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魂》115
周五下午忙完后，苏城提前出发，驱车前往幼儿园，接儿子放学。
虽没赶上晚高峰，但园门口也是车满为患，将车停到另一条侧路上，步行过来。
越往门口走，越发觉得不对劲。
两个穿白色体恤的人从队尾目的性明确地慢慢往前移动。
其他家长要么提着给孩子准备的零食，要么拿着培训班发的宣传册和小礼品，三三两两地闲扯着，没有任何察觉就把道儿给让开了。那两人已经稳稳地站到了第一排。
苏城不动声色地跟过去，站在二人斜后方，往那裤兜里一瞥，便知有武器。
环顾一周，没见到民警。正想着如何疏散人群，园内的音乐已经响起，不出十秒，一楼的小朋友已经开始整队带出了。
苏城一眼就看到了一身小熊猫打扮的珂儒。
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死死地盯着二人，随时准备出手。
铁质栅栏缓缓滑开时，那二人飞快掏出匕首试图冲进去，一脸恶相对着孩子和惊慌失措的女老师张牙舞爪。
孩子高声尖叫着，慌不择路地往教室里跑，老师们紧随其后将杵在原地的个别小朋友抱走。
保安从岗哨侧门涌出，手持透明盾牌和防护棍，打算将歹徒逼离栅栏。
苏城从后飞身一脚，其中一人瞬间撞在护栏上，抱着头跪到地上，似乎已动弹不得。另一人惶恐转头地看了苏城一眼，扔了刀，拔腿便跑。
围观的家长们也是呆若木鸡，一时间齐齐往后退了一米，留出偌大一个空圈，面面相觑。
“住手！”保安放下盾牌，急不可耐跑过来，“停停停！这是假的！”
说着围到歹徒身旁，查问情况。好在并无大碍，只是胳膊撞了个淤青。
人群里已经哄笑一片，爷爷奶奶们本打算来看一场戏，结果平白无故多加了一场，还是即兴演出。
“你没收到群里通知吗？今天园里做反恐模拟。孩子提前都知道要跑。”
保安队长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这么个东西，把自己队员给干挂了彩。
苏城尴尬万分，急忙去道歉，要带那人上医院检查。
“不用，不用，没事，”歹徒也是个不计较的，被人搀着进了校门，还不忘问一句，“大哥，你这跟哪学的啊？”
逃跑的那人也折了回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TMD，吓死我了，还以为真的来了个打劫的。”
园方领导陆续跑了出来，没想到常规模拟竟然失败，还差点让员工负伤，他们也后怕不止。
几人望着苏城，既有崇拜又有责怪，“这位家长，您进来一下吧，需要做个记录。”
“是，是。”路过教室，看到珂儒扒着玻璃天真无邪地望着自己，更觉难堪。
“您坐啊，”主任给他倒水，转身见他罚站一样立在门口，忍不住笑了，“您当过兵吧？”
“啊，是。”苏城双手躬身双手接了水，“不好意思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坐下说。”
“好，谢谢。”
“我们从上周就在发通知，为了提高孩子自我保护能力，搞这么个模拟。您应该是忘了吧？”
“不是，”苏城不自觉地挠了挠头，“我平时事情比较多，就没加班里的群，都是我爱人在管。今天是临时说来接他的。”
“哦，原来如此，”主任自然也理解，“很多家里也像您家这样，主要是妈妈操心。不过还是建议您以后时不时看看群里的消息，要和妈妈一起参与孩子的成长。”
“是，是，”苏城点头，“您批评得对，是我没做好，我以后一定多花些时间……”
话没说完，珂儒被老师带了进来，其他孩子已经被家长接走了。
苏城连忙起身去牵他，突然愣了一下。
“苏城？”女老师也略显诧异。
“啊，你…你在这里上……上 班吗？”不知怎么，舌头跟打了结一样。
“是啊，”女老师松开了珂儒的手，轻轻地将头发捋到了耳后，“调过来好几年了。”
“你们认识？”主任见状，笑问道。
“嗯。”
“嗯，认识。”
两人都有点尴尬，苏城耳朵红了。
“主任，那没事，我就下班了？”
女老师蹲下身，亲切地和珂儒击掌，“跟我说再见。”
“果果老师再见。”珂儒很喜欢她，又张开双臂和她抱了抱。
女老师出去，苏城有点心猿意马。
服服帖帖地受完了主任的教育，又去保安宿舍再次赔礼道歉，才抱了珂儒从园内出来，开车回家。
“儿子，那个果果老师教你什么呀？”
“果果老师，”孩子念到这个名字就开心不已，“教我画画，还有做房子。”
“做房子？”
“用纸，还有筷子，还有浇水，做房子。”
“哦哦，手工是吧？”苏城想起来家里摆的那些小作品，“你喜欢果果老师吗？”
“喜欢！我最喜欢她！”
苏城乐了，“最喜欢？为啥啊？”
珂儒咯咯地笑，“因为她又好看，又温柔，说话声音也好听，身上还有香味……”
苏城瞄了他一眼，“你还真是我儿子。”
“爸爸。”
“怎么了？”
“你是不是认识果果老师？”
“啊，认识……也不算认识，”苏城感觉有颗雷，“回去别跟妈妈说我碰到了你们老师啊。”
“为什么啊？妈妈不喜欢果果老师吗？”
“不是，”你个二货咋跟你解释呢？“你妈妈见过果果老师吗？”
“不知道。”
“这你都不知道？”
“她又不是橘子老师，妈妈只和橘子老师见过。橘子老师是班准任。”
“班主任？”苏城松了口气，看来今天碰巧最后上美术课，所以是她送珂儒出来。
“爸爸。”
“又干嘛？”
“你今天是不是抓了一个坏人？”
