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天下为笼:囚神之渊(架空\/强制爱\/囚禁\/宠虐\/骨科)

(第三十八章)

千朔夜慢条斯理地搅晃着紫砂瓷碗里冒着热气的粥,苍白修长的手执起汤匙放在他艳丽如血的唇边吹了吹,待热气散了些后才让他的少年张开了嘴。

千朔夜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少年温热柔软的唇瓣,声线煽惑:“最后一口。”

祈筵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胃,小声道:“哥哥,我饱了。吃不下了。”他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宛如沼泽深处那般粘稠浓厚的黑淹没了他眼前的世界。他茫然无措地缩在哥哥怀里,

秋弦语惶惶赶到倚风楼,目光触及乖巧被主上抱在怀里的少年,不禁一愣。她失神片刻后仓皇行礼,匆遽及至案前:“主上,殿下的眼睛——?”祈筵听见是秋弦语来了,连忙咽下嘴里含着的莲叶羹:“是弦语姐吗?”

祈筵潜意识里不想让秋弦语上前探查他眼睛的伤势。他转过头向秋弦语出声的方向看了过去,对着她大致站立的方向笑了笑:“弦语姐不用担心我。我…休息两天就好了。”

她看着祈筵茫然无神毫无聚点的双眼,惊愕失色地睁圆了美目。殿下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成了这样?

千朔夜低垂着眼帘,若有所思:“听话。”他的手像安抚受惊的小兽般抚摩着少年丝缎般光滑的后腰。祈筵抱着哥哥的腰,头抵着男人的下颔:“不用麻烦弦语姐了。哥哥我真的没事的。多睡一会儿也许就好了。”

他的鼻尖轻轻磨蹭着哥哥喉间硬硬的凸起,轻颤的鸦羽似乌云般低垂着,一颗心在胸膛里不安分的乱跳。

千朔夜低头轻轻啄吻少年的嘴唇角:“筵儿的眼睛,不能看不见。” 他阴戾昳丽的眼妖冶上挑,看向秋弦语,幽深的眸底风靡云涌。


楼主 雪寺若溪  发布于 2018-01-11 23:04:00 +0800 CST  

半刻钟后。
一道银光闪过,秋弦语收回了插入祈筵太阳穴内的朝华针,眉梢微颦,杏眼积淀着困惑之色。祈筵指尖不安地抽动了下,仰躺在榻上,闭着眼轻声问:“弦语姐可否知晓我眼疾的内因?”

秋弦语盯着指间细长的朝华针蹙眉不语。那针流光散射,如霞光玉映,七彩光辉流转于针身,滟芒熠熠,针尖还隐隐沾着血迹。

秋弦语出自大荒的八大门派的医者之谷——以妙手仁心名扬天下的神农谷。神农谷的医师术精岐黄,精通草药与针灸之术。她的朝华针也是出自神农谷,是谷内镇派之宝。
唯有琉璃心者方执朝华针,悬壶济世,唤魂化伤,以医者仁心行走于世,妙手回春,起死回生。

她思忖了良久,方才道:“殿下的眼,有些蹊跷。”她欲言又止地看向千朔夜。赫雪的王顿时了然,开口淡淡道:“说。”

抿了抿唇,秋弦语谨慎的斟酌着用词:“殿下的前颅有淤血肿块,这是不置可否的外因。然而殿下的眼睛内部亦有伤痕。这是属下前所未闻的事。什么样的利器如此神奇,竟能在不划伤眼睛外层的情况下直接刺伤眼睛深部?”

祈筵暗自苦笑。他自然知道这伤,最初是怎么来的。只是,纯钧怵惕警告过他,入了巫狱一事千万要烂在自己肚子里。那人的耳目遍布大荒,若被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现在只能祈祷秋弦语没有神通广大到能探查出来这伤是强行撕裂巫狱结界后被罅隙内的空间暗石与光刃所划。

千朔夜皱眉,不耐道:“你只需告诉我,你能不能治好他?”

秋弦语惶遽伏身埋首:“属下精通于梳理治疗内伤,然殿下的眼盲之因则介于内伤与外伤之间。属下不敢轻举妄动,一个不慎若伤到了殿下的脑,彼时殿下就算治好了眼,也只是个痴呆儿了。”

闻之此言,祈筵如懼雷亟。痴呆儿?像个傻子一样懵懵懂懂痴痴呆呆了却余生?
“哥哥,我不要治了。我就算是当一辈子的瞎子,也不要做一个傻子!”他挣扎着起身,慌乱的眼在一片黑暗中无处安放。

千朔夜将少年揽入怀里,凉丝丝的吻落在少年的眉宇间,抬手轻柔抚摩他的后颈:“不会的。筵儿相信哥哥就好。”他毫无温度的唇贴在祈筵耳边,柔声安抚道,眼睛却睥睨着秋弦语,眼里蕴藏深不可测的湍流。

秋弦语蓦地一抖,只觉一股刺骨寒意顺着尾骨向脊柱蔓延攀爬。有一个名字忽然跃入她的脑海里。“主上,有一个地方,兴许可以治好殿下的眼。”她咬唇,迟疑道:“我听说,那个地方,恰好有人手握伽蓝残卷。”

伽蓝残卷,曜神所著神卷是也。据悉这神卷上记载着大荒所有神兵利器和其出世之地。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帝王剑。只是这神卷已在诸神黄昏后碎为残卷散落在大荒各地,如今也只剩一段传说了。

千朔夜拢着少年的手蓦地收紧,半眯着眼,唇角绽放了一丝妖异的笑。

见主上如此反应,似乎是等待下文的意味,秋弦语这才继续道:“属下所说的地方,位于东黎的白帝城外。是亦为八大门派之一,执扇起舞救死扶伤的花溪堂。”

楼主 雪寺若溪  发布于 2018-01-12 06:14:00 +0800 CST  
神农谷原型:万花谷+冰心堂
花溪堂原型:七秀坊+五毒

楼主 雪寺若溪  发布于 2018-01-12 06:18:00 +0800 CST  
秋湘苑。

风声飒飒,吹得杏叶沙沙,珠帘摇曳。那珠帘缀串着海国琉璃珠,流光溢彩,在薄如蝉纱的光芒里像倾泻而下的彩虹。风一来,它就玎玲玎玲作响,宛如叮咚泉水潺潺经过溪涧。刃泫听着珠帘晃动的声音,就着秋弦语离开时的姿势,枕着自己的手臂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安静闭着眼小憩的刃泫,就这样骤不及防的撞入流杀的眼帘。他‘哐啷’一声踹开门,大大剌剌闯进来,本想着找秋弦语拿药,怎料语美人没看见,倒是看见了美人榻上的刃泫。

流杀从来不知刃泫竟也可以如此的……
好看。

他的乌发倾散在背脊上,瀑布似的,拢着日光如纱,看上去比缎子还要柔滑。流杀像着了魔似的走近,不自觉放缓了脚步,俯下身,颤巍巍的手指触上了如瀑青丝。这个在战场上喋血嗜杀,张狂不羁的左权使,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动作近乎可以称得上是温柔。

刃泫就算睡熟了,神经依然时刻紧绷着。流杀的指尖不过刚刚触上他的发梢,刃泫即刻惊醒,星火电光间一个翻身反手用手肘狠狠击向来者的大动脉处,流杀匆忙后仰,狼狈闪躲,一个重心不稳跌上了榻,还不忘抓住他右权使大人的手,将防不胜防的刃泫拽入他怀里。

刃泫皱眉,冷冷看着他身下的流杀:“你来做什么。”流杀看着刃泫近在咫尺的这张清秀完美的脸,对上他这双像翡翠般剔透却透着微寒凉意的眼,只觉得双颊忽然开始发烫。

他猛地推开刃泫,从榻上跳下来,涨红了脸道:“就许你来找语美人上药不许我来啊。阿泫我和你说,做人,阿不,做赫雪,不能这么霸道。”

