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抽了多少下，屁股已经血肉模糊。苏城全身都在发抖，疼得不停求饶。王问哲要将三个多月来的失望全部发泄出来。
知道武装带抽断了，王才停了下来。苏城瘫到地上，涕不成声。
“师父，那天我真的觉得你是要打死我。”苏城单纯的笑容真的很好看。
“你还别说，那天打完你，再给你上药时，我也吓了一跳，打的时候没感觉下手有多重。”这次换王觉得有一丝抱歉。
“还没下手重啊？我后来去特训营也没被这样打过。”苏城终于抓到了王的不好意思，他偏要撒娇。
“哈哈，是吗，不过那顿打真是管用啊。”
“师父，其实我不是被打怕了。”苏城突然严肃了一点，他内心的话一直等到了现在，终于要说出来了。
“那是因为什么？”
“师父，我…就是怕你不理我了。我是想回你家才逃学的。”苏城又笑了，都已经这么多年了，突然说这么感性的话，他也觉得别扭。
王问哲心中何尝没有感觉呢？只是他不明白苏城心中对他的依恋比他想得强烈得多。
“原来我这么有魅力啊，哈哈。”王也不习惯这种直接的东西，于是调侃了一下。
“师父，你别想多了，是师娘做的饭太好吃了，我才逃学的。”话说到这里，赶紧叉开才是要紧的。
王拿起文件夹，往苏城头上拍了一下，“臭小子，在这等着我呢。”
苏城摸了摸后脑勺，然后又摸了摸军衔，说到“王警官，在单位可不能打我的。”
说完两人都笑了。

再过两日，“青道子”便审理完了。苏城坐在办公室里看着交上来的审讯报告，心里对王问哲佩服得五体投地。往日里觉得他不过是一个善良敬业的老警官，在家里疼老婆，操心儿子结婚的事，没想到在业务上竟然如此娴熟独到。他将报告看了又看，突然秘书通讯员进来敲门。他这才发现开会迟到了。
抓上帽子就往会议室跑，跑出了门，才发现要带的资料还在手提包里。只得赶紧折回来。通讯员对着他喊“苏局长，您别着急，去迟点没关系的。”苏城充耳不闻地跑了。会议室在另外一层楼，他瞅了一眼电梯，就飞速往上跑。6楼其实不算高，但一口气冲上来，他也有点喘。他在会议室门口站了10秒中，重新打扫了一下军容，进去了。
所有人都起立敬礼，他偷偷瞟了一眼王问哲的表情，确实没有表情，但他还是决定先认错吧。
还了礼，让各位坐下。他放下文件包，站着说到：“对不起，各位，我迟到了。什么原因我就不解释了。”说完看了一眼墙上的钟，14：16，他笑着接着说，“我个人有个规矩，只针对我自己啊，不针对其他人。以前我但凡迟到，1分钟5个俯卧撑，今天我迟到了16分钟，80个俯卧撑。咱们先开会，会后有兴趣的同志可以留下来观刑啊。”这番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这个年轻的局长给单位带来了新鲜的气象。
“张警官，您先给大家讲讲8212行动的背景和方案吧。”
“是。”张警官站了起来，走到投影前。“本次行动，代号8212，拟订在下周至次下周之内完成。根据已有情报，犯罪嫌疑人将于3天内进入我省范围，携带有海洛因，大麻等多种毒品……”
会议开了3个小时，这个不算长，任何一次缉毒行动所存在的风险都是显而易见的。不管是走漏风声，还是火力不足，都将导致行动失败，而一旦失败，对面可是一帮连命都不要的逃亡者。
终于部署清楚了，人员也都定了。苏城再一次主动请缨，王问哲也加入其中，凭借着过硬的刑侦学手段，每逢大案，他几乎无一落下。
散会时，苏城还没忘记迟到的事，这种自律性在他身上格外突出。他已经发话，有事的可以先行离开，然后便脱了外套，一五一十地做起来，每一个都可以作为示范动作。除了王问哲见多了这个事，二话不说就走了。其他人都围拢过来，给他数数，当兵这么多年，还头一次见到领导挨罚的，大家都善意地笑着。80个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苏城做完时背后也汗湿一片了。他脸颊通红，呼吸也不匀，被旁边的人拉了起来，他有点不好意思，结果却得到了一片掌声。
“好久没做过了，太丢人了，哈哈。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我下不为例，大家都回去上班吧。”说完苏城自己拿了衣服，收了文件袋，和大家伙一块出了会议室。

写了半天又被删了等会看能不能恢复吧

接下来的几日，各种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着。准备出发前的那日，王问哲端着餐盘将苏城拦在食堂里，“苏局长，一会过来，我有话你跟说。”苏城乖乖打了饭，做到王的旁边。
“你师娘让你今晚去家里吃个饭。”王问哲没有看他，淡淡地说。这种情况往日里也是常见的，几乎算作通知了，苏城从没拒绝过。
“师父”苏城声音很低，他没有动筷子，看着王问哲，“我今晚有事，估计去不了，我一会给师娘打个电话吧。”苏城觉得不好意思，忘了早点告诉师娘，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买菜忙活了。
王问哲这才抬起头来，有一点诧异，“什么事呀？”
“师父，真的有点事，我不骗您。”苏城真诚的眼神，让人只能相信他。
“行吧，那你跟师娘说一声。”王问哲也能理解，毕竟身为局长公务也多，难免晚上有个应酬的。
倒是牟雨接了苏城的电话，有点失望，自己早早买好菜，想给他俩做顿好吃的，毕竟出去行动就不知道多久能回来了。但听到电话那头，苏城又是道歉，又是撒娇，也就不生他气了。
次日，挑选出的武力，集结好后分批出发了。谁也没想到这一去就是十天，中途险象环生，好在无人伤亡。
大家凯旋归来时，虽然疲惫不堪，但都很高兴，苏城意气风发，成就感爆棚。但他还不知道，因为他的考虑不周，今晚有一场风波等着他。