“没有啊，”苏城感觉一记闷棍打了过来，“你看错了，我什么也没干。”
“那你为什么要去跟保安叔叔说对不起？”
“啊，那个，”也不能一骗再骗啊，“对不起，儿子，我刚说错了。我确实抓了一个坏人，但凑近一看，他又没有那么坏，我就把他放了。”
“哦，那爸爸，你是视力不好，要做眼保健操，我教你。”说着，就在儿童座椅里揉了起来。
“诶，”苏城等他做着，突然瞧见街上有糖葫芦卖，立马停车，买了一串。
自己先咬了一个，递给珂儒，“拿着。”
孩子喜不自禁，抱着舔。
“你是不是最爱吃这个？”
“是！我最爱吃糖葫芦。”
“爸爸跟你商量个事？”
“爸爸，你以后多来接我好不好？”
“行啊，我有空就来。”看来这人心已经收买了，“但你得答应我，今天的事一件都不能跟妈妈讲，行不行？”
“好！”答应得干干脆脆。
“那你说，什么事不能和妈妈讲？”
珂儒牙贴着糖葫芦，转着眼珠，望着苏城，“什么事啊？”
苏城一笑，踩了油门，“得，这我就放心了。”

《军魂》117
“我又犯错误了？”苏城讪笑着靠过去，试探卿茹。
没有外人，卿茹也就不再顾忌，“你骗我干嘛？”
“我骗你什么了？”痞里痞气的，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卿茹直直地瞪着他，不说话。
苏城顿时一身鸡皮疙瘩，头发都快竖起来，收敛了自己的邪气，“我这不是怕惹麻烦嘛，我也是昨天才碰到她，想着以后也没啥交集，就没跟你说。”
这个解释不满意。卿茹将头转向了一边，火气没有下去。
“生气了？”苏城咧了咧嘴，蹲了过去，抬着脸从她披着的头发里望。
卿茹不做理会，反正哄不好的。
“你不会吃醋了吧？”突然脑子一抽，觉得她生气的样子莫名好笑，“她又没你好看，你吃什么醋啊？”
卿茹恼羞成怒，顿时火冒三丈，两手猛地一推，苏城直接坐到了地上，头撞到衣柜，嘭的一声，摔得不轻。
“哎呦，你怎么还家暴啊？”苏城自顾自笑着，揉着脑袋打算重新蹲好，又被卿茹推了一掌，跌下去，再撞一下。
这次赶紧爬到了旁边，“不能再撞了，再撞得傻了。”
卿茹不看他，冷冷地闷着声。
苏城坐在地上，眼珠子转了转，从床上将自己的枕头扒了下来，跪上去，贴在卿茹脚边说，“错了错了，小祖宗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我该打。”
卿茹这会不想听他敷衍，独自起身开门出去，进了厨房。
苏城扭着身子看她离开，还来不及起身，珂儒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你来的正好，”苏城一把将他拉到身边，指着他鼻子问，“你今天是不是出卖我了？”
珂儒哪里听得懂？一脸懵逼地望着他，“出卖是什么？”
“我问你，领奖的时候，果果老师同你们说什么了？”
“果果老师说周一要给我大红花。”
“还有呢？妈妈跟她说什么了没？”
“不记得了……爸爸，你为什么跪在地上呀？”
“要你管？”苏城说着站了起身，将枕头丢回床上，“你今天不准惹你妈妈生气，听到没？”
孩子点头，“爸爸，那我们出去买糖葫芦好不好？”
苏城压低了声音，耳语珂儒，“你一会要是把妈妈逗开心了，我给你买十根。”
珂儒两眼放光，这会就要奔赴战场，被苏城拽住了，“别说是我让你逗的。”
“怎么了？是不是运动会玩累了？”牟雨瞧见卿茹话少，感觉不对劲。
“嗯，有点累。”
“没出别的事吧？”见她都不正眼看自己，似乎藏着啥东西一样。
“没有，”卿茹言不由衷，笑都没笑一下。
“和苏城吵架了？”
卿茹不吭声了，在这个家待这么久了，早就不用替他打掩护了。
“不像话，我去说他！”牟雨放下手里的家伙，就要出去。
“师娘，”卿茹拦下了她，“不用，您别去。我俩自己能解决。”
“解决什么呀？”王问哲正好从冰箱拿了腌好的鱼块进来解冻。
“苏城和她吵架了，”牟雨也不愿太过违背卿茹的意思，笑着讲给王问哲听，“估计把她给气着了吧。”
“苏城！”王问哲二话没说，直接喊了起来。
“王叔，”卿茹有些着急了，不想让苏城觉得自己背后告状，“没啥大事，您不……”
苏城已经到了门口，一瞧三人脸色，就知东窗事发。
“你干什么玩意？！”王问哲啥也不问，先训了起来，“卿茹生气了你不知道吗？躲在房里干嘛呢？！”
“我……我没躲啊，我……我这……”明明是卿茹甩下自己出去的。
“我什么我？啊？道歉！”
“诶，”赶紧借坡下驴，鞠了一躬，“我道歉，我错了，您别生气了。”
卿茹还是不答应，默默地继续做菜。
王问哲推了他一把，“你跟我出来！”
两人到了客厅。
“怎么回事啊？参加个运动会还能吵起来？！”
“师父诶，您消消气，您看您嗓门这么大干嘛？”本来一点误会，这搞得像自己犯了多大事一样，苏城也有点不爽，“啥事都还不知道，您就让我道歉？”
“嘿？”王问哲削了他一巴掌，“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我还就不相信了，人卿茹能把你给怎么着喽！”
苏城无言以对，将凉拖鞋踩得一卷一卷的，“行行行，是我的错，我给她道过歉了，她不接受啊。”
“那还是你的问题啊！她不接受你就不管了？”
“我没说不管啊？我这不等她气消下去点，再去赔罪吗。”
“你咋欺负她了？”王问哲又气又担心。
“我冤枉啊，我没欺负她，”苏城自己先气急败坏地坐到了沙发上，“我昨天接珂儒碰到了前女友，回来没告诉她，今天被她知道了，就生气了。”