刃泫别过脸垂下眼帘,懒得去看流杀飞扬跋扈的样子:“没有不许。她去倚风楼了。你等她回来吧。”他一边不带感情的淡淡道,一边从榻上起身,低头系好了腰间丝绦,看也不看流杀一眼的往外走。

流杀忽然有些委屈,他总觉得刃泫不喜欢他,但他始终想不出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刃泫不待见自己。满打满算,流杀今年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少年。他化形的早,九岁就出了雪域有了人形,而那会儿刃泫已经是赫雪的都统了。

其实刃泫骨子里是个淡漠疏离的人,从他从未有过波澜起伏的语调就能窥见一二他冷清的性子。然而流杀还是觉得刃泫对他,似乎疏离的有些过头了。

秋弦语一进屋,就看见了气氛不太对的两个人。她蹙眉看向准备离开的刃泫:“阿泫,我还没有为你针灸呢。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刃泫微微扬起唇,眼里的冷意倏然冰消瓦解,神情蓦地柔和了下来。他朝秋弦语轻轻笑了笑:“你替流杀敷药吧。他背上的伤也需要处理。”

流杀望着刃泫脸上忽然绽放的那抹笑,愣住了。
‘真是过分啊。’他想,‘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笑得这么,这么好看呢?’

楼主 雪寺若溪  发布于 2018-01-13 06:43:00 +0800 CST  
(第三十九章)

刃泫进了巫狱才发现白骨林已被青磷大火尽数焚毁。那青色烈焰窜了足足十丈高,犹如吞天噬地的骇浪。

他从袖中取出冰鸾羊脂瓶,一飏手,那半个手掌大的瓷白玉瓶‘咻的’翻飞于空,化作一道刺目白光闪入天幕。霎时闪电如金蛇劈开苍穹,如瀑暴雨如银河倒倾,一时间天昏地暝,云涌风飞。滂沱大雨哗啦啦直泻而下。

急湍翻腾的暴雨一泻千里,如飞流坠地浇上了熊熊燃烧的青焰。铺天盖地的毒燎虐焰在雨中蒸发为丝丝缕缕青烟,过了近半个时辰才被彻底浇灭。

流杀扬着下巴,心不在焉地跟在刃泫身后。他没有用灵力屏蔽开雨水,而是任由冰冷的雨顺着他的面颊淌过下颔骨又流入衣襟里,水珠蜿蜒的痕迹勾勒出他深邃狷狂的轮廓,赤色披风在风中飞舞,朗目如星。

流杀在神游天外。他一会儿想到了秋弦语,一会儿想到了刃泫。
秋弦语是大荒红颜榜上位列前十的美人,靡颜腻理,霞姿月韵如清风霁月。她眉如远黛,齿如瓠犀,一双翦水秋瞳总有淡淡的忧愁氤氲缭绕。而这双眸子望向刃泫时却犹如流星落入眼眸,忧愁散尽,顾盼生辉,笑靥如花。

而刃泫这个赫雪右权使,在赫雪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神无影去无踪,总是藏匿着身形,在敌人慌乱寻找自己身影时从黑暗中现身,悄无声息的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

他一张如古雕刻画般清俊的容颜终年掩藏于纯黑的斗篷和兜帽之下。他是主上手中最锋锐的刀,亦是出鞘后冰冷锐利却毫无感情的刃。

而这张冷若冰霜的脸,在对上秋弦语温情脉脉的视线时,那如寒潭溅冰的寒意涣然冰释,如春风化雨,眉梢眼角掩不住他的柔情。

刃泫究竟是什么时候和语美人好上的呢?真是可恶!阿泫这家伙,居然背着他和语美人眉来眼去。语美人才不会喜欢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呢。只是,自己心里咕噜咕噜冒着泡的酸涩,似乎没有这么简单。流杀烦躁的揉乱了头发,叹气。

刃泫本身也没有指望流杀能为他帮上什么忙。他仔细寻找着任何一处可能遗漏下的蛛丝马迹,轻声自语:“看来是青龙使烧了这白骨林。只是,为什么?”

他回头,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入口:巫狱为主上灵力所化的境,有无数的入口与出口。每个门阙都有九幽魔物看守,白骨林恰好守着赫雪府邸的这道入口。

莫非,闯入了巫狱的那人,是从府里入内?刃泫不动声色的皱眉,“流杀,我让你去探查青龙使出逃的裂口,结果如何?”他沉吟道,指腹摩挲着腰侧的焚世刀刀鞘。

流杀突然被叫到名字,还有些愣怔。反应了好半天,才回道:“找不到。我猜青龙使出去后又用自身灵力缝补上了自己撕开的那个裂口。”

刃泫神色凝重。
这闯入了巫狱之人,莫非藏匿于赫雪府邸之内?难道,府上混入了奸细?此事,须和军师星焰好好商讨斟酌一番,再汇报给主上。

他转头正准备叫流杀走了,却看见一张呆呆看着他的脸。他蹙眉,语带不耐:“又发什么呆?”

流杀站在倾盆大雨里,雪白的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一双狭长的紫眸里却燃烧着雨水浇不灭的火焰。他弯了弯眉眼,笑容飞扬:“哎,以前怎么没发现?阿泫你长得可真好看。比语美人还要好看。”

他摸了摸鼻子,面颊微红,眸子清亮:“你,你能不能也对我笑一个?”

楼主 雪寺若溪  发布于 2018-01-14 02:01:00 +0800 CST  


又是夏和景明的一天,惠风和煦,一碧万顷,几只燕子呢喃飞过琼楼,游弋长空。微风轻轻起,拂过倚风楼外郁郁葱葱的竹林,挟着几缕湘妃竹的清香摇摇飘入玲珑窗格,一片翠色竹叶坠入了少年发间。

雕花长窗前立着一个白衣身影。祈筵闭着眼,唇角含笑,眉梢染着一分温柔,任由微醺暖风拂面,竹香缠绕。妘桑的目光追随着少年,恍然间以为自己闯入了一副丹青山水画里。天遥竹林茂,小楼斜影疏,雏燕展翅,少年孑然立于画卷留白处,眉如墨画,白衣胜雪。

她的心尖兀自颤了颤,仿佛有流水淙淙淌过,疏香淡淡绽放于心口。“殿下,申时已至,可否传膳?”

风势渐急,从天际连绵而来,吹得少年衣袂轻飞。下一刻,祈筵转身,温润清澈的眉眼浮现出干净的笑,如玉如雪如白云。

“是妘桑吧。”他低下头,顺着妘桑说话的方向望过去,笑容清浅。他的眼依然蒙着雾,毫无焦距,眼眸深处却有柔软的光淡淡亮着,如莹彻星芒。“不用传膳了。我并无胃口。你去歇着就好。”

鬼使神差的,妘桑忽然问出了口:“殿下可是心情不好?可需奴婢带殿下去府里别处转转,散散心?”

祈筵眸轻声道:“说起来,天竺葵,是开了吧?”他缓缓敛了笑,伸出手扶着墙,转身向湘竹榻的方向摸索着走:“去了又有什么意思呢,又什么也看不见。”

妘桑急忙起身上前掺住了少年的身子,颤巍巍扶着祈筵的手,缓声安慰着少年:“主上不是说要带殿下去花溪堂吗?那些花溪堂的女子们手执绸扇,轻舞飞扬,以舞为引,唤魂疗伤。她们跳一支舞,殿下的眼睛就能被治好了。”

祈筵苦笑:“花溪堂从不轻易治病。要她们出手,必得是有缘人才行。可这缘分的事,谁又说得清呢?”

