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死生契阔（再次修改版，长篇，有虐，HE）
第九章
楚子航：
想了很久决定给你写这封信，而我想说的也就只一句话，是个男人就回来把一切都解释清楚再去死。
真是很难相信像你这样的人会让自己死的如此窝囊，我知道这一定又是你的什么障眼法了，跟你一贯的伎俩一样，无法面对的时候就只知道消失，只知道逃避，都已经让人看腻了。
当然你怎么做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没兴趣了解原因。你可能也不得不承认在我们的竞争中我是绝对的胜利者了，这是必然的，无需多言，我也不想跟你炫耀什么。不过一想到自己三年来最大的对手原来就是这样一个懦夫就真是让人失望，太让人失望了。
那个在病床上还瞪着我让我不要太得意的家伙呢，现在无话可说了就只会藏起来吗？
我实在是想念你在大学三年里留给我的那个影子，疯狂的爱着那个影子，不管怎么狠心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还有一点是你所不知的，借着这封你不会看到的信我想坦诚地说，我也爱上了这些年来作为我最大的敌人的你。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明明从尼伯龙根回来后就已经把你和从前那个人影划清了界限，可却还是会像是移情别恋了一样，有那种微妙的感觉。这真是奇怪，你一个人却给了我两份爱情。
光是因为这一点已经足够让我原谅你了，说实话在你昏迷的时间里我已经开始准备筹办我们的婚礼。或许你会认为这只是我对你的一种报复或是羞辱，但这或许可以解决最让你难办的一个问题：现在卡塞尔学院所有的混血种都认定了你的背叛，而我的爱人这个身份足够保护你的生命安全。多少人觊觎着这个位置是你算不出来的数字，但我对你真的很大方。
有没有后悔离开？我想你大概是认为我在之后会有更彻底的手段才逃走的吧，你害怕脑部手术之类的东西？可我期待的是能和你一起过上全新的生活，为此甚至愿意当做你做过的一切是没有发生。可以想象我们之后的生活并不可能是什么幸福宁静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我一样原谅你，可我绝对会尽到在婚礼誓词中一个丈夫的责任，也就是说会尽全力袒护你。
可以想象你是个多骄傲的人，也许我说的这一切你看到了也只会不屑一顾。不过没什么关系，我想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逃离只会让你过的更糟，还有，我从未相信过你真的死了。若是你真的死了，我反而会无法原谅。
恺撒·加图索
“各位听众，现在是*年6月11日，在甘肃宁县境内的山区中发生4.5级左右地震，目前无人员伤亡，后续余震可能会引起山体滑坡等自然灾害，请附近居民配合警方有序搬迁。各位听众，现在是……”
加图索家的私人直升机盘旋在宁县的上空中，自动接通了当地的卫星广播。机舱里金发碧眼的意大利男人面面相觑，在确认了自己无法领会这段听起来很重要的信息后不得不向弗里德里希求助。
“意思是，我们可能来晚了。”他望着舷窗外轻轻的叹气，用意大利语说了这一句话，只让这些加图索家的骨干们更为不满。
“我们必须要把继承人接回去，否则为什么要来这鬼地方？”
指挥着直升机继续降低高度，红外线雷达也不断扩大着扫描范围。
“快看！那里有四个人影！”驾驶员忽然喊道。
“没错，那是恺撒，快过去！”为首的年青人兴奋的催促着，弗里德里希猛地站起来拨开激动的人群挤到驾驶员身边。
不会有错的，恺撒·加图索，看起来受了重伤的样子靠着树干躺着，还有卡塞尔S级的学生路明非和两个明显不是东方人的面孔。恺撒出来了，没有楚子航，这怎么可能？！
他很明白楚子航应该是那片领域的绝对控制者，昂热不会骗他……但是，结果是恺撒赢了？加图索家的继承人真的还隐藏着不被他知道的才能？即使是这样还是很难想象，在那片尼伯龙根里，可是有上万的、永不会死去的幽灵。它们除了奥丁之外会直接听从楚氏玄女的号令，而作为楚子航此次的直接对手，恺撒没有理由能出来。
难道是因为母亲是以为人类女性，血统太低了而不被承认？这也不可能…他听说过楚子航的血统在北京一战后已经处于失控的边缘了。而且就算楚子航没有被死侍们承认，奥丁也绝不会允许外人随便出入他的神域，这是无法突破的铜墙铁壁。
几千年来还能有去有回的人也只有他一个而已，这都是伊洛用生命为他铺出的道路。那个看起来单纯却又没什么普通人的情感的玄女，他的妻子，要比他想象的更爱他……
弗里德里希的瞳孔骤然扩大，他忽然想到了那个唯一的原因，百年前自己的影子和恺撒的影子重合起来，而他只在照片上见过的那个名为楚子航的年轻人又和记忆里永远都眼神清澈的伊洛化在了一起。难道说……
“弗里德里希先生，您看，我们并没有来晚吧？”为首的指挥得意洋洋的用蹩脚的德文说着，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就像百年前自己的生还，从未有人明白一命换一命也需要多么惨烈的代价，大家只知道庆祝，庆祝自己的胜利，庆祝那个人理所当然的牺牲。
“都是树林呀，不好降落。还是快点下去把你们的继承人接上来吧，他好像伤的不轻呢。”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内心百年来没有再有过的疼痛，他中肯的提出建议。
飞机停留在离地面只有十米左右的位置，加图索家兴奋的年轻人们借着软梯跳下围在恺撒身边，期间当然也没有谁注意到那个除了带路好像也没什么用的老头到哪儿去了。
漆黑的华胥入口带着炼金矩阵运转的闷响再次开启，弗里德里希抬头仰望着那井口般大小的一握阳光，如同尘色的千年古道，发暗的青石板街铺过两个世界，那些还无法安息的游魂野鬼在阴影里敲着梆子。
当年他离开这里的时候尼伯龙根还并未沉入地下，库姆塔格沙漠的黄沙随着华胥梦境的坍塌席卷而入，肆掠在这坠入现实的神域中。而混杂在黄沙中的片片莹白，是她离开之时古道里的千堆雪，弥漫了他的视线，容不下一毫秒的回望。
他本不该再次回到这里的。
或者他当初就不应离开。
一声轻叹想起，湮没了诡谲的梆子，只听得见他自己的声音了。
头发和眼眸皆是灰白的老人不再回头的向前走去。
最近没能来更，结果沉得我差点找不到了呜呜……@凛霖淋@妆染漆黑的新娘@中药菇@云雀ovo小呆@火舞薇@wcb0617@加油大贤者@神桑爱丽丝@龙魂▁苍穹
三年后。
除了恺撒·加图索接受了尼伯龙根计划之外还发生了很多不足道的小事，世界运转的似乎比从来更正常，以后也再不会有什么波澜。
弗里德里希·加图索被迫离开了代理家主的位置，恺撒在校董会上被推选成了卡塞尔的下任校长，同时在实际上接替了病重的施耐德全权掌控了执行部；路明非也在毕业后到执行部当了一个小跑腿的，芬格尔如愿被分派到了东南亚的湄公河流域，但没有邂逅想象中有着大眼睛和蜜色皮肤的东南亚美女，反而是遇到了同样到刺出执行任务的冰山女王；诺诺在成为恺撒的未婚妻后就再没答应恺撒的进一步求婚，和她的闺蜜组合苏茜一起全世界疯玩，好在恺撒也并不在有非要结婚的兴致。
时光的河汇进海洋，当然这些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事，每个人都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好师弟，你端茶倒水这么长时间有没有跟本部的人混熟一点儿呀……”北美时间凌晨两点，路明非被写有“废材师兄”的手机号码从睡梦中唤醒，迷迷糊糊的按了接听，
“没有呀，他们说我从来没请他们吃过夜宵，都不理我了。”
“妹的，那你怎么不请他们吃夜宵？”
“现在我们这儿是凌晨两点，吃鬼的夜宵，我卡里的钱早被你吃完了。”路明非抱怨了几句，在床上翻了个身就想挂电话。
“好师弟，你听我说现在同床共枕三年的师兄我碰到大麻烦了，急需和总部的人沟通关系呀！”那些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怕他不相信似的恳求着“听说执行部现在完全归老大管了，你们一起出过几次任务的，你帮我沟通下呗……”
路明非气汹汹的挂了电话，这丫是真不了解还是装傻呢，要知道现在和恺撒·加图索叙叙旧情，比去重症监护室找施耐德教授喝酒还困难。
这也很正常，人都是会变的，过了中二的年龄就会发现哪怕是刻意想要犯二也很吃力。路明非隐隐有种感觉，恺撒老了，变得和他曾经无比鄙视的“老家伙们”一样老了。
尽管他的样子在尼伯龙根计划后就再也没什么改变，但曾经意气风发的笑容一天比一天要敷衍冷漠，这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以前学生会的干部们都以是恺撒的下属为荣，但没有谁在用小弟这样的称呼。他们也明白，现在的恺撒不是任何人的大哥，只是他们无可挑剔、绝对正确的上级而已。
唯一没变的，可能也只有至今仍是一条堂堂正正的废材的芬格尔了。路明非叹了口气，掀起自己的被子把刚刚的电话重拨回去。
“说吧，你遇到了什么事？”
手机中只传来了嘟嘟嘟的忙碌音，不过一会儿就自动挂了。
搞什么鬼？！
路明非的疑惑没能持续到第二天早上。执行部里已经迥然是大叔样的兰斯特洛露出成熟男人的笑容：“好消息呢，你有公费回国的机会哦。”
“公费回国？”路明非想起了他的最高保险。
“有一趟去中国的紧急任务，上面已经决定派你去了。看看你的电脑吧，邮件应该已经发到了。”
任务内容：考察龙类遗迹
地点：中国甘肃
甘肃宁县……
专员：零，芬格尔，路明非
路明非明白芬格尔求他是什么事了，“那个，师兄……其实我现在不是很方便回国，人员分配能换吗，而且你知道我已经三年没出过任务了，业务不熟啊”