苏城走之前答应牟雨回来的那天去家里吃饭。于是和王问哲下班后开了自己的车，一同回去。
敲了门，牟雨应声来开。苏城的开心全部写在脸上，却在门开的瞬间，看到了牟雨阴沉又不安的表情。他立马感觉有事发生，望屋内望了望，卿茹站在屋内，比十天前憔悴了好多。
王问哲在他之前便发现屋内还有一人，只是并不认识。
“怎么了？这位姑娘是？”两人进了门，王换了鞋，问牟雨。
“师父…这是我……女朋友，她叫何卿茹。”苏城赶紧接话。无论是牟雨的表情还是卿茹的表情，都让他知道大事不好。
卿茹看到苏城时，眼泪就涌上来了，但因为在王家，人生地不熟，不敢哭出来。王和牟雨去了厨房，才知道这姑娘十天前和苏城吃过饭，突然就联系不上他了。电话关机，信息不回。卿茹疯狂地找，可是往日里苏城都为了保密工作，没有告诉她详细的部队地址。后来终于翻到一张苏城发给他的自拍照，瞧见了地标性建筑，正在小区附近。今天才打听到这里，正巧碰到了买菜的牟雨，才知道找对了人，于是便来了家里。
王问哲的火“腾”的就上来了，锅铲碰得叮当响。牟雨自然明白他为何生气，只是卿茹还在，她只能小声劝着。

苏城将卿茹带到房中，赶紧道歉。卿茹这十天从镇静到担心，到不知所措，但无能为力经历了太多的内心变化。她和苏城确定关系才一个月，苏城本想等关系再稳定点再告诉王问哲夫妻俩。没想到竟然因为这次的行动，让卿茹急成这样。
“对不起，我们的行动都是保密的，所以那天走之前喊你吃了饭，也没有告诉你。我没想到会去这么久的，你别生气了。”苏城站在床边，卿茹坐在床上。
“你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吗……”卿茹到了房中再也忍不住了，她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是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哭……”苏城心中万分自责。但话还没说完，听见牟雨在外面叫他俩吃饭。他只得帮卿茹擦了眼泪，先出来了。
王问哲已经入座了，牟雨端了最后一盘菜出来，招呼他俩坐。苏城给卿茹抽了椅子，让她坐在了牟雨旁边。自己准备绕到对面和师父坐。结果刚转过去，抽出凳子，王问哲发了话，“站着吃！”
苏城赶紧将凳子推了进去，站在了凳子后面。他知道这个惩罚已经是最轻的了。但卿茹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她吓了一跳，自己也有点尴尬地站了起来。
牟雨赶紧温柔地拉她坐下，“姑娘，不是说你呢，你第一次来家里，也没准备啥饭菜，你讲究着吃。”卿茹这才坐下，悄悄抬眼看了一眼苏城，直直地站着。

卿茹本来饭量不大，加上连日茶饭不思，气血很差，只吃了一点点就停下了。苏城其实很饿，十天的行动都是高强度的，这会让他吃头牛，估计都能吃下。但他见卿茹放下了筷子，自己也就胡乱吃完了碗里的饭，放下碗筷继续罚站。
“姑娘，是饭菜不合胃口吗？”王问哲问到。
“不是，叔叔，做的很好吃，我已经吃饱了。”
“一会再吃点水果，你的饭量太小了不行的，我刚才已经听你阿姨说了你的事，这几天难为你了。”王问哲知道苏城的情况，和前女友分后一直让自己忙于工作，现在既然走出来了，这个姑娘十有八九会进苏家的门的。所以王问哲就没把她当外人。
“不好意思，叔叔阿姨，这么冒昧地找到你们家里来。还给你们添这么多麻烦，我实在是太着急了，怕苏城出事。”卿茹站了起来，她是名校的硕士，知书达礼，清秀得体，这还是她今生第一次这样慌不择路，现在平复过来，自己有点后悔太过冒失。
“卿茹是吧？快坐下，你找到我们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事不是你的错，再说了，多一个人吃饭，我和你叔叔高兴还来不及呢。”牟雨再次拉她坐下，望着苏城，拿手指了一下，对卿茹说，“这件事啊，都赖他，你别伤心，一会让你叔叔收拾他，老大不小了，做事还这样没头没脑的。”
卿茹听着牟雨的话，一股暖流到了心里，这些天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疏导，笑了出来。苏城见他笑了，心里也松口一口气。
吃过饭，苏城去洗碗，牟雨拉了卿茹坐在客厅里，问了她很多事，卿茹都落落大方地回答了，确实是个优秀的孩子。牟雨也将苏城在这个家的情况讲给了卿茹听，小姑娘这才知道苏城原来有真的多经历。在这之前，苏城给她的感觉总是开朗幽默的，又是高材生。
“苏城谁都不怕，就怕你王叔。你如果想私底下去教训他，那你们俩就回去自己说。不过呀，我建议就让你王叔替你教训他，这样你也消了气，还不伤感情。”牟雨和卿茹聊了这么久，心里已经非常喜欢她了。
“我听您的，阿姨，不过…我已经不生气了，您让叔叔别…骂他太凶了。"卿茹有点害羞。
牟雨看出她心疼苏城，心里高兴，悄悄耳语到，“你放心，叔叔心里有谱的。但他既然错了，就让他吃点苦头。”

