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相思

钟氏集团的高层会议。
财务总监在汇报上年度的公司财务状况，以及对下一年的规划预算。钟欣桐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专注的听著。
姜夔坐的位置离欣桐很远。这个时候，他有点心不在焉，不时的转头瞄一瞄会议桌那头的钟欣桐，心思完全没有在进行的报告内容上。
汇报进行了半个多小时，直到钟欣桐点头称许，财务总监才舒了一口气，结束自己的报告。而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也进行的差不多了。就在大家稍事放松，准备等会议结束的时候，钟欣桐突然开口，
“下面我宣布一件事。”
闻言，参加会议的人纷纷把目光转向了她，
“国贸部经理姜夔从明天开始提升为集团副总裁，仍旧负责贸易部的工作。希望大家能够团结合作，把工作做得更好。”
欣桐说完，早已准备好的姜夔站了起来，脊背挺直面带微笑，等待接受大家的鼓掌祝贺。可是，整个会议室先是沉默了一会，随后就响起一片悉悉索索私下议论的声音，没人顾得去理刚被任命的副总。
没有经过董事会商讨，事先也没有透露任何消息，就这样突然的任命，显然不是钟氏行事的风格。而姜夔还远远没有树立起服众的威信，他的能力也离副总的位置差得很多。由是所有人都只觉得意外。
姜夔站在那里，说也不是坐也不是，脸色极是难看。钟欣桐不看他，面无表情的平视前方，没做任何帮他解围的事，任由场面发展。僵了一会儿，还是一个跟姜da ming私交不错的元老出面，带头说了几句客气话，把面子上的事情圆了下来。
散会之后，姜夔在欣桐办公室，脸色铁青极是不满，
“你为什麼不公布一下我们现在的关系？！这样那帮人就不会给我这些难堪了！”
钟欣桐表情如常，“在公司董事会上公布我的私生活状况，你觉得合适麼？”
“那——至少可以给他们一个暗示！就绝对没有人敢轻视我！”
欣桐抬眼看看他，“有些东西本不属於你的，你强求不来。”
姜夔倏然变色。
“我出面的话，他们不过表面上平息，以后你会更难服众。”欣桐不想惹怒他，还是避开了话题，
姜夔无话可说，支吾半晌，硬梆梆的扔了一句，
“我会让那些人看到我的能力的！！”就摔门出去了。
钟欣桐靠在椅背上，看他消失在门背后，脸色冷峻的捏紧了手里的钢笔。随后，上网开了自己的邮箱，开始敲击键盘。

八卦杂志的记者拍到了几张钟欣桐和姜夔在一起出入公共场所的照片，发现新大liu一样发了出来，钟氏内部很多人想当然的把它跟姜夔的提升联系在一起，开始猜测姜夔离成为钟氏的乘龙快婿不远了。钟欣桐对此没做任何反应，任凭杂志添油加醋的报道和企业内部员工的私下议论，仍旧有条不紊的忙著自己的事情。
很快到了年底，年关将至，钟氏的工作更是繁杂。钟欣桐也愈加的忙碌，几乎废寝忘食，很多次干脆睡在了办公室隔间的小休息室里。对她来说没有了那个人，住在哪里已经没有太大区别了。
她跟姜夔的事情在钟老夫人那里看来乐见其成，频繁的叫他们回家吃饭。钟欣桐偶尔才会和姜夔一起回去一趟，看著也是勉强。除此之外，不管老夫人怎麼叫，她总是以没时间的理由推脱了。
除夕的傍晚，钟忠夫妇和钟嘉励先后已经回了钟家的主宅。周姨带著厨师和佣人们做著年夜饭，香气飘满了整个大宅。嘉励和爸爸在楼上的书房里围著电脑看她从不同的地方拍回来照片，路薇从楼上下来，几个房间看看，有点奇怪。出来看见老太太刚把电话挂上，脸上喜气盈盈，
“怎麼了？妈。”
“姜家来电话说是想两家一起过年。”
“哦？他们要过来麼？”
“是啊。他们家人也不多，两家凑一起才热闹。我看姜家这意思啊……”老太太神秘兮兮的凑近媳妇，
“小桐　和姜夔这事儿有戏！”
路薇有点意外，“是麼……欣桐呢？”
“还没回来！这孩子最近也不知怎麼的，忙的是整天见不到人影。叫也不回来！”
一边坐著的钟恩泰看她一眼，没有出声。
“忙著工作？”路薇有点疑惑。
“再忙也用不著这样啊，你看这大过年的天都黑了也不见人，”老太太口气里的不满透著浓浓的关爱，
“我打个电话催催她。”
说完了，拿起电话，拨通了欣桐的号码。

整整一天钟欣桐都在办公室工作，似乎忘记今天是过年这件事。下午的时候其他员工已经放假先后离开了公司，整栋大厦里的人基本寥寥无几。
钟欣桐让小关也早早回家了，自己去泡了咖啡，跟门口的保镖说，
“你们也先走吧，我这里还早，一会儿弄完了我自己开车回去。”
一直跟著她的保镖有点局促的背著手，“钟总您忙您的，我们不回家。现在大楼里都没人了，您自己在这不安全。”
欣桐微微一笑，点点头，就又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电话响起的时候她一下抬起了头，迅速的翻找自己的手机。那一瞬间的期待，说不出的慌乱。可是显示的号码却是家里的，欣桐失望的闭了一下眼睛，接了起来，
“喂？”
“小桐　啊，还没到家呢？”
“奶奶，我还没弄完。”
“明天再弄不一样麼！快回来！你爸妈和嘉嘉都到了！小夔他们家要过来和我们一起过年呢！”
钟欣桐一下寒了脸，想了想，“奶奶，这些事都很重要的。你们先吃吧，我今天不回去了。”
“什…什麼…？不，不回来？今天是过年啊怎麼能不回——”
话没说完，听筒似乎被谁拿走，随即，钟恩泰低沉的声音响起来，
“不管什麼事情先放著，你现在回家来过年！这个时候每家都要团圆的！”
欣桐顿了一下，幽幽开口，
“爷爷，您觉得，我还会有团圆麼？”
说完，不等钟恩泰开口，很快就挂了电话。手撑住额角，烦乱不堪。

入夜，整个城市都响起了起伏的鞭炮声。彩灯点缀的夜空璀璨明亮，一片热闹景象。蔡家的年夜饭过后，年轻一辈的一起开车来到江边，加入到放烟花的人群中来。
蔡梁被妈妈抱在怀里，小手捂著耳朵，咯咯的笑著。晓路和晓舟一马当先，把几箱烟花从车上搬下来，迫不及待的摆上燃放的空地，很快的逐一点燃。
往年为了几根闪光炮跟晓舟抢的几乎翻脸的蔡卓妍这次出奇地安静，手插在裤兜里，仰头看著天上的烟火。绽放的一瞬间，像花开一样的漂亮，可是几秒钟之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是不是爱情，也可以这样？
思念像江水一样流淌，漫延过喧闹的人群，浸染进苦涩的心里。卓妍勉强的扯动嘴角，想让自己笑一笑，别在这样的时候让人看出她的伤心。可是，每一次彩光闪烁，总会映出一个熟悉的影子，真的是，分别太久了麼？
一个东西碰到了卓妍的腿，低头一看，蔡梁冻得脸蛋红彤彤的，举著一根烟花戳她，
“砰！”
蔡梁还不太会清楚的表达意思，就把手里的烟花使劲的举给卓妍，嘴里模仿炸响的声音。卓妍摸摸他的头，接过来，掏出火机点燃了引线。很快，流光弹从她手中的纸筒里窜出，升上天空，化成流苏一样的线条，在炸开的声音里完成自己短暂的使命。

隐隐地声响惊动了低头写著什麼的钟欣桐，茫然的抬头，才意识到是万家团圆的时候了。皮椅转动，从身后的落地窗看出去，远远的墨色天幕里闪闪烁烁的烟火在相继点亮，映照的星辰都不见了踪迹。
很是疲倦的闭上眼睛，欣桐撑著额角，安静的品味著孤寂。可也只有片刻，旋即睁开，深吸一口气，回到桌前重新把自己放进手上的事情里面去。
桌上摊开一本厚厚的16开本书，密密麻麻排满了图文，欣桐的手在上面写写画画，时不时在电脑上操作著什麼，抿紧的唇角透出坚定地神色。

“双方的领导都是大美女啊？我这汗都下来了。”
宾客们一阵哄笑，不过，也为上台的两个人惊叹，把婚礼的主角都压了下去，果然不是等闲。
钟欣桐半侧身，看著大伟和小关，言语温柔，
“恭喜你们找到了相伴人生的那个人，希望你们能珍惜这份幸运，握紧对方的手，不管风雨坎坷，一起走好未来的路。”
然后，回首看向蔡卓妍。
蔡警官安静的低了一下头，从容开口，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即便找到了相伴人生的那个人，都不能像这样站在阳光下，接受大家的祝福。所以，你们何其幸运，没有理由不好好珍惜。人生苦短，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好好享受你们的幸福。”
声音不高，却让一旁的钟欣桐失了神。掌声响过，她依然怔在原处，没有任何反应。卓妍转过身，看看她，自然的伸手，在她腰上拦了一下，示意她回神。触到她身体的一瞬，钟欣桐轻轻地抖了抖，也转身，和卓妍并肩走了下去。
姜夔在下面，把这一切尽收眼底。脸色沉了沉，眼中满是不快。

婚礼结束后，酒宴开始。
**局果然不适合太西式的风格，大家还是更愿意豪爽的欢庆法。大半人的藏蓝制服搞得宴席上煞气颇重，不过映著白桌布红地毯，非常的养眼。
欣桐和卓妍不在一张桌上，两个人坐了一条平行线，隔著宴席的各色人等，基本碰不上照面。蔡卓妍推不过，喝了几杯酒，神色恹恹的，不怎麼有精神。而钟欣桐那里基本没有动筷子，只坐著应付场合。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大厅里嘈杂纷乱，烟酒味道弥漫。
一直不声不响的钟欣桐站了起来，挪动椅子，开始往门口的方向走。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的蔡卓妍放下酒杯，跟同桌的人示意一下，快步的跟了上去。
钟欣桐步伐适中，稳稳地走著。路过的酒店人员纷纷给她问好，她也一一点头回应。出了副楼，穿过内层通道，进入万江饭店的主楼。
卓妍没离得太近，远远地跟著她，可是脚下没有一丝犹豫。转过大堂，进入后厅的走廊，前面出现熟悉的场景。
那扇不锈钢的铁门曾经在很久之前成为两个人不甚愉快的回忆，而现在，这个隐秘的地方却能够隔开一些不必要的纷扰。钟欣桐消失在前面拐角处，卓妍加快了步伐，她知道那里是个死角，欣桐无处可去。

