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训诫──军魂

下午四点，大家簇拥着苏城进了武警大院时，站在三楼窗边的王问哲开始往楼下走。
苏城一身剪裁得体的军装，行动如风。俊朗的脸庞被军帽上的国徽衬托得格外棱角分明，他手里握着鲜红的荣誉证书，笑容扯动了眉角上尚未痊愈的刀疤。
他上个月才调任这里，任职局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局长。不出一月，带领大家破获大案，为全局立功，所有人都发了奖金。今日下午的表彰会刚刚结束，大家才从外面回来。
正要进大厅时，苏城才看到了王问哲站在门口，脸色铁青。他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急忙将证书往后身藏。身旁人还未明白何故，王问哲上前一记耳光，打得苏城军帽掉落，嘴角出血。所有人都吓到了，面面相觑。
这个院子里，苏城是最高的官职，一等军校毕业，年轻有为，空降到此，还无人摸得到他的底有多深。大家不知道休假刚结束的老王，有何缘故以下犯上，况且他为人一向低调友善，今日如此举动确实罕见。可当大家看到苏城从挨了打后就捂脸低着头，帽子也不敢捡，一声不吭的样子时，谁也不敢多说一句。人们纷纷散开了，王问哲今日是来销假的，他不必等到下班，于是至始至终，他一个字也没留下，扬长而去了。

苏城捡起帽子，扫了一下四周，门卫的值班室里两个人站起来冲他敬礼。他有点尴尬，回了礼，匆匆上楼了。
他飞快穿过走廊，进了办公室，一路幸而没碰到同事。
他将证书藏到了最下一层抽屉里，松了第一颗扣子，喝了一口桌上的凉水，才平静下来。
他没想到王问哲会提前三天来销假，不然打死他，也不敢如此高调的带着这么多人去参加表彰。老王一定找人问了他立功时的“英雄事迹”，才会大发雷霆，今晚肯定逃不过了。
到了五点，下班的时间。苏城还在屋内没有出来，刚才当众被掌嘴，让他有点下不来台。想起以前当职员时，都等领导走后才走，现在当了局长，居然还躲在办公室不敢走，他有点笑话自己，但也没有办法。
过了约半个小时，楼里差不多没人了，苏城出来，锁了门，走到大厅时，两个执勤兵还是一丝不苟站起来敬礼，苏城标准地回礼，心想着，明早可别又是他俩啊。发动了车，直奔王问哲家里来。

王问哲和妻子牟雨还在做饭，苏城在客厅一侧，背靠着墙扎着马步。已经一个小时了，他只穿了军装的衬衣，还是累的大汗淋漓，腿酸得打颤，胳膊也抖个不停。
王问哲端菜出来，冷冷地吼了一句：“腿给我分开点，不会扎就让你多扎会！”苏城立马要动，可是已经控制不住肌肉了，他面露难色地望了一眼王，登时心中一虚，只得咬着牙挪了。
王又回了厨房，一会牟雨出来，悄悄走到苏城旁边，拉了他胳膊一把，使了个眼色，低声说“起来吧，你师父啥脾气你不知道啊。”
苏城调皮地摇了摇头，在师娘面前，他活泼多了。他皱了皱眉，说：“师娘，千万别动我，我腿麻了。您要疼我，就去把那根鞭子藏起来吧。”牟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得依着苏城的话，去了房中。