他顿了顿,叹道:“罢了。我这双眼就算真的治不好,也没什么。只是,着实不想成为哥哥的累赘。”少年唇畔的笑苦涩的发颤,声音虽轻,却笃定有力:“我绝不会让自己成为一个废人。”

他忽地拂开妘桑的手,挺直了脊背:“天竺葵开了,我们去看看吧。”有什么东西缓缓从他深褐色的眸子里流淌出来,在周遭形成无形的气场。他的眼睛明明已经看不见了,眼里的光芒却亮的刺眼。

“若是走路还需要人扶,那和废人有什么两样?你在我身边跟着就好。我自己走。”

楼主 雪寺若溪  发布于 2018-01-14 04:36:00 +0800 CST  


从倚风楼到花园,不过一盏茶的脚程。这短短一路,被少年磕磕绊绊走了整整半个时辰。妘桑提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寸步不离地跟在祈筵身侧。她好几次想伸手搀扶住少年,他却坚定的甩开了自己的手。无奈,她只好眼睁睁看着少年这一路走得跌跌撞撞,磕的头破血流。

先是被绊倒。

——“殿下,门槛!”
待她叫出声时,已来不及了。‘噗通’,祈筵因门槛而踬倒,膝盖重重磕在了青石砖上。骨头撞到石砖的沉重碰击声听得妘桑自己膝盖都疼。

她忙不迭俯身要扶起祈筵,却被他又一次拂开了手。“让我自己起来。”少年沉声道,手肘撑着地,弓起背脊,咬牙起身。

被绊倒后,又撞上了柱子。

——‘咚’
等走过了这九曲回廊,便到了府中花园。结果一只脚还来不及迈进长廊,身子已走偏了,额头‘咚’地撞上了那兽雕金丝廊柱。

那金丝楠木做的廊柱沥粉贴金,刷了一层层朱漆,还雕刻了肃穆威严的鸱吻兽头。祈筵恰好撞上了那从张开的兽嘴里往外延伸的獠牙。妘桑看着少年额头上那怵目惊心的大片淤青,心里不知为何难受得紧。

“殿下……”她喃喃开口, 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祈筵朝她出声的位置看过去,揉着额头有些微微发窘的笑了笑:“以前看的见,总觉得走路是一件和睡觉一样简单的事。现在看不见了才发现走路好像是比睡觉要难上许多。”

他像是被自己撞上柱子这件事情逗乐了,竟然笑出了声:“都快十六的人了,走路还撞到柱子,要是璃笙这丫头看见了,又要……”他蓦地止住话头,笑容消影无踪。

他闭上了眼,夕阳下他的脸似乎又比往常苍白了几分。
“走吧。”他淡淡出声,声音轻似叹息。

长廊里的侍女们在今日罕见地看见了甚少出倚风楼的殿下。她们统一身着浅蓝色高腰襦裙,腰间系施褶裥,裙系紫蓝色绢带,见到祈筵后一个紧跟着一个屈膝伏身,像风拂过后一支支盈盈拜倒的紫鸢花。

一个侍女见祈筵似乎是看不见的样子,战战兢兢地环顾四周后紧张上前,悄悄拽住了妘桑的衣袖。妘桑诧异低头,看见一张花容失色的脸。

“姐姐,”那个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大的女孩子压低了声音颤颤巍巍开口:“殿下他,是要去酹月亭吗?”

酹月亭位于花园东角,临坐碧湖边。雕花亭角绊轻风,白石拱桥雕刻精致。一边是碧湖依依柳梢头,一边是万紫千红百花开。碧水湖畔和落英缤纷尽收眼底,是府邸中最美不胜收之地。

妘桑想着殿下眼睛就算看不见了,可呼吸些新鲜空气总是好的。花是赏不了,可这花香不还闻得到吗?她点点头,眼梢诧异微挑:“你可有事?”

那女孩儿小脸煞白,嘴唇不停的抖:“主上方才带着星焰大人还有其他几个我从未见过的大人们进了那亭子赏花对弈。星焰大人说了,谁都不许进来。”

她朝那亭子的方向面带惊恐的瞄了一眼,手指紧紧攥住妘桑的流云广袖:“姐姐,那几个人,让人看了心里瘆得慌。他们不是赫雪,却比赫雪大人们还要骇人。身上那股血腥味,掩都掩不住,一看就不是好人。姐姐让殿下换个地方吧,这花园,今日去不得!”

不是赫雪,却比赫雪还要令人心惊胆颤?那些人,会是什么人?

闻言,妘桑慌忙转过头,抬起步子想要赶紧追上去阻止祈筵继续往前走,可是她抬头一看,已是来不及了。

殿下已出了长廊,进了花园。


楼主 雪寺若溪  发布于 2018-01-14 08:05:00 +0800 CST  
怕文中没解释清楚,作者再来解释一下:前文里有写到过,受一开始进了巫狱,看见了白骨枯林。那些‘树’像人,会说话还有人脸从树皮浮凸出来,而且还吃人。他们看见了祈筵的长相,所以青龙使烧了白骨林,不然他们就能直接告诉刃泫闯入巫狱的人是谁了。刃泫知道有人从府邸进来,总比直接知道这个人是受君好。青龙使做事情还是比较稳妥的,反侦察能力MAX。

以及作为花痴的颜狗,下一章有好几个帅逼配角出场=w= 敬请期待各类帅哥哥!本文里反派们都是颜值超高!正派也颜值超高!以及作者真的受够了反派都是个个有苦衷有故事,正派反而个个辣鸡都是真小人伪君子的设定。本文大多数正派是真·正派,坏人有的的确有故事有隐情但是有的是真·反派,真·三观不正。=w

楼主 雪寺若溪  发布于 2018-01-14 08:08:00 +0800 CST  
(第四十章)

大约是这一草一木一方天地皆有灵,连带着人族也沾了些灵气,大荒自开天辟地以来能人异士层出不穷。有些天赋异禀的人生来便能感知天地灵气用以修炼,习得了千奇百怪的异术。这些天资超凡的人大多都入了大荒的八大门派,譬如术精岐黄的神农谷,又如一舞动四方的花溪堂。

但并不是所有奇才异士都加入了八大门派。这些并不属于八大门派,也脱离了宗族,无根飘曳于大的术士,大多都亦正亦邪。他们大多无善恶之分,以吞噬生灵魂魄为自身灵力的来源,视人命如草芥,比天生嗜血成性的赫雪们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远处那座白玉拱桥上的酹月亭里,有五个气势非凡的男人围着青玉玄石桌或立或坐,其中以一人相貌与气场为之最。

他着一袭描金绣龙的玄色长袍端坐于珊瑚石椅上,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眼帘慵懒的低垂,垂首漫不经心的啜饮着龙纹觞里暗红色的液体。殷色薄唇红的像血,一张艳绝天下的脸美的惊心动魄。

这人,自然是赫雪的王,千朔夜。而今日,竟然有人与素来孤高的王并肩而坐。这个坐在千朔夜旁边的男人,说不清的诡异神秘。

男人周身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息,仿佛刚从尸山血海中徐徐踱步而出。他高大颀长的身材被黑底烈焰纹的大麾掩盖,头上戴着一顶罩着黑色菱纱的斗笠,面容也隐藏于斗笠之中,浑身上下只有握着银羽觞的一只手暴露在外。

那只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颜色如润玉那般白皙,泛着微寒的光泽。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他的指甲——那指甲又尖又长,指甲盖染着鲜血一般的朱砂色,仿佛指甲已不是指甲,而是黏连于十指上的浸了血的刃。

若是淳睿亲王姬琛见到了此人,必会二话不说,拔剑相向。
此人正是被大荒所有国家列为头号通缉犯、秘密组织“魑魅”的首领,被世人称为‘鬼王’的男人。

他出身不明,姓名不明,面容不明,终日以斗笠掩面,身着红底烈焰纹的大麾。他其实是有名字的,只不过那名字也不过是一个代号。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
他名沉戟。

楼主 雪寺若溪  发布于 2018-01-16 00:06:00 +0800 CST  
是的 我要建一个以攻为首的反派美人团下章攻受以及受和美人男配的对手戏

楼主 雪寺若溪  发布于 2018-01-16 00:08:00 +0800 CST  
沉戟忽然开口:“我知阁下想要这天下乱,我也想。”
他低声的诘问似潺潺流淌而出的清幽泉水,丝丝缕缕的柔意中掺杂着几分冷冽刺骨的寒。“阁下需要我打开这九幽封印,却不知阁下能给我“魑魅”什么,作以交换?”