王问哲转到厨房里，见苏城在洗碗，苏城侧过脸看到了王问哲，有点害怕，但只能强撑着继续洗。王问哲走到他身后，一巴掌扇到后脑勺上，苏城挨了打，依旧不敢言语，继续洗碗。王问哲从听到整件事后，就有怒火在心中，苏城对此也心知肚明，因为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犯同样的错。
王压低了声音，“上次怎么挨的打，看来你已经忘了。今天卿茹在这里，我给你留面子。”
“是，谢师父。我明天去您办公室请罪。”苏城这会真的是对王问哲感激涕零了，如果他执意要当着卿茹的面打，那苏城也没有理由讨饶，面子这东西对苏城太重要了。
“洗完碗出来，别高兴得太早，一会罚也能把你给罚哭喽。”王丢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牟雨和卿茹坐在中间的三人沙发上，王问哲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苏城穿着衬衣，洗完碗袖子都还没记得拉下来，站在在三人前面，稍稍面对王问哲。
“傻站着干什么！没话说就去墙角站着去，想好了再过来！”王问哲故意拿起电视遥控，假装要看电视。
“师父，我有话说。”苏城可不敢真的走开，他本来等着王问哲发话的，现在看来一点台阶也没有了，只得自己找补，“师父，师娘，卿茹，我错了，我不该让卿茹担心，走之前应该告诉她一声的。”
“你知道人家姑娘为了找你，打了多少电话，问了多少人吗？！”王问哲训斥到。
“师父，我错了，是我考虑不周到，我保证没有下次了。”苏城想到卿茹这几天吃的苦，自己也心疼。
“那天你师娘喊你来家里吃饭，你也不说清楚是去找卿茹。害得你师娘都没个机会提醒你几句！”王问哲也生气苏城居然嘴这么严，有对象的事都没跟他俩讲。
苏城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裤子，“师父，我不是想着再稳定点再告诉您和师娘嘛，我怕先跟你们说了，卿茹再给我蹬了，我……”说完看了一眼卿茹，见她偷偷笑了，自己也就放松了一些。
王问哲站了起来，用力揪着他耳朵说，“你小子啥脑子啊？这事上考虑这么周全，生怕给人蹬了没面子。自己出去执行任务这么大事，不晓得跟别人打声招呼啊？我要是卿茹，回来就把你踹了。”
苏城被揪得生疼，脖子跟着转了过来，双手拢了过来，但不敢去握王问哲的手，也不敢求饶，只是表情又放松了很多。“师父，我错了，我错了，您别煽风点火了，求您了……”
三人都笑了，牟雨心里想着，这以后除了老王，又多了一个能治得住苏城的人。
王问哲松了手，苏城赶紧恢复成之前的军姿。
“这事还得卿茹定”说完，王问哲转向了卿茹，“姑娘，你说该怎么罚他？”
卿茹赶紧摆手，“叔叔，要不别了吧，他已经跟我道过歉了。”
“听见了吗？卿茹这么懂事，饶了你，你好意思吗？！”
“师父，看在卿茹的面子上，要不您也饶了我吧。”苏城现在很高兴，女朋友这么向着他，他一时也有点忘形。
“这可不行，就算你师父饶你，我也不能饶你。”没想到牟雨先接了话，“我想起下午卿茹找到我时着急的样子，我就过意不去。”
“师娘，对不起，我刚才开玩笑的，我不敢求情。”苏城赶紧认错。
王问哲起身拿了一个小桌板，床上放电脑用的那种，矮矮的，又拿来笔和纸，放在桌上。
“写份检讨吧5000字。”
这个惩罚并不严重，苏城立马答到“是！”
可是桌子矮矮的，难道只能坐在地上？苏城看了看王问哲，接着就听到了那句让他眼前一黑的话，“蹲姿没忘吧？”
没进过部队的人，不知道这个看似不是体罚的动作有多么可怕。蹲完两个小时后还能自己站起来的，可能都是骨骼清奇的了。
卿茹还不明白这个惩罚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原以为这么矮的桌子，难道会罚苏城跪。但如果她知道苏城宁愿跪着写也不愿蹲着写，她就应该明白王问哲有多生气了。
苏城还没蹲下，额头上已经全是汗珠。
“师父，我去旁边写吧，免得挡着你们看电视。”见王问哲点了头，自己搬走了桌子，规规矩矩蹲下，脑子转得飞快，刷刷写起来。不到半个小时，写了1500字，但腿已经完全麻了，像千万只蚂蚁再爬，但他不敢吃力，也不敢动。又写了半个小时，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不到3000字。
他趁着三人没看他，悄悄用手撑了撑地，但是并没有什么作用。想写完剩下的2000字似乎遥遥无期，他已经动了求饶的念头，但别说卿茹在这里，就算只有师父师娘，他也从来没有求饶过的。
又过了20分钟，他只写了500字，王问哲终于动身过来看了他一眼，他赶紧强装没事，只是脑子突然空白，迟迟下不了笔。
“起身！换条腿。”
苏城感激地看了一眼王，可是自己根本站不起来，王没有要扶的意思。苏城只得忍着钻心的麻和痛，慢慢伸展，然后稍微站起来，那一瞬间的幸福感，又美好又短暂。换了条腿继续蹲下来。他的笔速终于快了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写完最后一个字时，苏城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感觉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师父。”苏城喊了一声。
“写完了？过来吧。”王问哲坐着没动。
卿茹刚才不好意思去看他，这会实在忍不了了，赶紧跑了过去，要拉他。
“别别别…千万别动我……”苏城一连串的摆手，吓到了卿茹，她退后了几步。
“不好意思，我刚才急了，”苏城露出来一个难得的笑容，赶紧安抚，“我这腿估计快废了，我怕你挨着，就更麻了。”
用了五分钟，苏城才站起来。拿了检讨一瘸一拐走到王问哲跟前，双手递上去。
“给我写的吗？”王没有接，“那你恐怕得再写一份啊。”
苏城知道这就是开玩笑的话了，今天的罚已经到了极致了。
“师父，我哪有那么傻。当然是给卿茹和师娘写的。字字玑珠，没有一句假大空的话，我是想着没准哪天您也需要，这不先交给您嘛。”苏城每次再挨过罚后都能自己活跃气氛。
他的话让牟雨笑了，卿茹心中也觉得好玩，只是不敢表露出来，毕竟王叔是长辈。
王问哲接了检讨，一脚轻轻踢在苏城小腿上，“没大没小的。”

次日，苏城一早就来了单位。他知道王问哲一向起得早，想赶在其他人来之前，去和王把“帐”结清了。
敲门进去，王正在烧水，准备泡茶。苏城乖巧地帮王把水杯装了茶叶递过去，然后站好了。
“师父，我早上连自己办公室都没去，就来给您负荆请罪了。您看我这态度够好吧？”
王经过昨晚的消化，已经不生气了，又见到苏城乖巧的样子，哪还会真的打他。
“昨晚送卿茹回去的？”
“那当然了，这个不需要您交待，您对我师娘的好，我都学着呢。”
“油嘴滑舌的，从哪学的呀？你没来咱们局之前也不是这个样子啊。”
“师父，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您放心，这种话我从不出去说。”
王问哲接了水，放下杯子，绕在苏城背后打量了一下。
“苏城，我怎么觉得你的军姿没有以前标准了。”王问哲淡淡地说。
“没有吧，我这军姿绝对……”话说到一半，苏城猛地反应过来，“师父，您罚我站可以，可千万别让我站您办公室门口啊。”
王问哲抬头看他，笑了，“说你聪明呢，一猜就猜到了。”
王问哲说着给他掸了掸军装，“我不让你站我门口，你去楼梯口站着去。”说完看了一眼手表，“这会8.07，还有23分钟上班，你就站到8.30，正好记录一下迟到的人。”
苏城见他不是开玩笑，没有办法只得出去了。
走到楼梯口，刚站好，电梯开了，出来的两人被吓了一跳，赶紧敬礼，苏城回礼。两人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他，还好并未当着他的面私语。接下来，电梯里不停有人进进出出，苏城强装镇定，但脸上通红。谁也不知道苏局长今天是唱得哪一出，但看苏城的样子，也不像愿意交流的，于是纷纷走开。直到8.30，苏城有点慌张地看了一下周围，赶紧往办公室钻，一路上各个科室都有人看到他疾步而过。