饭菜做好，端上了桌，王问哲已经上了席，牟雨有心救苏城，一边解围裙，一边招呼：“过来过来，有啥事吃了饭再说，这都几点了。”苏城自然不敢动，这是十几年的规矩，没有王问哲发话，别说让他上桌吃饭，哪怕上个厕所都得打报告。
“过来。”王叫了他。
苏城赶紧活动四肢站起来，腰酸得不行，赶紧将浮出来的一小截衬衣扎到裤子里，然后小跑到王问哲身边，老老实实站好，标准的军姿。
王已经开始夹菜，没有要让他坐的意思。吃了一会，似乎没有胃口，放下筷子，对苏城说道：“去，把鞭子拿来。”
这话苏城倒有心理准备，但却唬了牟雨一跳，罚也罚了，怎么在饭桌上要打？往日王问哲教训苏城，一般也回房中，好歹给他留点面子的。
苏城知道鞭子已经藏了起来，所以有点为难，望了一眼师娘，没有动。
“怎么，我的话已经不好使了？是吗？苏局长！”王问哲音量有点上去。
“不是，苏城不敢。”说完就去了房中，也不知鞭子被师娘藏在了哪里。
“苏局长？苏城现在当局长了？在哪个单位啊？”牟雨一头雾水，她还不知道苏城升官的消息。
王问哲脾气上来了，还没消，有点不耐烦：“你自己问他吧。”说完点了根烟。
一支烟抽完，还不见苏城出来，有点疑惑，往日里哪有这么磨蹭的。这时苏城出来了，“师父，我没找到鞭子。”说完悄悄看了一眼师娘，然后两人都望着王问哲。
“皮带解了。”王并不想纠结鞭子的事，他只想打人。
苏城无奈，抽下了皮带，军装裤腰围并不大，还是穿得稳稳的。他走到苏城身边，背转了过去，依旧如拔军姿。
王问哲侧过身来，一只手将他往前推了一步，这样才挥得动皮带。
“你师娘刚问，你现在在哪上班。”
“师娘，我上个月调任…师父单位，一个局里，履职…局长。”
啪的一声，皮带抽了下来，打在军裤上，苏城疼得紧了一下。
“为何不来知会师娘一声？”王问哲不紧不慢再问，这种形式苏城很熟悉，一问一鞭，不管回答的是不是实话，只要王接着问，他就得受着。
“我…想着师父应该知道的，就没来跟师娘说。”
啪啪啪，接连三下，抽得苏城汗下来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知道师父在休假，所以没有来跟师父说……怕打扰师父师娘…”苏城还是不敢说实话，虽然他觉得王问哲应该都知道了。
“可以呀，当了局长，说起谎来都不打草稿了。”王问哲边说边起了身。
苏城背后一凉，急忙补话，“师父息怒，我说实话…我是怕…师父知道我要去破案，不让我去争功，所以就想着师父休假了，索性不告诉您，等您回来，这个事已经办妥了。”

王问哲终于从苏城口中听到了实话，但火反而更大了。推搡着他到沙发扶手上趴着了。苏城颇为熟练的两手抓住耳朵，以头支撑着上身，屁股正好被扶手垫起来。
啪啪……王问哲啥也不说，丝毫不犹豫地抽起来。牟雨赶紧跑过去，在背后想抓王的胳膊：“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呀？苏城都一个多月没来了，怎么上来就下这么重的手呀！别打了！”
王怒气正旺，停了手，拦开牟雨：“你让开，今天我一定得好好收拾他。你知道他做了啥吗？”说完，又抽起来。苏城一动也不敢动，当了这么多年兵，就算挨打姿势也保持得标标准准的。
又抽了二十来下，王累了：“你自己跟师娘说，你干了什么！”
苏赶忙站起身，站得笔直，但手还抓在耳朵上，怯怯地说：“师娘，我…空手夺了…一把刀…”说完，看了眼王的脸色。
牟雨这才明白老王为何这么生气，苏城这小子太不顾自己安危了。她也吓了一跳，上前一步，冲着苏的胳膊用力打了两下：“怪不得你师父打你，你太不让人省心了。”
苏城看到师娘也着急了，赶紧认错：“我错了，师娘师父，我再不敢了。”
“谁让你起来的？给我趴下！”王余怒未消。
苏赶紧重新趴下，位置都没变一下。虽然感觉屁股已经肿起来了，但也没有求饶的份。
牟雨看了王问哲一眼，意思是打两下得了，别真给打伤了。
王趁着怒气，又抽了十来下，把皮带扔在了沙发上。自己去倒了杯水，去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了。
苏城还乖乖撅着屁股，就像是在服从某项命令。王这时才有点消气了，苏城已经官职高于他了，在他家里还没有半点架子，和以前一样听他教训，他有点欣慰。
“起来！”王打算饶了他。
苏赶紧起身，看了眼皮带，又看王。王抬头示了个意，苏这才抓起皮带，系在了裤子上。他走到王身边，挨完了打，他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紧张严肃了，这会该缓和一下气氛了这一项是苏城自己的事。