“活该！”看来确实没多大事，王问哲还是踢了他一脚，“不知道女人需要哄啊，坐这里干嘛？滚起来。”
苏城不动，往旁边挪了挪，摸着自己的小腿，一脚无奈地望着王问哲，“我哄了，哄不好，我一会再去。”
王问哲指了指他，也没啥可说的了。
“师父，您放心，”苏城窃窃地笑了，一只手挡在嘴侧，“我有绝招。”
“好哦，你有绝招，”王问哲见不得他这小聪明的样子，“哄不好看你咋办！”
苏城自然失策了。
珂儒转眼就忘了糖葫芦的约定，乐呵呵地吃饭，看动画片，玩早上领的一堆玩具，根本不需要妈妈。
到了晚上，二老已经躺下。卿茹抱了一床被子扔到沙发上，转身回房。
苏城放下遥控一个健步抢过去拦在门口，没让她关上门。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保证以后有啥事都跟你说，”苏城用力推着门，又不敢太过强硬撞到卿茹，只能无限服软，“给我一次机会，求你了。”
“你睡沙发，明天再说。”
“别啊，我这好不容易回来睡个软床，你舍得让我睡沙发吗？”
“松手。”
“我真的错了，我已经深刻反省了，你就让我进去吧。”
“松手，我数到三。”
“媳妇儿，祖宗，主子！”苏城只差给她跪了，但这会一跪，门肯定就守不住了，“饶我这一次吧。你哪怕让我睡地上呢，我睡这外面，要是给师父师娘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卿茹松了手，闹到让老人担心，也不是她的作风。
苏城如释重负，赶紧把被子抱了回来。

《军魂》118
“你干嘛啊？！”
见苏城直接将被子扔到床上，卿茹扯住一角，不让他耍赖，“门都没有，你睡地上。”
苏城放开了被子，觍着脸想去抱她，“真让我睡地上啊？我明天可就回去了。”
卿茹推开他，二话不说将被子拽了下去，“你少来这套。”
“我错也认了，歉也道了，你还想怎样嘛？”没想到卿茹气性还挺长的，他也有点没耐心了。
卿茹不理会，自己先躺了下去，床头灯一关，闭了眼睛。
眼前一黑，苏城站在床头干杵了会，也没话说了，“行，不就是打地铺嘛，您开心就好。”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故意让人难受。
“诶！我说就算我打地铺，褥子总得给我一个吧！”
见她不应声，苏城重新开了床头灯，去柜子里翻找。对家里太不熟悉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卿茹本就不舒坦，这会被灯光晃得更是心烦意乱，一赌气又将灯关了。
“唉？！”苏城两眼一抹黑，“我褥子还没找到呢！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啊！”
说着又按亮了灯。
不出两秒，又被卿茹关了。
“你有完没完？！”黑暗让人失去理智，“不就见了唐果没跟你说吗？关键我啥也没做啊，有啥可说的？你至于吗？！这么小心眼！”
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就发现卿茹哭了。抽噎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苏城赶紧开了灯，见她梨花带雨，委屈不堪，枕头已经湿了一片，就慌了神。
急忙跪在床边抽纸给她擦，“不是，”语气已经软了，“你哭什么呀？我…我……这不说的气话嘛……”
没成想把卿茹惹成这样，六神无主，只得抽了自己一耳光，“让你嘴贱！你……你别哭了，我不是说你。”
卿茹眼泪止不住，任凭苏城如何陪小心，始终一句也不说。过了一会稍微平复，转个身，冲向了那头。
苏城又心疼又无奈，起身关了灯，褥子也不找了，枕头也没拿，默默躺地上了。
次日一早，王问哲从房里出来。
“唉？！你怎么睡这啊？”
苏城恍惚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揉着熊猫眼，打了个哈欠，“您还用问？”
王问哲笑了，“昨天还跟这儿吹，打脸了吧？”
“唉！”长长地叹了口气，“女人呐！”说着还摇摇头，“我不结婚多好？啊？师父，您说您有没有后悔过？”
王问哲给了他一下，推得他脑袋一晃，“该！没让你睡地板都不错了。”
“哈哈哈哈，”苏城只睡了两个小时，脑子里还是放空的状态，“我是从地上爬出来的，太硬了，骨头都快硌断了。”
“赶紧想办法吧你！”王问哲熟练地从茶几下面找出几个药瓶，挨个倒了几颗，一口水灌了下去，“本身不是什么大事，但人不高兴喽，这就是大事。”
“这算个啥大事啊？”苏城当儿啷当地将一只腿翘在沙发上，“我团里每天不知道多少事比这麻烦呢。您信不信？她这睡一觉，指定就好了。”
“那你等着吧。”知道他嘴硬，王问哲放下水杯，去阳台上打理花草。
不出一会，卿茹开门出来。
一身夏威夷长裙，齐腰长发，画了淡妆，喷了香水。
苏城眼前一亮的同时，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穿成这样干嘛啊？！你要出去？”
“嗯，”卿茹似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状态，温温柔柔的微笑，“我约了朋友，出去逛街。”
“那我跟你一起！”苏城说着脱了睡衣，打算进屋换衣服。