的确路明非从那次回来了以后，哪怕是进了执行部也都再没出过一次任务。那是和装备部的交易被昂热校长发现了，虽然校长并没有责怪甚至还宽慰了他，说什么那是面瘫师兄的命运里逃不过的命运……
路明非不懂什么叫命运里逃不掉的命运，他只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一个人，一个一向都很照顾自己的人。他没办法再去执行任务，好在这几年也没有什么龙类复活的消息，于是他的那些任务从最开始的婉拒到谢绝到最后干脆再没人分配他什么任务，恺撒掌握了执行部后就留他打打杂而已。
“可能换不了人呀，这次任务的专员都是上面钦点的埃。”法国师兄端着一杯咖啡走开了。
他忽然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上面钦点的，也就是恺撒。指定的是三年前那次任务中的几个人，地点又是甘肃宁县。
他以为这三年恺撒是忘了，没想到他只是一直都忍着。这次回去，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恺撒一个人坐在执行部的中心指挥室中，眼前的屏幕墙和信号灯明明灭灭。
按照校董会历代的规矩，担任幕后校董的人不能在卡塞尔中再担任要职，就像一个人不可以同时又是政党领袖又是政府首脑一样，除非是法西斯。
没错，他要的就是独裁。三年前当他的叔父强烈反对昂热派他去执行危险任务时，昂热解释说他不仅是加图索家的继承人，还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三年后，他却偏是靠着两重的身份在实际上掌控了卡塞尔的执行部。
凭着新人校董的权限他早已知道了三年前路明非在装备部拿走的是什么东西，也几乎可以确定拿东西已经在楚子航那儿了。在这次任务中，为了确保胜利，他还差最后一点准备。
“装备部的疯子果然是最难搞定的啊……”修长的手指按摩着自己酸痛的眉骨，明灭的信号灯把手指的阴影投在轮廓分明的面庞上格外诡异。“别怪我用点小手段了。”
刺耳的枪炮声打破了晨的宁静，宣泄着青春期过剩的荷尔蒙——卡塞尔一年一度的自由一日。恺撒推开了窗户，像猎犬般深嗅着空气里飘荡的火药味。
“加把劲呀年轻人……再热闹一点！”恺撒对着窗外举起双手，迥然是这场战役的总指挥。
在他的喊声中，卡塞尔的新生们纷纷举枪附和着。接受了尼伯龙根计划最强的混血种，天生的领导者，刚毅的性格，英俊的外表，恺撒在这群新生中的威望甚至能直逼校长昂热。
他拔出自己的沙漠之鹰，对着学校东北的方向连放数枪。穿着暗红色校服的学生会成员欢呼着，仿佛得到指令般冲向了枪声落下的方向。
装备部那群神经病的研究总部。
“离场！离场！无关人员离场！”新任的学生会主席瑟森·洛尼特扛着一把看上去就分量不轻的机械枪，在一片暗红色的校服中她及膝的白纱裙异样抢眼，勾勒出美国女孩劲爆的身姿。她满头淡咖啡色的卷发迎风而舞，其中挑染着几缕火红。
她没指望靠这样的方式让恺撒喜欢上她，那个人的小巫女未婚妻在学校里甚至比教授还要出名。她只是想引起一点注意也好，她从心底对那个站在高处的男人爱如生命。
“无关人员离场！这里被学生会占领了！”装有弗里嘉子弹的枪口毫不犹豫的指向了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这是违反规定的，但恺撒拜托她的事一定要做到。
“自由一日也不能闹的太过分了！你们这群孩子，损坏了珍贵的研究材料怎么办？！”一个中年的研究员一边举起双手一边抗议起来。
瞬间，他的胸口开出了一朵鲜艳的红花。
“无关人员离场，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穿着暗红色校服的学生会成员鱼贯而入，拿着枪快速站到了每一间研究室的四个墙角处。“恺撒，装备部已经被我们完全占领了。”掩饰着自己激动的心情，瑟森拨通了她手机上永远都设置在第一个但是不敢拨通的号码。
“干的很好。”是恺撒低沉的男音，“找到他们的中心控制电脑了吗？”
“嗯！就在大厅里。”瑟森一只手紧攥着电话一只手便给电脑开机，熟练的输入恺撒之前告诉她的密码。
“用我给你的黑卡权限接入，找出那个东西的位置。”
“I室的201号保险箱，密码043195。亚伯快去拿！”
“可是主席……借自由一日窃取机密装备，我们可能都会被开除……”名为亚伯的大二学生犹豫着没有行动。
“亚伯，你是不信任我，还是不信任恺撒先生？”瑟森头也不回的斜眼看着他，“要是后者的话，就请您立刻退出好了，这决不允许。”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拿。”
中午13点0分0秒，执行部的控制中心响起了门铃。
恺撒勾起一丝面部的浅笑，“辛苦你了。”
“不不……没有，非常抱歉……恺撒，这次的自由一日我们输了。在我们占领装备部的时候狮心会袭击了我们的后方……”女孩避开了恺撒的笑容，自责的扭过头。
恺撒温柔的托住她的下巴，直视着那双深杏色的瞳仁。“没什么需要道歉的，这也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呀。先让他们高兴去好了。”
“计划的一部分？”
“是的，你马上就会看到的。”鼓励般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恺撒笑道：“还有，瑟森小姐，你今天战场上的打扮真是迷人。”
“叫我洛尼特小姐就好。再会。”咖啡色头发的女孩转身跑掉了，她不敢跟恺撒说其实更想让他直接称呼她“瑟森”。她知道那个在守夜人论坛里至今仍占据着大多数男生论点的传奇师姐，比起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她更希望能够成为让恺撒随时都可以信任、尊重的战友。
轻轻地打开那包裹严实的手提箱，一管湖蓝的试剂静静沉睡在天鹅绒布中。
“让我们决斗吧，楚子航。”恺撒小心的抚过那一管试剂。去年由他亲手杀掉的一个海洋与冰之王的龙侍，经过尼伯龙根计划改造的他并没花多大力气，但是那龙骨，到是件难得的好东西。
装备部从龙骨中提炼出的溶液，触碰起来就像是深海里黑色的流冰，几乎要冻伤手指。这是继承了青铜与火之王言灵的致命克星，对于那些混血种来说，毒性见血封喉。
“Mint，安排好飞机，半个小时后意大利波涛菲诺。”
金色的海滩，穿着夏威夷风格花裤和比基尼的年青男女们正嬉闹的开心，映尽冰蓝色的瞳孔中总算多了几分暖意。
“阿尔贝托，你这个笨蛋，快接住那个球！”随意扎着淡金色马尾的女孩高声喊着她的同伴。
“臭女人，还不是你打歪了！”男人笑骂着去追那个排球。
“马瑞娜，接稳喽。”还是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的恺撒跳下飞机，用力把那个排球打了回去。
“哈哈！恺撒回来啦！”鲜艳比基尼在少女凸出的胸口起伏跳动，扑了过去给恺撒一个热情的熊抱。
这群平均年龄不到二十岁的少男少女正是恺撒彻底扳倒弗罗斯特的重要手段之一，他们都是加图索家最优秀的后代，如今是恺撒的忠实簇拥者。大概还是血脉相连的原因，恺撒对这些人的感觉要比卡塞尔的同僚们远要亲近。
意大利人毕竟有意大利人的相处方式，这些热情的兄妹辈的人多少给了恺撒一些罕有亲情。
“不是说了没娶到嫂嫂前就别回来吗？”一个叫菲力波的男孩大声嘲笑着恺撒，他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算起来其实应该是恺撒的侄子，但一直只肯叫大哥。
“不跟你们闹了，每次回来都不知道说点好的。我马上要去一趟中国，谁愿意一起？”
恺撒闭着眼在波涛菲诺的沿海沙滩上坐着，在细沙和海水交替的地方，海水轻柔的拍打着他赤裸的脚心，然后潮汐退下。
意大利热亚那时区22:15分，美国洛杉矶13:15分。卡塞尔装备部。
“校长，世界正在毁灭……”
“装备部长，麻烦您用正常的思维方式跟我沟通。”
13:21。后山。
“瑟森·洛尼特，这次的自由一日是你输了哦。”
“有何贵干，狮心会长？”
“和我交往吧，你无权拒绝。”
13：28。卡塞尔装备部。
“自由一日期间我们的保险柜被盗窃了，丢失的是刚刚研制出的试剂！”
“……谁干的？！”
13:30。后山。
“好呀小约翰，不过你可得有点男朋友的样子，呵呵。”
15:02。卡塞尔校长办公室。
“说吧，你们哪个组织能对这管试剂负责？”
“……是我们狮心会干的。”
“试剂到哪去呢？”
“丢了。”
15:45.校董电话会议。
“那个狮心会长必须重要处分。”
“只是个莽撞的年轻人，我们丢失的也不过是一个龙侍的龙骨。”
“我杀掉那个龙侍可不是为了给年轻人制造犯错的机会的。”恺撒懒洋洋的接起电话。
“恺撒·加图索，您说应该怎么办？”
“我没有非要和那个狮心会长为难的意思，不过自由一日这几年比我那时闹得还过分了，我们校董会是不是应该通知下昂热校长呢？”
“我也认为有这个必要。”
……
恺撒挂断了电话。没必要再听下去了，每一步棋都分毫不差的按着他的计划发展，无论是地方还是我方。
他早就看出了对自己并不像其他学生那么买账的狮心会长约翰·布拉恩其实是在吃着些莫名的醋，瑟森的魅力很大。是时候该清换一下太坚持独立的狮心会了，不过借机解决那管试剂的问题才是他的目的。还有，昂热校长这几年的确也越来越老了……
现在的恺撒·加图索是黑白分明的棋局里的一颗红子，超越规则，纵横敌我的存在。
一石三鸟的成功战役。
恺撒眼里并没看出什么高兴的神色，只是映着夜色下漆黑的海水。只是准备而已，他的战役还没开始呢。
楚子航，你准备好了吗？
“说实话，我讨厌这个地方。”路明非无奈的盯着那个类似井盖的活灵，做好了再次献血的准备。