“师父，我下个月过生日，就三十了。”苏城蹭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屁股挨上去很不舒服，但他也不好意思再站起来。
“三十怎么了？三十就可以想怎么玩命就怎么玩命了？”王半分面子也没给他。
“不是，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您以后能不能别当众打我了。”苏城陪着笑说。
王这才想起来，刚才怒火中烧，放着那么多人面，打了苏城一耳光。他有点后悔，毕竟苏城现在是局长了，这样太有损他的威信了。
王没有作声，这样就是默认了。苏城可不敢指望王会给他道歉。再说了，打都打了，两个大老爷们，也不可能再计较啥。
牟雨这才听到这个话，走到苏城身边，问他是什么情况。
苏城有点撒娇地说：“师娘，我要告状，刚才我师父在单位大厅打了我一巴掌，我好多同事都在场。”
牟雨听了，不由得笑了。

她瞧见王也暗自笑了一下，于是对苏城说到：“这以后呀，他要是打你，你就可以在单位找由头批评他，你现在是他领导了呀。”这话一出，王下意识看了看苏城，这小子被吓得站了起来。
“师娘，您别拿我开涮了。师父打我每次都是我活该挨打，我可不敢公报私仇。”
“哈哈，看你这胆，出警的时候是咋空手夺白刃呀？”牟雨被她逗乐了。
苏城挠了挠后脑勺，在师父家他平日里的嚣张荡然无存。别说像早年间那样张扬跋扈了，就连在单位里开会时的镇静气场都被压得死死的。不过，这也是他如此离不开这个地方的原因，他内心的脆弱和柔软能够在这里得到释放。

“吃饭去，吃完把碗洗了。”王还是心疼苏城的。
“是！”苏城立马靠脚并腿敬了个军礼，调皮地冲牟雨笑了笑。
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收拾完碗筷要走。
“今晚就在这里住吧，明早和我一块去。”王知道他回去也是一个人。
“好的。师娘，明早能做煎饼吗？”苏城最爱的就是这口。
“这有什么的呀，明早给你做。”牟雨和王问哲的孩子常年在异地工作，牟雨把苏城当亲儿子一样。
“师娘，给师父也做一份吧，我不嫉恨他打我。”苏城这会心情特别好，明天就可以和师父一同上班了。
“你这小子，真是记吃不记打。”牟雨特别享受这种“一家人”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餐，开了车来单位。
“师父，您要不先进去，我随后。”苏城不想别人看见他俩一起，想起昨天的事。
“行吧，那个什么，在单位别叫我师父，叫我王警官。”王叮嘱后，先下车走了。
路上碰到徐瑞，多年的好哥们，直接拿文件夹拍了一下他，问到：“老王，你厉害呀。苏局长是你啥人呀？昨天当众就打了他一耳光，是为啥事啊？”
老王见四下也无其他人，也不遮掩，说到：“老早就认识了，没想到他调任我们这里。我昨天气他立功心切，太冒险。你可别对其他人说，我不想别人觉得…”
徐瑞立马接到：“知道知道，这还用你说。你向来讨厌攀关系的，放心，我嘴严不严，你还不知道？”
两人又扯些别的，去了会议室。
早上有例会，苏城去办公室拿了
东西，喝了口茶，便往会议室来。
所有人都站起来敬礼，他瞧见王问哲也在其中，赶紧回礼，让大家坐下了，自己也坐下，但突然一阵疼痛涌上来，屁股比昨晚肿多了，挨不得板凳。但又不好贸然再站起来，只得动了动，开始讲话。
任务布置到中途，他自然地站起来，假装去加点热水。通讯员立马起身要接他的茶杯，他摆摆手拦住了。接了水，回来接着说，但没有再坐下了。
“一会审“青道子”，听说是王问哲警官徐瑞警官，是吧？”
两人立马起立，面向苏城：“是！”
苏城忘了有这个规矩，第一次见到王问哲如此规矩地回答他的话，自己吓了一跳，赶紧压手，让两人坐下。
“我一会和你们二位一起吧，我初来这里，想多了解一下流程。”