“我不带你哦，”卿茹对着镜子戴耳钉，不急不缓地说，“你在家陪珂儒，我和佳慧两个人逛。”
苏城光着上半身定在原地，“不是吧，你不在家，我回来干什么呀？”
“你陪陪儿子呀，”卿茹不打扮还好，这一打扮，完全看不出是有孩子的人，少女气质若隐若现。
苏城知道她是故意的，往日里很少有这种临时的安排。
“别出去好不好？”只能用最后一招了，苏城拽着她裙子后面的腰带，凑在她耳后，“求你了，我这明天又见不到你了……”
突然裤兜里震动，铃声响起，掏出手机一看，直接给挂了。
卿茹由他拽着，靠在桌边收拾手提包。想起没带纸巾，又回房里拿，苏城也被她拖着去了房里。
“我错了嘛，我不该不跟你报告，我昨晚也不该开灯，也不该跟你顶嘴，也不该跑出来睡沙发……”
话没说完，手机又响，看一眼，气急败坏地又给挂断了。
“小祖宗，求求你了，外面这么热，你要真的出去了，我会自责一整天的。”
卿茹手上停了，转头瞧了瞧他，苏城的头只差贴在她脖子上了。
“我不出去也行，把搓衣板拿来。”
苏城笑了，“你要收拾我就直说嘛，还整这么一出？”
“你拿不拿？”卿茹也笑了，更加好看了。
“拿！当然要拿，咱这膝盖是白长的吗？”
关了门，卿茹坐在床头，苏城跪着。
“我就是对你太好了，让你一点也不怕。”
“冤枉啊，我怎么不怕了？这世上除了师父，我也就怕你了。”
“我应该像王叔一样，该凶的时候就凶点。”
苏城笑个不止，“你今天是怎么了？你跟他比什么呀？你要像他那么凶，我宁愿打一辈子光棍。”
“还贫！”卿茹揪住了他的嘴角，“不准说话了！给我好好反省。”
苏城点头，跪了半小时，腿上开始有感觉了，举了个手。
“说。”
“媳妇，我这老跪着多没意思啊？要不我陪你买衣服去？”
“说的也是，”卿茹对着屏幕划拉了几下，“那你把我购物车清了吧。”
“啥购物车啊？”苏城没用过淘宝。
卿茹可可爱爱地把屏幕冲向他，“这几件衣服好看吗？”
苏城挨个点了点，“这个绿的不行，其他几件好看。”
“怎么不行啊？”卿茹白了他一眼，“这可是今年最新的款。”
“后背露太多了，”苏城不让步，“那个……会晒黑的。”
“那我下单了，”卿茹才不相信他的审美，自己操作着，“就当你陪我逛街了。”
“主子，我还要跪多久啊？”
“这样吧，等我衣服全部发货了，你就起来。”
“那啥时候发货啊？”
“最快下午吧。”
苏城正另作打算，电话又来了。
“喂，谁啊？”
“我！”程浩被他挂了两次，不知道啥情况，“干嘛呢？不接我电话！”
“有事啊？”
“你饭卡在哪啊？我的消磁了，借我使使。”
苏城飞快地扫了一眼卿茹，“什么？图纸出错了？你把三营长给我叫来听电话！”
程浩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串线了吗？什么图纸啊？我说饭卡！”
“你干什么吃的？！说了涉密！涉密！涉密是什么你不懂吗？！要不要我亲自教你啊？！”
卿茹听他突然发火，不自觉地放了手机，抬头看着他。
苏城和她对视一眼，乖巧地笑了笑。
“你在跟谁说话啊？”程浩在那头莫名其妙。
“谁让你跟家里人说的？！啊？！保密守则白学了？我看你是不想干了，趁早卷铺盖走人！”苏城说着捂住了话筒，一本正经地轻声说，“我出去接一下，这事涉密。”
卿茹点头，对部队里七七八八的规矩已经见怪不怪了。
苏城赶紧爬了起来，镇定地跑到了阳台上。
“喂，浩子。”
“你刚在跟谁说话啊？叫三营长干嘛？”
“你别问了，饭卡在我作训服兜里。”
“哦，那我挂了。”
“嗯。”
苏城回头往屋内瞅了瞅，并无人出来，但还是谨慎地将手机贴在耳旁，随时准备自导自演。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调整了情绪，皱着眉头回了房间。
“怎么了啊？”卿茹见他愁绪未散，“单位出事了？”
“嗯，净给我惹事，一天都不让我消停！”
“怎么办啊？能处理好吗？”卿茹替他担心。
“有啥办法啊？处理不好也得处理啊，估计一回去又得挨批。”苏城说完，把手机收了起来，换了一张脸，笑着说，“不提单位的事了，我还是先把您哄好吧。”
无比自觉地走到搓衣板前面，打算跪下，卿茹给了拦住了，“行了行了，别跪了。”
想到他工作辛苦，烦心事这么多，也就不舍得罚他了。
“真的啊？”苏城半跪不跪地停在中间，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开心，“你真的放过我了？”
“嗯，”见他高兴成这样，卿茹觉得好笑，“放回去吧。”
苏城提起搓衣板去洗手间，正巧王问哲在里面给珂儒洗脸，从镜子里看到了。
“呦？！”鄙视地笑他，“这么有骨气的？”
“爸爸。”珂儒扭过身子叫他。
“诶。”
“师父，这大丈夫能屈能伸，”苏城不以为意，将搓衣板靠墙放好，抱着胳膊笑，“再说了，这东西您没用过啊？”说完就蹿了出去。
“跑？！我看你是长本事了！”王问哲一只手扶着珂儒，一只手拿着毛巾，冲着他背影喊，“就是欠揍！”
“儿子，”苏城远远地站着，还在笑，“你看你爷爷凶不凶？”
王问哲气结，丢下毛巾出来，顺手就操了笤帚，指着苏城，“我今天非打着你！”
苏城扶着沙发背躲在后面，“开玩笑嘛，您还认真了？”
“你给我过来！”
“您孙子看着呢，您要真动了手，这以后可洗不白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老头像个孩子一样，生气也格外有趣，越发想逗他。