听著脚步声一点一点靠近，欣桐的心跳开始变得纷乱。很快，制服笔挺的蔡卓妍，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两个人静静地站著，蔡卓妍看著她曾经锐利的目光里，全是疲惫。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钟欣桐突然的决定和长久以来的沉默，几乎让她难以再克制。她很想开口问问，你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为什麼会变成这个样子，是真的要放弃麼？
可是，钟欣桐的消瘦憔悴让她不忍心再开口去逼问她，她肩上的负担能重到一个什麼样的程度，没人比她更清楚。
钟欣桐直直的看著她。片刻后，靠近，抬手圈上她的脖子，带著满是酸楚、悲伤，恶狠狠的吻上来。手不再温柔，穿过卓妍的头发，紧紧地扣向自己。咬住她的嘴唇，叩开牙关，舌尖探进去抵死纠缠，几乎是野兽撕咬般的独占和霸道。
披肩挣开，滑落下去，孤零零的落在地上。
卓妍轻轻皱著眉，圈住欣桐细瘦的腰，抱紧她由著她肆虐。唇齿间熟悉的气息许久未曾尝过，几乎都不敢再奢望。这样突然的香玉满怀，弥漫的却是浓浓的哀伤。
欣桐含住她的舌尖，却舍不得咬下去，只能一次一次用力的吸吮、舔噬，贪恋著爱人的味道，像是下一秒就会失去一样狂热。钟欣桐从来没有过这样，卓妍心里尖锐的疼，究竟是什麼把她逼到这样的失控。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嘴里尝到了咸涩的味道，钟欣桐才偏开头停下了亲吻。却仍旧攀著卓妍，不愿意放手。卓妍看著她泛红的眼睛心如刀割，嘴唇翕动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什麼。不管如何的不忍心，钟欣桐终是松开手，从卓妍怀里退出，弯腰捡起披肩，转身逃离一般的快步走了。
蔡卓妍立在原处，僵直的站著。目光里失了焦距，不知在想著什麼。
走廊的另一头，一双男式的皮鞋隐在暗影里，像是被时间凝固般的，一动不动。

“这……难道不好麼？”姜夔开口。
“开始的时候，我也很为他骄傲。他俩都是独子，免不了有点比较的意思。看到你爸爸争气，我很放心的把我的职位让给他，甚至不再过问钟氏的事情，自己退下来做一点姜家自己的生意。可是没想到，不过几年时间，你爸爸就闯下了大祸。”
姜夔皱紧眉头，一言不发。
“我只以为，他不过是出现了什麼工作上的失误，给钟氏造成点损失。可是，钟恩泰处理的动作之大简直让我难以相信。直到你爸爸的死讯传来，我去质问他，才知道你爸爸居然不知道通过什麼手段抓到了钟恩泰的一个把柄，并因此要挟他达到目的。”
姜da ming说到这里，紧紧盯著孙子，“这简直是愚蠢至极的念头……”
姜夔脸色很是不自然，可是也没再说话。
“钟恩泰这个人，是宁愿壮士断腕，也不可能留著对他有二心的人在身边的，而钟欣桐……”
“好了爷爷，现在的情况和当时不一样，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您就不要多管了。”
“我是怕你，变成第二个你爸爸。”
“不会的！！”
姜夔一下子站起来，气也短了，显然情绪很激动。姜da ming满脸沉郁，为了避开钟家的人从小把孙子送出国外，没想到兜兜转转，他还是走回那条路上来了。


春末的时候，为了表彰重案三组的成绩，**局给他们配发了一辆新的三菱吉普，这下霍斌乐了，只要出去办案，司机肯定是他的。
这天卓妍带著他去城东一个仓库办事。下午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空气里浮著飘飘扬扬的柳絮。路上的年轻人很多已经换上了色彩鲜艳的春夏装，欢笑的脸上满是青春洋溢的神采。
蔡卓妍靠在副驾驶座上，把玻璃摇下来，茫然的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霍斌开了音响，哼著调子，看起来愉快得很。
穿过东大街，霍斌抢一个绿灯没抢到，卓妍坐在一边他不敢闯灯，拐上左道停了。旁边一辆车几乎同时停在直行道，驾驶座的车窗也开著。卓妍扫了一眼，居然意外的看到了想著的人。
开车的是姜夔，钟欣桐也在副驾驶坐著，她闭著眼睛靠在椅背上，似乎睡著了。
卓妍皱眉。从两个人分开之后，虽然见面只有寥寥几次，但是每次钟欣桐都是一副非常疲累倦意浓浓的感觉。虽然有时候勉强撑起的精神，可是还是掩不住那种无力感。虽然她忙碌也是必然，可是以前一样是忙，也没有觉得她有这麼疲倦。
姜夔似乎有点意外，勾起唇角笑笑，
“蔡警官，好巧啊。”
钟欣桐极快的睁眼侧头，果然，旁边的那辆车里，蔡卓妍隔著姜夔，正在看著她。那件熟悉的玫红衬衣袖子卷起来，露出一截细白的小臂，架在车窗边上。
“是，挺巧的。”
卓妍回答著姜夔的话，目光却是落在欣桐身上的。姜夔看见了，满不在乎地笑笑，
“我们想去看看结婚的东西，蔡警官是要去哪儿啊？”
钟欣桐眼中闪过极是愠怒的情绪，神色也瞬间沉了下来。蔡卓妍一愣，看看欣桐，又看看姜夔，面无表情似是而非的口气应著，
“是麼……”
这个时候，左转向的绿灯亮了，霍斌转头蔑视的扫了保时捷一眼，推档就把车开了出去。
钟欣桐盯著警车远去，直到那个架在车窗上的胳膊再也看不见，才收回了目光。
车开动了，姜夔不说话，显然他也知道刚才的举动一定会惹怒钟欣桐，心里也有几分忐忑。意外的是，钟欣桐居然并没有什麼特别的反应。仍旧是之前的神色，过了一会儿，才淡淡的开口，
“回去我把法国那边送过来的礼服图片给你发过去，你抽空看一下。”
“嗯？哦！好！”
姜夔意外得到这句话，满面喜色，赶紧答应著。看看钟欣桐，没有任何不快的表示，心放回原处，专注开车了。

第54章 浪袭

第二天一早，钟欣桐直飞墨尔本参加一个商业展会。
三天后回来，她吩咐司机把车开到钟氏大厦的前门。意料之中的，那里围满了各路汹涌而来的记者。
保镖冲到钟欣桐的车门前，和大厦里出来的保安一起隔出一道人墙，把那些拿著相机和长麦克，互相推挤著抢占一个有利位置，情绪已经亢奋到顶点的男男女女挡开，为钟欣桐分出一条通道。
司机这才拉开车门，几乎是钟欣桐跨出来的同时，记者们已经开始嘶著嗓子发问，
“钟总裁！请问《夺金》杂志报道的关於您性取向的问题是真的麼？”
“您会考虑起诉他们麼？”
“钟总裁！请问真实情况是像杂志上说的那样麼？”
“钟氏的股票这几天一路下跌跟这件事是不是有必然关系呢？”
“您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是不是为了避风头？”
“钟氏领导层会发生大的变革麼？”
……
钟欣桐既没有戴墨镜，也没有任何低头避让的姿态，从车上下来，镇定从容，昂首而入，丝毫不理会身边的忙乱。对於记者毫不留情的发问也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一句话都没有给他们。
进入钟氏大厦的正门，从大堂的前台，到出入的员工，甚至扫地的大婶，都像往常一样，礼貌的跟钟欣桐打著招呼。可是，每个人的脸上，又都隐隐透出一种莫名的气氛。钟欣桐扫了一眼，前台桌面上，摆著一本显然已经翻阅的折痕累累的——《夺金》。
没有说话，钟欣桐一直保持著应有的姿态。进电梯到达自己办公室那一层，小关和其余几个秘书在各自的位置上忙碌著自己的事情，没有任何的异常。看见她回来，小关起身，
“钟总，有几个报告需要您签字。”
“拿进来吧。”
钟欣桐一边说，一边推门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小关随后进来，手里的文件夹放在钟欣桐眼前的桌面上。
仔细审阅过后，钟欣桐签好了字，把文件递给小关。小关拿过去，微微欠身示意，转身走开。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下了步子，回过头，有点斟酌的开口，
“钟总……”
“有事麼？”钟欣桐扬眉。
“是……蔡警官麼？”
“你说呢？”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什麼情绪。
小关笑了，然后，又像是保证什麼似的，“钟总，一定会没事的。”
钟欣桐的心里，突然开了一个口子，暖暖的涌进一股热流。温和的笑笑，
“不管有没有事，我都会去面对的。谢谢。”
小关点点头，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钟欣桐靠进椅背，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尽管她知道，更大的风雨，在后面等著她。


第四天，钟家依然沉默，没有给她什麼讯息。钟欣桐知道，这绝对不是风平浪静的表示。等待不是好的选择，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主动出击。
到达钟家大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夜色中那所建筑安静的伫立，隐隐几点灯光，仿佛夜幕里的星辰，点缀著毫无生气的底色。山上的风大，刮得人摇摇欲倾，钟欣桐米色的衬衣被吹得紧贴在身上，长发也在肆虐的风中起舞。
欣桐从车上下来，站在院子里，在安琪儿雕塑下面的水池边上来回的走。钟恩泰即将的反应她摸不到头绪，忐忑不安是免不了的。平静了一下心情之后，她捏紧拳头，迈步向大门走去。
开门的是周姨，看著欣桐目光里复杂而无奈，可是多年在钟家养成的习惯让她知道，无论与主人家的感情多麼厚密，眼下，都不是她该多嘴的时候。
客厅里的灯光没有全开，只有几盏壁灯，由是光线有点昏暗。钟恩泰一个人坐在上发上，不见钟老夫人的身影。
钟欣桐放慢了步子，走过去。可是不管多慢，总有走到跟前的时候。当她在钟恩泰面前停下来的时候，看到一张沉寂无波的脸，在灯光里静默。
“爷爷。”
声音很低，也足以让对方听见。钟欣桐用这声称呼表达了自己出现之后，就不再有任何下文。她只能等钟恩泰的宣判。
而钟恩泰也仿佛没有听见，持续的沉默。目光虚空，不知在看向哪里。短短的一刻之后，站起来，面向钟欣桐，扬起了手。