“说实话，我觉得这是师弟你不肯帮我自己遭报应了。”芬格尔在一旁没好气的说。
“师兄你是在装傻吗，这种情况……谁都帮不了我们呀。”路明非割破了自己的手指，细小的血珠缓缓地冒出头来，一整滴在他的指尖上摇摇欲坠。他闭上眼翻过手去。
血珠拉长——落下——
滴答——
“唔——！！”就在血滴触到活灵的同时，感觉到好像是一头束缚已久的野兽挣脱锁链的蛮劲向他横冲而来，裹挟着惊人的力道，那是吞山吻海葬落日的气势！
芬格尔和零平静的站在一旁等待着，为什么——你们感觉不到吗？
只是一瞬间，路明非仿佛被无形的强力弹开似的，半秒的悬空，不由自主的跌坐在近半米外的土堆里，眼前花白一片。但他好像看清楚了，那是一匹金色的骏马，踏蹄声从他的头顶上响过。
“怎么回事？”两个人赶紧过去把他架起来，这回是冰山女王的声音。
只是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从那匹骏马一闪而过的影子里。
无数的形象钻了出来，鲜活的，仿佛春日里破土的幼苗，黯淡的，好像从未见过春日的茫茫大雪。
“黄帝昼寝而梦，游于华胥之国。华胥之国在弇州之西，台州之北，不知斯齐国几千万里，盖非舟车足力之所及，神游而已。其国无帅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不知乐生，不知恶死，故无夭殇；不知亲己，不知疏物，故无爱憎；不知背道，不知向顺，故无利害；都无所爱惜，都无所畏忌，入水不溺，入火不热。斫挞无伤痛，指擿无痟痒。乘空如履实，寝虚若处床，云雾不硋其视，雷霆不乱其听，美恶不滑其心，山谷不踬其步，神行而已……”
一个冷清的背影。
回过头，一双凉凉的沉寂的眼睛。黄金瞳，是整片草原枯黄的颜色。
“远方是一片灰白的雾霭，静静掩盖着路程的终点……”
这是在那里看见过的话？
那个人就像是暮秋的天气。
总算把夏日里曾经天真而紊乱的债务都还清了，井井有条地走向他的终点。
路明非伸手捂住眼睛，“靠，屁股摔疼了。”
“你的血……也打不开活灵了？”零有些吃惊的问。
“好长时间只吃不动，可能是胆固醇高了……或者三年不见，活灵的胃口也变重呢？”路明非捂着屁股站起来，歪着头瞪那个青铜的衔环井盖，森森有一种被嫌弃了的挫败感。
“好理由！中国人就是聪明！”芬格尔翘起大拇指赞赏道，“那我就去些反馈报道了，马上就可以回湄公河畔了吧，新约的妹子还等着呢。”
零没什么表情的伸手抓住他的后领，“别急，有变化。”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芬格尔欲哭无泪。
零的目光凝视着远方，一小片乌云笼罩着固定的地方，好像要下雨了。
“师兄……”
“怎么？”芬格尔抬起头，这才发现路明非不是在叫自己。一个人站在远处的乌云下，远远的看着他们。
一身藏青蓝的长袍，腰间束了很宽的藏银镂空带子，就像是某种原生态的少数民族。虽然这么奇怪的装束跟他们映像中白衬衫牛仔裤运动鞋的大男孩相当违和，但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
消失了三年的楚子航，大家都认为已经不存在了的楚子航，远远地望着他们。
就像路明非隐约中看到的一样，他有一双美丽的、空洞无眼的黄金瞳，不见一丝光亮。
“是死侍。”零轻声的说。
她从背包里抽出了一柄重装的乌兹，毫不犹豫的定位瞄准，手指扣上了扳机，瞄准镜里映出的却是路明非紧皱着眉头的脸。
“如果是楚子航的话，这一枪肯定打不中。”声音平静，就像是谈及一次实验，然后，扳机扣下。
弹道擦着路明非的耳廓一阵火热，从炽燃的空气中滑过。
他吃惊的回过头去，子弹就在离他的眉睫不到五厘米的地方裂成了两半，一道寒光贴着他的鼻梁闪过。
楚子航手上拿着一把三寸来长的小匕首，对干出膛的高速子弹犹如削泥。突然拉近的距离，路明非甚至能嗅他苍白的颈部有一种特有的潮气。
像是在雨水里泡了很久的花瓣，淡淡的并不难闻，但让人很不舒服。
路明非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楚子航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依旧是十八九岁大男孩的样子，连时间在他的身上都是死的。
不过再不是从前那种三好学生的感觉，非要形容的话，路明非想到了长年吸毒的少年犯和从未见过阳光的吸血鬼的一种融合。
虚弱而危险。
还来不及多想，路明非被芬格尔一把拉到了后面。就在他刚刚发愣的瞬间，楚子航的那把匕首在他之前脖子的位置划过了，一点声音也没有。退后几步，他的额头上不禁渗出了冷汗。
“不用一副那么悲痛的样子，他现在应该是无意识状态，你就当时个不认识的死侍吧。”芬格尔用手上的重机枪抵住了迎面而来的匕首，枪身在还来不及发出悲鸣前断为两端。“不对，当成一个不认识的……龙类吧！”
在楚子航的刀锋就要贴上他胸口的一毫秒，芬格尔一个突然的后仰，同时提脚横踢上他的脚腕，“小师妹，交给你了！”
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移到两个人身后的零举着小型的“无限”枪支，里面是货真价实的炼金子弹。在楚子航重力失稳向后退步的时候正好抵住了她的枪口。
“师弟呀……你生前是用长刀的，这种贴身作战不适……”芬格尔正缓了一口气，一句话没能说玩有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我猜的果然没错，真是可惜。”
“你猜的什么？他现在无法使用言灵，准确的说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里以后火系的言灵都被限制了。”零的声音冰冰的从楚子航身后传来，举枪的手没有一刻放松。
“不能用言灵呢，那我们就是有两点优势喽？我猜。”芬格尔直视着楚子航一直都微微低着的脸，似乎想问出些什么。
楚子航一动不动的站着，淡色的唇紧阖。或许他这三年都再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语言功能快要丧失了。
似乎是为了修补此时难熬的沉默，不加掩饰的脚步声从僵持着的四个人周围迈进。一步一步，踢着石子的声音，拨开树枝的声音，就好像是来了一群远赴聚会的人，闯进了气氛诡异的战场。
“你猜的没错。楚子航不善于用短型刀械，而且现在也没法使用言灵。”金色长发的男人缓步而来，抬手拨开横在自己头顶的榛树枝桠，看到目前的场景后露出了一个无法表意的僵硬的笑容。
他的身后是一群满脸叛逆的得意的少年少女，“我们用水系龙侍的龙骨提纯液在周围布下了言灵矩阵，对火系的言灵比“戒律”还要厉害呢！”其中名为菲力波的小男生很是挑衅。
恺撒纵容的拍了拍他的头。
他设想过千万次他们再次见面的情况，当然也包括这一种。楚子航变成了死侍？他觉得再让他思考三年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胸口的旧伤隐隐作痛，而他的愤怒就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对一个没有意识的人来说，报复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答应过我会作为一个人死去的。”
不是很害怕变成死侍吗？害怕失去仅有的一点点快乐和悲伤，和从前共同浴血的朋友们刀枪相向，而他们全都以斩杀你为荣耀……你不是很害怕变成这样吗？就像现在这样。
三年前在他把村雨刺向他的时候，明显是还有自我意识的吧。真是个懦弱的混蛋。
“我没想到你也会贪恋生命到这个地步。”
恺撒走进四个人，或者应该是三个人的战局，接过零手中的枪，稳稳的抵住他的后脑。不管如何，已经弄成了今天这样，还是我亲手送你离开吧。
拖了三年的隐痛，也该结束了。
枪口下低着头的人伸手理开了遮住眼睛的额发，锐利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微小的冷笑，一双黄金瞳不再是枯黄的草原，而是上面滚起的层层火浪！
一片飘落的榛叶静止在了空气中，加图索家的年轻人们无法收回自己大笑的嘴角，全都变成了一种惊恐的欢乐。
言灵·时零
停下的还有恺撒准备扣下的食指。
楚子航还在理着他略长的鬓发，从容的转过身去，慢慢掰开了恺撒握枪的手，一把“无限”短枪最终传到了他手里。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用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自问自答，声音清冽如昔。
“作为一个人死去？我现在当然是一个人，只是你不想承认还有凌驾于自己之上的混血种存在吧。”
“贪恋生命？是呀，死亡感觉还会让我恐惧。当死亡真正降临的时候，没有谁能不恐惧。”
砰——
砰——
砰——
砰——
……接连不断的枪响震动了整个树林，逃亡的飞鸟在半空中无法扇动自己的翅膀，他是这个绝对领域的神。
稍作停顿，是他伸手取走了零身上的弹夹。更换子弹后重新开枪，他就像一个得了癫症的孩子一样不肯停歇的重复着杀戮。
短短不到十秒，只剩恺撒一个人了。他保持着冷笑的表情揉了揉恺撒淡金色的头发。
时零解除。
满地犹如屠宰场般的血液，只有在战争大片中才会出现的堆叠的尸体——面无表情的零，略带惊讶的芬格尔，茫然的路明非，还有，没办法哭的加图索家的十多个孩子，横七竖八的躺在血泊中。
恺撒僵硬的、一点一点的抬起手，青色的血管暴起，他死命的扯掉了自己刚刚被楚子航碰的头发，鲜红的血液染进了他的眼角。