千朔夜低垂眼帘,指腹缓缓摩挲着酒觞深镌的龙纹,轻笑出声,幽深的眼底蓦地闪过狂妄傲意:“除了这九州天下,余下万千生灵随你挑。”

“是这样吗?”沉戟柔声反问,不留痕迹上扬的语调说不出是戏谑还是质疑。千朔夜漠然抬眼,对上斗笠下沉戟那有些灼灼逼人的视线,语气极淡却亦极傲然:“只有你不想要的,没有我给不了的。”

就在魑魅的首领与赫雪的王正暗中交锋时,一旁的星焰皮笑肉不笑的试图把一个粘在他身上的‘美人’拽下来。

那柔若无骨整个人贴在星焰身上的人,是青滟,“魑魅”的副首领。星焰第一眼见到青滟,还以为他是个女子。

他一身碧轻纱衣,裙襦大袖,画云凤之妆,漆鬟髻,饰以金铜杂花,状如雀钗。螓首蛾眉,朱唇如朝阳下滴落在花瓣尖的露水,双颊如初春的琼花,白里透红。一双勾魂的凤眼妖娆上挑,狭长迷醉,荡漾着世人无法抗拒的风情神韵。

星焰低垂着眼万般无奈的看着美人颈上凸起的喉结,抽了抽嘴角:“副首领请自重。”

这魑魅副首领莫非是个断袖?长着一张比女人还要美的脸他也就不说什么了,还穿了个女装,跟没骨头似的往他身上贴,手还乱摸,怎么,他们和“魑魅”合作,他星焰还得出卖自己的身体给这副首领不成?

这酹月亭里一边是双王棋逢对手,一边是赫雪的军师面带尴尬之色无奈和“魑魅”的副首领拉拉扯扯,五人中只有一个人巍然不动的站着,如松如竹,身姿笔直而挺拔。

七煞是魑魅的顶尖杀手,亦是保护“魑魅”首领安危的死士。他的眼睛似是看见了什么不应该闯入这里的人,森冷如兽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忽然瞬移到了沉戟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沉戟溘然转头,看向了酹月亭外的百花丛里,跃入眼帘一个白衣少年。他从长廊尽头跌跌撞撞一路走来,终于驻足花丛间,唇角微扬,阳光洒在他清隽的脸上,眼角眉梢都含着温柔笑意。

斗笠下,沉戟忽然勾起了唇。

大风骤起,一池波光粼粼的碧湖水忽然荡起涟漪阵阵,恣意盛放的百花倏然凋零,姹紫烟花的花瓣簌簌而飞,纷纷扬扬的飘舞于空,如漫天翩飞的蝴蝶,霎时漫天七彩色。

从斗笠垂落的黑色菱纱也被风掀起,隐隐绰绰显现出一张如皎洁月华般清冷绝尘的脸,银发银眸,额间一点色如鲜血,妖冶燃烧的火焰痕。银发似星辰倾泻,眼眸如浩渺烟波。

“我要他。”他眸光微动,指向白衣少年,对着赫雪的王淡淡道,语调清冽如裂冰。

楼主 雪寺若溪  发布于 2018-01-16 21:56:00 +0800 CST  

青滟摸了一把星焰的脸,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那个白衣小孩,魂魄看上去可真美味。好吃,不过,更适合做炉鼎。”他眼梢妖娆上挑,笑的媚丽勾魂:“若是和他双修,首领的功力,可不得一日千里?”

星焰冷不防看见祈筵,在一瞬的惊讶过后顿时恢复了平静。不过是个利用品罢了,用完了再送人,物尽其用,何不美哉?他想了想,唇角玩世不恭的笑意愈发扩大的几分。这“魑魅”的首领还真是好打发啊。他还以为沉戟会狮子大开口呢。

青滟见他依旧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眼波流转间忽然瞥见了赫雪元帅冷如冰雕的侧颜,眼中戏谑之芒大盛。他轻声对星焰道:“不然你我来打个赌?”

星焰挑眉:“什么赌?”青滟细了细眼眸,掩唇轻笑:“赌那男孩,你的主上愿不愿意给。”

星焰不动声色的推开了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的青滟,压低了声音,眼中毫无波澜,唯有胸有成竹的笃定:“那你必输无疑。”

青滟但笑不语,下巴略微挑衅的扬起,细长的眸底漾起一抹魅人妖娆色。星焰对上青滟波光潋滟的眼,饶有兴趣的‘呵’了一声,唇角勾起耐人寻味的弧度:“赌就赌。到时候,副首领可要愿赌服输。”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送还给军师大人您。”



千朔夜蓦地转头,一袭白衣如暖风静雪飘入他阒黑无垠的眼底,溅起回风惊浪,霎时风起潮涌。玄袖之下,他那只握着龙纹觞的手骤然一紧,深如渊的眼迎上了沉戟的目光。两人对视的短短一眼,不过须臾,却仿佛有惊电裂空,箭雨流星飚射交错,横贯苍穹。

“怎么,连一个男孩也不愿意给,这就是阁下的诚意吗?”空气中似有肉眼看不见的冰碴在缓缓凝结,沉戟轻柔出声,那淡然清幽的嗓音溢着几分冷意,冰寒如霜。

楼主 雪寺若溪  发布于 2018-01-17 04:12:00 +0800 CST  
你们不然来猜一猜
攻的反应

楼主 雪寺若溪  发布于 2018-01-17 04:12:00 +0800 CST  
(第四十一章)

千朔夜故作惊讶的挑眉: “我只是觉得,首领太客气了。”他轻呷一口血酒,洇染了鲜血的唇艳丽至极:“怎么能如此草率的送给首领这么一个快死的病痨鬼呢?”

他指节漫不经心地叩着桌面缓缓道:“事成之后,我把凰城这五十万生魂,为首领拱手奉上,如何?”

斗笠下传来沉戟淡漠清泠的声音:“不必。那个男孩,足矣。”他忽然轻叹:“实不相瞒,那男孩的魂魄,是罕见至极的纯净。我已在瓶颈期徘徊了数十年,今日偶遇这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实在心生欢喜。若是能与他双修,那我突破瓶颈期指日可待。”

沉戟转过头,目光放在了停驻于百花丛中的白衣少年身上,黑色菱纱后的目光灼热的发烫。

祈筵扬起头,感受着阳光倾洒在脸上暖烘烘的温度。眼睛看不见了,其余感官反而敏锐了。他清晰的听见蝴蝶翩然掠过耳畔的振翅声,他亦能从缠绕于鼻息间的花香辨认出来不同的花种。暗香盈袖的是广寒仙,沁香扑鼻的是一捻红,香馨浓郁的是牡丹。淡淡的,挟着些许甜味的是锦熏笼。

祈筵俯身摘下一朵木槿花,微微扬起了唇:“妘桑,你过来,走到我面前来。”终于气喘吁吁追上了祈筵的妘桑僵硬地走到了少年面前,试图去无视酹月亭里那道炽热又极具穿透力的目光。

“殿下…?”她望着阳光下少年温如玉的面庞,忽然失了声。

祈筵伸出手在空气里找寻着妘桑的身子,终于摸到了她的脸,唇角的笑意蓦然柔和了几分。他替她捋了捋鬓角缠结的青丝,温柔的将淡香盈绕的木槿花别在了女孩的耳后,鬓钗间。

“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样,”他淡淡笑着,细腻如锦帛的肌肤在金色的阳光下闪烁着点点微光:“但是你的声音很好听,像极了我的一个故人。我想,你应当和她一样,是一个美丽又善良的女孩子吧。”

他叹息:“她走了,却忘了和我道别。答应我,若是有一天,你想要离开了,一定让我送你一程,好吗?”