钟欣桐没有躲闪，等著那一掌掴来。可是，钟恩泰的手僵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欣桐迎上目光，看到钟恩泰脸上那种失望、愤怒交杂，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第一次，低下了头。
终於，钟恩泰还是收回了手，重重的喘气。然后，平静的开口，
“你自己选择的路，自己走吧。钟家以后，没有你这个人了。”
钟欣桐仍是垂著头，一声不吭。
“我会派人把你名下所有的资产、股份、证券做好交接，以后你就不用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爷爷……”
“你既然可以置钟家於不顾，那钟家也没有必要考虑你。我可以给你一切，也可以全部收回来。而你做决定之前，应该已经考虑过后果了。”
不等钟欣桐开口，
“你现在可以走了，以后也跟钟家再没有关系。走吧，走吧！”
钟恩泰摆手，似是驱赶一样。然后，拄著拐杖，走进了书房的门。
钟欣桐原地站著，无话好说，无法可想。钟恩泰不是姜夔，任她多少能力心计，都没有用武之地。除了被动接受，她没有一丝反抗的可能。
周姨慢慢走过来，轻轻地叹气，
“大小姐……”
“奶奶呢？”
“老夫人病了好几天了。”
“怎麼了？”钟欣桐迅速抬头。
“那天看了那个什麼杂志，老夫人就犯了晕眩症，这几天一直没下床……”
“我去看看！”
开始转身向楼梯走。周姨赶紧叫住她，
“大小姐！”
欣桐停下，奇怪的回头看她，“嗯？”
“老夫人说，不想见你……”
又一次沉默。钟欣桐的脸上，开始有了受伤的神色。
在楼梯口站了很久，钟欣桐考虑再三，只嘱咐了周姨好好照顾钟恩泰夫妇，转身就离开了钟家的大宅。这样的结果她想到过，既然来了，就接受吧。

第二天一早，钟氏大厦里果然来了几个律师身份的人，准备跟钟欣桐交接。消息迅速传遍整栋大楼，钟氏的员工开始变得人心惶惶。钟欣桐却是依旧的镇定，查验了对方身份之后，开始有条不紊的签署转移个人资产的法律文件。
整整一天，钟欣桐都在钟氏的会议室里跟这些人打著交道。小关有几分焦急，几次想跟钟欣桐说些什麼，都被她摇头拒绝了。一直等到下班，大厦里的人基本都走得差不多，钟欣桐才送走那些人，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颈，拿起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钟氏大厦的门口，这个时间记者们明显少了很多，可是仍然有十几个人在不依不饶的等著。钟欣桐刚出了门，就围了上来。
问题还是那些，今天做权力交接的事情也被他们嗅出了味道，变本加厉的逼问过来，忙碌一天身心俱疲的钟欣桐很是头疼。司机和保镖已经被钟恩泰调走了，没有帮她阻挡记者的人，她被围在人群中间，寸步难行。
正忙乱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人拽住。钟欣桐一回头，隋欣笑意盈盈的看著她。抬手挥开那些几乎要伸到钟欣桐脸上的麦克风，转脸对著同行们开口：
“不好意思让一下！我们还有事，失陪了！”
她显然对这种情况很有经验，知道那些记者看起来气势汹汹其实不过是花架子，尤其忌惮钟家的背景，钟欣桐又是女的他们不好太粗鲁，稍一强势，就冲开了路。很快把钟欣桐带到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别克凯越前面，迅速开了车门，把钟欣桐半推进副驾位子，自己也上了车，迅速的开了出去。
钟欣桐还有点懵，直到车开上了路才稍微反应过来，
“你——”
“我做事向来喜欢有始有终，今天这也算是善后。”隋欣扶著方向盘，一边笑著一边回过头来跟钟欣桐说。
“这不关你的事。我自己的决定。”钟欣桐说话的声音都很低，不过显然的松了口气，
“谢谢你。”
“应该我谢你啊！那篇报道出来，我在主编大人那里底气硬了很多。我们财经杂志的抢手程度都快赶上娱乐刊物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跟主编说了，按照原计划印刷量销售，一本都不许多印。”
钟欣桐弯弯唇角，没有多说。隋欣显然不是太适应她的这种疏离状态，一时有点尴尬。
“呃……”隋欣抿了一下唇，“去我那吧？”
“嗯？”钟欣桐显然没弄清她的意思。
“我知道，你被老爷子除名了。”
钟欣桐苦笑著摇头，“真是好事不出门。不用麻烦了，我有地方去。”
“别这麼拒人千里之外啊？这样我很伤心的。”
“没有，只是——”
“我特地巴巴的来，你忍心这样拒绝我麼？”隋欣的表情有点苦恼，著实让人不好再坚持。
钟欣桐想了又想，摸著额角，实在难以开口拒绝，只好勉强的默认了。

而刚才她们离开的钟氏大厦门口，马路对面倚车站著的蔡卓妍抬手摘了墨镜，眉头困惑的纠结在了一起。

车到钟氏的大门口，钟欣桐从车上下来，还没来得及跟隋欣说句什麼，几个穿黑衣的保镖迅速围过来把她护在了中间。欣桐有点奇怪，抬头看看，有点面熟又想不起是哪里见过，也不知道这些人的目的是什麼，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来，
“我的小兔子乖乖？”
钟欣桐一回头，一辆越野车前面，路薇带著暖暖的笑容，对著她伸开了胳膊。钟忠在车门边站著，也是笑眯眯的看著她。
连日来的紧张、煎熬、委屈、伤害，全部涌上来。钟欣桐几乎瞬间就盈了满眶的泪，上前几步，一下子扎进妈妈的怀里去。路薇收紧了胳膊抱著她，细声的哄著，
“好了好了，爸妈回来了，嗯？不怕。”
戴著遮阳帽和大墨镜的钟嘉励从副驾驶的车窗里伸出头来，“上车啦，有人在拍照！”
路薇搂著钟欣桐要上车，她有点犹豫的回头看看钟氏，
“我还有……”
“别去理那些，扔著吧！跟妈妈走。”
路薇果断的做了决定，就把钟欣桐带上了车。钟忠对著隋欣好脾气的笑笑，坐上驾驶座，载著自己的一家人快速的离开了。
车在马路上稳稳地开著，钟欣桐很快调整了情绪，可还是缩在路薇怀里，路薇一边理著她的头发一边哄她，
“小兔子受委屈了？”
嘉励转过身来跪在前座上，下巴垫著椅背，把墨镜架到帽子上去，
“姐，我真佩服死你了，你居然敢在杂志上公开哦。”
路薇看看嘉励，又来问欣桐，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怎麼突然就闹成这样了？你应该事先跟爸爸妈妈说一下麼。”
钟欣桐吸吸鼻子，把姜夔威胁她的事情跟路薇说了。钟嘉励听的张大了嘴，
“真的麼？拿录像威胁你？录像里面有什麼啊？你有什麼怕他的？”
欣桐一下子语顿，表情也不自然，扁著嘴往路薇怀里偏偏头，显然不愿意说这个。钟忠一边开车一边说著：
“小桐　跟妈妈和嘉嘉去外公那里住几天，爷爷这边的事情我去谈。”
“嗯。”
欣桐闷声答应了。路薇笑著拍拍她，一家人向郊外的方向去了。


路家老爷子退休以后把公司交给了儿孙打理，自己去乡下买了一座庄园，种菜养鱼颐养天年。人上了年纪听力下降眼神也不好，所以不怎麼理外面的事，孩子们有时间的时候会过来他这小住，放松一下压力。
钟忠把妻女送到，自己就开车走了。嘉励跑进去，搂著外公嘻嘻哈哈的笑闹。钟欣桐略坐了坐，就去客房睡了。在隋欣的家里她有点认床，整夜辗转都没睡著，现在正头昏脑胀的困。
午饭的时候嘉励来叫她，她睡意正浓，不肯起来，一直睡到下午才慢慢转醒。钟嘉励狗腿兮兮的端著一碗双莲糯米粥进来，
“妈妈特意熬的粥，很香哦。”
钟欣桐看著她过来，懒懒的抬了抬身子，坐起来把枕头垫在身后，接过了碗。
嘉励爬到床上去，往钟欣桐面前凑了凑，
“姐，你瘦了好多哦。”
欣桐弯唇笑笑，没有说话。
“卓妍那边怎麼说？”
“我跟她说分手了。”钟欣桐半垂著头，拿著调羹在碗里搅。
“不会吧？那她同意了？”嘉励有点急切。
钟欣桐点点头，眼里闪过丝丝的痛，“不过……她说会等我。”
嘉励叹气，脸上皱作一团。
“那这次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姜夔想干什麼？”
“他们父子一直认为，钟氏现在的一切，是该有姜家一份的。得不到，只好采取特殊手段。”
“然后呢？你因为这个跟爷爷闹翻？”
“一个引子吧，其实早晚还是要有这一天的。我想了很久，长痛不如短痛。只是，苦了她了。”钟欣桐一只手捂上额头，遮了泛红的眼眶。
“那录像里到底是什麼？”
“我和蔡卓妍，”钟欣桐咳了一下，“在……床上的。”
钟嘉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怎麼拿到的？谁拍的？”
“是我大意了，姜夔从小到大都很温顺，我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心机。他给了我一个说是精油那样的东西，其实里面有个针孔摄像头。”
“你为什麼不跟卓妍说呢？”
欣桐把碗放在了床头柜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当时的情况不容我多想了，爷爷已经发话要出面，蔡卓妍的性格，跟她说了肯定要去找姜夔，事情就超出我的控制范围。一旦不可收拾激怒了爷爷……蔡卓妍不是欧阳，她不会避其锋芒，一定是硬碰硬，爷爷那个人……我真的怕他会对她动手……”