王问哲从苏城出去后，就端着茶杯走到了窗边，从这里正好望到楼梯口，他看着苏城站军姿，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心中突然有点怅然若失。
王问哲夫妻结婚很多年了，一直没有孩子，后来夫妻二人商量定，决定领养一个福利院的孩子。最初几年，一家三口幸福和谐，虽然孩子成绩一般，但也聪明活泼招人喜爱。可等他到了高二，因为一个意外，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性格突然就变了，与王问哲夫妻也变得生分起来。因为拒绝沟通，短期的抑郁上升为了隔阂，等他高考完，这个孩子毅然决然报考了外地的大学，大学四年除了过年，就不再回家了。王问哲虽百般劝慰，但牟雨心中的难过却始终无法消减，直到王问哲第一次将逃学的苏城带回家中，牟雨对这孩子一见如故，从此脸上又有了笑容。
苏城这孩子也知恩图报，迷途知返后一直将王问哲和牟雨当作亲人，直到后来读了军校，又参加了工作，也从没和他们断了联系，反而关系越发密切。
昨晚王问哲那样生气，也是因为苏城在选去特种兵营训练时，也曾经失踪过半年。夫妻俩为了找他，无所不用其极，王问哲至今都记得牟雨那段时间多么绝望。直到苏城自己出现，说是任务需要不能报告，他们才终于明白了缘故。那次王问哲一句话都没有骂苏城，语言已经表达不了他的担忧和愤怒，他用那根马鞭将苏城抽得皮开肉绽，三天没有起床。后来，苏城给他们下跪道歉，大家都默认这件事翻篇了，从此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直到卿茹的出现。

一晃半个月过去，这日，苏城坐在办公室里，手里的一份文件已经被他反反复复看了三遍。他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十分烦恼。
初看这份报告时，他怒不可遏，一个可以让整个行动失败的漏洞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里面，对于苏城这种完美主义者，这绝对是容忍不了的错误。
他一边翻着报告，一边拿起来桌上的电话，内线号码已经拨通了，他要将起草人叫过来大骂一顿。
可电话刚刚通了，他翻到了最后一页，落款处刺眼的名字，让他身上一麻，登时甩了电话。他又将报告从头到尾读来，依旧难以平衡心中的不满意。王问哲作为核实人，按常规来讲，确实只是一个签字的角色，并不需要对每一份文件都逐字逐句把关，可如今出现了纰漏，苏城没有办法只降罪于一人，但想到要把王也牵扯进来，他太过为难。难道让王规规矩矩站他面前挨骂吗？他哪里有这个胆子。再看一遍，他有了主意，掏出手机给小刘发了信息，“下班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六点，小刘笔直地站在苏城办公室里，从他进来，苏城头也不抬地看着电脑，一句话也没接。小刘看到桌上那份自己送过来的文件，心中明白凶多吉少，也不敢催促，只能老老实实站着。
站了半个多小时，苏城终于起身了。拿起那本文件，走到他身边，翻到错误的那页，已经用红笔圈改得清清楚楚。小刘接了去看，立马吓出了一身汗，低着头盯着文件，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西南军校毕业的吧？”苏城毫无头绪地问到。
“是！”小刘赶紧回答。
“学过战备规划与实操吗？”
“学过。”
“我军可以把三方主力全部放在同一平面吗？！”
“局长，我错了，我没有想清楚。”小刘早已知道错在何处，赶紧道歉。
“回答我的问题！”苏城不听这一套，一个职业军人的使命感不能接受如此简单的道歉。
“不能，局长。”
苏城食指戳在错误的图上，用力点了两下，“那你是希望我死啊？还是你死啊？还是高警官死啊！”他提高了嗓门，也故意加重了批评的话。
“局长，对不起！我错了，我检讨，我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了。”小刘捧着这本报告，双手颤抖，准确地说他整个人都有点颤抖。苏城的话让他登时紧张起来，毕竟也是军校的优秀学生，心中的责任感和荣誉感立马被唤醒了，他羞愧而害怕。
苏城转身，走开了两步，“你今晚修订完成，明早交给我，不用去找王警官签字了。”
“是！”小刘如释重负，立马答话后转身出去了。他不知道，背对着他的苏城也是如释重负，今晚推了王问哲的邀约，没去家里吃饭，看来只能去找卿茹了。

次日一早，苏城在食堂吃完早点，还打包了一杯豆浆，往办公室来。出了电梯，远远看着两个人站在他办公室门口，背后贴着墙壁，如拔军姿。稍微走近一点，他吓了一跳，是来交报告的小刘和王问哲。万万没想到小刘昨日挨了骂，心中着急，一大早便拿着报告在他办公室门口守着，企图用良好的认错态度弥补犯的错。王问哲一向是早到的，瞧见小刘站在苏城门口，自然要过去问问。这一问，才知昨晚苏城悄悄处理了这件本和他也有关系的事。报告有了硬伤，王问哲自然觉得丢脸，但他更不愿按照苏城的意思，假装这事和他无关。于是听完小刘的话，他一言不发，和小刘站到了一起，等苏局长过来。
短短二十米的走廊，苏城脑子里一千条办法飞过。他还不知怎样和王问哲解释自己的“徇私”。
到了面前，两人敬礼，苏城换到左手提豆浆，赶紧还礼。故作轻松地说，“王警官，小刘，这么早啊。”说着掏钥匙开门，着急忙慌地对了好几下都没对进去，小刘有眼色地帮忙提了豆浆，门才打开。
进屋放下豆浆，那两人依旧是军姿站立。苏城自然不好坐下，反而赔笑着说，“小刘啊，那个我昨晚说了你几句，也别放在心上。这个报告也不是多大问题，你干嘛这么早过来交啊？”说完，一直观察王问哲脸色。
小刘哪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因而按照自己准备的那套词说，“局长，您昨晚批评的对！是我不用心，不负责，才导致出现这种低级错误。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您昨天让我连夜写完，我怕您着急要，所以才这么早到您门口的。”
苏城听着这话，每一句都怕王问哲多想，只得生硬饶过去，“小刘，那个我这人就这样，咱们还不太熟，你不知道我脾气。我话虽然说得有点重，但其实你这犯的事不大，下次注意点就行了。特别是没必要让王警官也知道，问题都基本解决了。”
小刘没想到过了一夜，苏城火气消下去这么多，内心舒坦不少，赶紧递上文件。
“那个，你没事就回去吧，还没吃饭吧，去吃个早饭。”苏城接过文件，再也装不下去了，赶紧支走小刘。
“是！”小刘出门，带上了门。
门内，王问哲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
“王叔，我不是有意瞒您的。”苏城赶紧解释，一边想拉他去沙发上坐，“我只是觉得这事和您关系不大，而且补救来得及，没造成后果，所以就没请您过来讨论。”
王问哲没有动，“苏局长，这件事严重性我知道，你的考虑我也知道。小刘自然要承担主要责任，他连夜写了新的报告，也算惩罚了。但我的责任也是不可推卸的，该怎么做，我心里清楚。但我希望苏局长以后公事公办，不要再考虑太多。”
“对不起，王警官。”苏城知道再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只是让师父今早如此难堪地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口，他心中有所歉意。
王问哲转身出去了。过了五分钟，空荡的训练场里出现了王问哲的身影。他已经脱了外衣，开始跑圈。整整25圈，1万米。这个量对苏城而言，只能算常规，但对于50多岁的王问哲，确实算体罚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他俩后来都不曾对牟雨提起。