千朔夜顺着沉戟的目光看去,冰冷幽寒的眼死死盯着少年那只抚摸过女孩鬓发的手,眼蓦地一沉,像有冥暗的幽火从他深黑的眸心猝然窜起,连他带着周身的温度都降了不少。

“首领难道非那男孩不可?”千朔夜把玩着手中空荡荡的龙纹觞,低柔的嗓音浸上了丝丝缕缕喑哑,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极为危险的情绪。

沉戟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云兴霞蔚,水际轻烟,乱花如雨,少年衣冠胜雪,冰肌雪魄,骨中香彻。

他眸底燃烧着炽烈的火,目光黏在少年身上:“五十万生魂,抵不过他一人。”

千朔夜忽然垂眸微笑,不作言语。

就在他扬起唇角的那一刹那间,有隆隆雷声遽然划过苍穹,晴空万里的天在须臾变了脸。
——山雨欲来风满楼。

乌云缓慢从远方的天际翻涌迫近,沉闷的雷声在云层间轰鸣而过,低低的,仿佛大地之下有什么猛兽在撞击着囚笼,在土地之下惊醒,震动。

“若是阁下不愿意割爱,那便算了。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夺人心头爱。就请阁下另寻麒麟血脉之人去解开这九幽封印了。我是帮不了阁下了。”沉戟冷冷起身,看向倚在星焰身上的青滟:“该走了。”

千朔夜忽然开口:“且慢。”他懒懒笑着,漫不经心抬眼道:“不过是个快死之人罢了,首领想要,便拿去吧。只是,他在我这里还有些大用处。待封印解开了,首领可随时带他走。然而这孩子命不久矣,我怕首领也用不了几年了。”

千朔夜虽笑着,却令人不寒而栗。那笑粲然又妖诡,眉梢眼角浸染着勾魂夺魄的昳丽,偏偏眼底戾气纵生,浓厚的如化不开的墨,硬生生让这张脸多了几分张狂的邪肆之气。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地,闪电倏地划破苍穹。

雷声轰隆隆滚过,所有光束都被漆黑如墨的乌云吞噬。天地之昏暗,雷声之轰鸣,如大厦将倾,如天崩地裂。天地间唯一的光只有一道道劈过苍穹的闪电,如金树银线将天空切割的支离破碎。

沉戟笑了:“他死了也无妨,魂魄亦被我炼化。既然阁下愿意割爱,那我们便击掌为誓。我用这一年为阁下打碎九幽封印。一年后,阁下把那男孩为我拱手奉上。”

又是一道闪电劈过。
他俊美无俦的脸在电闪雷鸣的晦暗光隙中散发着某种摄人心魂的光,苍白又冰冷,如玉石般坚硬酷寒。

千朔夜噙着那样毛骨悚然的笑,抬起了手:“好。击掌为誓。”

——哗啦啦。
大雨忽至。暴雨如同怒涛翻涌的海浪,从天空飞溅直下抽打着地面。

青滟忽然在星焰耳边轻轻道:“好吧,你赢了。我还以为你的主上,定不会答应首领呢。莫非是我看错了?居然就这么轻易给了……”他蹙眉叹气,缓缓从发间拔下一支金雀钗:“这是我的信物,你拿着。既然这赌你赢了,以后可以寻我为你做一件事。任何事。”

星焰望着忽然之间狂风骤雨的天,脸色蓦地阴沉下来。他面无表情的将钗别入青滟的鬓发里:“不。也许,这一次是我输了。”

楼主 雪寺若溪  发布于 2018-01-18 02:49:00 +0800 CST  
于是楼主这周又上榜单了这周又要码够一万五千字了

今天被一个晋江前辈警告了。
在贴吧的文不能快于晋江,而且进度也不能一样快...

所以楼主接下来这一周的文会发到晋江上,一周后再继续在帖子里更文。但是帖子更文速度和进展要比晋江慢两万到三万字左右(十章左右的进度)

一周后我们再在帖子里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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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雪寺若溪  发布于 2018-01-19 20:32:00 +0800 CST  


大雨轰然砸下。

祈筵忽然面色惨白的捂住了胸口。就在第一滴雨水落下的那一霎那间,有刀割般的痛突兀涌上心头,仿佛有把生锈的锉刀在他心口不断磨蚀。他一下子就被抽光了所有气力,双腿一软就这样跌倒在了泥水里。

妘桑慌忙蹲下来试图把少年从地上拽起来。雨这么大,这地方不能久留,要赶紧找个屋檐避雨。祈筵虚弱地拂开了妘桑的手,孱弱的声音几乎在瞬间被瓢泼雨声淹没:“你快些回去吧,不用管我…”

妘桑心急如焚地攥住少年的手腕,咬紧牙关用尽了全身力气定要把祈筵拉起来。“殿下,这雨太大了,我们回去,奴婢带您回去。”这句话,妘桑几乎是吼出来的。雨声太大了,天地一时之间只听得见哗啦啦哗啦啦的水声。

仿佛天空被撕裂出一道深不见底的伤口,雨水像洪流,从撕裂开来的伤口汹涌的喷涌而出,直泄而下。
整个世界都岌岌可危的沦陷在了声势浩大的雨水里。

祈筵笑了笑,雨水从他浓密纤长的睫羽滴落,在脸上划出一道道眼泪似的水痕:“妘桑,听我的,你先走。不用管我。我…站起不来。”

祈筵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湿漉漉的发像流淌的河水蜿蜒在他的后背,他又冷又疼的直打哆嗦。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无,连骨头似乎都被雨水浸成了软软的棉絮。

妘桑无奈,只得松手,铺天盖地的狂风暴雨中她实在拉不起少年。她转过头向长廊跑去,准备多叫几个侍臣过来帮她把殿下背回去。

祈筵跪在泥水中,手按在心口处不停的喘息。他不知道怎么了,胸口那里突然这么疼。仿佛有把铡刀用它尖锐的锯口不断锯切他心脏的尖端,痛的他几乎无法呼吸,每吐出一口气都发着颤。

忽然有一双冰凉的手从背后环住了他。这双手毫无温度,却有着和狂风大雨天格格不入的干燥。仿佛连雨水都惧怕他的存在,周身自形屏障,隔离开来了这漫天倾盆大雨。

他的眼睛尽管什么也看不见,潜意识里却知道,这是哥哥的手。他苍白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像有温暖绚烂的光漾及满脸。

然而下一瞬,这双手修长冰凉的手,忽然扼住了他的脖颈,指尖像修罗的刀刃,紧贴在他的动脉处。

“哥哥……”少年的声音转瞬融化在了雨里。他宛若一只毫无反击能力柔弱至极的猎物,被残忍暴虐的捕猎者凶狠地扑倒,以最为屈辱难堪的跪伏姿势卧倒在泥泞浑浊的泥水里,身上湿淋淋的衣裳被轻而易举地撕裂。



千朔夜恍惚之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夜。

天是那么黑,黑的像是再也不会亮了。雨一瓢瓢往下泼,鞋子陷进泥洼里拔出来的瞬间带出了哗啦四溅的水花,四面八方都是透明的水幕,雨流和雨流并排挨着没有一丝罅隙。

姐姐一手牵着他,一手抱着月,在漫无边际的旷野拼命奔逃。

在他们的身后,隐族仅剩下的魍魉战士们依然骄傲如昔地高扬起手中的长刀,他们脚下盘旋于空的苍龙发出震耳欲聋的龙鸣,像是临死前的庄严祷告。

术师们苍白的长袍在凛冽寒风中猎猎作响,他们站在魍魉战士的身后,举起了手中的法杖,做出最后的负隅顽抗。

“阿夜,不要回头,往前跑。千万不要回头!”姐姐拽着他竭力往前跑,声如裂帛。

可年少的千朔夜还是回头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死人。
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在大雨里燃烧的火。

隐族的旌旗在倾盆大雨中烈烈燃烧,金橙色的火舌狂妄跳跃在冰冷的雨水里。
他们的旗杆已从中断裂,一半焚毁成了焦黑的灰烬,在烈火中隐隐约约露出另一半战旗和旗面上被血染红的弦月。

烧毁的旗帜下,是一具具隐族人的尸体。

那么多尸体,那么多血,那么多残肢断臂,他们身后的荒原淌成了一条血河。那么多血,要死多少人呐?一百?一千?一万?十万?