“快来看，真是精彩！”
钟欣桐皱著眉坐起来，顺著钟嘉励点开的界面看向电脑屏幕。果然，图文并茂的八卦新闻，
钟欣桐高调与同性友人出双入对，日前公布性向确认无疑……
钟氏总裁夜宿情人寓所，十指紧扣毫无避嫌……
断背主角操刀出柜专访，知名记者搭上第一女富豪……
……
照片上，隋欣抿著唇似笑非笑隐隐有几分得意的表情非常惹眼，而钟欣桐在她身后略低头的温顺神色让人不得不浮想联翩。
钟欣桐有些烦躁，把眼睛从屏幕上挪开，虽然说这样的结果是保护了蔡卓妍，可是这些导向性非常强的文字让人看了难免不舒服。
“你给卓妍打个电话吧，我觉得即便不需要解释，也得有个信号麼。”嘉励合上电脑。
钟欣桐想了想，点点头，掀开被子下了床。
“那我出去了，一会出来吃早饭。”嘉励说完，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钟欣桐拿著手机，又想了一会，正准备打给蔡卓妍。桌子上放的另一部手机却先响了起来。拿起来看看，陌生的号码，欣桐有点疑惑，可还是接了起来。
“喂？”
“钟欣桐？”一个苍老的声音，欣桐立时反应——姜da ming。清清嗓子，答应，
“是我。”
“我想跟你谈谈。”
“请说。”
“见个面吧，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
欣桐稍一思虑，就答应了，“好的，一小时之后，蔡治咖啡馆。”


姜da ming进来的时候，钟欣桐抬了抬头。这个跟钟恩泰差不多年纪的老人看起来要更衰老一些，当年的丧子之痛可能过早的让他失去了人生的目标和动力，由是也就更加孱弱。姜da ming依旧握著那个烟斗，坐下来的时候手撑在桌沿上竟有几丝颤抖。
钟欣桐没有说话，她知道姜da ming的肯定是要问姜夔的去向，并不打算纠缠这个问题。闯了祸，就要有接受惩罚的自觉。
姜da ming却并没有急於发问，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大的信封，递给钟欣桐。
欣桐接过来，疑惑地看看他。姜da ming示意她打开，才动手拆开了信封。里面的东西一拿出来，钟欣桐就变了脸色。
几张照片，不太清晰，是小关婚礼那天，钟欣桐和蔡卓妍在万江饭店后门那里拥吻的镜头。
钟欣桐把照片装回信封，摔在了桌面上，转头看著窗外，一言不发。
姜da ming半低著头，声音低沉，“底版我全部毁掉了，这里这几张照片是仅有的，现在交给你。”
钟欣桐收回目光，看著他。
“我没有斗胆要跟你对峙，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把夔儿还给我。”
依旧是沉默。
“你放过他，我保证他不会再给你添麻烦。这些，”姜da ming看看桌上信封，“就当从没发生过。”
“我怎麼相信你？”
钟欣桐的怒意几乎按捺不住，声音带了几分狠，姜da ming愈加的心慌，额上已经微微沁汗，
“只要你放过他，我们全家，永远消失。”
钟欣桐不再说话，许久之后，才咬牙吐出几个字，
“你最好说到做到。”
“我明白后果。”
“好，我会放了他。”
说完起身，拿了桌上的信封拂袖而去。姜da ming坐在原地，脸上已是灰白的颜色。

很快，卓妍等到霍斌的车回来，带回了更惊人的消息。
“头儿，姜家去过了，叫门不开，我从花园翻进去的。姜da ming夫妇被人杀死在家里，看伤口是利器所致。”
蔡卓妍沉吟片刻，抬起了头，“大伟和霍斌留下，封锁现场，拉警戒线，不准任何人靠近！建东和武宽，带枪，跟我进去！！”
霍斌下个月就要结婚，而小关的身孕已经显怀，钟欣桐看著卓妍，她的每个命令，都带著不容反抗的力量。
蔡卓妍把手枪拿出来，手铐挂在腰带上，抹一把脸上雨水，抬步就往钟家大宅的门口走去。
“卓妍……”
钟欣桐著急的往前迈了两步，张口叫她，声音很低却急促，微微的颤音，两个字里的情绪百转千回。
蔡卓妍停了一下，回过头，对上钟欣桐的目光，脸色平静无波。
“小心……”
嘴唇翕动，很多话只能化作简单的语句，钟欣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眼前的人，像是怕一眨眼就会消失掉。蔡卓妍低眉沉默，点了点头，看了欣桐一眼，不多留恋，转身走进了钟家宅子的大门。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留在卓妍他们的背影上，没有人留意，一直在钟欣桐身边的隋欣却不见了踪影。

这栋房子一共三层，卓妍以前来过，可是也仅限於一楼的客厅范围。姜夔劫持钟恩泰上了三楼，卓妍小心翼翼的沿著楼梯慢慢往上走，怕惊动了姜夔。到了二楼的楼梯，卓妍慢下脚步先是往上探了探头，结果，马上被姜夔发现了。一声声嘶力竭的爆喝，
“谁让你进来的！！全部滚出去！！！”
卓妍反应很快，趁机几步冲上了三楼。举枪对著姜夔，眼睛迅速扫视，观察分析眼前的形势。
三楼基本是钟家的艺术室，很大的厅，墙边架了很多未完成的油画。几个或大或小的雕塑摆在周围。姜夔缩在正对著楼梯口的一个角落里，钟恩泰被他勒著脖子，一把很长的刀比在脖子上，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白发已经凌乱。老爷子本来闭著眼睛，听到姜夔的吼叫，慢慢睁开了眼。看见眼前持枪站立的蔡卓妍，锐利的眼神里变得复杂起来。
“叫你滚没听见麼！！信不信我杀死他！”姜夔一脸的胡茬，还泛著不知是汗还是油的光，眼睛里血丝遍布，目光几近狂乱。随著他的动作，手里的刀刃在钟恩泰的颈下又逼出一些血珠。
蔡卓妍马上双手上举，做出无害的动作，“你别激动。”
姜夔看著她，慢慢眯起眼，“蔡警官？”
“是我，有什麼事你慢慢说。”
卓妍很是镇定。姜夔却阴郁的笑起来，咯咯的声音像是鬼魅般骇人。武宽和卫建东站在卓妍身后，握著枪紧张的对著他。建东往卓妍身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
“他身上有东西，你看胸口那里。”
姜夔的外衣襟口露出来一个物体的边缘，见识过很多类似场面的卓妍很快就判断出，那是常见的固体炸药。
“出去等爆破专家来吧？”卫建东极小声的建议。
卓妍眼睛不离姜夔那里，嘟囔了一句，“来不及了。”
又扬声，“姜夔，你想干什麼？”
姜夔还在阴笑，“不干什麼，让钟欣桐也尝尝害怕的滋味，咯咯……”
蔡卓妍迅速盘算一下，冷静的开口，“你放了他，我给你当人质。”
“头儿！”
卫建东声音陡然放大。姜夔有点意外，狐疑的上下打量了卓妍几下，
“你当我是白痴麼？你比起这个老头子，难对付多了吧？”
蔡卓妍面无表情，声音也波澜不惊，
“你要知道，杀了他，只会成全我和钟欣桐；可是你要杀了我，会让钟欣桐痛苦一辈子。”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钟恩泰紧紧盯著蔡卓妍，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什麼来。
姜夔的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思忖卓妍这句话里的意思，很快，嘴角边就见笑意。
“你们把枪扔了。”
卓妍知道他认同了她的提议，一扬手，枪从窗口丢了出去。卫建东和武宽犹豫了片刻，看看确实没有好的办法，也把枪顺著窗口扔了出去。
“拿你的手铐，自己铐在那里！两只手都铐上！！”
离姜夔不远的地方，有一把木质的摇椅，卓妍皱紧了眉，想了想，才慢慢挪过去，拿手铐穿过椅背的镂花，铐住了自己。姜夔鼓鼓勇气，一步跳起来，手里匕首很快抵在了蔡卓妍脖子下面。
被钳制住的蔡卓妍一秒都没有耽误，马上开口吩咐，
“建东你们马上带人走，告诉楼下的**先撤出去，疏散人群，所有人撤到一公里之外，任何人不准靠近！这里交给我，你们到外面等著！”
“头儿！”卫建东表情又气又急，可也无可奈何。
“快点！！”卓妍声音放大，被姜夔的刀顶著，也不敢乱动。
卫建东和武宽无奈，过去搀起钟恩泰，准备先出去。钟老爷子气势还是在，没有太慌乱。只是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停住步子，侧头看向被姜夔勒住的卓妍，威严低沉的声音，
“你，活著出来。”
卓妍已经被勒的脸色发紫，看看老爷子，
“这个不用你说。”
钟恩泰没有再多话，低下头，从楼梯上走了下去。