苏城和卿茹其实相识很早，只是苏城心里一直有人，所以并未过多联系。当时苏城带兵去卿茹学校负责军训，不出三日，蠢蠢欲动想给苏城表白的女生们已经可以拉出一个连来。卿茹虽然也对这个年轻帅气的军官有好感，但依着她文静内敛的性格，并没有过多非分之想。巧在一次训练时，一向身体比较弱的卿茹中暑晕倒，苏城正好巡视到她们队伍，于是喊了人一起送她去医务室，并留了联系方式在登记册上。卿茹离开医务室时，暗暗记下了这串号码。
再后来，卿茹研究生毕业，苏城也分手多年。春节时，一条群发的祝福短信弹出屏幕，那日苏城只身一人在办公室值日，平日的坚强在这万家灯火时也显得那样单薄。他神使鬼差回了短信，没期待再有回复，没想到竟然相互都还记得，就有了现在的局面。
从卿茹误打误撞进了王问哲家那天到现在，又已经过去了半年。两人越发如胶似漆。卿茹性格安静，与人为善，很少与苏城起争执。在一起时，苏城老是显得更加活泼的那个。他有时开玩笑说，“那天你一定假装晕倒的，骗我送你去医院室吧。”卿茹总是甜甜的笑一下，不作分辨。但如若真的产生了矛盾，平日里威风八面的苏城一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卿茹有时罚他站，有时罚他蛙跳，有时让他做俯卧撑，苏城这种时候一句废话也没有，老老实实认罚，只要卿茹气能够消了。苏城有时在王问哲家喝酒时会说，“师娘，我真是拿卿茹一点办法都没有，您当年也是这么对付我师父的吗？”王问哲抽了筷子作势要打他，牟雨总是拦着，“你小子别得瑟了，以后要是卿茹嫁过来，你敢欺负她，你师父饶不了你。”

后来，卿茹真的嫁了。苏城那日身着军装，面对着婚纱里的卿茹，热泪盈眶。他母亲已经去世了，他将王问哲夫妇请到了台上，拉着卿茹给他们磕头，王问哲也是红了眼睛，对苏城说，“好孩子，好好和卿茹过日子，有啥困难来找我和你师娘。”
没过三个月，麻烦果然找来了，但不是苏城，而是卿茹。牟雨下午三点出门办事，在出租车上，突然瞅见前面一个小姑娘坐在路边的长条凳上哭，不是别人正是卿茹。
牟雨立马叫停了车，跑了过去。卿茹突然看到牟雨，哭得更加伤心，抱着牟雨完全不顾是在大街上。
牟雨只得放弃了办事，劝她到了家里，但怎么问都问不出原因。她情绪平静后，擦了眼泪洗了脸，眼睛还是红红的，“阿姨，这件事求您别告诉叔叔了，我没事了，我一会就回去的。”
牟雨如何放心的下，“孩子啊，咱们都是一家人，没啥事不能对我说的。不管是碰到了困难，还是被谁欺负了，都只管告诉我。我和你叔叔虽然没啥大本事，但能帮忙的一定会帮的。”
卿茹仍旧不说。
“是苏城欺负你了？”牟雨想来想去，能让卿茹在马路上哭的事，多半和苏城有关。
卿茹摇头但是不说话，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你要不说，我可就打电话问苏城了啊。”牟雨故意试探她。
这下卿茹急了，“阿姨，我说，但求您千万别跟叔叔讲啊。”
“还真是苏城欺负你啊？！你只管说，不用为他遮掩着，我替你主持公道。”牟雨看着卿茹有些憔悴的样子，着实心疼。
“阿姨，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哭过就好了。您不用为我们操心了，苏城……”说到这里，又止住了，她怕苏城被王叔夫妻教训，但昨晚发生的事还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你这丫头，平时挺聪明的，今天怎么就这么倔呢？到了阿姨这里还吞吞吐吐的，你放心，如果事情不大，我也就是把他叫过来骂他两句，总不能你受了欺负，每个说理的地方吧。小两口过日子，吵架很正常，你父母也不在身边，有啥事啊就在阿姨这里解决。你听话，告诉阿姨，苏城怎么欺负你了？”
卿茹正要说话，突然钥匙转动声响起，王问哲下班回家了。进门瞧见娘俩坐在沙发上，卿茹泪痕仍在，见了他又害羞又有点慌张，没有打招呼，就把头低下去了。王问哲走过去，轻轻问，“这是怎么了？”卿茹正准备答话，牟雨先说了，“还是得靠王警官了，我问了一下午都没问出来，不过八成啊，和苏城吵架了。”牟雨王问哲见卿茹没有反驳，知道这话猜对了。一边掏手机，一边对卿茹说，“丫头，这是多大点事啊，不值得哭，我这就把他叫过来，给你赔礼道歉。”
卿茹赶紧阻拦，“王叔，您别打，不然苏城会觉得我告状的。”
“哈哈，怕什么，你放心，没多大事啊。”一边拨通了号，“晚上有应酬吗？…回什么家啊！？卿茹在我这里呢，给我麻利的滚过来……自己过来看，给我想好一会怎么说。”
打完电话，王问哲问到，“丫头，你手机关机了吗？苏城说给你打了好多电话。”
卿茹听完眼泪掉了下来，“叔叔，我手机…昨晚是被他摔坏的…”
“什么？他摔了你手机？他跟你动手了吗？”王问哲突然觉得事情比他想的严重。
“没有没有，他不是故意的，他昨天喝的有点多，才和我吵架的。他没有打我。”卿茹赶紧解释。
王问哲决定还是当面问苏城，夫妻俩见冷锅冷灶，赶紧做菜煮饭，卿茹要帮忙，他们也没有阻拦，这会让她一个人呆着反而会胡思乱想。
听见门铃，卿茹没有动，王问哲见状自己跑过去开门。
苏城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明显是爬楼梯上来的。叫了声“师父”，看到王问哲阴沉的脸，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王问哲压低了声音说到，“你昨晚做了什么好事，你给我想清楚，要真是你欺负了卿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说完，转身回了厨房。
苏城其实已经想了一天了，他早起没有见到卿茹，又看到客厅散落的酒瓶，凌乱的桌椅，就觉得不对劲。但他昨晚已经断片了，头痛欲裂，丝毫想不起回家后做过什么。他去单位后，不停地给卿茹打电话，但都关机。没有办法，只能等到下班，就想冲回去找卿茹，结果接到了王问哲的电话。他知道一定大事不好。