天地之间只剩下了红与黑,这两种颜色。

鲜艳的绚烂的热烈的,是红。
黯淡的逼仄的冰冷的,是黑。

“姐姐,为什么他们要杀我们?”小小的夜边跑边哭,哭得直抽抽。泪水是热的,雨是冷的。他看不清眼前的路,只有鲜血一样的红和深夜一样的黑在他眼前不断交替着出现。

那个温柔如水的少女想了想,这么回答她的弟弟:“因为他们害怕。”黑发黑眸的小男孩摇着头,不懂。

少女看着天际尽头染着幻色的鱼肚白,笑了:“因为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是月神的信徒,是黑夜的臣民。而他们世代都活在太阳下,早已忘记了没有火和光的那一千万年。”

少女也很难过呀。她们明明不是坏人,只是信仰不一样而已,为什么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呢?为什么要把他们逼回九幽那个黑冷无光的地下囚笼呢?

身后有什么庞然大物的脚步声在逼近。大地开始震动,天空开始摇晃。 晃呀晃,连远处的天际线都不住颤抖,像颤栗在风雨中的浪潮。
——赫雪兽骑踩着隐族战士们的尸体在逼近。


“他们觉得我们是坏人。”少女苦笑,鼻子忽然有些酸涩,蓦地涌上心头流泪的冲动:“他们讨厌黑夜。讨厌月亮。讨厌一切和光对立的人和事物。因为他们知道……”

因为曜神的信徒知道,诸神黄昏的那一战,是曜神背叛了月神。
是光背叛了影。是太阳背叛了月亮。

他们怕呀,怕黑夜的追随者们突如其来的报复。
那就杀光了,杀不完,就封印在比深渊还深的九幽里。不是黑夜的信徒吗?那就永远也不要再见到太阳了。

少女忽然想起了小时候母亲讲给她的故事。 而现在,她把这个故事,告诉了她的弟弟,夜。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也许是一百万年前,又或许是一千万年前……”夜的母亲和夜的姐姐一样,都是温柔的女子。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细细的月牙,眼眸深处漾着月辉般清浅的光。她的头发又黑又长,长到脚踝,像一条墨色的溪水流淌而下。

很久很久以前,在曜神与月神决裂以前,大荒没有黑夜和白昼之分。
天空永远是太阳半升月亮半落的黎明色,云蒸霞蔚下千岩竞秀,万壑争流,百花齐放。

那会儿花的种类和兽的种类比现在多多了。有些花长在空中,像漂浮在空气里的一朵朵发着光的小灯笼。有些长着透明翅膀的小小人儿就住在花蕊里,每到了新的一天,大荒上的子民都靠他们的歌声起床。

清晨,他们的歌声会在某个时辰准点响起,高亢悠扬,传遍大荒的每一个角落。很难想象那么小小的人会有那么美妙动人的嗓音。

晌午时分,会有凤凰掠过苍穹,一路有缤纷闪烁的绚烂光粉从它流光溢彩的尾翎洒落。

据悉那会儿的幽族最心灵手巧,幽族女人们会专门守在凤凰会飞过的途中,用云彩织成的袋子接住它洒下的光粉,再把那些熠熠生辉的光渲染在绸缎和锦帛上,做成华美的衣裳。

直到后来有一天,太阳,忽然落山了。
那是大荒的人们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黑夜。

“阿夜,你抬头看看,其实真正的月亮,不是白色的。”

少女已经快要跑不动了。她的脚步越来越慢,步伐越来越沉重,雨水又冷又重,拍打她的身上,带着海啸般的力度。 “阿夜你知道吗,月亮它其实是红色的。血弦月,比刀刃锋利,比鲜血赤红。那是我们旗帜上的图腾。你现在看到的月亮,不过是太阳的倒影。”

“我们的神会回来的。”少女墨黑色的瞳仁猝然亮起一簇炽烈的光:“月神会回来的。这八千年的苦难,他一定都看在眼里。他说过的……”

月神说,我重临世界之日,世间万物皆当永堕地狱。
死亡不是终结,是一切的起点——生,才是永世酷刑的开端。

——“阿夜,好好活下去。替我,替那些死去的族人,等他回来。等我们的神祇回来。”少女倏地松开了她弟弟的手,把怀中抱着的襁褓里最小的弟弟递给了夜:“答应我,保护好月。他是我们……最后的光。”

他的记忆在这里戛然而止,最后能记起的一幕是姐姐朝反方向飞奔而去,身上倏然烧起幽蓝色的火,那火越烧越烈,从她的身体向外扩散开来,直到整片旷野都被冰冷的幽火吞噬殆尽,包括那些在他们身后疾驰紧追的赫雪兽骑。


楼主 雪寺若溪  发布于 2018-01-25 00:29:00 +0800 CST  
(第四十二章)

祈筵每次一受冷,胃就会开始疼。而今天他不仅胃疼,心口也疼。从胃那里的灼烧感,一点点蔓延向心脏,整颗心像是被撕裂后淌着血又放在太阳下暴晒着似得。
眼前是黑的,头脑是昏的。在黑暗昏沉的大雨里,全世界都已倾倒。

在祈筵有限的记忆里,他从未给什么人下跪过。双膝触地这么一个简单的姿势,对他而言却是一个屈辱至极的动作。幸好每一次哥哥都只爱从正面进入他的身体。

那会儿他的眼睛还能看见,他喜欢在千朔夜纯黑的眼眸里寻找自己的倒影,四肢缠绕着哥哥像抽去肋骨的菟丝花,一边亲吻哥哥冰凉干燥的唇,一边放任自己的灵魂漂浮在欢愉的浪潮顶端,沉沦于那片刻的快乐。

他讨厌现在的姿势。膝盖和腿陷进了泥洼里,隔着薄薄一层绸缎料子他能清晰的感受到磨砺着膝盖的尖锐的石子碎块和花凋零的残瓣,还有搅拌着雨水的黏腻恶心的泥。

哗啦啦。哗啦啦。
雨还在不停地下。有闪电如巨蟒穿透天际。风声如哭咽,宛若有万千冤魂在空气里凄厉哀嚎。整个天空狂风暴雨猛烈的鞭打下几乎岌岌可危,似乎下一刻就会坍塌。

“哥哥,我疼。”少年抖颤的尾音瞬息被淹没在雨里。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或者,转过身。 可是从身后环住他的手却像冰冷的枷锁,他越是用力挣扎那双手越是强硬的束缚住他。

——“嘘。”男人慢条斯理地撕毁少年的衣物,唇角噙着骇人妖异的笑,有隐隐血雾从他脚边翻涌扩散,缓缓没入雨瀑里。

天地间所有嘈杂的声音——轰隆雷声,哗啦雨声,呜呜风声,树枝被咔嚓折断的脆响,还有坠落于地的雏燕凄厉的哀鸣,在某一刹那统统消了音。

一滴一滴连成线的雨凝滞在了空气里。
被雨水打落的树叶悬浮在了半空,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托住了这片轻飘飘的叶子。
翻涌的乌云静止在了隐现的电闪雷鸣间,又一道金蛇般的闪电还来不及劈裂苍穹,只展现了一个尖锐的金色棱角,就被扼止了它的攻势,和乌云一起停滞在上空。