第58章 纷乱

卫建东和武宽扶著钟恩泰从门口出现的时候，钟家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钟忠赶紧带人迎上去，把老爷子接过来。
钟欣桐往他们身后看，什麼也没看到，著急的看向卫建东，
“蔡卓妍呢？”
卫建东看看她，避开目光没有回答，开始指挥现场的**疏散人群。在场的人听到姜夔身上有爆炸物品之后，很是合作的开始走出钟家的院子，往安全地带撤离。钟欣桐不肯走，跟一个赶她的**在拉扯。霍斌在门口看见，赶紧过来了，
“这里我来，你去疏散别人吧。”
打发走了那个**，霍斌叹口气，不去看钟欣桐的眼睛，低著头低低的劝她，
“钟总您先跟大家一起撤出去，这里我们会解决的。”
“你们让蔡卓妍自己留在里面，还要我们也都走？”欣桐紧盯著霍斌的脸质问。
“这是头儿的命令，我们必须先保证你们的安全。”
“那她呢？她的安全呢？”
“钟总，我相信头儿，请你也相信她。保证你自己安然无事，让头儿放心的去对付姜夔。”
霍斌很诚恳，态度却是不容置疑，伸开手臂，半强迫著钟欣桐退出这里去。
欧阳聪对著嘉励使了一个眼色，二小姐有点犹豫，皱了皱眉，还是点了头。欧阳笑笑，趁乱从人群后面绕去了大宅的背面。
嘉励上前拉住姐姐的胳膊，
“姐，我们在这里也没什麼用，还会让警方他们分心，先去外面等著吧。”
钟欣桐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却被荷枪实弹的**挡了个严实。钟忠和路薇也在叫她，再不想走也奈何不得，勉强被嘉励拽走了。
现场的人基本清理干净，钟欣桐一行人被隔离到一公里之外，能确保安全的地方去。黄色的警戒线被拉起来，所有人都严禁入内。
不知道为什麼，钟恩泰不肯去医院，而是让现场待命的救护车简单处理了伤口，就到自己的车里面坐著等。钟欣桐在警戒线前面来回的踱步，不时抬头看看远处自己家的房子，曲起的食指搁在牙齿之间咬著，借此平复著慌乱。
好多记者还在等著新闻，甚至电视台的车也开了过来，爆破专家和心理专家先后到达，现场沸沸扬扬喧闹不堪。
就在**局的相关人等商量著行动计划的时候，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一声巨大的爆炸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瞬间沉默了下来。
钟欣桐停住了动作，半仰起头，呆滞的看著远处那所开始燃烧的建筑，瞳仁里映出的火光随著她的心开始下沉，一直沉到没有尽头的地方去。
在场的**开始往爆炸现场跑过去，钟欣桐愣愣的看著他们一个一个飞跑过身边，茫然无措。然后，也下意识的想跑。钟嘉励一把抓住她，
“姐！你不能过去！”
钟欣桐怔怔的回头看她，“为……为什麼……卓妍……卓妍她……”
“卓妍会没事！我们在这里等！”
钟嘉励心里也是惶然，她知道很有可能出事了。钟欣桐现在过去，就会看个正著，这个刺激太大了。不得不强装镇定，拽著钟欣桐不准她过去。
钟欣桐呼吸急促，目光开始散乱，几欲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麼。被嘉励拉著，浑身都在发抖。她没了主见，太多的人混乱了她的心神，让她不知道究竟该怎麼做，完全顺从著别人的摆布。

过了一会儿，开始有人从那边跑回来，脚步纷乱。钟欣桐挨个盯紧他们的脸，想从那些人的表情上得到一点消息。可是，没有人看她，更没人给她一个回应，告诉她关於蔡卓妍的任何情况。
重案三组的吉普车开了过来，停在欣桐姐妹俩的面前，蔡卓妍推开副驾驶的门，一步跳了出来。头发滴著水，额角上有一块硬币大小的擦伤，血顺著脸流了一道下来，一直淌到下巴。
钟欣桐的心几乎跳出来，看到卓妍的那一瞬间，腿立刻软了。眼里涌上来热热的东西，她赶紧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嘉励看见卓妍没事，心里终於一颗大石落了地，松开钟欣桐，开始寻找欧阳聪。
蔡卓妍脸色已近铁青，两颊的肌肉咬紧，抿著嘴唇绕到欣桐这边来，动作很大的拉开后座的车门，伸手进去，用力的拽出来一个人。
隋欣的衣领被卓妍揪著几乎是从车里拖出来的，表情痛苦的扭曲著，一边哭著一边呻吟。钟欣桐吃惊的看著眼前的一幕，没等反应过来，隋欣就被蔡卓妍很用力的掼到她身上来。隋欣根本站立不住，马上瘫坐在了地上，钟欣桐被冲的一个趔趄，又下意识伸手去扶，看到隋欣的整个左腿都被血染红了。半蹲在旁边揽著她，不知所措的抬头看著卓妍。
蔡卓妍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几乎是吼了出来，
“你找这个人来是干什麼的！！”
暴躁狂乱，满脸的猩红血辣，在钟欣桐面前多数时候顺从的蔡卓妍第一次用这样的态度对她。没有温柔没有顾惜，全然是愤怒的敌意。钟欣桐不知道发生了什麼，刚从恐慌担忧里出来，就被这样喝斥，一时无法应对。怔然的目光里，委屈、茫然、不知所措。
蔡卓妍恨恨的看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这个时候隋欣叫痛的声音越来越大，救护人员也抬著担架跑了过来。有闪光灯闪烁，周围嘁嘁喳喳的声音愈大，卓妍这才愤然回头，拉开车门跳上去，很快就从现场离开了。
钟欣桐看著她的背影离去，睁大了眼睛仍旧不明所以。隋欣哭著抓住她的手，
“欣桐，痛……好痛……”
欣桐不得不回过头，先来顾著受伤的隋欣。帮著救护车的人把她扶上担架，隋欣抓著她的手不肯松开，钟欣桐只好一边安慰她一边随著一起上了救护车。
不远处的钟恩泰在车里，稳坐不动，隔著乱糟糟的人群，把发生的一切收进了眼里。

第二天一早，各路媒体的头条都是钟家发生爆炸的新闻，连同姜家满门凶杀案一起，不明内幕的报道众说纷纭，短时间就成为市井街边热议的话题。
**局把钟家的主宅隔离起来，很快化验结果出来，证实了姜夔已经在爆炸中身亡。而姜da ming夫妇被杀则另外立案调查。案子并没有交给卓妍的三组，其原因就是当晚蔡卓妍对待隋欣态度粗暴，被在场的记者拍了个正著。晚报上一登，导向性的舆论故意夸张，批判的声音居多，搞得**局很是被动。
隋欣腿骨骨折住进医院，钟家一家人则暂时去了别墅安身。钟恩泰没有再提把钟欣桐赶出家门的事情，钟氏集团的事务也还是钟欣桐撑了起来。可是，她的心思却不在那里。
从欧阳那里得知，当晚是她从楼背面爬进钟家三楼，制住了正跟蔡卓妍对峙的姜夔，卓妍脱身之后，两个人把姜夔铐了起来。可是谁都没想到姜夔已经红了眼，决绝到启动了爆炸按钮。匆忙中顾不得多想她们就一前一后往外跑，欧阳出来以后直接从院墙翻出来的，不知道隋欣什麼时候出现，怎麼受的伤，又是怎麼和卓妍揪扯的。
欣桐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麼事，才让蔡卓妍发了那麼大的火。考虑很久，也只能去问隋欣，而且隋欣是因为这件事受伤，理应去看看的。

第59章 你我

对於欣桐的到来隋欣很是高兴，虽然腿上打了厚厚的石膏还被吊在半空，不妨碍她笑著伸手让钟欣桐给了她一个拥抱。
“怎麼有空来？我看报纸说，老爷子又让你回去管公司了？”
欣桐笑笑，“今天没什麼事，过来看看你。好一点了麼？”
“嗯，晚上还会疼，不过应该没事了。”
“医生说要静养，你老实躺在床上就好。”
“要三个月呢~~”隋欣嘟著嘴，摆出一副撒娇的口气。钟欣桐不习惯这种表示，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眉。
“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你不是说工作累麼？”
“也不知道以后下雨阴天会不会疼，医生说钢板要在里面放一年。”隋欣敲敲石膏腿，
“欣桐，你可要常来看我哦，不然我会闷死的。”
“会的。”欣桐无奈的笑著。
“欣桐，问你个问题行麼？”
“你说。”
“那天晚上那个**，是不是就是——”欲言又止，钟欣桐又岂不会不知道她想说什麼，想了想，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哦……”
隋欣的表情变得安静，不知在想什麼。欣桐有些奇怪，“怎麼了？”
“没什麼……”
“你们当时……”钟欣桐斟酌著口气，“是怎麼回事？”
隋欣笑了笑，可笑容绝非发自内心，语气奇怪的说了一句，“她的脾气还真的不小……”
钟欣桐脸色也沉了，刚想说什麼，病房门被敲响，随后就有两个穿警服的人进来，
“请问是隋欣隋记者麼？”
“哦，我是。”隋欣赶紧抬头应著。
“我们是市**局法制科的，这是我们的证件。”
说著，一张警官证伸到隋欣面前，“我们接到投诉，想来了解一下，关於我们**局**大队副大队长蔡卓妍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对您有人身伤害行为的事情。”
钟欣桐的眼中，滑过一丝惊异的光。没有多说，而是等隋欣的反应。
隋欣的眼神闪了闪，若有若无的瞄欣桐，带著一丝勉强的，
“哦……”
“请问您现在可以接受我们问几个问题麼？”
“嗯。”
隋欣的声音很轻，钟欣桐让到一边，那些**就拉椅子坐了下来，翻开记录的本子，
“五月二十六日事发当晚，蔡卓妍在本市凤凰山庄人质劫持并发生爆炸的那起案子中，把您从二楼的平台上推了下来，导致您受伤腿部骨折，有这回事麼？”
钟欣桐显然被这个说法惊了一下，可她没有出声，盯著隋欣的脸看。
隋欣想了想，嘴角勾了一下，“不是吧……我觉得，她应该……不是故意的……”
语气很飘忽，而这种欲是又非的口吻似乎更证实了这种说法，两个**交换一下目光，又开始问下一个问题，