“你过不过来？！”
卿茹听到动静出来瞧，见到苏城嬉皮笑脸，王问哲却是真的气得不行，“还不过来？把王叔再给气病了！”
苏城只得过去，被王问哲拽着狠抽了几下，“打你没个正形！”
珂儒在一旁咯咯地笑，口水都笑出来了。
苏城蹲下去，拉过他，直接用他的衣服给他擦，“笑什么呀？喜欢看戏啊？”
孩子还是笑个不停。
“傻不傻啊你？”苏城指了指笤帚，“这以后都是你的，还有那搓衣板。”

《军魂》119
又过三个月，夏天就彻底结束了。部队里统一换上了秋季的着装。
这日大雨滂沱，低处的水已经没到了小腿肚上。
苏城的通讯员追着他从楼里出来，把伞拼命往他头上举。
“你回去吧！”苏城跳上接他的车，将帽子平平地摘下，顶上的水倒在窗外，吩咐司机，“快走吧。”
从郊区开往另一个郊区，从军区开往本市唯一的一个殡仪馆。
苏城眼神空洞地望着车窗，不断滚落的水珠让视野一片模糊。
远远就听到哀乐，苏城从车里出来，跑进大厅时，绿色的军装已经湿成了黑色。
找到房间，硕大的黑白照摆在中间，无数花圈和挽联密密麻麻叠了好多层。
程浩拿了朵白花走过来给他别在胸前，引他去棺柩前行礼。
他们四年的同窗，哥们，战友，李坤因公殉职。享年34岁。
从外地赶来的老母亲，早就哭得死去活来，被两个士兵搀扶着，似乎随时会滑脱下来，躺到地板上，追随亡人而去。
就这么一个儿子，当初何苦要送他当兵啊？！
妻子强忍着悲痛，在一旁答礼，国家自然会管她们，可是从今天起，对这个女人而言，已经是有国无家。
年幼的女儿少不更事，只默默地陪在旁边。
她很久以后才会从课本里学到“牺牲”这两个字。而那时，她才能明白眼前这一波波穿着军装，肃穆有序地敬礼鞠躬的叔叔们，是怀着何等悲壮的心情，在送别自己的袍泽兄弟。
骨灰将装在四四方方的盒子里，部队会护送家人返乡。或许地方上还将用最高的仪仗接待英雄的亡灵。他将安歇于烈士陵园的古柏苍松之下，享受祭奠和敬仰。
可是，这世上，没有这个人了。
半个月后的周末，几个人聚在了一起。程浩，苏城，吴伟，张峥。
谁也没有提议去苜蓿公园，谁也没有提议去“忘不了”饭馆。他们随意地在一家小酒馆喝多了，勾肩搭背地在暮色的街头边走边吐。
“你们还记得吗？”吴伟扶着电线杆，醉意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咱毕业的时候，二十个人喝了十八箱，”说着拿指头比划，“十八箱啊！哈哈哈哈。”
苏城刚刚吐完，蹲在路边干呕，还没缓过劲来。
程浩已经坐到了地上，双手搭在膝盖上，难受地仰着头，张着嘴望天发呆。
“我反正是干掉了两箱，”张峥半倚半坐在路边停放的电动车上，指了指苏城，“他才喝了四瓶，说什么头晕，让他去歇会，死活叫不醒了。”
“滚你的！”苏城转过头来冲着他喊，“老子最后才倒的。”
吴伟听着他俩吵架，咯咯地笑，几乎快缺氧。似乎想用笑声将心里的忧郁挤出来。
“你跟谁老子呢？！”张峥松了电动车，指着苏城走过来，只是步子已经走不直了，“你***第二天一问三不知，你还最后倒的？”
程浩也抽动着嘴角，应该是在笑，可比哭还难看。
四个大男人不知道咋流泪，同龄人的去世，让他们遭遇了中年的第一次当头棒喝。
除了张峥，其他三人都经历过让李坤遇难的险情，甚至做过和他一样的决定。运气这事，真的说不好。
“我说句公道话，还就李坤酒量好点。”
谁也笑不出来了，听到这个名字。
过了一会，程浩接了话，“他那天打车把咱们拖到楼下，一次只搬得动一个……”说到这里，已经笑不成声。
那日李坤将他们几个从车里拖出来，像摆尸体一样在楼下摆了一排，然后再一个一个搬到楼上。
“张医生，你给我解释一下，”苏城回头找了半天才找对张峥的脸，“我当时明明脑子清楚得很，怎么动不了呢？”
“喝多了是这样的，身子短路了，”张峥说着也大笑起来，“你个**的都那副德行了，不说闭了眼装睡，非要冲着我笑，让你转过去你都不转！”
“我转不动啊，”苏城笑着笑着，内心翻江倒海，眼泪下来了，“我TM的要能动，躺在那里让人看？！”
突然就都哭了。
记忆中那个一边骂着他们一边喘着粗气，把他们挨个扛回宿舍的人，此刻孤独的躺在冰冷的地方。
四个人或坐或站，转向各自的方向，有人佝偻地叉着腰，有人咧着嘴捂着眼，有人抱着头，埋在双腿间。
伤心。真的很伤心。
苏城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坤狗”两个字，眼泪滴在屏幕上，“我删了啊？”
他不是问别人。

《军魂》120
“我干不了，我真的干不了！！”苏城被卿茹堵在书房里面，“放过我吧！”
卿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别废话了，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你让我去洗菜好不好？洗衣服，拖地，干啥都行！”
“用不着你，你就在这！好不容易周末了，必须你来！”
五六年过去了，已经是二年级小学生苏珂儒坐在小板凳上扭头看着爸妈讨价还价。
“我真不能辅导他写作业！”苏城五官都皱到了一起，，“看到就来气，我感觉我的血都往脑子里飙。”
卿茹把他挡在屋内，“别耽误时间了，我平时已经受够了，这两天该换你受折磨了。”
“来，你让我出去吃两片师父的降压药。”