苏城在厨房门口张望了一下，看到卿茹在切菜，于是放心了一点。他没有进去，厨房里站三个人已经很挤了。正准备转身，被王问哲叫住了，“进来！”然后对牟雨说，“差不多了，你带卿茹出去歇一下吧。”卿茹始终低着头，没有看苏城一眼，跟着牟雨出去了。
苏城有点尴尬地搓了搓手，假装没事地问王问哲，“我做什么呀？”王问哲没有点破他内心的忐忑，“拿盘子，起锅了。”
饭菜很简单，三人很快就吃完了。苏城自然没有吃饭的份，他被王问哲罚在墙角揪着耳朵做蹲起。
餐桌收拾出来，王问哲把苏城叫了过来。
“昨晚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给我老老实实说完整。”王问哲手里拿着一根长的条尺，韧性十足，比戒尺和皮带打得还要疼。
苏城双手贴裤缝地站在他旁边，面对着卿茹和师娘。
“师父，我昨天下班被发小拉出去喝酒，回家的时候已经喝多了。我只记得和卿茹吵了几句，她好像还撞到什么东西上了，后来的事我一点也记不住了，然后就到今天早上了。”苏城没有说谎，但他的回答不可能让王问哲满意。
“转过去！”王问哲只能用了局子里的招法，这件事看来还是得卿茹自己说。
苏城转过身，王问哲挪了挪板凳，让自己更好发力。啪的一下抽上去，苏城明显抖了一下，但他没吭声。卿茹哪见过这场面，想喊停，却发不出声。
啪啪啪啪，王问哲一下比一下用力，“不记得了？那我就打到你想起来为止。”苏城的痛感已经到了指尖，他下意识撰紧了拳头。
啪，这一次抽到了他左手上，“我让你动了吗？”
苏城的手猛地缩了回来，手背上一条红楞就起来了。他赶紧把手放下，贴好裤缝。
又挨了十下，王问哲放下来尺子。“想起来了吗？！”
这时，卿茹才回过神来，“王叔，我说，我说……”
“丫头，有什么你就说什么，让他也听听，昨晚到底做了什么。”王问哲的语气温柔了很多。
“昨晚他回来后，满身酒味，我有点生气，说了他几句，让他把衣服脱了换睡衣。他不肯，特别烦躁，不停地吼我。我……”说到这里，又有点伤心，卿茹停了停，接着说，“我当时很委屈，走到一边，想给我妈妈打电话，他过来把我手机抢了，我去找他要，他不给，后来自己没站稳，手机被他甩飞出去了……”
“那他刚说你撞倒了是什么情况啊？”王问哲的职业习惯藏不住。
“他…他不肯给我手机，就推了我一下，喝完酒力气很大，我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撞在餐桌上了…”卿茹说完眼泪又下来了。牟雨赶紧搂了搂她，眼神里充满心疼。
苏城听到这里已经是心急如焚，他原以为真像王问哲说的，两人只是吵了一架，没想到自己竟然摔坏了卿茹的手机，还跟她动了手。他已经无心顾忌王问哲和师娘，他跑到了卿茹身旁跪下了，“卿茹，你打我吧！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抽我吧！”说完抓起卿茹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抽。卿茹哭着摆脱不了，只得说，“你抓疼我了！”苏城这才赶紧松开手，剪的短短的鬓角上全部挂着汗珠。
王问哲起身，转到桌子对面，一脚将苏城踹翻，头撞到了桌脚上。卿茹吓了一跳，赶紧去看，苏城不敢去摸，重新跪好。
“你结婚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你如果欺负卿茹，怎么办？”王问哲压着火气一字一句地问。
苏城当然记得师父是怎么说的，当时王问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他，如果以后欺负了卿茹怎么办？苏城也是想都没想就说出去了，因为在他心里，他不可能欺负卿茹的。没想到短短三个月，他就自己打了脸。
“说啊！不记得了吗？！王问哲又是一脚。”
苏城重新跪好，“我如果欺负卿茹，我就…当众脱了…裤子让您抽。”苏城忍辱说出这句话，已经满脸通红。军人的话从来都不是开玩笑的。
牟雨和卿茹望着王问哲，不知如何是好。这句话其实她们俩又何尝不记得，但当时都只看做玩笑听的。
王问哲没有理会，“到沙发那里去！脱！”
苏城衬衣全部湿透了，真要当着卿茹和师娘的面被抽光屁股，对他而言实在承受不了。他有点求情地看了一眼王问哲，跪着没有动。
“怎么？自己说的话不算数了？！”王问哲再将一军。
“王叔……”卿茹想帮他求情了。
“今天谁也不准给他求情！我谁的话都不听！”王问哲生生打断了卿茹的话。
说完，一副手铐扔在了苏城眼皮子下，“是你自己脱啊？还是我拷了你帮你脱？！”

