来。“我的婚姻不许你们插手,还有,如果你每次见我都只知道关心我的私生活问题的话,不会觉得像八卦记者一样无聊吗?”恺撒推门大步走了出去,随手把门重重的甩上。


这次就算帕西没来找他他也是要回来的,他有自己的打算。按照加图索家的传统,继承人在大学毕业后即接管家族的产业,成为正式的家主。


他毫无疑问跟他的挂名老爹不同,是加图索家百年一遇的绝对家主。可直到现在,他的花费资金其实是由叔父把钱直接划到他的银行卡上,而实际上有他掌管的家族股份不足百分之一。而加图索家庞大的支系脉络,不仅涉及实体经济,甚至还有大半个欧洲的政治资源,遍及全球的传媒舆论资源,以及卡塞尔学院的校董位置,掌握着从密党时代继承而来的世界的核心秘密。


被摆了一道呀。恺撒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放空眼神。表面上好像是他甩了老家伙的门,实际上这次是他被将了一军。


从前加图索家从未出现过继承人到了适当的年龄却还没得到实权的情况,因为从来都是父子相传,有血脉的保证,再加上意大利人天性爱玩,把家主的位置推给儿子以后他们就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喜欢的事了,泡遍各国美女什么的。可以想象如果是自己的老爹的话结果一定是这样了。


可是弗罗斯特·加图索,他的控制欲太强了。不光不愿放手家族的权力,就连自己的婚姻也要控制。


恺撒之前也曾很多次的试过用自己的方式慢慢侵入家族的内部,可直到焦头烂额也绕不过那几乎已形成了完整的圆形的墙。家族把他的继承人围在了外面,除非他彻底妥协,否则就永远也不会让他进入。


那堵墙唯一的缝隙,他的婚姻。他假装作是年轻人对爱情的执着和叛逆来对抗暗涌的压力,要求选择自己爱上的女孩而不是家族指定的妻子。这是他在那个圆的弧线上钻出的一个小孔,只要借助这一个小孔,他就能通向圆心。


只是一场与爱情无关的博弈。


他的叔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也不指望老家伙能简单的随他去娶诺诺。


可是这次,中计了。他们先前一直都做出强烈反对的姿态,就是算准了他们越这样恺撒越会坚定的向陈墨瞳求婚。他以为自己一直在抗拒,其实是每一步都走的在老家伙的计划之中。



这步棋,他们埋的伏线还真长呀。



恺撒不自觉的把一根刚点燃的烟给熄掉了。老家伙们的确不简单,如果再不反击一下就要彻底被动呢了。


他需要另外一个小孔。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5-24 21:25:00 +0800 CST  



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三下。


“少爷,是我。”


“少爷,您的下午茶。”帕西听到了屋锁的遥控被打开的声音,微微躬着身走进去。


恺撒正对着落地窗站的笔直,留给他一个干净的侧影。


帕西端着茶点安静的放在他身边的小几上,正转身准备离开时,恺撒背对着他猛地推开了窗户。


还带着海腥味的凉风灌进屋里呼呼作响,那只装着红茶的杯子翻到在墨绿色钩花桌垫上,滚了几圈直落下去,却在摔上地毯的前一秒被帕西稳稳的接在手心,“抱歉,我马上去换。”


恺撒依旧没有回头,侧脸淡漠的线条动也不动。海风把绣着天使图像的绸子窗帘掀起大幅的波浪,不断跃动着,让他轮廓极为立体的五官在光和阴影的变幻中,炫目的看不清楚。


“是谁告诉你们去甘肃接我的?”恺撒看着地中海上瓦蓝的晴空,更像是自言自语。


“抱歉,我并不知道这件事,也没有参加。”帕西把弄脏了的桌布叠好拿在手里,屋里已沁满了红茶柔软的清香,仿佛初春的雪水在明媚的阳光中淌洋,冷清而不失暖意。


“我要和诺诺结婚了。”恺撒并不再追问上一个问题,又直直的抛出了一个陈述句。


“是的,您和陈墨瞳小姐将得到所有人的祝福,然后一起走向世界的王座。”帕西神色真挚,只是桌布把深红的茶水染到了他白皙的指缝间,好像渗出了血。


恺撒转过头来,现在他的脸上全都被阴影笼罩进去。


“我以前在猎人市场听过一个故事。”