“你少来！”卿茹肆无忌惮地嘲笑着，自己出去，反手把父子俩关在了里面。
苏城回头，看着坐在桌前的珂儒，孩子一脸的单纯无辜。
苏城喝了一口水，坐下，和上刑一样。
不出十分钟，吼叫声从屋内传来。
“让你填什么朝诗人，你填李白干什么！！”
“你看不到这是个方括号吗？！”
“2+6等于26吗？！大哥！你拿脚想也不等于26啊？！你不会可以掰指头数啊！”
“你把左手掰完再掰右手啊！你不可能连8根指头都没有吧！”
“哎呦我的妈！”
“人家说把植物圈出来，你圈的这个是什么？你告诉我是什么！”
“这是豌豆吗？！你给我凑进去看看！毛毛虫啊！”
“什么？没见过毛毛虫？那你没见过豌豆吗！……好，好，没见过是吧？！行，我下午就去买！咱晚上就吃豌豆！”
“你看题啊，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题吗？”
卿茹在客厅里拖地，听着苏城的怒吼，这是每周最开心的时光。
“哎呀，怎么又吼起来了？”牟雨忧愁得不行，轻声来找卿茹，“孩子还小啊，他急个什么啊？”
卿茹毫无顾忌地笑，“没事，没事！”
“我进去看看吧。”牟雨怕给孩子吓着了。
“师娘，别进去，”卿茹竖起了拖把，一手扶住牟雨，“真的没事，苏城又不会打他，吓唬一下也好，平时说一千遍还是粗心得很。”
整整辅导了两个小时，作业还没写完，苏城感觉快挂了。
火冒三丈地出来，灌了一整杯冰水，才平复了点，拉着卿茹说气话，“我下周打死也不回来了。”
卿茹笑都笑累了，“你敢？你要不回来，我就带他去部队，你就在办公室陪他写。”
“我咋感觉我这智商一点也没遗传给他啊？我那时候上学，哪废过这劲儿啊？”
“他不是不会，他就是坐不住，不认真。你看看，你真逼着他算，他哪里算不出来？”
“坐不住？下次我找把尺子盯着他写，看他还坐不坐得住。”
“你这说得啥话？”王问哲拿着报纸从房里缓缓出来，将老花镜摘下，“一早上我半页都没看完，光听你吼了。男孩子好动点，你慢慢训练他，打他干嘛？”
“师父，您降压药呢？真的，给我来两片。”
“去！”王问哲不和他扯，进了书房，“珂儒，来，出来歇会，一会再写。”
苏城跟进去，把他的作文纸翻出来，“来，出来，出来，给你爷爷念念你的佳作。”
于是一家人都坐在沙发上，珂儒拿着稿纸一字一顿地读。满卷几乎都是拼音，只有孤零零的几个汉字。
“我的爷爷。
我的爷爷是个男的。
他很高，有二楼那么高。
他对我很好，他给我买卫龙，还让我不要说给奶奶听。
因为说了的话，奶奶会骂人。
他从前是当兵的，但他不会叠被子。他也不爱洗澡，他说没有出门，没什么可洗的。
我的爷爷比王小东的爷爷帅气。
我爱我的爷爷。”
哄堂大笑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个场面。
王问哲几乎快断气了，牟雨擦着眼泪，躺到了靠背上，做着深呼吸。
卿茹似乎已经习惯了，见怪不怪，仅仅捂着嘴笑，眼神里充斥着宠爱。
苏城坐在扶手上，望着王问哲，“怎么样，师父？您就说魔不魔性？我真的是同情他们语文老师。”
王问哲瞪了他一眼，“瞎说！明明就写得很好嘛！”
说着招手让珂儒到腿前，接过作文纸，戴上老花镜又仔细看了一遍，忍不住笑，摸了摸孩子的头，“写得好，写得好，你看这老师都评价说了，细节真实，语言生动。”
“行行行，”苏城见珂儒被王问哲夸得很是自豪，指了指他，“下次接着写啊，写你的奶奶，你的妈妈。但是你可千万别写我，我可承受不起！”

《军魂》122
火车一路向北，到了饭点，三人都饿了。
“我去买饭，”程浩起身掏出手机，“小兄弟，你吃什么，我给你带过来。”
那男孩摇头，“别管我，我包里有吃的。”
“泡面？”
“嗯。”
“行。”程浩去了餐车。
“大哥，你怎么没眼力见啊？”男孩等程浩走远，问苏城，“应该你去买饭啊，还让领导去。”
苏城拍着脑门，连忙答应，“哎呀，你咋不早说，我没想到。”
男孩从上铺将包取了下来，一边拉拉链，一边摇头，“做事得主动。”
“是是是，我下次注意。”
程浩回来，端着三盒饭，递给男孩一份，“我看今天菜还不错，就多买了一份。”
男孩有点尴尬，但还是接了，“多少钱？我给你。”
苏程二人已经拆了盖子，吃起来，“不用，算我请你的，认识一场，也是缘分。”
男孩这才收起泡面，将包放回去。
“小兄弟，你发型挺独特啊？”苏城打趣到，“是想着当兵了要留板寸，特意不剪吗？”
“不是，咳咳咳，”男孩狼吞虎咽，差点噎住，感觉很久没吃过一段好饭，“从我爸过世，我就没剪过头发，等我入伍的时候再剪。我小时候，都是我爸给我剪。”
“哦，原来是这样。”
苏城趁他低头吃饭，又偷偷看了他一会，其实很想告诉他，“孩子，我在你这个年纪，也曾体会过失去父亲，是怎样的滋味。”
男孩抬头，见被苏城看着，有点害羞，扯了扯自己的头发，“不入流是不是？”
“不不，其实看久了，还挺好看的。”
“大哥，那你审美还挺潮，”男孩喝了几口水，把饭咽下去，“我去军检的时候，政审的人看到我头发，眉头直皱，问我有没有前科。”
苏程二人都笑了起来。
次日清晨，火车抵京。
乘务员挨个车厢叫醒乘客，程浩收拾东西时，便发现自己包里多了几张人民币。
那男孩晚上偷偷将饭钱塞给了他。手脚挺干净，居然没有弄醒任何人。
“再见吧，小兄弟。”站台上话别，苏城拍了拍他肩膀，“祝你参军一切顺利，考上军校，早日立功。”