“你还是个人？！原来以为只是天性薄凉，你根本就是魔鬼！杀戮成性的变态！”时零解除的一瞬这些话几乎没有停顿被恺撒吼出来，眼眶涨的要比血还鲜艳。
没有任何犹豫，猎刀已经捅进了楚子航的胸口，似乎还不解气般他把没至刀柄的利刃重新抽出来再次刺下去。
连捅了数十刀，直到青黑色的血迹覆盖了他狰狞的脸。
站的笔直的人影终于瘫坐在地上。
就像没有痛觉一样他低头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胸口。
“这样就解气了吗？”他轻轻的问。
从来没有一个伤成这样的人还能发动言灵，但时零的领域再次统治了所有的人和尸体。
一滴就快低落的血晃动几下后重新回到了恺撒的刀刃上。
楚子航翻过自己的左手，就像上面端着某样分量不轻的东西。
时零的进阶言灵，昂热穷尽一生也没能达到过的那个禁地。
言灵·沙漏。
他翻转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时间。
无视一切爱因斯坦的物理规则，时光逆流而上，已经落下的流沙通过细小的锥形倒回从前的位置。
地面上的一片叶子向上飘去，完好的长在了树枝上。
满地色鲜血分流，淌回各自主人的伤口里，伤口也急速的合拢，子弹飞了出来，倒回枪管，倒回弹夹，狄克推多上干净的没有一点血迹。
生死人，活白骨，真正的易如反掌。
这是完全的神迹！人类科学所无法窥视的高点。
在众人恢复后的一霎那，不约而同的全部退后，用力的退后——
刚刚他们经历的，是真实的死亡！
就像楚子航所说的，当死亡真正降临的时候，没有谁是不恐惧的。他们颤抖的捂住自己被枪打中的地方，尽管那里现在连衣服都是完好的。
“你是魔鬼！”窒息的喘息声中终于又一个尖细的声音大喊出来。
楚子航转向恺撒，“要不要再试一次？”
“你想怎么样？”恺撒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带他们走，永远别再来这个地方。”
指甲剜进手掌中。恺撒咬着牙，原来他准备了三年的战役，一直都是被这个人以绝对的力量玩弄于股掌之中，包括他们的得意，包括他们的惊恐，还有自己的愤怒，在他看来不过是预料中的游戏，写好了他规定的结局。
消失了三年的楚子航，大家都认为已经不存在了的楚子航，远远地望着他们。
就像路明非隐约中看到的一样，他有一双美丽的、空洞无眼的黄金瞳，不见一丝光亮。
“是死侍。”零轻声的说。
她从背包里抽出了一柄重装的乌兹，毫不犹豫的定位瞄准，手指扣上了扳机，瞄准镜里映出的却是路明非紧皱着眉头的脸。
“如果是楚子航的话，这一枪肯定打不中。”声音平静，就像是谈及一次实验，然后，扳机扣下。
弹道擦着路明非的耳廓一阵火热，从炽燃的空气中滑过。
他吃惊的回过头去，子弹就在离他的眉睫不到五厘米的地方裂成了两半，一道寒光贴着他的鼻梁闪过。
楚子航手上拿着一把三寸来长的小匕首，对干出膛的高速子弹犹如削泥。突然拉近的距离，路明非甚至能嗅他苍白的颈部有一种特有的潮气。
像是在雨水里泡了很久的花瓣，淡淡的并不难闻，但让人很不舒服。
路明非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楚子航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依旧是十八九岁大男孩的样子，连时间在他的身上都是死的。
不过再不是从前那种三好学生的感觉，非要形容的话，路明非想到了长年吸毒的少年犯和从未见过阳光的吸血鬼的一种融合。
虚弱而危险。
还来不及多想，路明非被芬格尔一把拉到了后面。就在他刚刚发愣的瞬间，楚子航的那把匕首在他之前脖子的位置划过了，一点声音也没有。退后几步，他的额头上不禁渗出了冷汗。
“不用一副那么悲痛的样子，他现在应该是无意识状态，你就当时个不认识的死侍吧。”芬格尔用手上的重机枪抵住了迎面而来的匕首，枪身在还来不及发出悲鸣前断为两端。“不对，当成一个不认识的……龙类吧！”
在楚子航的刀锋就要贴上他胸口的一毫秒，芬格尔一个突然的后仰，同时提脚横踢上他的脚腕，“小师妹，交给你了！”
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移到两个人身后的零举着小型的“无限”枪支，里面是货真价实的炼金子弹。在楚子航重力失稳向后退步的时候正好抵住了她的枪口。
“师弟呀……你生前是用长刀的，这种贴身作战不适……”芬格尔正缓了一口气，一句话没能说玩有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我猜的果然没错，真是可惜。”
“你猜的什么？他现在无法使用言灵，准确的说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里以后火系的言灵都被限制了。”零的声音冰冰的从楚子航身后传来，举枪的手没有一刻放松。
“不能用言灵呢，那我们就是有两点优势喽？我猜。”芬格尔直视着楚子航一直都微微低着的脸，似乎想问出些什么。
楚子航一动不动的站着，淡色的唇紧阖。或许他这三年都再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语言功能快要丧失了。
似乎是为了修补此时难熬的沉默，不加掩饰的脚步声从僵持着的四个人周围迈进。一步一步，踢着石子的声音，拨开树枝的声音，就好像是来了一群远赴聚会的人，闯进了气氛诡异的战场。
“你猜的没错。楚子航不善于用短型刀械，而且现在也没法使用言灵。”金色长发的男人缓步而来，抬手拨开横在自己头顶的榛树枝桠，看到目前的场景后露出了一个无法表意的僵硬的笑容。
他的身后是一群满脸叛逆的得意的少年少女，“我们用水系龙侍的龙骨提纯液在周围布下了言灵矩阵，对火系的言灵比“戒律”还要厉害呢！”其中名为菲力波的小男生很是挑衅。
恺撒纵容的拍了拍他的头。
他设想过千万次他们再次见面的情况，当然也包括这一种。楚子航变成了死侍？他觉得再让他思考三年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胸口的旧伤隐隐作痛，而他的愤怒就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对一个没有意识的人来说，报复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答应过我会作为一个人死去的。”
不是很害怕变成死侍吗？害怕失去仅有的一点点快乐和悲伤，和从前共同浴血的朋友们刀枪相向，而他们全都以斩杀你为荣耀……你不是很害怕变成这样吗？就像现在这样。
三年前在他把村雨刺向他的时候，明显是还有自我意识的吧。真是个懦弱的混蛋。
“我没想到你也会贪恋生命到这个地步。”
恺撒走进四个人，或者应该是三个人的战局，接过零手中的枪，稳稳的抵住他的后脑。不管如何，已经弄成了今天这样，还是我亲手送你离开吧。
拖了三年的隐痛，也该结束了。
枪口下低着头的人伸手理开了遮住眼睛的额发，锐利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微小的冷笑，一双黄金瞳不再是枯黄的草原，而是上面滚起的层层火浪！
一片飘落的榛叶静止在了空气中，加图索家的年轻人们无法收回自己大笑的嘴角，全都变成了一种惊恐的欢乐。
言灵·时零
停下的还有恺撒准备扣下的食指。
楚子航还在理着他略长的鬓发，从容的转过身去，慢慢掰开了恺撒握枪的手，一把“无限”短枪最终传到了他手里。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用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自问自答，声音清冽如昔。
“作为一个人死去？我现在当然是一个人，只是你不想承认还有凌驾于自己之上的混血种存在吧。”
“贪恋生命？是呀，死亡感觉还会让我恐惧。当死亡真正降临的时候，没有谁能不恐惧。”
砰——
砰——
砰——
砰——
……接连不断的枪响震动了整个树林，逃亡的飞鸟在半空中无法扇动自己的翅膀，他是这个绝对领域的神。
稍作停顿，是他伸手取走了零身上的弹夹。更换子弹后重新开枪，他就像一个得了癫症的孩子一样不肯停歇的重复着杀戮。
短短不到十秒，只剩恺撒一个人了。他保持着冷笑的表情揉了揉恺撒淡金色的头发。
时零解除。
满地犹如屠宰场般的血液，只有在战争大片中才会出现的堆叠的尸体——面无表情的零，略带惊讶的芬格尔，茫然的路明非，还有，没办法哭的加图索家的十多个孩子，横七竖八的躺在血泊中。
恺撒僵硬的、一点一点的抬起手，青色的血管暴起，他死命的扯掉了自己刚刚被楚子航碰的头发，鲜红的血液染进了他的眼角。
“你还是个人？！原来以为只是天性薄凉，你根本就是魔鬼！杀戮成性的变态！”时零解除的一瞬这些话几乎没有停顿被恺撒吼出来，眼眶涨的要比血还鲜艳。
没有任何犹豫，猎刀已经捅进了楚子航的胸口，似乎还不解气般他把没至刀柄的利刃重新抽出来再次刺下去。
连捅了数十刀，直到青黑色的血迹覆盖了他狰狞的脸。
站的笔直的人影终于瘫坐在地上。
就像没有痛觉一样他低头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胸口。
“这样就解气了吗？”他轻轻的问。
从来没有一个伤成这样的人还能发动言灵，但时零的领域再次统治了所有的人和尸体。
一滴就快低落的血晃动几下后重新回到了恺撒的刀刃上。
楚子航翻过自己的左手，就像上面端着某样分量不轻的东西。
时零的进阶言灵，昂热穷尽一生也没能达到过的那个禁地。
言灵·沙漏。
他翻转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时间。