审讯室里，3个摄像头无死角对着，灯光昏暗。
一个花臂的男人双手被扣在审讯桌上，腹前也是一道栏杆。他长得并不剽悍，反而有些斯文，如果放在大街上，绝对没人能想到他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黑一道”的三位领头人之一“青道子”。
审讯室这边，王和徐两位警官坐着，按往日惯例，王问哲通常负责主审，徐瑞协助问话，兼代作笔录。
王的业务能力曾经在二十年间都无人能望其项背，后来年纪大了，又受过伤，现场行动能力有所减弱，但审讯的活如果别人干不好，还是得请他出马。今日的这个“青道子”就是个大难题，先后审了三次后，还是一无所知，没有办法只能交给王问哲。
苏城站在他俩旁边，徐瑞本想把座位让给他，但他执意不肯，加上王也劝道不必如此。所以，苏城就站着了。
问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有了点头目，王递了个眼色给徐瑞，打算留待下次再问。徐瑞喊人带走了“青道子”，他还有其他公务，于是给苏城打完招呼，就先走了。留下苏城和王问哲两人还在审讯室内。

“苏局长还不走？”王问哲收拾了记录稿，见苏城没有动身的意思，便问到。
“师父，这会没事，我有话想说。”一边说，他一边上前关了所有的摄像机。
苏城有点诧异，但随后也就想到了什么。他放下东西，摘了帽子，重新坐下，笑了笑：“你说吧。”
苏城也摘了帽子，也笑了，他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从何说起。但从进审讯室那刻起，他就打算要留下来把多年的心里话，对王问哲都说了。

“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干嘛？”王问哲见他这样子，心中已清楚了，“你不就是想起了咱俩第一次见面的事？”
苏城脸红了，王问哲说得这样委婉，给他留足了面子。
“师父，我那是第一次进审讯室。”
“不是进，是被抓进吧。”王问哲开始打趣他。
那还是十几年前，苏城街头斗殴，被王问哲抓进了他当时所在的警察局。
“是啊。”苏城挠了挠头，“师父，您不知道，我那天真是吓死了。”
“哈哈哈，正常，毛头小子在街头逞逞英雄，到了这种地方，哭爹喊娘的我都见多了。”王问哲想起来苏城那天全身颤抖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师父，您不知道您那天的眼神有多可怕。”苏城看了看王问哲，小心地说。
“是吗，我都记不清楚了。我那时候也年轻，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不知死活，不学好的混小子。”王问哲一边回忆，一边说，“要不是穿着这身衣服，我在街上就把你们放倒了，扒了裤子先抽一顿再带回来，哈哈哈。”
苏城听了这话，莫名屁股又疼起来，幸好局里规矩严，不然真被王问哲当街打一顿，那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他尴尬地笑了笑，故意负气说道：“师父，您当时也没有饶过我呀。”

那时苏城正在市里一所重点高中读高二，学习是他自己考上的。他从小就聪明可爱，成绩优秀，一路上都是老师眼里的宠儿。
但高一结束的时候，他父母突然离异，根源是什么他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父亲在短时间内从他生活里消失了，母亲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体沉默不语，对他也不管不问。苏城瞒着老师同学，一个人经历着人生最黑暗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走神，完不成作业。一向喜欢他的老师们在劝导，责怪甚至体罚后，纷纷对他失望，动辄拿他作为反例教育其他学生。
内心的压抑无处排解时，他开始溜出去上网，于是认识了一帮社会里混的人，开始了逃学，喝酒和打架的生活。
那日下午，他领着书包出了校门，便把校服脱了装在书包里了，直奔约架的地方来。他学什么都快，打架的技术也是与日俱增，也就是这样，他迷恋上了暴击，在打人和被打的过程中，他才感觉自己不是一个行尸走肉。
在小胡同打得火热时，当时还在警察局工作的王问哲和另一位同事无意间拐了进来。两伙人拔腿就跑，王问哲飞身上前，不出十招，放倒了全部的人。呵斥所有人抱头蹲着，拿手铐锁了其中四个，苏城便在其中。