苏城颤巍巍抬头望了卿茹一眼，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牟雨起身拉了卿茹要去房中，王问哲按住了她，“你们别走，他既然说了这话，你们不用替他害臊。”说完去桌对面拿了条尺。
苏城没有办法，起身走到沙发处，选择了单人沙发，脸对着餐厅，隔着座位趴在了沙发背上。
王问哲走了过去，提着他的皮带往背后就是一拽，“你趴这谁看得见啊！”苏城被他拽得一晃，只得去侧边的三人沙发上重新趴好。
解开皮带，脱了军裤，直接滑到了脚踝。里面一条蓝色的四角内裤，苏城腿开始抖，心中的羞愧无以复加。他不敢回头，所以不知道卿茹和牟雨其实早就背转了身，并没有看他。
王问哲照着他放在裤腰上犹豫的手一尺子刷过去，“脱！”
苏城挨了这一下，手弹开了，无奈再放回来，将内裤慢慢拉到了大腿根，露出全部的屁股。他感到身后三双目光投射在他身后，如坐针毡。
王问哲一把将他的裤头拽到了膝盖，“给我把衬衣撩上去！”军装的衬衣下摆很长，挡住了。
苏城左手扶在沙发背上，右手在背后将衬衣下摆抓到了腰间。
王问哲没有立马开打，他要把这一课上到让苏城终身难忘。
“你错哪了？”
苏城不是不想认错，他早就知道错了，但让他用这样狼狈的姿势回答王的问话，他已经无地自容了。
“师父，我哪里都错了，您打吧。”苏城只希望赶紧结束这一切。
王问哲偏要晾着他。
“看来你还没想清楚啊。”说完，王问哲打开了电视，坐了下来，声音图像从苏城背后传过来，让他如芒在背，“那你就慢慢想，想好了再说。”
犟是犟不过去了，苏城赶紧调整了态度，“师父，我想清楚了。我不该喝那么多酒，更不该撒酒疯和卿茹吵架，更不该和她动手。我错了，师父，你打吧……”
王问哲换了一个台，“该打你多少下？”他问得不紧不慢，似乎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但苏城心里清楚，这才是致命的问题，说多了不要紧，如果说的数王问哲不满意，今晚就别想过去了。
“师父，八…八十怎么样？”这个数确实不少了，足以让他体无完肤。
王问哲起身关了电视，空甩了记下条尺，风声尖利刺耳。“给你凑个整，100吧，你自己数着。”
话音刚落，第一下就抽了下来，一条红楞触目惊心。
“1”苏城开始报数，扶着沙发的那只手，已经出了汗。
刷！
又是一下，“2”，第二条红楞。
刷！刷！……
没有其他的声音，苏城一五一十咬着牙报数，臀部的抖动无处遁形。两腿也开始发痒，但他不敢相互蹭一下。
打过50下，整个臀部都鲜红一片，只有几条白缝，是尺子没有刷到的地方。
苏城已经疼得大汗淋漓，衬衣下摆被他拧成了一团，他努力克制自己后背不要扭动，但脖子已经青筋暴起。
王问哲停了手，“疼吗？”
苏城咬着牙，“不疼。”
“丢人吗？”
苏城不想回答，怎么可能不丢人？
王问哲在他身后暗暗笑了，这会了还嘴硬，他幽幽地说“看来苏局长觉得还好是吧？我打累了，我让卿茹来接着抽。”
此话一出，苏城吓得跪在了沙发上，想转身去抓王问哲，碰到了伤处，疼了弹了一下，“师父，我丢人，我丢人！您歇会再打，千万别换人，求您了！”这时，他才发现，餐桌处的两人背对着这边，并未看他。
“让你动了吗？！”王问哲皱着眉头问。
苏城赶紧转回过去，心中的耻辱感淡退不少，没有那么不安了。但相反，愧疚感却越发强烈。
王问哲甩了两下胳膊，他确实胳膊酸了。接着又抽了十下，手机铃声响起，他暂停了鞭子，接电话。
“喂？哦哦，什么事呀？…苏局长电话打不通？”说完看了苏城一眼。
苏城赶紧去脚踝拽裤子，掏出兜里的手机，静音了，四个未接电话，他拿给王问哲看。
王问哲看了一眼，没有理他，“行，我去联系苏局长。……哦哦，明天下午两点半是吧？……行，一会我回你……行……那就这样。”
挂了电话，他告诉苏城，“明天下午两点半临时军犬考核，通知你参加。”
苏城点了点头，转了过去。
王问哲放下了尺子，他胳膊酸的不行，加上再打下去，明天苏城估计得瘸着出席考核了。
“剩下30下，你自己用手打。”王问哲说着坐到了一旁，拿出了手机，他要给刚才的秘书发回复的消息。
苏城左手打了15下，换了右手，又打了15下，每一下都很清脆，他没有留情。
王问哲打字很慢，还没回复完短信。
苏城不敢去催，也不敢动，百无聊赖地趴着。
“起来吧，”王问哲收了手机，“秘书提醒你，明天有几只犬刚训没多久，还野的很，小心点。”
苏城今天没有了往日打趣的心情，身上也疼，心上也疼，只想赶紧和卿茹回家，他有好多话要对卿茹说。
牟雨在送她俩出门时，悄悄对卿茹耳语了两句，“回去拿热毛巾给他敷一下。”