“您当时为什麼会出现在那里？”
“我去采访。”
“当时案发现场一公里之内都不准靠近，您是怎麼过去的。”
“哦……”隋欣语顿，看看欣桐，
“那里是钟家的房子，而我和钟总裁是朋友，所以……”
“可当时房主的全家都被安排在隔离线之外等候，您又怎麼可能得到允许到现场去？”
隋欣没话说了，过了一会才有点尴尬的解释，
“我在隔离之前趁乱先进去的。”
“蔡卓妍不管出於什麼动机，确实有推您跌下去的行为，对麼？”
“嗯……”
“在爆炸发生前还是之后？”
隋欣又去看钟欣桐，欣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之……之前……”
“之前大约多长时间呢？”
“五分钟……我不是记得很清楚，当时太混乱了，差不多……也就五分钟吧。”
“也就是说，蔡卓妍当时完全有时间跟您说明情况，并且保护您从楼梯走出爆炸现场，而她却采取了把您从楼上推下去这样的行为，对麼？”
“哦……也许，蔡警官只是太著急……”
“后来，蔡卓妍把您从案发现场带出来的时候，有粗暴的肢体接触，是麼？”
“还好，只是摔了一下。”
“还有别的什麼情况您需要跟我们说的麼？”
隋欣又看了欣桐一眼，“没有了。”
“好，那我们先了解这些。”两个**很快的推椅子站起来，“后面也许还需要您的配合，而您如果又想起什麼事情，也可以跟我们联络，这是我们的**联系卡。”其中一个递过一张纸片，隋欣伸手接了。
“我们先走了，再见。”
说完了，两个**敬了一个礼，从病房离开了。
看著那些**离开，隋欣回过头想跟钟欣桐说什麼，欣桐却不等她开口，用很淡然的语气说道，
“不管卓妍当时因为什麼事那样对你，我都替她向你道歉。你的医疗费和之后的所有经济损失，我都会加倍给你赔偿。今天我先回去了，改天有空再来看你。”
说完，钟欣桐拿了自己的包，径直往病房门口走。
“欣桐……”隋欣想叫她，可是随即声音又低了下来，若有所思了片刻，最终也没有说出更多的话。
钟欣桐走后又过了一会儿，隋欣才拿起刚才的**留下的联系方式，拨通了那个电话，
“喂？张警官麼？我是隋欣，我刚才突然想起来，蔡卓妍推我的时候，离爆炸是十五秒钟……对对对，是那样的……好……再见……”

钟欣桐神色平静的回到车里，拿出电话，开始打给蔡卓妍。
等了许久，不见接听。欣桐皱眉，可手里的动作不停，又拨了过去，这一次，待机只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钟欣桐愣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决定再拨。这个时候，却有一条短信进来，打开一看，蔡卓妍的。
——有事不能接。下午2点老地方见。
欣桐捏著手机抵在下巴上，莫名的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却又不知道所从何来。想想还是决定等下午见到卓妍再说。

欣桐到了咖啡厅，发现蔡卓妍已经到了。摘下墨镜走过去，坐在了她对面。叫了一杯咖啡，就打发走了侍者。
蔡卓妍额头上贴著一块创口贴，神情淡漠的看看她，目光有几分疏离。不说话，也没什麼表示。
欣桐的目光却一直不离她，看著她苍白的脸色，心里钝钝的疼，停了停才问她，
“伤没事麼？”
卓妍偏开头，不知在看什麼，没有回答。
“身上……有没有其他的伤？”欣桐知道她磕磕碰碰是常有的，看得见的能知道，看不见的地方却不好说，不免担心。
“有事麼？”卓妍的口气却意外的冷漠。
钟欣桐听出了她的情绪，心里硌了一下，却还是仍旧柔软的态度，
“有。我有话跟你说。”
说著抬头看看卓妍，她并没有特别的表示。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开口，
“我跟你说分手，是因为遇到了一些事。姜夔拿到了一些威胁我们的东西，爷爷那里也跟我施压，我才做了那个决定。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是，我不是真的要分手。不跟你说是我顾虑太多，但是，我一直以来——”
欣桐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她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哪怕是对著蔡卓妍，总有几分别扭，停了停，还是鼓起勇气，
“一直以来我心里从来没有过别人。以前，你说那些话，我承认我怨恨过，从来没人能那样对我。可是我再恨你都没有想过分手。现在还有以后，也绝对都不会。不管你怎麼想，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能在一起，不管这条路多难，卓妍，我们——”
“好了……”蔡卓妍很轻的声音，“我现在……不想听这些事……”
钟欣桐睁大了眼睛，直直的看著卓妍，不明白她这样说的意思。
“最近有好多事，我很累，所以，”蔡卓妍艰难的吐著字，
“先这样吧，既然好不容易分开了……这样对你我都好，我们要想清楚一些事……也许……”
“什麼意思？”欣桐几乎不能相信。
卓妍长长的吐著气，“我不知道怎麼说，别逼我……”
这样说著，她慢慢的站起来，嘟囔著，“所以，就这样吧……我还有事……”
“我不管你有什麼事！”钟欣桐涨红了脸，呼吸急促，情绪也是少有的激动，
“刚才我说的就是我的态度，不会改变！不管多久！”
卓妍却没有停，依旧慢慢的离开，往外走去。欣桐失神的看著她的背影，一向挺直的身形居然也有了几分驼背，看起来，竟是说不出的落寞。

第60章 再近

钟氏集团的新闻一件比一件引人眼球，虽然都是一些与公司运营无关的家族内部事务，但是公众的关注度似乎更强一些。很多杂七杂八的小道消息传的花样百出，对一向看重名誉的钟恩泰来说，无疑是个很大的刺激。
於是，老爷子开始动用他的手腕。先是几家知名媒体的负责人被请去叙旧，有关钟氏的新闻之后就开始不再出现。随后，几家不怎麼太入流的报纸杂志和网络媒体很快被以各种理由取缔和处罚，干脆被连窝端了。时间冲淡一切的定律，钟欣桐的个人感情和牵扯出钟家姜家的传闻开始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这个时候一场自然灾害又突然而至，所有人情绪激愤关注国难，没有人再去看一些乱糟糟的花边新闻。一个特殊的机缘巧合，某家慈善机构曝光了历年来各大集团企业的各项捐款额，钟氏集团不管是这次还是以往的善款，都是一个让人咂舌的数字。於是，遭人指摘的私生活变得不那麼重要，不管是钟恩泰当家还是钟欣桐掌舵的钟氏集团，重新被贴上了金标签，又成为良知爱国的慈善企业。
钟氏旗下的产业运营良好，前段不过是传闻造成的一些波动，根本动不了根基。商场上利益为重，没人会因为对方个人生活问题放著钱不赚的，何况是现在这样一个无奇不有的花花世界了。钟欣桐重新回到钟氏执掌一切之后，似乎昨日一切都随著那场爆炸烟消云散，她又是闪耀光环下万人仰慕的钟氏主人了。
然而，这次钟欣桐的心，却不在了这里。


钟氏总裁办公室里，钟欣桐抱著胳膊，面对落地窗站著。
她身后，安保部门被派去搜索蔡卓妍信息的人刚把得到的消息汇报给她。
市**局给了蔡卓妍一个处分，作为爆炸案现场执法态度粗暴的处罚。处分之后，不知是停职还是长假，蔡卓妍就没有再在**局出现过。安保部的人在她家门口守了几天，发现她只是偶尔出门买些吃的或者逛逛书店，此外只待在家里，没有什麼异常的动静。
欣桐现在心痛混合著烦躁不安，她隐约觉得应该是出了什麼事。蔡卓妍并非一个喜欢独处的人，她闷在家里，一定是有事让她不愿意见人了。
长长地舒一口气，欣桐回过头，
“你先回去吧，继续守她几天，看有什麼特殊情况马上告诉我，什麼时候停止我会通知你们。”
那人答应著，开门出去了。
钟欣桐就继续在窗前出神。
从开始到现在，好多的事情她以前没时间去想，现在却浮了起来。主角自然是蔡卓妍，她明朗的笑，不开心低头沉默，愤怒时涨红的脸，一幕一幕从欣桐脑海里滑过去。认识的时候喜欢留在嘴边的一抹笑，僵持的两年里很多时候的欲言又止，那次死里逃生，白炽灯下面苍白的脸，还有分手说出口的那一刻，受伤的眼神。很多一起走过的事情，让压抑许久的想念，在这个时候前所未有的强烈。
欣桐怔怔的的回头，看看办公桌上的电脑，走过去坐下来。鼠标移动，慢慢的点开套著的几个文件夹。
一个用一串字母做标题的视频文件，钟欣桐知道这是什麼，手指下意识的点下去，很快，视频开始在不大的窗口里播放。
灯光昏暗，画面有些模糊，出现的两个人赤 裸、绞缠，修长的手指插入深棕的卷发，缓缓放松又倏然揪紧，瓷白细腻的肌肤在灯光里映出淡淡的光芒。镜头是从头顶的方向拍的，身体的部位只能看到若隐若现的暗影，和蔡卓妍规律起伏的右肩。却是在吻著她的下巴，推她仰头的时候，可以看到，她的眼睛闭著，卓妍却一直在看她的脸，满溢在那双眼睛里，是爱意连绵，和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几声叩门的声音，钟欣桐一下子回神，有点忙乱的关了视频，定定神，才叫外面的人进来。
小关已经开始休假，钟欣桐的秘书换了一个更年轻的女孩，做事很规矩。手上拿著文件进来找钟欣桐签字。欣桐低头看文件，开口问她，
“一会有安排麼？”
“今天下午没有，晚上有个宴会。”
“嗯。”钟欣桐点头，“我要出去一趟。”
“要安排车麼？”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你忙你的吧。”

隋欣早就离开医院回了家，钟欣桐安排人帮她雇了一个保姆全天候照顾她。现在已经恢复的可以架著拐杖走路了。
而欣桐的到来让隋欣显然很是兴奋，吩咐保姆泡了茶，和欣桐一起坐在沙发上。对於这个已经是第二次来的地方钟欣桐还是觉著很强的生疏感，不知是层高太低还是什麼，总让她有些压抑。
钟欣桐看看她的腿，
“看起来好多了。”
“嗯，医生也说恢复的不错，骨头都开始愈合了。”
欣桐听后很淡的笑了笑，算是安慰。随后就直言目的，
“我今天来是想问问那天爆炸的时候我家里发生的事。”
隋欣的笑容在脸上僵了一下，神色很快变得黯然，
“为什麼来问我呢？你不是应该……”
“卓妍情绪很低，我不想去逼她，所以，想问问你那天的具体情况。”
隋欣愣了愣，钟欣桐言辞里一句故作亲密的话都没有，但是却已经不是偏近哪一方的口气，蔡卓妍显然被她归为个人所有了。
隋欣低头笑了笑，“欣桐，我在家里都快闲的长毛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钟欣桐对於她转开话题有点不悦，“你的腿这样，怎麼能……？”
“我有拐杖啊！”隋欣仰起脸笑，阳光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可以看到细小的绒毛。
看到欣桐皱起眉头，她又赶紧补充，“我就是有点馋你们公司对面那家店的巧克力泡芙，我们去边吃边谈好不好？”
欣桐沉默。她不会不知道隋欣想干什麼，这个记者自从认识她之后，发现了一条名利双收的捷径。可是，蔡卓妍看著她的眼睛又浮了出来，让她更加想从隋欣的嘴里，得到想要的信息。
“好。”
面无表情的答应了，钟欣桐的额角上，隐隐有青筋绷紧。