带回警局，所有人挨着墙继续蹲着，王问哲怒气冲冲在这些不知道叫学生还是小混混的前面来回走。其中有几个是面熟的，也算所里的常客了。王问哲抓着衣领把那几个提起来，啪啪就是两耳光。谁都知道老王的脾气，那帮混混屡教不改，浪费了他们大量的精力。而且这样打两下，在局子里也是常事，所以无人去管。
这时，王问哲见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白净，秀气，他一只手被铐着，在瑟瑟发抖。王问哲提起他的书包，打开来，一中的校服。他重新把衣服塞好，拉上书包拉链，拿钥匙松了他的手铐。
“你，跟我来。”
苏城跟着王问哲去了审讯室。

王开了审讯室的门，冷着脸说：“进去！”苏城一只手提着书包，颤抖地走进去，里面黑乎乎一片，灯都没开。
王问哲关了门，顺手摸开了灯，昏暗。瞧见苏城又蹲在了墙角。
“去那边凳子上坐着。”
苏城赶忙过去坐好，王上来刷刷两下，将他的手扣在了桌上的手铐里。
苏城被王问哲弄疼了，但他一声也不敢吭。
王问哲坐到对面，翻开记录簿。头也没抬，问到：“姓名？”
“苏…苏城。”
“多大了？”
“17”
“哪个学校，哪个班？”
苏城被吓傻了，他带着哭腔求到：“警察叔叔，求您不要告诉我的老师。我会被开除的，求您了，我再也不敢了……”
王问哲不为所动，又问了一遍。
苏城没有回话，他可怜巴巴地看着王问哲，还在试图求得同情。
“你打架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这会啊？！”王故意提高了嗓门，这种臭小子他见多了。
“警察叔叔，我再也不敢了，我发誓。您要是告诉了我老师，我再也没法回去读书了……求您了。”苏城眼泪已经下来了。
王问哲没理他，走过去打开书包，翻出了他的校服。
“我现在不是在和你聊天，你要给我搞清楚！就你这件校服，我能把你所有信息查出来，你明白吗？！我再问你一次，哪个学校，哪个班？”

王问哲还没决定是否要把苏城告到学校去，但这种时候，不把他给好好吓唬一次，恐怕以后他也成这里的常客了。
“我是一中，高二3班的。”
“父母叫什么，在哪工作啊？”
“父亲叫…苏悟，母亲叫王琴曼，在……”苏城低下了头，他不敢想像家里人知道他斗殴被抓是什么反应。
“不说是吧？”王掏出了手机，“给你爸打电话，我来亲自问他。”
苏城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他羞愧又难堪地说：“我爸妈离婚了，我爸走了……”
王问哲看到他痛苦又害怕的样子，有点犹豫，或许这孩子还有救呢？
“那给你母亲打。”
“叔叔，我求您了，不要让我母亲知道，我真的知道错了……要不您打我一顿吧，别告诉我母亲。”
王问哲没有说话，眼前的这个孩子和那些混混的差别太明显了。
“你去一中上学交了多少钱？1万8还是3万6？”王问哲继续问。
“叔叔，我是自己考进去的。”苏城抽泣着说，“我不是坏学生，我以前成绩很好的……”
“那为何逃课在外面跟着不三不四的人混啊？！”
“叔叔，我不是故意的，我听不进去课了，我怕我同学们知道我爸妈离婚了……”
“哦，这样…”王问哲似乎懂了点什么。
“叔叔，求您了，你要打要骂都可以，你把我放了吧……”苏城多么害怕被记过，害怕同学老师知道他和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害怕妈妈来派出所接他。
王走过来，松了他手铐，说：“把书包拿了，和我去学校！”
苏城跪在了地上，声嘶力竭，他苦苦求饶。
“快点，不然我自己去了。”王问哲不给他任何余地。
苏提起书包，恍然地跟在王身后，一起往一中去。
路上，王问哲慢下脚步，走到苏城并肩：“一会打算怎么跟老师说啊？”
苏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自己会被示众一样现在讲台上或者校长室里，被嘲笑，甚至被辱骂。
“叔叔，没有老师会听我说的，他们已经对我失望透顶了。”苏城的语气里有恨，有失落，还有一丝嘲弄。
王看着他收住刚才的害怕后表现出的凌厉的眼神，才发现这个孩子不像他原想的那样，一时贪玩误入歧途。
“为什么这样说呢？老师们为何对你失望了？”苏要把他的心里话问出来。
“叔叔，我成绩好的时候，做什么都是对的，哪怕上课睡着了，也最多被老师打趣两句。现在，我成绩不好了，他们已经不把我当人看了，我就是垃圾，是空气，是不争气的东西。他们知道我在经历什么吗？他们知道我多么想学习，可是脑子像一锅粥一样，一点空间都没有……”苏城越说越激动，刚才的怯懦已经看不到了，眼前的这个男孩子倒是有接头斗殴的影子了。