连千朔夜自己也没有发现,此刻他的眼瞳已经完全被殷红侵蚀,黑漆漆的眼珠成了夺魂摄魄的赤红色, 眉心隐隐浮现出色泽妖娆又阴戾的血弦月。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冷。
骨缝里的冰碴又开始缓慢的凝结,只有血液的温度才能温暖他快要冻僵腐烂的躯壳,缓解这种锥心刺骨的寒冷。

他对身下这具身体满意极了,柔度刚好,细韧而不至于太过柔若无骨,摸上去触感也是极好的,滑溜溜的,比最上等的绫罗绸缎还要细腻。

他凉丝丝的唇迷醉地磨蹭着少年柔滑的后颈,血色的眼眸餍足地眯起,忽然一口咬住少年细白的后颈。温热黏稠的血涓涓流出,他湿滑的舌头一卷,如痴如癫地吸吮着少年的血液,仿佛那是什么世间最甜美的液体。


他的指尖像最锋利的刀片,近乎兴奋地划破了少年无瑕的后背,划出一道一道深刻见骨的血痕,鲜血汩汩从那纵横交错的口子流出,妖冶的红蜿蜒渲染着少年雪白的背脊,像一副用朱砂着墨在白绢落笔的画,落入男人冰冷残酷的眼,让他愈发欣喜若狂。

真是漂亮又美味。
男人感受着身下这具身体剧烈的颤抖与挣扎,昳丽的眉眼猝然眯出犀利的弧度。可惜,不乖呢。

他唇角勾出冷讽的笑。此时流血的不仅仅是少年伤痕累累的后背了,男孩的那一处也被撕裂了,鲜血淋漓,红色的血像小溪潺潺流出。

男人尖锐的牙齿刺破了少年颈上的血管,一边吮吻着那甜美的鲜血一边毫无怜惜地狂野驰骋着少年,像在驯服一匹漂亮骄傲却不听话的烈马。少年流了那么多血,身下的土壤都被浸红了。

少年痛到痉挛,手指深陷进了泥里,忍着椎肤剥髓的痛楚向前爬,用尽全力想要逃离这个残忍冷酷,肆无忌惮伤害着他的男人。

男人似乎不想再容忍少年的一再挣扎,索性将他翻了个身,也不顾少年血肉模糊的后背,从正面继续这场凶狠的掠夺。

“你不是我哥哥!”
少年声如裂锦,似乎连那细弱喑哑的嗓音都淌着血。 少年从未像今天这般没出息的哭过,但也从未像今天这般钻心镂骨的痛过。

他的眼泪那么汹涌那么急促的从眼眶涌出来,抬起一只手背胡乱抹着眼睛打着哭嗝,整颗心揪在了一起,仿佛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每一次心跳都是一次挣扎,抽搐的撕裂的肿胀痛——一万种痛缠成一团,排山倒海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哥哥?
这两个字如锋利的剑一下子刺入了男人的意识深处,似乎连灵魂都在这两个字入耳的瞬间颤了颤。他骤然停了这场残忍无道的掠夺,弥漫于周身的血雾开始缓缓消散。

少年慌不择路地逃离了男人的桎梏,手脚并用的爬到一边,缓缓的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少年不知道怎么为什么哭,眼泪像是开闸的洪水,他用手擦呀擦,却怎么都擦不完。身体的每一处都很疼很疼,像是从里破碎了似的。



酹月亭里。

妘桑原本叫了两个侍臣,急匆匆的带着他们正准备去把殿下背回倚风楼,却忽然被星焰拦住了。他言笑晏晏地请他们上了酹月亭了。

“你现在过去,会死。”星焰不急不缓地撩起衣袍坐下,自饮自酌。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妘桑一眼,戏谑地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的目光移到了亭外:“你知道为什么近些年凰城的天气总是这么恶劣吗?比如,今天这场莫名其妙的大雨?”

妘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幕天席地彻骨缠绵的男人和少年,不禁握紧了拳头,一不小心太过用力,指甲刺破了皮深嵌进了肉里,血滴滴答答的渗了出来。

“奴婢不知。”妘桑温驯地垂首,刘海儿掩住了她清秀的脸,亦掩住了她复杂的神色。

星焰举樽轻抿了一口,忽地笑了:“天气不好,因为有一个人心情不好。他越是失控,天气越是恶劣。这样的暴雨,凰城已是近十年未曾有过。”

星焰的眼神仿佛结了冰,一寸一寸变冷:“上一次下这么大的雨,还是在邺城了……”他低声道,不知是在对妘桑说还是在对自己说:“那一天,也是这么大的雨,下了整整七天七夜。”

他唇角勾起微妙的弧度:“妫河发了洪水,冲毁了堤坝,七天而已,就死了快五十万人。洪水之后是饥荒,又死了快百万人。那几年没粮食,泛了洪灾的地方到处都能看见人食人。”

星焰装模作样的感慨,戏剧化地叹气,摇了摇头:“你说这一次,会死多少人呢?”



黑云翻墨,卷地风起雨不休。无数金蛇闪电倏然劈裂苍穹,壁立万仞的伽蓝塔在如此强势猛烈的暴风雨中摇摇欲坠,似乎不过须臾就会在呼啸狂风里轰然坍塌。

此时此刻,伽蓝塔顶,七星阁里,有一灰衣男子肃立窗前,面容坚毅,嘴唇抿出犀利的线条。天枢望着这一场凰城百年未曾遇见的声势浩大的雷雨,本就沉重的一颗心此刻更是被名为‘不安’的预感攫紧。

秦织瑶安静站在天枢身后,安静垂首。近些日子辰星殿的七位长老们时常神龙不见首尾,还有七长老下面的那些神侍者们,往日里那慵懒高傲的姿态不知何时被惶惑取而代之,日夜不分的演算星辰运转的轨迹,试图从星轨解析古老神谕。

“圣女,若有一天太阳死去了,你来告诉我,这大荒,会成什么样?”天枢背对着秦织瑶,英俊硬朗的轮廓在电闪雷鸣中显现出无以名状的沧桑,面容依旧年轻,却华发早生。秦织瑶看着天枢挺拔却寂寥的背影,忽生感慨。

天枢是七长老之首,亦是辰星殿的核心领袖。位于大荒顶端,屹立了八千年而不倒的辰星殿,对大荒的臣民而言是坚不可摧的盾,是守护着人族安危与秩序或不可缺的存在。现如今,这千钧重负的责任,全都担在了天枢一人的肩上。

“太阳就是太阳……怎么可能,死去?”秦织瑶有些痛苦地回忆起当年使她昏昏欲睡怎么都提不起兴趣的物理课和地理课。她微微惊讶地扬起眉梢。

潜意识里秦织瑶一点也不觉得这颗存在了几十亿年的行星会死去,说不准人类灭绝了地球消亡了太阳都还在。只是她忘了,大荒,不是地球,而是一个真实且独立存在的平行宇宙。这里的一切都无法用二十一世纪地球科学来解释。

天枢的眉头微拧,眉心皱起细微的褶痕,眼神蓦地一沉:“我昨夜,做了一个梦。”他抬起头,暗沉的目光紧紧盯着乌云蔽日的天:“你可知,苍梧之渊?”