他拿过帕西手中的瓷杯在指间把玩着。


“有一个很厉害的猎人,并不是混血种,但在普通人之中已经算做的最好的了。有一次他受雇去暗杀,却因为意外在异国里丢完了身上的财物,只剩一把小刀。他像个乞丐似的流浪,不能被当地的**发现也不能去挣钱,在饿的快要昏迷时他躺倒了暗杀对象的门前,那个人慷慨的施舍给了他食物和水,他作出感谢的样子抓住那个人的裤脚,喝完水后坐起来就把刀刺进了那个人的喉咙。”


“你觉得这是真的吗?他的目标怎么那么蠢,而且一个杀手怎么能接受他暗杀对象的施舍呢?”


“少爷……”帕西有些猜不透恺撒故事里的隐喻,而且到现在恺撒跟他说的三段话里找不到一点联系,这很反常。


“一个杀手怎么能接受他暗杀对象的施舍呢?”恺撒又问。


“你们说要让我成为世界之王,可是在你们的施舍中登上王座的还能算是王吗?王者会接受别人的馈赠吗?只是一个傀儡罢了。”恺撒勾出了一个凌厉的冷笑,在屋里连阳光和红茶带来的暖意都被这个笑容瞬间煞住。


帕西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恺撒向往权力,他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是在帮助他,为他而活着,可他不知道恺撒会这么想。


“这不一样……少爷,家族给您的不是施舍和同情,而是长辈的关爱。而且……家族难道是您暗杀的对象吗?”


帕西僵硬的站在恺撒的影子里,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恺撒忽然大笑出声来,竟走过去伸手揉着帕西的肩膀,“不用这么紧张,我说的只是我之前的想法而已。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


“那您现在的想法呢?”帕西越发的有些紧张,不知是因为两个人忽然的贴近还是因为之后可能听到的内容。


“现在……我很佩服这个杀手。”只有恺撒的声音会含着如此严肃的笑意。


“我也是。”帕西平静的眉头罕见的有些颤抖,语调很轻很轻。


“那我就不必怀有什么歉意了,”恺撒随手把那只精致的瓷杯扔进了海风里“你们施舍的一切,只要能让我开心,我就接受……然后……”


当他的耳朵准确的扑捉到了瓷片碎裂的声响时,他俯身把帕西压在了不足半米的小几上,都有超过一米九的两个男人艰难的维持着平衡,恺撒用力的咬上了他的嘴唇,然后和茶几一起摔在了地上。


恺撒完全掌握着主动权,几乎是粗暴的封住了他的口腔,齿印都咬到了他的唇线以下,帕西在一个恍惚间觉得他是想要就这么杀了自己。可他一点都没有害怕,他本来就是活不长的人了,就这么死在恺撒的吻下似乎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他睁开眼直视着恺撒,这个人表情狰狞着,难得的带上了暴力和疯狂的美感。


恺撒明显是不满的缠住他的舌拉向自己,然后重重的咬下去。血液立刻就充斥了两个人分唇缝齿间,顺着唾液流过帕西的侧脸。


“混蛋。”恺撒终于放开了他,在吻上他之前镰鼬就已经开启了,但整个过程中他就没能听到这个人哪怕是有一丝的心跳加快,平稳的让人愤怒。


或许这有点不好理解,换成平时恺撒可能会觉得这样的人很有意思,但他记得在甘肃的荒山里,当他似乎莫名其妙的吻上楚子航的时候,那个人的表现也是一模一样。看似接受,实际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这种人真是让他无法不讨厌呀!