无视一切爱因斯坦的物理规则，时光逆流而上，已经落下的流沙通过细小的锥形倒回从前的位置。
地面上的一片叶子向上飘去，完好的长在了树枝上。
满地色鲜血分流，淌回各自主人的伤口里，伤口也急速的合拢，子弹飞了出来，倒回枪管，倒回弹夹，狄克推多上干净的没有一点血迹。
生死人，活白骨，真正的易如反掌。
这是完全的神迹！人类科学所无法窥视的高点。
在众人恢复后的一霎那，不约而同的全部退后，用力的退后——
刚刚他们经历的，是真实的死亡！
就像楚子航所说的，当死亡真正降临的时候，没有谁是不恐惧的。他们颤抖的捂住自己被枪打中的地方，尽管那里现在连衣服都是完好的。
“你是魔鬼！”窒息的喘息声中终于又一个尖细的声音大喊出来。
楚子航转向恺撒，“要不要再试一次？”
“你想怎么样？”恺撒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带他们走，永远别再来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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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会在这个楼里发一些小段子庆祝子航生日~子航儿童节生日好开心，为此我今天也决定要过超龄儿童节了！再次祝福楚少还有小朋友们生日or节日快乐罒ω罒
因为小段子君更正文实在无关，所以又新开了一楼，请戳这里：http://tieba.baidu.com/p/2363309620
跪坐在黑暗阴冷的地下石殿之中，楚子航慢慢解开自己的上衣。他低头凝视着自己胸口的位置——长年没见过丝毫的光亮，他皮肤中的深色素都大半消退了，像冰瓷一般有着淡淡冷光的透明。他能清楚的看见自己的胸口那些淡蓝色的诡异的痕迹，纵横交错。
就像是一些颜色鲜艳的粗壮的蚕虫伏在他的皮肤下，包围了他的心脏——他能感觉到它们在不断地向内蠕动着，细碎地噬咬他的身体。
楚子航用手指试探着按向那些蓝色最为集中的地方，然而只按到了自己胸腔的骨骼。
“恺撒……”原来你这么恨我。
那把狄克推多上淬了某种力量很强大的药物，即使沙漏能把时间倒回，但在之前那个短暂的间隙中，那药物已经迅速地和他的身体融合了。
“应该是海洋与冰之王后裔的龙骨提纯之类的东西，要想限制你的言灵他只能用这个办法。”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想起，却并不接近：“这下就难办了，我说过你不该亲自出去的。”
“龙骨的提纯？是指直接利用相克的言灵属性来限制对方吗？很厉害。”楚子航好奇的观察着那些淡蓝的伤痕，马上又露出钦佩的神色。
幽幽的一声长叹，隐匿在黑暗里的那个人似乎很是无奈：“这是你自己的身体，不是小白鼠一样的实验品。你难道不感觉痛吗？”
“很痛。”
“如果他们再来你准备怎么办？”
楚子航自嘲似的浅笑了一下，冷汗滑过他的脸颊滴落在地上。“不会再来了，我把他们吓到了。”
“不要得意，滥用不属于自身的言灵，产生的反噬也会加倍。你体内的那个东西本来会一次烧完你所有的资本，要不是因为奥丁的特殊血统，你三年前就没命了。”苍老的声音警告着。
“谢谢，还是因为你及时的救了我，我知道的。”
阴影里的脚步声嗒嗒的走远了，楚子航有些沮丧的躺倒在地上。因为三年前那次放血的伤口太深，手脚腕部也被炸损的厉害，他不得不放弃了村雨而换做最轻小的匕首，可马上就被芬格尔发现了。而且长期作战的话他的脚也会支撑不住，连想要装成是死侍都没办法，只能选择了最快速又最有威慑力的办法吓退他们。
……“你还是个人？！原来以为只是天性薄凉，你根本就是魔鬼！杀戮成性的变态！”恺撒的怒吼声回响在他耳边，他在潮湿的地面上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原来恺撒觉得他那么坏。他忽然也觉得自己可能天生就很不好。
更加沮丧的捂住自己胸口刺骨的疼痛，他试着想睡一会儿。
昂热在校长办公室内用力揉着额角，桌面上那几张任务报告书让他头疼不已。言灵·沙漏，楚子航的父祖的言灵都是时零，他在龙王的力量催生下爆发出这种潜能倒并不用太奇怪。
可昂热比一般人更了解这种能力在威力强大的同时又是多么的诱人。扭转时空——这让全世界的人都会痴狂吧！
父母亲想要复活他们意外夭折的孩子，老人想要挽回他们的青春，政治家想要某个局部地区回到二战时的状态，商人想要在几年前的经济危机里狂买降价的股票……这种违反秩序的能力存在一旦被知晓，无论是混血种还是普通人类都会趋之若鹜，以各种疯狂的理由要据为己有。
这样的言灵，只是当成一种战斗用的武器就太过天真了。他在密党传下来的历史笔记中看到过它的出现，公元1476年，一名英国的混血种被发现拥有了这种能力，最终在近百个匈牙利混血种的围攻下被活捉，逼迫他使用言灵复活他们已经去世十多年的首领。因涉及的时间太长，那个英国人活活被言灵反噬而死。
而现在的人类，显然要比那个时候还要贪心一百倍呀，即使为此引发大型的战争都不会出人意料。
楚子航并没有死，到底是敌是友也并不清楚，看来自己的这三个学生还真是什么都没想就写了这份任务报告呢，本应谨慎保密的事情就这么简单的公开化了。但这个言灵如果让校董会知道…不对，校董会也早就知道了。
不过多久他们就会察觉到这背后的利益吧，那可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嗅觉比狗还灵敏的商人，但楚子航对这种言灵究竟掌握到了何种程度，从这次任务中还看不出什么端倪。
真让人头疼啊。
昂热给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以他们卡塞尔现在的力量——即使是有了处于混血种最高点的恺撒——对付龙类也并不轻松。如果再为了什么利益而发生内部矛盾的话，后果就是失败！
所以楚子航必须死。
哪怕他自己都不了解他到底有了多么该死的力量。
实际上楚子航也的确没想到商人思维的可怕。无论是几千年来作为玄女和死侍们朝夕相处的记忆还是二十一年学术宅的时光，都没人告诉过他这些。就在昂热已经果断的划定了他的命运，而校董会那边正为该如何处理他争吵的脸都涨红的时候，他正仰面躺在地下的尼伯龙根里睁着大大的金色的眼睛数着石壁顶部的滴水。
弗里德里希·冯·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无奈的渡步。三年相处下来，他发现这货有时候还真不是一般的天然呆。这本来没什么不好的，在一个普通男孩身上还可能很讨女孩喜欢。但麻烦就在于，一个有可能要跟全世界为敌的人怎么可以把他的敌人都想象的和自己一样天真！
最大的麻烦是，跟弗罗斯特这样老奸巨猾的人相处时间长了，再看看那个所剩时日已经不多了的天然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些事情。该怎么跟他说，他很在意的那个恺撒，也许就在那些算计着要怎么榨干他的生命的众多人之中呢。
一滴冷气凝结的水珠从黑洞洞的顶部落进了楚子航的眼睛里，他伸手去把它抹掉，然后凝视着自己的手掌。再次见到恺撒，他脑海里还是三年前那个矛盾的二货，但看起来又好像成熟了很多，一副值得信赖的领导者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他的头发，就像他之前一直想做的那样，没想到恺撒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
指缝间好像还残留着那些柔软的触感，就像抚摸了阳光一样。楚子航胸前的毒性还剧烈的制造着疼痛，而他心里其实还有点开心。白痴，我花了无法再拿起村雨的代价送你出去，可不是为了让你伤心的，又怎么会真的做出那种事情。
而就算向恺撒所说的，自己其实要比想象中的坏很多，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英国考茨沃兹小镇绿荫遍地，在此处校董们的会议首次持续了七个小时之久。
议题无非一个：言灵·沙漏。
“如果让卡塞尔的执行部派出三支超过五十人B级以上血统的部队，还是用水系的龙骨限制他本身的言灵，让一部队打头耗尽他的精力，第二三支再潜入周围包围，我们还是胜算很大。”
“而且根据任务报告书，楚子航的身体似乎处于一种虚弱的状态，可以推测他对这种高阶言灵的使用时间不会太长，是吗恺撒？”
“拜托各位先生，”伊丽莎白的声音打断的谈话：“昂热校长那边证明他有可能跟传说中的奥丁有很大联系，而奥丁一向是龙类最大的克星，为什么我们在一开始就把他当成敌人对待呢？说不一定可以是朋友呀。”
“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跟死侍为伍就是背叛了所有的混血种，这一点难道还存疑吗？要拉拢他做朋友？恕我直言这个年轻人的胃口是喜欢漂亮的龙类女性像大地与山之王那样的，可能还看不上小姐您呢。”
“您太过分了！”伊丽莎白和另一位女性一起拍桌而起，被各自的管家拦下。
恢复了淑女的风度，她柔和的冷笑着：“您这么急切的为怎么捉住他献计献策就真的是因为对背叛者的气愤吗？据我所知您旗下的产业去年的时候因为您自己的一个小疏忽一下子被加图索家吞并了87%，您今年对卡塞尔学院承诺的捐款都还没交齐吧，还要维持您那奢侈的生活，真是希望时光倒流啊~”
“请大家冷静一下。”眼看几位校董就要互相揭破假面，一直默数着佛珠的中年人总算开口。
“说句实话，我很希望能得到这种能力的所有者。”如此坦诚的交代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他身上。