男孩笑得格外灿烂，苏城的每句祝福都说到了他心里。
“谢谢大哥，也祝你们工作顺利，”男孩说完又贴近苏城低声道，“别让你领导帮你拿箱子，还老被你挡在后面。”
苏城大笑起来，赶紧回头，从程浩手里抢过行礼，“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领导，我来拿。”
程浩也反应了过来，把东西扔给苏城，主动同男孩抱了抱，在那一瞬间，将饭钱插到了他双肩包里，“有缘再见。”
后来，两人出差回来，按部就班地忙工作，慢慢就把这次偶遇忘了。
周日下午，苏城临时接到丁镧电话，提前从家返回师部，开进辅路后，瞧见路边有个战士小跑着往前。
想来便是请假出去的士兵，赶不上既定的时间了，于是降下车窗，打算问问。
结果那士兵为了避让苏城的车，扭头看过来时，两人都惊讶不止。
“大哥？！”
苏城踩了刹车，“你在这里当兵吗？”
“是！”男孩突然立正，响亮地回答，一看就是新兵的瘾还没过去。
苏城笑了，还好自己穿的便装，“为何在跑啊？”
“我出去看病了，班长让我五点前回去，我排队耽误了。”
“上车，”苏城开了车门，“我带你。”
男孩也不客气，上车后才问，“这条路只去我们部队呀，你怎么在这？”
“哦，你们部队找我们公司订了点设备，我去现场量量尺寸。”苏城说着踩了油门，离五点只有二十分钟了。
“大哥，那你们单位挺厉害啊，能和我们部队合作！”
“这话怎么说啊？我们合作的军事单位多了去了。”
新兵摇头笑着，一脸的得意，“这话你就说错了！我们部队是咱们市最好的部队，只有最好的兵才会被分到这里，我们的丁师长……”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
“丁师长？他怎么了？”
男孩强作镇定，“哦，没什么。”说着望向了窗外，拒绝被问话。
苏城暗自笑了笑，心中肚明，这个新兵蛋子差点违反了保密守则，首长的信息是不能泄露的。
“怎么样啊？”苏城帮他转移了话题，“还适应吗？”说着又扭头看了看他，“还是短发看着舒服啊！”
“适应，特别适应！部队生活就是我梦想的生活。”男孩情绪立马调动了起来。
“哦？是吗？我怎么听说班长会骂人呀？”
“嗐！没有的事，”男孩一副老江湖的样子，“你们那都是电视剧看多了，班长真的特别好，就是怎么说呢？又爷们，又温柔，反正，就是特别好，我特别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苏城忍不住笑，“又爷们，有温柔？”
“就是该爷们的时候爷们，该温柔的时候温柔。”
“那排长，连长呢？”
男孩挠了挠头，“排长就给我们训过几次话，我才刚来半个月，还没见过连长那么大的官。”
“哦，也对，连长应该都挺忙的。”
“肯定的呀，你想，一个连才一个连长，每天不知道多少事需要管呢。”
“那按你这样说，团长，师长不是得忙死？”
“大哥，你怎么一点也不像工作了这么多年的人啊？都是中下层干部才忙呢，都当团长了，哪里真的有活给他干啊？每天喝喝茶，签签字就行了。”
“那你刚说的丁师长，也是每天无所事事吗？”苏城故意套话。
“什么丁师长？我们师长不姓丁。”男孩不上当，反甩一锅，“大哥？就你一个人来吗？你领导呢？”
“什么领导？”苏城还停留在部队的事上，一时没转过来。
“就是上次火车上的那一位大哥啊？”
“哦哦哦，”苏城恍然大悟，擦了擦汗，“他没来，领导哪需要跑现场？再说了，不是你教我的，干活得主动点。”
男孩点点头，又说几句，便看到了军区大门。
“大哥，外面的车不让进，你把车停门口，跟着我走，里面太大了，你会迷路的。”
“哦，”苏城没想到有这茬，生怕一会岗哨冲他敬礼，就给穿帮了，“那行，你先进去，我去你们哨亭问问。”
男孩先递了证件，进到里面，往里没走几步，苏城的车便跟了进来。
“快上来，马上五点了，先送你去宿舍。”
“大哥？你是怎么跟执勤兵说的啊？就放你进来了？”
“哦，我有通行证，长期跟你们合作，办了的，不过我第一次用。”
男孩也不再怀疑，指了指方向，苏城将他送了过去，正是五团下面的部队。
“大哥，谢谢你啊，以后再来干活，记得找我，我请你吃饭！我们食堂伙食特别好！”
“好好好，”这里熟人多，苏城不便下车，“你快去吧。”
男孩转身想跑，苏城隔着车窗喊他，“喂，小兄弟，你叫什么啊？”
“邢开林！”

《军魂》123
又过两个月，新兵的训练到了最紧张的时候，在731受训，不代表最后一定就能留在这里。
就算留在这里，要是去了炊事班或者后勤队，对很多农村来的士兵而言，不过是换个地方喂猪罢了。
这日苏城同政委办完事回来，已经是正午一点多，操场上的跑道都快被晒化了，只感觉一层热气往鼻孔里钻。
大家都在宿舍睡午觉，平日里一向视军容军纪为红线的政委，趁着四下无人，悄悄松了风纪扣，苏城更是恨不得连短袖都脱掉。
路过一片林地，骂声传来，在宁静的中午显得格外突出。
一个二级士官站在树荫下，一个瘦瘦的士兵面向他，罚站在太阳里。
两人本不想管这破事，可越发走近，苏城越觉得那人像之前的小兄弟。于是叫住了政委，“哥，您帮忙去问问啥事啊，还有那个兵叫啥？”
“有啥可问的啊，”政委热的都快喷火了，只想回宿舍喝冰水，“总不是早上没训好，这会给他加了一餐。你还见少了啊？”
“不是，哥，那个新兵和我见过，”苏城拖住他，“帮帮忙，帮帮忙，我在这等您。”