“你爸妈为什么离婚呀？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爸和我招呼都没打，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苏城内心的伤痛对谁也没有说过，在这个小小的年纪，他还不明白自己才是受害者，让他难以启齿的东西并不是他的过错。
“你是住读还是住家里啊？”王问哲有点心疼这个孩子。
“住学校，我妈每天很忙，回家也不说话。”
王问哲看着他的毛衣，已经很脏了，鞋子也不知道穿了多久。
“还想读书吗？”王问哲在离学校还有一个路口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叔叔，我不想骗你，我读不进去了，我连活着都觉得累。”苏城的眼神里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疲惫。
“教育你的话，我不想说，你估计已经听多了。”苏城拿过他的书包，把校服掏出来，递给他，“穿上，书包背好。”
苏城不明就里，但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你听着，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王问哲看着这个穿着校服，规规矩矩背着书包的学生，“刚才和你一起被抓的人里，那个穿着背心，少了两个指头的黑胖子，你认识吗？他和你一样，当年因为父母离异，导致厌学退学。他以前是以全市第三的成绩，进了你们学校，如果他没有因此沉迷，他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我不管你内心有多痛苦，你是个男人，你没有任何理由放弃自己。读不进去，也给我在教室里坐着。你父母离异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感到难堪，你不信回班里打听打听，单亲家庭的绝不止你一个。有什么话不方便对同学说的，你去找老师，我相信任何一个有点良知的老师都会理解你帮助你的，你听懂没有？”
苏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半年以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过这么多话。他突然很想自己的父亲，但他已经不习惯表现出孩子般的依赖了。他盯着王问哲军装袖子上的纽扣，繁杂的内心出现了一瞬久违的平静。
“你自己过去吧，再让我抓到，别怪我不客气。”

苏城不知道，那天王问哲看他进了学校，也跟着进去，找到了他班主任，两人聊了很久。
再后来，苏城还是偶尔逃学，王问哲逮到他后，并没有像说的一样打过他。而是锁了他在局子里写作业，下班就带他回自己家里，牟雨会给他洗衣服做饭吃。然后就送他回学校。
“师父，您当时说抓我一次打我一次的，后来也没打过我。”审讯室里，苏城问出了藏在心里的疑惑。
“没打过吗？我记得最后一次把你打得哭天喊地啊。”王假装回忆，喝了口茶，悠悠地揭了苏城的底。
苏城笑了，“那是好多次之后了，我是说之前。”
“我当时在心里给你订了一个期限，如果三个月里你还没有长进，我就丢手不管了。在此之前，打你估计也没用，还不如对你好，让你心怀愧疚。”王问哲得意地笑了。
“可是，师父，我确实也没长进啊，您还不是没有丢下我不管。”苏城故意刺激王问哲。
“哈哈，你还想和我斗？你以为我那次打你是因为你逃学吗？”王问哲淡定地问。
这句话问得苏城丈二摸不着头脑，他从没想过那次被王问哲打得三天没起床，竟然不是因为逃学。
“那天送你回学校后，我去找过你们班主任。后来，你每次的成绩，我都知道。你明明已经收了心了，还故意逃学，是为了什么呀？”
苏城被他看穿了一样，不自觉地眨了眨眼。“我也说不清楚，师父，我那时候特别想碰到你。”
“所以就故意在我执勤街头晃？”王问哲的语气里有点调侃，“你就是等着我逮了你，带你回家，让你师娘给你做好吃的。”
“师父，难道您早就知道了？”苏城眼睛睁得大大的。
“一开始不知道，就想着像你这种情况，越跟你来硬的，你越叛逆，所以就不骂你。”王问哲看着他的眼睛，画风一转，“后来听说你成绩也上去了，同学老师又像之前一样对待你了，才明白你逃学是故意的。所以不就有了那次？”