“很多年前，那时我的血统很不稳定，也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家里的所有人都当我是危险的神经病。只有我的妻子，她嫁给了我这个危险的人，陪伴我，为我争取自由活动的时间，还怀上了我的孩子。那时她怀孕八个月，我们一起在街上给宝宝买小衣服小鞋子的时候，我忽然不受自己控制的爆发了，杀戮的基因让我渴望鲜血。”
“我的妻子为了阻止我伤害那些普通的人，死了。”
“我原以为自己的下半生都再也没有机会走出这种痛苦，听说这个言灵真实存在的时候我激动的哭了出来。我知道大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种种私心，像我一样的贪婪。我无法阻止自己的想法，哪怕知道这有多么无耻。”
喧杂的气氛冷场了许久。校董会本来就不是一个互相信任的存在，但居然有人能在这种地方把自己私密的痛处讲出来，只能说明他已经是做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一声低低的呜咽在沉默中异常清晰。“抱歉各位，我的爸爸妈妈在那次坠机中逝世后我真的好想他们……要是能换回他们的话无论要我花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求大家帮帮我……”一向傲气的女人哽咽的像一只小猫。”
之前被加图索家吞并了产业的男人欣喜的发现形势开始一边倒的倾向自己所期待的方向，只是那个最讨厌的家伙，他瞟向恺撒的位置，这个一直以来喜欢把局面控制在自己手上的男人今天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言。
“那恺撒·加图索先生怎么看呢？”虽然讨厌甚至深恶痛绝，他还是不得不让自己的语气表现出一点殷切。
“我这一生到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非要扭转时间不可。”恺撒放下高脚的红酒杯，轻描淡写的回答。
“可是您的母亲……”
“我的母亲要是知道我参与了你们这种计划，就算能从新回到这个世界，也会因为对她的儿子太过失望而离开的。”
“非要说遗憾的话，就是将来不能跟楚子航决一胜负了。他是我的对手，你们当然可以为了自己的种种遗憾投票，联合起来杀人。但如果你们的行动造成了我遗憾的话，我也会杀了你们哦。”恺撒抬起下巴，他的眼眸里泛出丝丝耀眼的金色。
“恺撒您大概误会了，我们并没有说要杀了他，说实话只是想胁迫他帮我们一下……”
“英国考茨沃兹小镇，我们现在开会的这个漂亮的庄园，就是六百多年前上一位言灵沙漏持有者的故居，是我选的位置。”
恺撒站起来走向门口：“随便你们怎么决定好了，不过在这之前请做好要跟恺撒·加图索为敌的心理准备。”
第十章
尼伯龙根中的时间是凝固的，身体会停止生长，也不需要进食，不分昼夜，只有一条条看不尽的黑暗的路、黑暗的厅堂大殿和孤独。
楚子航现在才明白自己从前在卡塞尔接受的信条是错误的：其实只要龙类不想，混血种永远不可能使其灭绝。尼伯龙根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相对平行的精神世界，在这里人类始终都是客人，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就只能徘徊门外，而龙类则可以在他们自己的宫殿里肆意构筑无限宽广的天地。也许只是一间可以在海底看到夕阳的小屋，点着长信宫灯；或者只是地铁隧道里堆满糖纸和薯片的大石头，有一台信号不清的黑白电视。那是他们的世界，只要呆在里面，他们就可以永远不必受到人类的打扰，无尽的活下去。
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命运的弃族，明明知道自己在曾一向看不起的人类面前已经优势不再，明明知道可能被杀死，还是会允许人类进入自己的领地，甚至伪装成人类的样子进入他们的社会……还真是孤单啊。
在这种刻入骨髓的孤单里，楚子航能做的只是尽量多的让自己休眠。有时他会梦到在千年前青藏高原上骑马夜奔，追逐着龙类的踪迹，那时连死侍都会被原住民们敬畏如神明；有时他会梦到云南炽烈绽放的花田，仿佛雨后的彩虹般绚丽，那种卑微而又强大的生命力至今会让他呼吸颤抖；还有的时候，他也会梦到卡塞尔，绿树成荫的后山上有一棵自己在植树节时种下的墨西哥木棉，伸展着茂密掌状叶片，层层叠叠的缝隙里恰透出一双年华正好的少年，他们有着骄傲而温暖的影。
如此的让人眷念。还并非是放不下的那些青春的情愫，这种眷念，已经类似于植物对它们的太阳的敬仰。
可他发现自己能停留在梦里的时间越来越短了，色彩缤纷的梦境似乎在被某种东西吞蚀着，逐渐变成了一些晦暗不明的光影，到最后，只剩下跟现实中一样的望不透的黑暗。他在梦里趴下来在这片黑暗了摸索着，没有草叶痒痒的滑过指尖，只有冰冷而坚硬的大块物品，上面沾着腥臭的液体，缓缓蠕动。他在心里知道这是什么。
自己不久就要死了，他梦到了自己死后的尸骨，一天比一天腐烂的厉害。这样的自己，或许只有留在不为人知的坟场里，面对野狗和秃鹫的时候还能找回一丝尊严，又有什么资格去奢求阳光呢？
“玄女……人类又出现了……外部……破坏……”低沉的絮语声轻易打破了他从不安稳的睡眠，楚子航尽量用力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关节。
“什么人？和上回一样吗？”他没有去看周围的死侍，而是按照睡前记下的数字开始继续数石殿顶部渗下的水珠。
“不……上次的面孔……没有发现……”
楚子航轻松的露出一个微笑：“给我看看他们的样子。”
这名每次向他传话的死侍的言灵能够凭空重现出它那双黄金瞳机械的扫过所有的景象，曾让楚子航很感兴趣，甚至还专门给它起了名字方便称呼。后来他才逐渐从前人的记忆中明白了“玄女”这种有思维的生物存在的必要——死侍记住“名字”和它们自身的联系，不会超过1024滴水落下的时间，就像石头很难记住它叫石头一样，而这难免会导致效率低下。
在言灵构筑出的虚拟影像中，他看到了不少于三十个青年或中年的外国人，穿着他曾经一度很向往的卡塞尔执行部正式专员的制服，胸前的世界树标志一半繁茂一半枯萎。
“他们说……谈判……合作……和奥丁……”死侍努力重复着它所听到的声音，丝毫不明白奥丁指的就是它们的主人。
楚子航皱起了眉。
“好像是昂热的人，不妨出去听听他们要怎样。”弗里德里希凝视着半空中的浮动的影像。
“现在我要代表奥丁，去跟卡塞尔的人谈判吗？”楚子航觉得有点讽刺，他还认出了其中一些曾经是狮心会的成员。
“是的，实际上你代表的是中国古代的屠龙家族唯一的一支血脉，还坚持着一些不为他们所知晓的坚持。”苍老的声音回答道。
“明白了。”拿出点骨气来吧，他轻轻对自己说。
“去拿我的衣服吧。”
暮秋的朔风席卷着沙尘敲打枯叶，如同战鼓雷雷而刀戈喑哑，楚子航身上狼皮滚绒披风在大风中张扬的大大地鼓起翻滚，粗糙的质感另有一种沧桑，披风内露出贴身的纯黑细稠衣，上面用银线绣着日月星辰，好像宇宙般无尽的扩展旋转，而只衬出那粗犷的狼绒下，这具身体如此的纤长瘦削。
严阵以待的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那个人仿佛踩着钟鼓声响般庄严，每一步抬脚落地都有着千钧之力。现代的科技武装下的执行部成员恍若面对古老着的神明，他们不可思议的感觉到在那如同刀削的肩上能背负起沉重到令人窒息的万年时光，还有在此后的万年里都无法开口言明的孤独。
这种程度，人类是做不到的。
“你好……我们是卡塞尔执行部的专员。”带头的人打破了沉默，毕竟曾数次面对了龙类的威压，他总算是让自己在这个少年的气场下稳定了心神，可还是感到自己似乎在说一些不合时代、荒诞不经的话。
“哲罗姆教授，您好。”楚子航依旧冷漠而疏远的回答。他曾经选过一个学年哲罗姆教授的炼金化学课，可现在他明显的看出了来者眼中无法掩饰的杀意。
带头的人愣了愣，也很快弄清了现在的状况，直接省掉了那些多余的话：“我们知道奥丁一直以来都是龙类的敌人，我们是来谈判的，既然有共同的目标，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这不需要。虽然目标一样，但我们采用的不同的方式不都会让对方感到可耻吗？还是说，你们愿意接受死侍成为你们的同伴？”楚子航在离他十米远的位置轻轻的笑了，又是那种冷清而艳丽的、挑着眼角的笑容。
“如果你拒绝的话，我们只能认为那些死侍就是我们此行就要消灭的敌人。”中年的教授在这般笑容下竟半天才说出准备好的台词：“此外，你同意与我们合作又有什么不好呢？青铜与火之王、大地与山之王不都是在卡塞尔的力量下才彻底杀死的吗？我们不能容纳死侍，但我们能够接受曾经身为我们一员的你。”哲罗姆忽然觉得自己说出的这些台词有些恶心，但这也是任务的一部分。
楚子航沉静的看着他，不禁让他回想起多年前自己的课堂上，这个东方的男孩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照进来，他的侧脸就像笔记本上那些配平的方程式一样干净——“教授，这个炼金反应正确吗……”
心里一阵惋惜。
“你的眼睛不是这样说的。”和当年一样清澈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回忆，楚子航走近了一些看着他“那些话我很喜欢，但不是真的。”
“你们是来杀我的。”
话音落下，四面八方都是枪支上膛的声音——潜伏在周围的另一只执行部部队，隐匿的极好，而楚子航的听觉并没能灵敏到根据声音判断他们是否能在自己言灵涉及的范围内。