钟欣桐把车停在咖啡厅门口，下了车绕过去，隋欣开了车门，拐杖伸出来，自己艰难的撑著往外站。欣桐伸手扶著她，稳住她的身体预防她摔倒。隋欣借势抓住欣桐半边胳膊，一条腿跳啊跳的，晃晃悠悠才倚著她站稳。
钟欣桐拍拍她挽住自己胳膊的手，示意她松开，“我去把车停好。”
“好。”隋欣夹著拐杖站好，笑眯眯的答应。
欣桐莞尔，转过身一抬头，马路对面，一个人站在信号灯旁边，远远的在看她。
连帽运动衫的帽子罩在头上，又戴了一顶棒球帽，还架著一副黑框的眼镜，基本看不出样貌，欣桐却一眼就看得出，那是蔡卓妍。
隔著一条斑马线，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上一次让钟欣桐心痛的那种落寞感觉愈发的强烈，蔡卓妍整个人都透出来拒人之外的疏离，这让钟欣桐猛然被揪住心口一般停住了动作，呆立在那里。
两个人很远的对视，隔了太多的人来车往。鸣笛的喧嚣声音搅乱了人的心神，几乎想不出接下来该有的动作。钟欣桐看见，蔡卓妍在慢慢的低头。
在这之前，两个人的口角之后，蔡卓妍不得不屈服的时候，就会带著一脸的沉郁低头。钟欣桐最看不得她这个动作，这样的蔡卓妍比跟她吵翻天的时候更加让她受不了。
一辆涂著鲜红色车体广告的公交车开过来，慢慢的驶过十字路口，挡住了她们的视线。欣桐开始变的急切，焦灼的望著。等到车过去，信号灯下面，空了。
急促的迈了两步，又停下，钟欣桐的眼睛四下搜寻，却没有看见人影，似乎在一瞬间，蔡卓妍就从她眼前消失了。
隋欣没认出卓妍，看到欣桐发愣，奇怪的问她，
“欣桐，怎麼了？”
钟欣桐努力的平复一下情绪，回过头勉强笑笑，“没事。”
说完了坐进车里去把车停好，扶著隋欣走进了咖啡厅的门。

第61章 欲出

隋欣的身体属於娇小型，平日里她踩上高跟鞋，能达到普通女性平均身高，看不出什麼来。现在腿骨折，高跟鞋是不能穿了，钟欣桐扶她的时候就需要侧弯腰。可是大小姐平日出有车入有座，缺乏锻炼得很，这样的动作做起来就比较吃力。
在服务生的帮助下，好歹把隋欣放在座位上。钟欣桐直了一下发酸的腰，还有几分不死心的往外边看，结果想看的人没看到，瞧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知道那是蹲守钟氏等著捞八卦新闻的人，钟欣桐只扫了一眼就懒得理了，隋欣点名来这里也就是这个小心思，现在她凭借出镜率基本已经能在她们业界混个脸熟，据说已经升任《夺金》杂志社的某栏目主管。
欣桐没心思关心那些，她今天和隋欣出来是要问清楚那天发生的事情的，其余都不在考虑范围内。让隋欣点了她想吃的喝的，自己只要了一杯咖啡。
隋欣看起来兴致挺高，一脸满足的享受美食。钟欣桐耐著性子等，这之前已经点出了想问的话，没必要重复。隋欣也看出来欣桐对跟她相处兴致不高，吃了几口，就抬起了头。
“其实那天，我也没看到全部。”
“就说说你看到的吧。”
“我那天是从房子侧面的楼梯上去的，我爬进二楼转角窗户的时候，蔡警官已经上了三楼，跟姜夔开始交涉了。”
钟欣桐看著隋欣说，不置可否。
“我没敢再上去，就站在那里听。蔡警官可能是要救你家老爷子，我听见她跟姜夔说：你要是杀了我……”隋欣说到这里停了停，别有意味的看看钟欣桐，才继续说下去，
“会让钟欣桐痛苦一辈子。”
欣桐本来表情很清淡，听到这一句，双目倏然瞠大，几乎是难以置信的看著隋欣，不经思考就问，
“什麼？！”
“蔡警官说——”
“好了你不用说了，”钟欣桐像是反应过来一样立刻出尔反尔的打断她，脸色瞬间变得很差，呼吸急促目光混乱，整个嘴唇连上下巴都开始抖动，极为少见的失态。
她知道，蔡卓妍是为了保护钟恩泰。可是不管什麼因由，这句话从蔡卓妍嘴里说出来，对她来说杀伤力都太大。她费尽心力保护她保全这段感情，到头来落一个蔡卓妍轻而易举就出口的痛苦一辈子。
勉强挤出了一丝笑，钟欣桐的声音都在发抖，
“嗯，她……就是这样的，你都想不到……什麼时候就跟你犯浑，开始的时候，我几乎要被她气疯了……”
说出来的话，像是对隋欣解释，又好像是一个幸福中的女人在对著外人抱怨，可是钟欣桐现在的状态，看不到幸福的影子。
隋欣倒是很平静，看著钟欣桐，带著几分轻视的语气，
“这个**，有什麼好？”
欣桐别开目光，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借此调整一下情绪，稍微平静了下来。又是笑，这个笑明显就比刚才多了几分沉稳，
“能说出来的好，都是表面的东西。不管她好与不好，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欣桐，我觉得……”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钟欣桐又一次打断她，“有话我们改天再说。不好意思，我会让司机送你回去的。我先走了。”
急促的说完，钟欣桐像是要逃离一样的，抓起包快速的离开了这里。
隋欣的眼睛一直跟著离开的钟欣桐，直到看著她穿过马路走进钟氏大厦，唇边一抹不在乎的笑，摇摇头，继续品尝她的美味。
回到办公室的钟欣桐，甩上门，扔掉包，胳膊撑在办公台上，咬紧了牙深呼吸，努力平复著情绪，还是压抑不住恼怒和愤恨。看著整整齐齐的桌面，气性上来，伸手一划，满桌的文件、杂物还有电脑屏幕，全部被扫到了地上。
外面的秘书听到动静，虽然胆怯，可是怕钟欣桐有什麼事，还是推门进来。没等她问出口，钟欣桐就是一声呵斥，
“出去！！”
“钟总……”小秘书吓了一跳，钟欣桐平常冷淡是冷淡，可是从不对下属恶语相加，更别说摔砸东西了，这样的状态是头一次出现。
“滚出去！！”欣桐彻底震怒，背对著她，又拔高了一个音阶。
秘书不敢多说，赶紧关门出去了。剩下钟欣桐自己在房里，挫败的垂头，再不发一言。

果然不出所料，隔一天街头杂志上又出现了钟欣桐和隋欣不顾伤腿，一起喝咖啡的八卦新闻。市局重案三组的办公室里，霍斌看的火大，把手里的杂志横过来，三下两下撕得粉碎，用力甩进废纸篓，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法克！！”
沙发上斜躺著的卫建东垮著脸冲他嚷，
“哎！我还没看呢！新买的杂志哎！”
“看看看！看个头！！”
“头儿不是好久都不见了麼，看什麼啊？”
刘中保抬起头来，看看霍斌，“你昨天不是去找小妍了麼？怎麼著？”
“没见著。”霍斌摸著下巴上的胡茬，
“手机还是没开，敲门也没人应。我又不敢去她爸妈那儿打听，万一她没把受处分这事告诉家里，我去了不就露馅了？”
“头儿这次是咋回事啊？有意见可以打报告麼，这样避而不见算怎麼回事？”卫建东嘟囔，“再说王胖子也不是真有心处分她，做个样子堵堵外人的嘴而已麼。”
“唉！”刘中保叹气，“小妍哪受过这个委屈，上次停职她就觉得够丢人的了，又来一次可不就受不了了。”
“现在的人啊，都是狗咬吕洞宾。头儿要是不管那个什麼记者，炸死活该，保证没今天这事。”
武宽的报纸翻过一页，头也不抬。
“就是，摔断腿和炸上天，哪个严重？你看看那天头儿脸上被崩的那个口子，要不是为救她，早跑出来了。”
“结果还被投诉。叫谁谁没点脾气啊？戒严了不让进偏不听，救她还怪我们头上。”
大伟一边上网看婴儿用品一边嘟囔。重案三组这次全员待命，都在家趴窝。
“那现在这样把大家晾著也不是回事麼，头儿以前可不这样。”
“算了，小妍心情不好，我们体谅点吧。再等几天看看。”
刘中保打个圆场，暂时把F4安抚下来。私下里也在嘀咕，蔡卓妍这回是著什麼道儿了？