那天已经到了王问哲心中给苏城设定的期限。他知道苏城的成绩稳步上升，又成为了同学们眼中的学霸。但他不明白，为何还是会在街头撞到背着书包乱逛的他。他感觉这个孩子是有意在戏弄他，或者说，他享受这个游戏。
那天下着雨，王只穿了一层很薄的雨衣。看到苏城的那刻，他全部的耐心化为了失望，他再也不想管这个不懂事的孩子。他视而不见地从他面前离开，擦肩而过时，看到了苏城慌乱的眼神。
“王叔。”苏城竟然主动叫了他。
王问哲瞪了他一眼，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
“王叔……”苏城追了上来，他没有带伞，一把拉住了王的胳膊。
“干什么？！”王甩开胳膊，冰冷地看着这个孩子。
“王叔，你怎么不抓我了？”苏城的语气里又是恐慌，又是恳求。
“你以为我工作很闲吗？上街就是为了抓你吗？以后你爱干嘛就干嘛，我再也不会管你了。”说完推开他，又往前走。
苏城又追，“王叔，我错了，我错了……”
王问哲没有理他，找到停在指定地点的摩托车，离开了。
等他下班回家，才发现苏城衣衫全湿地站在他家门口，头发贴在脸上。
王问哲一把拽开他，拿钥匙开了门，苏城抢过来顶在门上，不让他关。
“王叔，我错了，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敢逃学了……”他哭着求饶。
“你想进来？”王问哲冰冷地问。
苏城抽泣着点头。
“那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今天要是想进来，一顿好打绝对跑不了，我会把你打得起不了床。”王问哲没有丝毫吓唬他的意思。
“王叔，你打吧，我知道错了……”

于是，两人进屋。苏城脱了书包，放在门口。战战兢兢地站在王问哲面前。
牟雨从里间出来，看到了这一幕，吓了一跳。
“老王，这是怎么了？没有给苏城打伞吗？”说完，去拿了毛巾要给苏城擦头发。这段时间里，他们夫妻俩已经把苏城看做自己的孩子了。特别是牟雨，同情苏城无人管照，对他格外好。
老王拦住牟雨，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牟雨一望便心知肚明。
“有话好说，是不是他犯了啥错？”牟雨还想打圆场。
“今日，我要好好管教他，你不要拦着，你若拦着，从明天起，他再也别想来这个家！”这话虽是说给牟雨听，但受不住的却是苏城。
他立马双膝跪下了，“婶婶，是我错了，我该打，您不要替我求情。”
牟雨只得转回房中，她见不得这个场面。
“裤子脱了！”王问哲故意提高了嗓门，他也要让牟雨听到，免得出来尴尬。
苏城五雷轰顶，他从小到大，还未被这样打过。
“不脱就给我出去！”
苏城站起来，脱掉了校裤。
“全部脱掉！”
苏城眼泪已经出来了，他知道求饶没用，但羞愧之情，难以掩盖。他又脱掉了秋裤，只剩一条三角内裤。
他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王问哲，“王叔……”
“脱！”
苏城犹豫良久，拽下了底裤，下半身一丝不挂地现在王问哲面前，他用手遮挡着，不敢抬头了。
“俯卧撑做过吗？双手撑地，腿打直，屁股给我撑起来！”王的话就是命令，没有任何还价的余地。
苏城照做，他看到王卸下了武装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