哲罗姆的脸完全阴沉了下来，他已经无法强迫自己再带着那种伪善的面具了：“我们可以不杀你，但请务必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有多少人？”
“一百五十名执行部的精英，你逃不掉的。”
楚子航皱起眉，双手却不自觉的虚握成拳。没想到会这么多，逃不掉的，是这一百五十个人。自从有了新的玄女管理族人，奥丁就再没出现过这个本属于他的尼伯龙根里，可如果玄女离开尼伯龙根超过四分之一个时辰，神就会返回这个领域，那个时候，这一百五十个执行部的精英，一个也别想再离开。
楚子航这个杀胚并非个惜命的人，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生命无非手起刀落。可是，该死的是这回是整整一百多活生生的人！
跟那些死侍不同，这回他面对的是有名字的人，有思维，有爱恨，还有家庭的生命……就跟他从前一样，幸福的人。
如果再继续留在这里，只会看到这一百五十人的血染红泥土，汇进仇池里，尸骨变成大漠里的沙暴。
“走吧，我跟你们走一趟。”
他忽然觉得恺撒说得不对了，自己应该还是算一个好人吧。
几个执行部的专员立刻拥上来，特制的手铐伴随着金属和骨肉摩擦的声响合上，完全贴合着他的腕骨，而镶在手铐内部的一根炼金的青铜骨刺随着金属的扣合穿透了他的皮肤、骨骼和血管，饶是以楚子航的自制力也不禁颤抖了一下。
“为了周围人的安全，这是必须的，请你理解。”哲罗姆教授带着些歉意在他耳边说着。
楚子航没有回答，又一个人粗暴地把特制金属口塞勒进了楚子航嘴中，是为了防止他发动言灵。脚踝上也被一圈一圈绑上了极重的链条，同样冰凉的青铜刺穿透了他的腿骨，这次他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让自己跪倒。
但也没有反抗，反正这些人可以拿来威胁他的不过他的一条命而已，这对他来说没什么要紧的。
就这样被压进了直升机里，一个被隔开的密闭小机舱里他被更多的锁链锁紧，甚至连视觉也被剥夺。
“喂，我说你是个白痴吗，刚开始那么威风凛凛的，怎么一听到有一百五十个人就软呢？太没意思了。”他隐约听到有人走到了他身边，很是调侃的轻笑着。
楚子航没准备理他，不过就算他想回答,那个紧紧勒在他齿间的金属也不允许。问话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轻轻的把手伸到他脑后替他解开了口塞。不同于之前那些人的粗暴，这个人的动作温柔到小心翼翼，就像是唯恐弄伤了自己的宝贝。
楚子航忽然想起他的声音很熟悉。
“张嘴。”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递到了自己嘴边，猜想应该是某种抑制血统的药物吧，也没什么犹豫就张了嘴，听话的就像一个任人摆弄的木偶。
“唔——”嘴里许久没有过的甜腻的味道说实话吓了他一跳，居然还是草莓味的，软软的融化……好像是奶油。
“怎么样？你以前最喜欢的。”那个人像终于忍不住似的长叹了一口气。他感觉一双温暖的手抚上了他的头顶，把他的眼罩也取了下来，“唉，子航……你要是连我的声音都认不出来就太让人失望了。”
“兰斯洛特。”楚子航有些艰难的叫出了他的名字，“你也在这里……”
“废话，我能不来吗？你知道今天这一百四十九个人想把你怎么样吗？知道你一到关键时刻就会犯天然呆，幸好我主动请缨加入了！这里有六十七个人是校董会派来的，他们要把你活捉到实验室去做脑部手术让你智商降为零，还有八十二个人是校长派来的，他们的任务时躲过校董会的人直接把你杀掉！”
凶狠的敲了一下他的额头，“白痴呀你！居然这么容易就被绑上来了。”
楚子航虚弱的笑了一下，“那你还能来喂我吃蛋糕，我很开心……来这里比我想象的还要值得。”
兰斯洛特像没有力气般在束缚着他的铁板床边蹲了下来，“待会儿飞机着陆后我有办法救你出去，苏茜也在机场配合我们。我们要暂时先到法国躲避一下，我父母也都很欢迎你……不会让你有事的。”
“不用了，谢谢。”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我发誓，无论发生什么都以保证我自己、苏茜还有我家人的安全为前提，这样行吗？”
他忽然发现楚子航被扣在手铐里的手腕不停的渗着血丝，沿着铁青的指尖一滴一滴落下来。心脏抽疼的握住他的手指“抱歉……我没能弄到手铐的钥匙……”
楚子航轻叹了一声，忍着剧痛尽力回握住他。
“我还要奶油蛋糕。”
飞机如期降落在洛杉矶机场，兰斯洛特迅速的给楚子航再次带好了口塞和眼罩，悄然退出了专门关押他的密闭机舱。
楚子航不动声色的任由两个执行部队员把自己拖了起来，他预料自己一出飞机肯定就会被塞进防弹机车里，不知兰斯洛特和苏茜会用什么办法。
外面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喊声，“妈的，谁用闪光弹，老子的眼睛……”他听到身边的一个男人痛苦的骂着。不仅如此，鼻腔里刺鼻的味道告诉他很可能还有烟雾弹和催泪弹。可是，哪怕是这样的话……这些可都是卡塞尔执行部的王牌专员……
两边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都没有松开，他感觉到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上了自己的太阳穴。如果这个人是兰斯洛特所说的来杀他的那一部分队员，现在倒是个绝好的机会。
猛然间机舱的地面像地震般剧烈的坍塌摇晃着，那两个抓住他的人措不及防被惯性摔倒在地上，而楚子航的身体被直接甩了出去，撞在飞机的一排座位扶手上，强大的冲击力让混着唾沫的血液从口塞的缝隙里喷了出来。
有人用力的把他拉了起来架在肩上，“抱歉子航，我们快走。”是很温柔的一个女声，苏茜。
苏茜架着他一路跑出去，跳下飞机前还没忘记把那两个摔倒在地面上的家伙一人一枪再踹了下去。
“不好！大家快离远点，飞机要爆炸了！”他听到兰斯洛特的声音混在嘈杂的人声里喊着，这时他已经被苏茜架上了一辆汽车，发动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告诉他正在公路急速奔驰着。
就这样几乎是跑了近半个小时，苏茜才减速停下，空出手来替他取掉了眼罩和口塞。这时她才发现楚子航脸色铁青，发丝间全是冷汗，“子航！怎么了？”
楚子航摇了摇头，“没事，兰斯洛特呢？”
“不用担心他，我们直接到法国汇合。”
“谢谢你们……”楚子航直视着三年未见的苏茜，当年的青涩已丝毫不留痕迹，而浓黑的眼中温婉愈盛，更多了些成熟的光芒。
“他们很快就会追来吧。”
“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苏茜笑了笑：“这次是由我负责的押送你的防弹车，先带好了护目镜，在兰斯洛特扔下闪光弹后我把车撞在了飞机油箱的位置。他们不会追来是因为他们不能确定你是不是真的不见了，我们事先找好了和你体型很像的尸体，飞机爆炸后必定会是一具焦尸，等他们做完尸体鉴定后我们早藏好了~”
“另外，他们在内部分歧大得很，校董会的人肯定会认为是校长的人故意制造了这起事故，也许现在两派吵的正欢呢！”苏茜很乐观的安慰他。
楚子航沉默不语，他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因为从头到尾还有一个重要的人一直都没有出场。
在被带上了炼金的镣铐后，胸前那块泛蓝的伤口疼痛愈发炽烈，几乎快要摧毁他故作平静的外表，甚至于有时不得不屏住呼吸才能勉强听进去外面的声音。
恺撒……我没有杀他们，你还那么恨我吗？
意识模糊中不知又过了多久，直到苏茜温和的把他喊醒，外面加油站黄色的灯光在夜色中很温暖。“子航你留在这里，我下去一趟。”
“嗯。”
车里只剩他一个人时，不禁又重新陷入了那种不安的感觉，只能勉强撑起在疼痛下麻木又困倦的神经扫视着四周。
苏茜去了十分钟还没回来。
他极力把自己被镣铐锁死的手脚隐藏在黑暗里，只露出一张脸打探着窗外。一个穿着加油站制服的高大的人影一步步走过来。
他看到他压低的帽檐下露出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假笑，金色的长发从他的帽檐下垂下来，在夜风中飞舞。
“恺撒。”他静静的看着他走来，用唇形喊他的名字。
恺撒隔着车窗向他摆了摆一串钥匙，上面还有一只绣花小鞋的挂链——是苏茜的钥匙。
就像一个主人般打开了车门，恺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两人对视良久，恺撒终于把头低下了逼近了他的脸，他能清楚的看到那冰蓝色的瞳孔里刺骨的寒气。
“这辆车没法开了，不如换一辆你更习惯的？”五十步左右远的地方，银色的布加迪威龙耀武扬威的闪着光。
“苏茜呢？”
恺撒无所谓的耸耸肩，“和法国佬捆一起送给校董会了。”
楚子航压着眉头坐在车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好了，现在利用完了你为数不多的朋友，还有什么办法逃跑？我奉陪到底。”恺撒伸手抓住了他手铐的链子。
“啊啊啊——————！！！”楚子航摔出车外，罕见的凄厉惨叫起来。刚刚恺撒用力扯动他的链子时那根穿在骨头里的青铜刺钝刀般切割着他脆弱的腕骨，一直被嵌进了手掌里。
恺撒松开了他，蹲下来看着他一半的身体倒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嘴唇惨白中泛着很吓人的紫色，冷汗淌在地上瞬间就湿了一片。