次日下午，在某军团训练场，新一期的军犬进行汇报考核。苏城也被邀请参加，进行打分和观赏。在场上，苏城碰到了很多的老友，为了掩饰自己难以坐下的尴尬，加上一位裁判临时被召回部队，于是他主动申请担任终点处裁判，因而可以站在场上，而不用坐在评审席中。
一切都很顺利，苏城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虽然下半身疼痛不止，但他依旧风度翩翩，笑容灿烂。考核临近尾声时，突然出现意外，一只警犬因为受训不足，突然受惊，冲过终点线后直奔苏城而来，一口咬在了小腿上。苏城下意识防守，但因为没穿防护服，还是被咬伤了，鲜血直流。医疗队赶紧上前，将他送到了连队里的军医院。
苏城接受了清创和缝合。这种受伤对苏城而言是家常便饭，以前在特训营时，从头到脚没有哪一处没有碰过伤过。那时年轻的小伙子们还故意逞能，比着不打麻药。营里的医生们见惯了这种场面，一钳子夹着棉球怼进去，鬼哭狼嚎也当作听不见。
清完创，苏城放下裤腿打算走。
“首长，等一会，您还需要打一针狂犬疫苗。我这会去给您配。”
“哦。”苏城淡定地挽起袖子。
“首长，这个是肌肉注射，请您坐到这个椅子上，把一边的裤子拉下来。”
苏城慌了，他哪里能让别人看到他屁股的条尺的抽痕呢。
“啊，这个，医生，我可以回自己单位打吗？”
“首长，我们这里用的也是进口的疫苗，是最新批次的。”医生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提这种要求。
“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我今天还有事，着急回去。”苏城汗都出来了。
“首长，两分钟就好了，不会耽误您的。”医生说完就小跑出去拿药了。
苏城一时语塞，他找不到任何借口拒绝打这一针。无奈，他只能反坐到了板凳上，解开皮带，将一侧裤子拉了下来，趁医生还没进来，自己先回头看了看，红色已经淡去不少，但痕迹还是凸起一道一道的。他正在想如果医生问起怎么解释，突然进来了三个人，正是以前的好友们。考核已经结束了，他们知道苏城受伤，便过来看望一下。
苏城腾的一下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把裤子抓着。
“出去出去！”苏城面红耳赤地喊。
这反而让那三人觉得苏城不太对劲。
“装什么啊装？！以前一起光屁股洗澡还少了？”其中一人说着引得那三人都心领神会的笑了。
他说的确实是实情，一起经历过特训营，就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再说都是男的，又没有脱多少，苏城的反应确实有点过了。
苏城不便解释，只能服软了，“哥几个，求你们行吧，请出去吧，打完了再进来。”说完提着裤子给他们鞠了个躬。
三人没有动，相互交换了眼神，苏城知道大事不好，但为时已晚。下一瞬间，他已经被两人一左一右按在了病床上，裤子被第三个人脱到了屁股下面。
三人看见密密麻麻的抽痕都愣住了，赶紧松开了手。这时，配完药的医生已经掀了帘子进来了，见到苏城狼狈的趴在床上。苏城慌乱地站了起来，耳朵根子都红了。
“首长们，这里是医院，不是玩的地方。无关的人请到外面去等。”
三个中校被训了一顿，赶紧道了歉，列队出去了。
苏城坐回到椅子上，把裤子褪了一截。
“首长，”医生明显迟疑了一下，“您有过敏史吗？”
苏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您打吧。”
打完针，苏城提了裤子，谢了医生出来。三人还没走，但不敢再闹，一起安静地出了军医院。
“苏城，怎么回事啊？”他们三人的好奇心已经到了嗓子眼，压不下去。
苏城一人给了一脚，"你们结了婚就知道了。"说完转身走了。
留下三人一脸疑惑，其中一人说“嫂子有这么狠吗？”说完，三人笑成了一团。

苏城回到局子的时候，其他都已经下班了。只有王问哲办公室还亮着灯。苏城到门口望了一下，“师父，还没走啊？”
王问哲见是苏城，“诶，你师娘晚上参加同学聚会，我就没急着回去。你们考核完了？”
“早就完了，我被狗咬了一口，打完针才回来。”苏城已经进来，端着王问哲的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一下午在场子上喊，没顾上喝水。
“什么？你被警犬咬了？"说完绕过桌子打量苏城，“咬哪里了？”
“没事，小腿上咬了一口，已经缝好了。”说着提了提裤腿，王问哲就看到了包着的纱布。
“怎么回事啊？你逗它们了？”王问哲问。
“没有没有，我哪有那么闲，那只狗被录像的人给吓了一跳，受了惊。”
“哦哦，这样啊。打针了吗？这个得打狂犬疫苗。”
苏城往门口望了望，确认不会有人了，对着王问哲做了个鬼脸，“师父，我今天丢死人了，那个针是打屁股上的，我这屁股还是肿的，一道一道的，人家军医问我是不是过敏了。”说完尴尬地笑了，挠了挠头。
王问哲听完也忍不住笑了，就手一巴掌拍到他屁股上，疼得苏城跳到一边，“还不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头上。”
王问哲关了电脑，盖上茶杯，“走吧，昨天下手有点重，我心里过意不去，我请你吃饭，你挑地儿。”他知道今天是卿茹照例去健身房的日子，苏城没处找饭辙。
“这可是您说的啊！别怪我狮子大开口，把师娘给您的那点零花钱整光了。”苏城跟着出来，顺手关了灯，带上了门。
王问哲趁他带门，又是一巴掌，苏城“哎呦”了一声，揉了两下。

两人在街上转了一圈，打包了吃的，还是回了王问哲家里。苏城屁股还没消肿，挨不了凳子，只得买回家吃。
“师父，您知道师娘心多狠吗？”苏城手端着碗，站着夹菜，一边问王问哲。
“什么啊？”王问哲一头雾水。
“昨晚临走时，师娘特地把卿茹叫到一旁，让她回去给我用热水敷敷。”苏城吃了一口牛肉，“一毛巾贴上去，没把我给疼死啊！”
“哈哈，她说错了，得用凉水冷敷啊。”王问哲笑了。
“幸好我还有点常识，不然我可能得被她俩整截肢喽。”说完看到王问哲没答话，自己也不敢笑了，放下筷子，轻轻扇了自己一嘴巴，笑着说，“我说错话了，师父您别生气。我不是有意调侃师娘的。”
王问哲给他舀了一勺汤，“有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快点吃吧！”
苏城重新拿起筷子，“师父，我之前在军校时也挨过一次抽，都没有您抽得狠。”
王问哲抬头看了他一眼，“哦？没听你说过啊。”
苏城竟然有些得意，“我那时候当然不能告诉您啊，不然您不得再给我补补课？”
“这会怎么肯说了呢？”王问哲调了调小火锅下面的气罐。
“以前觉得被抽了丢人嘛，不想让别人知道。现在，连着两天丢人丢到家了，也就无所谓了嘛。”
“你小子在军校年年都是优秀生啊，怎么被抽的啊？”王问哲确实很好奇。苏城当年毕业时，代表毕业生作的汇报演讲。在军校，学生被踢被罚倒是常见，但很少会到被抽的地步。
“师父，”苏城停了筷子，调皮地说，“今天就咱爷俩，您可别告诉卿茹。”
王问哲端起酒杯自己嘬了一口，“行！”苏城不能喝酒，跟着喝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