秦织瑶点头,不知天枢为何会突兀提到这个地方。
苍梧之渊,传说中被九幽还要深的深渊,是天地被第一缕光破开混沌之前的伊始之地。从那里诞生了大荒第一位神祇,象征混沌,毁灭与黑夜的月神。

“它其实还有另一个名字。” 天枢微不可闻的轻叹,瞳孔微微涣散,似已沉陷在被时光洪流冲散的古老年代里:“大荒曾有一段黑暗无光的日子。整整一千万年,在月神的统治下大荒寒夜长彻,千里冰封,曾经葳蕤茂盛的那些圣地全都化为寸草不生的冰地冻原。”

秦织瑶蓦地打了个寒颤,眼前顿时浮现出黑魆魆的寒夜下饿殍千里,雪飘万里,等不来日出,等不来白昼,只有漫无止境看不见尽头的黑夜。

月神统治的大荒,没有日夜之分,也便失去了时间流逝的概念。资源急剧骤减下人类开始自相残杀…在饥不择食的绝境里最终泯灭了人性,露出了与妖兽一般的残忍,在最初的痛苦挣扎后渐渐学会了面不改色的食下自己的同类,甚至亲生骨肉。

天枢声音骤然一紧,下颔绷出坚韧的弧线:“苍梧之渊,又名为囚神之渊。伽蓝神纪·曜神传里记载着那一千万年的黑暗伊始于曜神被月神囚于苍梧之渊。直到一千万年后他被战神和火神联手救出,这黑暗无光的永夜才算是彻底终结。”

他闭上了眼,指尖微微颤抖:“我昨夜梦见,历史重演了。”

“不过幸好,我们已经找到破军了。”
破军,象征月神的星宿。

天枢长年不苟言笑的脸似乎早已失去了微笑的能力,每当他试图拉扯唇角向上扬,那弧度都扭曲又诡异,该是蔼然的表情莫名透出几分狠厉。

他带着这样的笑,蓦地转过身低头注视秦织瑶,灰色长袍带起凌厉的风:“将破军带来辰星殿的事情,还要麻烦圣女了。”

轰隆隆。
雷声宛若隐匿于云层深处低声咆哮的苍龙,风狂啸而过,霎时又是一阵天摇地动。

——“破军不除,若是月神觉醒,这一次的大荒所遭的罪,怕不是陷入一千万年的永夜那么简单了。”



楼主 雪寺若溪  发布于 2018-01-25 00:33:00 +0800 CST  
(第四十三章)

后来,当祈筵站在伽蓝塔的残垣断壁上眺望赫雪府邸的那片废墟时,他情不自禁地忆起了这个风雨如晦的黄昏。他记得自己当时就像一只孱弱无助的羊,毫无防备地被凶残嗜血的捕猎者扑倒,被撕裂,被啃咬,被标记,被从里到外打上那个人的烙印。

在最原始狂野的交合过后,他又像污秽般被那人弃如敝履的扔在了滂沱大雨里。后来,他其实已经不大记得自己当初的心情了。只是隐隐有一点印象,自己当时似乎是很难过吧。毕竟那人曾经是他视若唯一的哥哥啊。

还未满十六岁的少年躺在雨里,带着一身伤和痛,被他最爱的人凶狠狂暴的一次次贯穿。他难过的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能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呜咽。他一声又一声的唤着他的哥哥,他说哥哥我疼,他说哥哥你抱抱我好不好。

他没有等来哥哥的回应,却等来了又一轮粗暴血腥的占有。他终于流下了眼泪,哭着对男人说,你根本就不是我哥哥。

如果不是少年滑落眼眶的一滴泪水恰好啪嗒滴落在千朔夜冰凉的手背,这场酷刑怕是要持续更久。而恰好是那一滴炽热的不同于雨水那般冰冷的泪水,唤醒了千朔夜仅剩的一分理智。

赫雪的王强忍着彻底毁灭少年的欲望,眼底的赤红色愈发浓郁,眉心妖冶的印记更是纤毫毕现。他毫无感情地瞥了一眼身下的少年,不带丝毫留恋的匆促起身朝赫雪府邸一处机密之地走去。

祈筵拽着哥哥长袍的一角,不肯放手。他不懂为什么忽然之间哥哥会这样对他,像是所有的爱都在一夕之间消失了,只剩下了最简单也是最无感情的占有与被占有,掠夺与被掠夺,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

明明看不见,祈筵还是抬起了苍白的脸,用那双湿漉漉却毫无焦距的眼,手足无措的在眼前一望无际的黑暗里无用的寻找着哥哥的身影,像是在寻找着刺破黑暗的一缕光。

“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少年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带着囔囔鼻音的嗓音软软的,细弱的像小动物在抽噎。仿佛他所有的坚强都在这一场没有疼惜,没有爱怜,只有暴风雨般的掠夺中溃不成军了。

王只是暴躁地踹开了少年的手,身影转瞬消失在了雨里。留下满身伤痕的少年孑然一人倒在雨里,像玩弄完后随手丢弃再无兴趣捡起的玩具。



千朔夜在离开的那一瞬,星焰也即刻起身,优雅地向妘桑欠了欠身:“抱歉,先失陪了。”他像闲散的旅者般悠悠哉哉地晃进了雨幕里。

星焰路过祈筵时略略瞄了一眼这个不知生死遍体鳞伤的少年,唇边戏谑的笑意淡了不少,眸底的戾气比起他的主上只多不少。

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全身是病孱弱到了极点的少年,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这个冷酷无情的主上心里占据了似乎很重要的一隅?不然他的王怎么会在今天突然失控?看啊,这么大的风和雨,那个似乎无坚不摧的王早就理智全无了吧?

冷意爬上了星焰丰神俊逸的脸,他眯着眼不知在些什么,步伐却加快的跟上了不远处千朔夜的背影。

星焰摸了摸下巴,眉毛微拧。说起来,主上这一次需要多少人的血才能让他恢复理智呢?这要命的嗜杀癖啊。他叹了口气,忽然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上一次是十个人。这一次,祭品看来要数量加倍了。二十个?不。二十五个好了。


楼主 雪寺若溪  发布于 2018-01-25 00:39:00 +0800 CST  
——TBC·三月份待续——

楼主 雪寺若溪  发布于 2018-01-25 00:40:00 +0800 CST  


祈筵已经许久没有做过梦了。这一晚,带着一身的血污与伤痕,他梦见了一望无际的黑,像稠密的沼泽深处,竭尽全力挣扎着逃离,却只是蜉蝣撼树,越是挣扎,越是在这拊背扼喉的窒息黑暗里沉沦的越深。

缓缓的,从那浓厚黏稠的黑暗里徐徐浮现出一张脸。那张脸,依旧是那般惊心动魄的美,眉梢眼角却少了尖锐冰冷的戾气,取而代之的是——
温柔。

是了,温柔。像冻结了千万年的冰层从中裂开,坚硬的冰缓慢融化成滴滴答答的水,再淙淙流淌而出,最终所有寒冷坚硬的都消融不见,只剩下世间所有语言都无法描述的,如春分的风,如三月的雨,如世间一切缥缈虚无又妙不可及的,温柔。

而后所有深沉浓密的黑都在瞬息间土崩瓦解。阳光洒满了花开烂漫的山坡,透明的灯笼花漂浮在空中,苍鸾振翅高飞,飘落下一根根轻盈的尾翎,仿佛忽然下了一场柔软的青色雨。

黑发玄衣的男人迎着阳光向他走来,含着那样淡淡的温柔的笑,将他揽入怀里,轻柔的带着疼惜意味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浅尝辄止如蜻蜓点水。

“疼吗。”男人冰凉的双手捧着他滚烫的脸颊,眉头心疼地蹙起。祈筵想了想,想要点头却还是摇了摇头,弯着眉眼,笑:“不疼。”

“喜欢我吗。”男人又问,这次语气中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里的情绪却又变幻莫测的深了几许。

这一次祈筵没有想,没有思考,他望进男人那双深黑不见底的眼里,认认真真地说:“喜欢。”他有些赧然地别过脸,想了想,又小声道:“最喜欢哥哥了。”

而后男人忽然笑了。轻轻的淡淡的,像叹息,说不出是怜悯还是惋惜。他用掌心摩挲着少年细腻的面颊,冰凉的吻浅浅落在了他的唇角。

“傻孩子…”他轻声叹息,揉乱了少年一头柔顺的发:“永远也不要相信我,知道吗?醒来之后,就离开吧。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了。不要再让我找到你,知道吗?”

楼主 雪寺若溪  发布于 2018-03-04 23:20:00 +0800 CST  

楼主:雪寺若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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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7-11-30 07:0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6-25 23:52:3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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