抓起他瘫软却不断抽搐的手臂，恺撒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他从手腕一直到手掌中部的裂口，是一条完全划透了的裂口，可以透过它看到下面的地面。
用手帕轻轻的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迹，半昏迷中的楚子航听见了一声轻笑。恺撒声音柔和的伏在他耳边：“还记得上次在山里，你做了噩梦以后醒过来，也是像这样狼狈的样子，也是像这样惨叫。那时我觉得很害怕，很心疼，真的。”
“现在我觉得看你这个样子很有意思。”
“是吗？”楚子航咬牙挣扎着，“那还有更有意思的……”
他右手猛地发力反手握住了自己的铁链，死命的扯下！恺撒瞪大眼看到只有腕骨大小的手铐竟被活生生的拉了下来，清脆的骨折声狠狠敲击着他的耳膜。
“砰——”沾满血迹的青铜手铐一端掉在了地上，仿佛时间静止。他的左手手掌从中指和无名指中间被分成了两半散开，而拇指和小指全部向内骨折到粉碎，模糊的骨肉中血如泉涌。
但这次他一声都没有叫出来，反而朝着恺撒冷笑了一下，彻底昏死过去。
好奇怪呀，谁能告诉我为什么用爪机看不到自己的帖子了，我还以为被删了呢！回寝室了用电脑又看到了，再用爪机还看不到！别的帖子都看的到，只有自己的不见了，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豪华的私人别墅在主人离开时长期由两位菲佣看管，英语说得不错，还通一点基本的中文。
“这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自己清理一下吧，过后我们会把要做的工作告诉你。”黝黑的中年妇女对这个明明是个亚裔却皮肤苍白、脸颊凹陷的尖锐像个吸血鬼似的中国男孩感觉很不好。毕竟要找这么一份高薪的工作也不容易，她一开始就把楚子航定位成了抢饭碗的。
“麻烦您了。”楚子航对她微微一点头，似乎是习惯了的待人疏远的礼貌。
那瘦削的背影又让她在恍惚中好像看到了自己远隔着太平洋的倔强的儿子。
布满尘埃的小屋从别墅刚建成时就因为光线太差被空置出来了，一层灰翳黏在窗户上，很潮湿的样子。这对在地下不见天日的生活了三年的楚子航来说倒已经不错了。
但这里似乎一直以来都被主人当成是废弃杂物的安置点，在一堆生了虫卵和青苔的桌子柜子中实在很难立足，地上还有乱扔着几双同样沾着灰尘的皮鞋，可以看出曾经是很高档的奢侈品，简练的样式也很出挑，只是被主人抛弃后不得不在这里充填空间。
楚子航从这乱七八糟的杂物中挑出了一架单人床和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留给自己用，而麻烦的是要把剩下的这些东西全都清出去——这些实木的家具很多都远远超过他的体重，搬运的话起码也要两个中年男人合力才行。
重伤初愈就做这样高强度的体力活，那些辛苦救他的名医们一定会觉得自己是白忙乎了一场。手脚上的绷带和石膏都是他自己强行拆掉的，骨节破损的地方是被医生们用金属钛精细的修补过，但现在不过能勉强站直而已。
在这个世界上，好像所有帮过自己的人都会很惨，虽然他现在的确很想有一个人来帮他对付这个在高度和重量上都压过了他的衣柜，现在在楚子航眼里这个衣柜就像一个庞大的龙类一样对着自己耀武扬威。
“喂，需要帮忙吗？”刚刚带他过来的中年女人在屋外喊他，见他迟迟没把房子清理出来有些不耐烦了，还没看过哪个大男人这么磨蹭的。
“不，马上就好了。”楚子航像是一种自我惩罚般的拒绝。上下齿紧紧的咬合在一起，他双手抬起了那个柜子，一点点用颤抖的小腿把自己挪出去。
等到最后一张不用的桌子被搬出房间，他发现自己两边的手臂和小腿都变成了骇人的血红色。并不是皮肤的擦伤，而是积皮层下肿胀的淤血。
就像自己梦中那个腐烂的尸体一样。
摇摇头不去想自己死后的样子，楚子航干脆把左手上的绷带也拆了。双手浸入冰冷的水流里，他有些笨拙的洗出了一块抹布，一遍一遍的把房间里每一个角落的灰尘都擦拭干净。当一次一次把抹布浸入水中清洗的后，左手竟渐渐的失去了对水的感觉。
他把左臂抬起来，用力的掐了一下，愣了愣。他知道自己的左手还是彻底废掉了，不是在壮烈的屠龙战场上，而是在洗抹布的时候。这是恺撒对自己的一种侮辱吧，但也是无可奈何了，他暗中对之前为了抢救自己这只手半条命都没了的医生说了声抱歉。
泠泠冷汗中看着终于窗明几净的小屋，他居然有了一种很幸福的感觉。有这么一间小屋，就在自己挂念的人旁边，这就是他在生命的最后想要的吧。
这种情况下只有脑袋烧晕了的人才会觉得幸福呢。等楚子航模模糊糊的躺上了那张小床才发现自己真的是高烧，放松下来后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无奈的再爬下床，却到处都没找到毛巾，只能用单手费力的把之前的抹布又洗了洗盖在自己额头上，灰尘的味道让他的呼吸道很不好受。
楚子航并非贪恋享受的人，相反他之前就喜欢把自己的生活弄得像个苦行僧。但在意思模糊中他渐渐很想恋从前被恺撒带到安珀馆的时光，放满热水的浴池、温馨的有着木质清香的客房和专门为他准备的纯棉睡衣，最重要的是，那种特有的温度。如果还有来生的话，他想要有一个这样的家。
努力让自己坚强一点。
高烧一整夜，当清晨一缕黯淡的阳光悄然透过窗户时，他知道自己还有二十九天了。
每天早晨这个时候他都得起床，把大厅的地板上洒上水，一点点拖干，然后到花园里修剪草坪，如果恺撒在这里开过party那工作会更多。有时可以从混乱的餐桌和地板上的香槟推测出来昨晚的盛况，但他其实很久看到过恺撒了。
也并非很久，十五天而已。
第十六天，日子还是照旧。身体已经疲劳到了一种极点，繁重的工作被一天天愈来愈多的加到了他身上。原本也没顾及过什么家务的楚子航不得不在残废了一只手的情况下拖着一身的病骨承担了这偌大的别墅里大半的家务。从一开始的拖地到现在的刷马桶，为奢华的罗马式浴池端热水——那次舞会结束后的一天清晨，楚子航在这里看到了一支镶着水钻的高跟鞋。
或许留在这里还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晚饭时间跟两个菲佣坐在一个单独的小餐厅里，他依旧基本上什么都没吃就道歉离开了。这倒并非他自虐，而是保护这个身体撑过一个月的必要措施。在执行那次任务之前他的消化系统因为爆血就已经很脆弱了，要接受佣人这种粗糙的饮食只是徒劳的折磨他的胃而已。
好在上次的医生离开前给他留了些葡萄糖，他就把注射器放在枕头底下，每晚一针。葡萄糖从理论上来说是很甜的，有甜食控的家伙忍不住尝了一点，却腻腻的在他舌面上发苦，苦涩的让他漱了很多次口都摆脱不了。
菲佣们还在闲暇的吃饭谈天，一个人漫步在花园里，灿烂的晚霞里一朵朵白玫瑰收起了花苞，深色的叶子在凉风里哆哆嗦嗦的抖动着。
楚子航凝视着天际巨大的、缓缓沉下的夕阳，这样壮丽而悲伤的景象，一生中看多少次都不会厌倦的。楚子航像努力的记住每天夕阳的不同，在生命的最后，那些切开他颅骨的手术刀下，他还能一天一天的数过来。
今天的似乎格外不同。花园的尽头，一个高大的身影信手扶开了玫瑰的枝叶踏步而来，随意束在脑后的金色长发仿佛就是夕阳流动的光辉，英俊的脸庞上笑容迷人。
“楚子航？幸会幸会~”男人看到了他似乎更加的心情愉悦，扑过来就给了他一个意式的热情拥抱。
“不用太拘谨嘛！我是庞贝·加图索，恺撒的父亲。”楚子航嘴角僵硬的抽搐，这个自称是父辈的二货倒很像他认识的三年前的恺撒……
“哇！我觉得这身围裙真是太合适您了……”男人赞赏的眼光移到了他被围裙束住的纤细的腰线上，亲切的伸手拍着他的肩膀。
不只是嘴角抽搐，他觉得自己额上快要爆出黑线了。
“喂！把你的手拿远一点！”竟然有人比他还沉不住气，直接从后面扯住了庞贝的衣领。
两张极为相似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楚子航愣了一下，看恺撒拦在了自己父亲面前。
“啊！我亲爱的儿子，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男人有用同样的方式拥抱了恺撒，被一把推开了。
“你来做什么？”恺撒冰凉的脸上竟满是警惕。
“当然是来看望你咯，顺便来美国玩儿玩儿。”男人一脸伤心委屈，可眯起眼又好像瞬间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还有幸结交了一位新朋友呢，子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玩儿？”
楚子航觉得自己很有吸引自来熟的天赋。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恺撒铁青着脸把自己的父亲赶出去了。但庞贝依依不舍的离开后，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反倒前所未有的尴尬。
恺撒现在忽然有点羡慕自己种马父亲犯二的功夫，可以想起来自己在三年前一见到楚子航基本上也是这种跟他一样的反应，就觉得很不真实是的。
“我先回去了，再见。”三年前每当自己犯二凑上去的时候，楚子航也是这种冷淡而礼貌的样子，但又好像有很大的不同。
好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等一等！”
楚子航回过头来，眸中疲倦涌起，但站在原处的恺撒冰蓝的瞳孔在月光下晶亮。
“没什么……那家伙他不是个好人……而且还很猥琐的，你不要跟他走。”
“是吗？我倒觉得你们很像。”楚子航朝他淡淡的笑了一下，不是那种魅惑的笑容，而是恺撒最熟悉的，连眼底都是调侃意味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