政委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也就不说什么了，往树下走去。
苏城远远地瞧着，只见那士官又是敬礼，又是解释，反而那新兵目不斜视，丝毫也没有因为政委的肩上的几颗星星而有所震动。
再然后，那新兵被士官叫到了树荫底下，政委回来。
“叫邢开林，是你认识的兵吗？”
苏城点头，赶紧拿帽子象征性地给他扇风，“什么事啊？这么站不中暑才怪。”
“可不是嘛，我看那孩子嘴唇都白了，让他班长给他叫阴凉地方去了。”政委说着推开了苏城的帽子，苏城也就放了下去。
“这孩子站一个多小时了，他班长都快顶不住了，他死活就是不认错，”政委笑了，“他是你亲戚啊？给你一样倔！”
“没有的事，”苏城笑着白了他一眼，“碰巧认识的。他犯啥错了？”
“其实也没啥，违反了宵禁条例，大晚上不睡觉，拿个手电筒看书，把他班长给晃醒了。”
“武侠啊？”苏城想起了那孩子之前的长发，“这有啥不认错的？板上钉钉的事。”
“不是闲书，他在复习，要考军校，”说话间两人可算进了楼里，政委立马又将风纪扣锁上了，“所以才和他班长扯嘛，说什么他学习也是为了进步，是为了全军的未来。”
政委说着笑了，“个小屁孩违反纪律就算了，说话还一套一套的，把他班长差点没气死。”
“哦，原来是这事啊，”苏城也笑了，“这个孩子真有意思。”
邢开林被断了训练，罚站了一下午，吃完晚饭，别的新兵集合开始晚训，他一个人站在操场旁，继续站。
突然听到班长叫他名字，侧转身小跑过去，“到！”
“小邢，你这会去趟团长办公室。知道在哪吗？”
小伙一脸懵逼，“团长？找我？干嘛？在哪啊？”
“哪那么多问题！”班长习惯性地怼回去，面对屁都不懂又啥都要问的新兵，这是最省事的办法。
但其实心里比他还慌，本来中午政委突然现身就吓了一跳，这会他又被团长召见，难道自己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说着叫了一个人，“你带他去一下苏团长办公室，上面也没说让他去干嘛，你帮他弄弄清楚。”
邢开林连“是”都忘了喊，就没头没脑地跟着那人走了。
一路上脑子都是空白的，自己一个小县城出来的兵，谁也不认识，不至于晚上看个书惊动了团长吧！不会这兵就当不了了吧！
两人到时，苏城办公室的门没开，等了一会，通讯员拿了钥匙过来，“谁是邢开林？”
“我……报告！”
旁边带他来的老兵瞪了他一眼，训了两个月了，连报告都不会先喊了。
通讯员倒不计较，和气地看了看他，对老兵说，“你送他过来的？”
“报告，是！”
“行了，你回去吧。”
“是！”那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邢开林死死地站着，整个人都快被自己夹成一条线了，望着通讯员开了屋里的灯，开了空调，又给桌上倒了杯水，团长办公室真是气派啊，门缝里都是冷气直往外冒，自己都快被吸进去了。
通讯员忙活完，随便叮嘱了两句，就自己走了。
小邢屏息等着，又站了半个多小时，连团长的影子都没看到。也不敢走，更不敢东张西望，不会是班长耍自己吧？不会啊，刚才那个上尉明明问的是自己的名字。
再过一会，天已经快全黑了，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小邢立马又收了收腹，往上拔了拔。
那人走到最近的灯下时，小邢才瞟了一眼，“大哥？”
苏城穿着件作迷彩短袖，刚洗完头发，还在滴水，猛一看像个民工。
“你怎么在这？”苏城反问他。
“嘘！”小邢比划了一下，示意他收声，“你哪里来的作训服啊？”
苏城四顾了一下，低声说，“我刚给那边装完空调，随便转转。”
“这里可不能瞎转，你快点走，”说着指了指门旁的铭牌，“这是团长的办公室。”
苏城故意凑到门口往里张望，惊讶地说，“团长啊？听说你们团长脾气特别差！”
“真的吗？！”小邢被他唬住了，“你怎么知道的？会打人吗？”
苏城嘟着嘴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说的。”
“你这身衣服从哪来的啊？不会是偷的吧？”作为731的新兵，该有的警觉还是有的。
“当然不是了，”苏城扯了扯自己的上衣，“我不是老过来给你们装东西嘛，穿个常服瞎转太影响你们部队形象了，就给我也发了一件。”
“这倒是，”小邢不再和他掰扯，“你快走吧，人马上就要来了，真的。”
“你在这等他啊？”苏城故意磨叽，“你混得可以嘛，这么短时间就受到团长重视了！”
“不是……”小邢这会已经神烦他了，怎么聊天也不分个场合呢？这又不是你家，“我也不知道团长叫我来干嘛。”
“是不是你立功了？！”苏城夸张地问，嗓门又加了上去。在这寂静的楼里，喊亮了一排感应灯。
“你能不能小点声！”小伙子真的急了，要是给领导看见自己和个闲人瞎扯，指不定又犯啥错误了，“部队是有纪律的！这里不能聊天，你赶紧走吧！再不走，我可喊人了！”
“好好好，”苏城笑得止不住了，双手挡到了胸前，生怕这毛头小子狗急跳墙，一拳打过来，“我走，我走！”
走了几步，又慢悠悠折回来，“小兄弟，你真让我走啊？”
小邢怒了，上次搭他车还觉得这人挺仗义的，这次一看，简直不知轻重的无赖一个，“我让你滚！”
“我走了，你恐怕是等不到团长了呀？”
“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