“您不该这样,少爷……”帕西随意的擦了嘴角的血迹,微微朝凯撒鞠躬,好像只是发生了一件普通的失礼的事情,就像他小的时候在客人面前摔了茶杯。


恺撒也没有什么资格来愤怒,他应该是最清楚,镰鼬带回他自己的心跳声明明也没有变化。“我亲爱的叔父不也是这么希望的吗?希望我们能更亲密一些,然后你就可以随时跟着我了。”


“……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要和诺诺结婚了……”恺撒在他耳边喃喃的说着,“子航……”


当帕西听到最后两个字时,一直平静的眼眸终于颤动了一下。那只金色的瞳孔下恺撒之前留下的齿痕早已因为混血种强大的愈合力找不到了,但忽然有隐隐的疼痛。


他觉得这是恺撒在痛着。


恺撒现在想起来小巫女说的一些话的确是有道理的,结婚这种事,只要是一个不讨厌的人,装作是很喜欢她就够了。


况且他们真的很般配,站在一起没有谁能不承认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双人。这就够了。


“我会举办全世界最美的婚礼,迎接我的新娘。”


“少爷……”帕西神色有些犹豫,恺撒眼中的疼痛大概是他了此一生都难以明白感情。


恺撒的血统是整个加图索家族里最纯粹却又稳定的,但往往血统越高的人就越有着接近龙类的淡漠,爱恨都来的不易。龙类在万千念千万年中把身边把同胞的陪伴逐渐习惯,才能渐渐明白为何会有害怕失去,而一个极为接近龙类的混血种能在短短的一念间找到了名为极爱的体会,就算是之后的极恨也该当做上天赐予的幸运了。


“少爷,您的叔父最近见过一个您知道的人,”恺撒那声“子航”让他觉得,那个人不管是谁不管是做过了什么,这一定就是上天赐给他来救赎这种孤独:“北京的林凤隆先生,甘肃的事情他或许知道些什么。”


冷场许久都无人出声。


“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些?”恺撒始终带着的调笑的面具终于裂开了无形的缝,他的声音沉重的像是被暴雨淋湿的鸟翼,在夜里拼命挣扎的飞着还装作骄傲的样子,可张口皆是啼血。


“因为我想帮您。”


他和恺撒连生日都只差几天,两个孩子被推在一起长大。恺撒曾豪迈的许诺会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和他分享自己偷偷买来的游戏机。直到那天弗罗斯特问他,“帕西,你是真的想帮助恺撒吗?”


小小的他不假思索的点了头。


谁知从此以后两个人越离越远便是不忍多言,一点点发展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


但是也直到现在,他都是真的想帮恺撒。不同的是,他也渐渐在无法摆脱的血之哀中理解,他帮恺撒走过那段万人簇拥的红毯,却不能帮他逃出那永恒孤独的夜路。他看到恺撒在宴席舞会上谈笑自若的时候,在他跟家族眉宇轩昂的叫嚣的时候,在他眯眼看着窗外灿烂过分的阳光时,在他吃饭睡觉在他每一次呼吸的时候,他都逃不出那条愈发枯竭的孤独夜路。


帕西看的清楚,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样的。


“就这样算了您会不甘心的吧。”帕西直视恺撒的眼。


“不要再说了。”


“虽然只是在不友好的情况下见过几面,但连我都不相信他会这么死了。”


“闭嘴。”恺撒低声的咆哮着。


“您会对着我喊他的名字,那为什么不回去找他呢?”


“我让你闭嘴!”


“因为我是被他扔出来的!”恺撒冰蓝的瞳中竟泛出了疯狂跳动金色,他大力扯开自己的西装衬衫,贝壳纽扣噼噼啪啪崩下弹开在地面上。在他胸口的位置,本早就该痊愈的伤口上竟是无数深深浅浅的划痕,明显是人为用利器刻下的,结着脆弱的暗红的疤。


无视帕西震惊的样子,恺撒笑了起来:“这是我记的日记呀!提醒我别忘了!”


帕西轻轻带上门走远了,他还一个人在推到的茶几旁大笑着,冷眼看着窗外枝头的鸟雀在自己的笑声中惊得飞起。


“就这样算了您会不甘心的吧。”


“虽然只是在不友好的情况下见过几面,但连我都不相信他会这么死了。”


“您会对着我喊他的名字,那为什么不回去找他呢?”