嘉励押著欧阳去了趟枫叶之国，处理她脸上那道难看的疤。效果出来谈不上很满意，至少不那麼刺眼了。惦记著家里，就又匆匆回来。哪知道回来居然发现钟欣桐和蔡卓妍非但没什麼进展反而闹得更僵，二小姐皱眉咂嘴琢磨了一会，派欧阳出去打探消息。
钟欣桐被蔡卓妍呕的寝食难安，嘉励怕她气出病来就拖她出来换换心情。哪知道刚坐了一会，钟欣桐还没说几句话，隋欣就阴魂不散的出现了。
她的腿好的七七八八，心情看起来也阳光灿烂，笑著跟钟欣桐打招呼。欣桐现在对这个人彻底无感，也就谈不上烦或者讨厌，换上以前的扑克脸，公事公办的应著。
外面的天气很热，钟欣桐穿著米白的小脚九分裤，架起的腿可以看到白嫩细致的脚踝，在沙发上坐的端端正正。隋欣的目光状似不经意的扫过，对钟欣桐的疏离全然不在乎，还热情的跟嘉励自来熟。钟嘉励本来窝在姐姐身边黏著，看见有人来，放下腿坐正，一边跟隋欣应和，一边观察姐姐的反应。
钟欣桐跟上次迫切要从隋欣那里知道事情经过不一样，疏淡散漫，几乎都不看她。隋欣的几句寒暄都是嘉励哼哼哈哈的应了，她连眼皮都不怎麼抬。隋欣拿起端上来的冰饮喝了一口，
“欣桐，我来找你是想把上次的事情说清楚。”
钟欣桐看向另一边，“不用了，我们的事自己会解决。”
“你不觉得，你应该把目光从狭窄的地方抬起来，放到更宽阔的地方去麼？”
欣桐看向她，沉默不语，二小姐弯著嘴角似笑非笑，一副看戏的神态。
“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蔡卓妍，感情也不是单色的，没有必要全部浪费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也许你跨出这一步就会发现，其实，她并没有心中所希望的那样好。”
隋欣的话带著小资杂志的抒情风格，跟她本人非常协调。钟欣桐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姿态，一点打算回应的意向都没有。嘉励倒是笑了，一错眼，看见欧阳不知道什麼时候已经过来了，站在隋欣的沙发后面，低著头盯著她。
欧阳聪很少见的一脸严肃，显然她听到了隋欣的话。一种阴狠的神色从她眼睛里浮上来，看的嘉励也一愣。
“隋记者，你伤天害理，不怕被雷劈麼？”

第62章 淋漓

听到这句话，钟欣桐的眼睛抬了起来，看到欧阳聪的脸上，盯住了她。
显然隋欣没想到有人从背后过来，这样冷不丁的出声，吓了她一跳。回过头，欧阳聪自上而下的目光，看的她有点发毛。
不过，多年的职业素养让她有著不形於色的能力。目光偏开又回来，状似思考，慢慢开口，
“这位是——”
欧阳聪冷著脸，不搭她的话，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只对上钟欣桐的目光，声音低沉，
“卓妍，真出了事。”
钟欣桐的目光骤然锋利起来，这个消息验证了她一直以来的担心，可是又想不到这个所谓的出事是到一个什麼程度。那种隐约的恐慌让她闭口不言，紧紧盯著欧阳的眼睛，等著她的下文。
嘉励的表情也凝重起来，欧阳向来懒洋洋什麼也不当一回事，她这样严肃，那事情显然不怎麼乐观了。
“**局那边消息说她受了处分以后就没上班，大家都以为她在赌气。我想还是跟她聊聊，可是，手机没人接，去她住的地方也没人应门。”
这个情况跟安保那边报上来的情况一样，钟欣桐早就知道，所以没有发表意见。隋欣却开口了，
“也许她只是——”
“闭嘴！！”
钟欣桐喝住她，第一次用这种态度，一点情面都不留，口气异常凌厉。
欧阳停了一下，才又继续说下去，
“可是她明明在家里，我在门外都听见手机响了。所以，我就自己开门进去了。”
这仍旧不是重点，欣桐姐妹都没有插话，空气里有著一丝紧张。隋欣的脸色却黯淡下来，目光闪烁不定。
“她就在家里，既没有戴耳机，也没有睡觉。我自己开门进去，她一点反应也没有。直到我站在她眼前，她才发现我，好像还吓了一跳……”
话说到这里，欧阳停了。钟欣桐的脸色一点点泛白，搁在膝头上的手，抑制不住的微微发抖。以她的聪明，欧阳说到这里，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可是仅存的一点侥幸心理，让她仍旧小心翼翼的沉默，等待著别人给最后的宣判。
欧阳以为她会自己说出结论，可是钟欣桐却一直盯著她。沉吟又沉吟，还是狠心开口了，
“爆炸的时候……卓妍的听力，毁了……”
钟欣桐腾身而起，双目圆瞠，仍不相信一样的看著欧阳。欧阳别开了目光，抿紧了嘴唇，不再多言。
呼吸慢慢变得短促，钟欣桐只停顿了片刻，弯腰抓起包就往外疾走。嘉励脸色沉重的追了上去。欧阳站在原地扫一眼隋欣，唇边一抹冷笑，
“隋记者，卓妍的听力受损，你是那天晚上就知道的吧？”
隋欣对於这个身份不明，却透出一股让人胆寒的气息的女人有几分怯意。口气含糊不定，
“我并没有确定，怎麼敢乱说，再说——”
“卓妍是为了救你受的伤，而你反过来投诉她，钟欣桐如果知道的话——”
欧阳没有说下去，唇边的冷笑其意自明。
“好自为之吧。”吐了这几个字，就转身跟著追出去了。留下隋欣一个人在原地，脸色也僵住，终於有慌乱从她的眼睛里显露出来。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钟欣桐捏紧了手，指节泛出煞白的颜色。她不敢开口问欧阳什麼，现在这个时候，她只想看到蔡卓妍。
嘉励时不时看看姐姐，观察著她的情绪。不明情况又不能说什麼，只是安静的陪著。欧阳的目光放向车窗外，手里把玩著一个金属的物件，仿若置身世外。
在卓妍家的楼下下了车，正好有个年轻人要进门。平日里极少跟陌生人肢体接触的钟欣桐几乎是搡开了他，快步上了楼。那个男人刚想发火，看见欣桐她们，张了张嘴，一声没发出来。
到了门口，钟欣桐抬手就捶门，“咚咚”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后边上来的嘉励赶紧拦住她，
“姐！别这样，你冷静一点。”
钟欣桐急促的喘气，目光发直，眼眶通红。深吸一口气，哑著嗓子开口，
“欧阳，麻烦你开门。”
欧阳聪看看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手里的金属物件插进锁孔，摆弄几下，门就开了。钟欣桐片刻都没有停顿，拉开门就冲了进去。

客厅里，电视开著，旁边的影碟机闪烁著小灯，屏幕上一个女人在夸张的做著张嘴发音的动作，旁边标著几个字——唇语教学。卓妍背对门口坐在沙发上，佝偻著背，手肘撑在膝盖上，对著屏幕看。

第63章 纠痛

蔡卓妍睡醒的时候，脑子里还有点混沌，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身处何处。
窗帘半开，透进来的光很亮，想必是晴朗的天气。柔软的大床上，浸满了钟欣桐身上的香气，卓妍把脸埋进枕头深深的吸，闻了个够才恋恋不舍的起床。
趿著拖鞋走出来，意外的，钟欣桐竟然还在家里。侧身站在窗前，看著外面打电话。卓妍站在客厅里，不声不响的望著她。
听见声音，欣桐回过头，看到了卓妍。先是漾开唇边的笑跟她示意，很快的结束了通话，走了过来。自然而然的伸手抱著，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卓妍眨眨眼，也浅浅的笑起来。欣桐伸手抓她的头发，一字一顿地说，
“睡~的~好~麼？”
唇形稍微的夸张一点，却没有丝毫的别扭，钟欣桐脸上是和暖而轻柔的微笑，眼波清澈，温情满满。而蔡卓妍的学习似乎也有成果，这样的短句，她足能理解。先点了两下头，然后，抬手指指卫生间的门，示意要去洗漱。
欣桐愣怔一下，慢慢地松手。卓妍转身走开，她看著那道背影，轻蹙起眉心，若有所思。
等卓妍头发上带著水滴，清清爽爽走出来的时候，钟欣桐已经调整好了刚才的迷惑。拉著她一起进了餐厅，看著卓妍吃早餐。
蔡卓妍动作有些迟缓，慢吞吞的拿面包，抹花生酱。每做一个动作，都会抬眼看看欣桐。弄好之后，她先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有点迟疑的用空著的手食指和中指向下悬空做走路状，然后疑问的表情对著欣桐。
欣桐明白的她的意思，这是问她为什麼没有去公司。蔡卓妍的这种表达方式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不过，复得带来的那种欣喜满足感还没有褪去，卓妍这些举动暂时被按下，欣桐还是笑了笑，抬手指指卓妍，示意是要陪她。
蔡卓妍没什麼反应，表情愣愣的，也不知道看懂了没有，低下头专心吃东西。欣桐帮她把牛奶端过去，看著她很安静的吃完了早餐。

在这样一个工作日的上午，很好的阳光里，蔡卓妍又站在了客厅的中间，表情有点茫然。钟欣桐的书桌上摊开了很多的文件和资料，电脑也开著，显然是工作状态。工作状态的时候是不能打扰的，这是蔡卓妍几年前就知道的原则。可是，她该干点什麼呢？
钟欣桐滑开书柜的门，抽了一个封面素净线装的速写本出来，拉著卓妍坐在沙发上，旋开钢笔帽，开始笔走龙蛇。
欣桐的手均匀细腻，既不是骨节突出的那种嶙峋瘦长，也不会肉感丰满到有手涡出来，捏著镶嵌皮革的钢笔，一手漂亮的碑体行楷，字如其人。
你完全听不到麼？
蔡卓妍看看这几个字，又看看欣桐，很轻的点了点头。欣桐知道直白的问这些会让她难过，但是这些问题迟早是要解决的。尤其是她的耳朵，只有了解清楚，才能做下一步计划。可是，卓妍眼中划过的一丝受伤还是刺到了她，欣桐伸出一只胳膊圈过卓妍的脖子，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
卓妍勉强的弯了下嘴角，算是表示自己没事，指指本子让欣桐继续。欣桐低头又写了一句，
有没有去配助听器？
卓妍眨眼，看著欣桐，摇了摇头。
欣桐本以为她会把整个情况说一下，可是摇头之后，蔡卓妍就不见了动静，低头直愣愣的看著欣桐手里的本子，没有下文。欣桐想了想，继续写，
医生怎麼说？
这句话，蔡卓妍就不能用点头或者摇头表达了，她先是有点局促，眼睛晃来晃去的，然后，就伸手想去拿欣桐手里的本子。
钟欣桐手很快往旁边一躲，睁大眼睛看著卓妍，其意不言自明：你想干什麼？
蔡卓妍的局促更甚，讪讪的缩回手，偏开目光不敢去跟欣桐对视。咽一口口水，才迟疑的慢慢开口，
“医生……医生说，可能是暂时性的……也，也可能是永久性的……要等等……等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