……


恺撒止住了笑声,平静的坐到了沙发上,看不出一点刚刚的失态。帕西能说出那样的话,他要的小孔已经又成功了,甚至比之前那个,还要好用的多。


他的演技不错。


这真的只是演技吗?恺撒自己都再也说不清楚。五分钟后他拨通了学生会副主席的电话“学生会主席的最后一个命令,听清楚。”


“把卡塞尔内楚子航留下的所有痕迹都给我抹掉,英灵殿的照片,他睡过的寝室,植树节种的树,坐过的桌子,统统给我抹掉。”


副主席大概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了,恺撒直接挂断手机。


他不会再让自己心动了。

可他又怎会先觉,他今天毁掉的,全都会是日后再找不到的稀世奇珍。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5-24 21:27:00 +0800 CST  



时间追溯到半个月前加图索家的飞机直抵甘肃山区的位置。


“您和昂热见过面了?”弗罗斯特口气很是客气,却是头也不抬的细心搅着自己杯里的咖啡。


加图索家的代理家主是个实实在在的商人,他喜欢的只是各种利益和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人,不管他是二十多岁的毛头青年还是一百三十多岁的苍然老头。


相反,他讨厌一切损害了自己利益的人。


眼前这位,应该能称作是他曾经的合作伙伴。弗里德里希·冯·隆,他为加图索家提供了初始狮心会长老的资料和一些只有他知道的秘密,代理族长自以为他可以靠这些对付昂热,弗里德里希对此想法不置可否;作为回报,加图索家为他提供了必要的掩护,让他这个垂暮的老头能够安稳的等死。


但也只限于安稳的等死了。如果他不安稳,交易就到此为止。


“您知道,若是再您的计划前就让龙骨和混血种的身体融合的话,后果……”


“我虽是比您要小的多,但也早已过了会为世界末日的传言疯狂储备粮食的年龄了,弗里德里希先生。请不要再对我说什么灾难就潜伏在我身边这样的话,我并不想知道龙骨融入混血种的身体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他放下搅咖啡的小匙“我在意的只是,那个人是不是恺撒。”


“您想知道恺撒他现在在哪儿吗?这一点昂热倒是有告诉我。”他露出一个浮在表面的微笑:“他现在就在最接近神迹的地方,而我,可以把他带回来。”


弗罗斯特脸上的表情马上变了样子,之前的冷笑转了个弧度又透出几分讨好来,“那真是太感谢了,继承人的安危是整个家族存亡的关键。那么您认为,这次恺撒会赢吗?”


“我想会的。”他毫不变色的说着假话。


有楚子航在,恺撒在这次完全没有胜算。如果他在地下的尼伯龙根里恢复了玄女的身份,恺撒根本就别想活着出来。他听说这两个人的关系很不好。


离开了弗罗斯特的会客厅,他暗笑自己这是又失去一个金库了。如果不是因为只有他才知道恺撒的具体位置并承诺能找到他,他要活着离开加图索家也很费力啦,更别提还有专机护送。


意大利的罗马机场,他抬头仰望着晴朗的蓝天。比起甘肃那个让他在梦里都唯恐会不小心想起的地方,或许他更适合回北京开他的古董殿,那些不合时宜的老物件陪着他这个不合时宜的老人倒也可终此一生。


“风吹羊角,雪剪鹅毛。飞六出海山白,冻一壶天地老。便有丹青巧,画笔难描。俺这里遥望千山表,是谁将粉黛扫?幽窗下寒敲竹叶,前村里冷压梅梢。撩乱野云低,微茫江树杳……”


他清唱起这异国的曲调。马致远的《黄粱梦》的第三折,他在北京时听过。吕洞宾一梦醒来方能脱离尘世悟道成仙,不知上帝如来又有谁能救赎他这个梦醒之人。

楼主 菩提秾纤  发布于 2013-05-24 21:28:00 +0800 CST  

楼主:菩提秾纤

字数:234653

发表时间:2013-04-25 22:3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1-17 14:04:53 +0800 CST

评论数:359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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