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定稿】年代

Dear All 

这是我修正过后的定稿版本,
与原稿不同之处说明如下:
一,调整一至六章的松散结构,几个小节章节重新写过
二,一致了宗桓的名字和态度
三,更正开篇关于行为改变技术理论的引用错误
四,我觉得很雷的地方让它们消失了

没有读过的亲,这个定稿版本是我的阅读建议。

年代连载期间仅发潇湘,所以全文排版格式应该是比较配合这里的。
晋江后来也放了定稿版本,可依个人阅读习惯喜好去选择。
晋江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565254
初稿址:http://tieba.baidu.com/f?kz=564775036

以上,谢谢大家


楼主 阿欢少年  发布于 2009-11-07 22:09:00 +0800 CST  
年代 (定稿)        

【一】< 所谓理念。 > 1   作者:欢

推开办公室大门,我没有看到什么执行长。

这个30多岁男人一手挟着烟,看车讯看的入迷,一手拿着手机跟对方讨价还价,笑声顽童一般,他没有老师的气质,半点没有。
办公室内洁净有序,一尘不染,我想,这人不是真的,执行长肯定躲在后面什么密室里吧。
                                         
张家玮,25岁。
履历被压在杂志下露出一点头来,
我一直有想把它抽出来的冲动,
在执行长办公桌上,它的重要性并不比一本用后即丢的杂志,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有些悲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我人生中真正的第一课。

男人终是放下手机道:“张老师,您好,我是符征,执行长。”
一边又拿起分机,拨了不知哪儿都没人接,
正巧,刚才带我进来的助理老师送了份公文进来,
符征喊道:“宗桓人呢?”
“是,王老师正忙着…”
“忙什么?还有比招聘新老师更重要的事?”
来人迟疑:“…处理学生的事,王老师说他不是人事部…”
“传我的话,让他亲自,到我面前来讲这句话!”

货真价实的老大。

那位老师才离开,符征又换上兴味盎然的表情,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忽冷忽热的态度,添增我不少紧张,

也许他会问我为什么要来应征这份教职吧?
也许他会问我有何教学经验吧?
也许他需要我先来个自介?
也许也许。

“我想你是看上我提供的高薪,”面对他这分笃定自信,我没有反驳的余地,而且他说的也是事实,“然而…相当于这份高薪你能提供给我什么呢?”

我都还没说话,他径自接道:“我不需要一个号称教学经验多么丰富的老师,不需要一流大学毕业的正科班生,不需要多才多艺…除去这些,你还能提供什么出来给我?”

我定定神道:“身为老师,我无须提供给你什么,应该是提供给您的孩子什么。”

符征乐得笑道:“你这是抓我语病!”

楼主 阿欢少年  发布于 2009-11-07 22:10:00 +0800 CST  
【一】< 所谓理念。> 2   作者:欢 

如果他不出声,我会觉得他是一个悠闲的男人。
目测三十五来岁,简单修剪的短发打理得自然而有风度,穿着黑色衬衫,打上一条灰色领带,眼里充满了一种现代人少有的兴致,虽然我不确切知道他脑袋里到底正在对什么感兴趣。

但是他一敛起笑容开口说话,老成的声线带着淡淡的胁迫感,混杂在办公室内那阵挥散不开的烟味,就让我不禁有些紧绷。

此刻他坐在椅子上,啪搭啪搭翻着我的履历,其实我网络寄送过来的履历应该只有两页A4,后面那堆是什么?密密麻麻的小字看不清楚,厚厚一迭怎么好像是我的身家清册,我是来应征调查局吗?短暂的沉默令我胡思乱想起来。

见他在那一迭文字中终于发现什么有趣事情似的,目光停驻片刻,抬起头来打定主意要问我些什么,“你是心理系的…阿,等等,你的兴趣是什么?”

离题了。
我回道“网球。”
“喔”他显然没兴趣。

“你就没有别的兴趣吗”
离题太远了。
我无奈道:“没有。”

“张老师,不好意思,麻烦您站起来一下可以吗”
没有什么不可以,但是离题过远。他也起身,上上下下的打量我,我想象力贫乏,完全不知道他在干嘛,但我看到他穿着质料上好的名牌衬衫。

他又接着自顾自的提问:”你既然是心理系…抱歉,请坐,请问你对体罚有何见解。”

基本问题,我以前有写过报告。

“这个…从教育方法上来说,处罚是一种行为的负面评价,分很多种,体罚包含在其内,定义也有广狭之分…”

他一阵好笑,打断了我的话,“那,你都说说”

楼主 阿欢少年  发布于 2009-11-07 22:11:00 +0800 CST  
【一】< 所谓理念。> 3   作者:欢 

“施加在学生身上一个他很不喜欢的东西作为处罚,以消除我们认为不应该出现的行为,或迫使他完成我们认为应该出现而他却不做出来的行为。这是对行为的负削弱和负增强。”

“反之,当学生做出我们认为应该出现的行为,或是他不做我们说不可以做的行为,就给予学生一个他会感到愉快的东西,作为奖励,这是行为的正增强和正削弱。”

他专注的听着,微微颔首。

我感觉自己确实被聆听,
他眼神中有些细微的变化,像是不停的在思考我说出来的话,并不是许多人在假装听别人说话时,那种呆滞死板的敷衍。

“体罚向来没什么哲学基础…….”听到这句不知为何他却愉快的笑了。

我不解,继续说下去:“体罚,向来没有什么哲学基础,仅有立足点,也许只是古典行为学派的制约作用。”

“古典行为学派将塑造动物行为的模式,移植到塑造人类行为上,用于当代教育是如此落伍。老派教师仍然沿用,认为修正学生行为效果奇佳。”

“然而,处罚中的体罚,直接对身体造成疼痛不适,动物必然本能的想要闪避,逃走,即便对行为养成立即有效,但是这样养成的行为能持续多久?自发性如何?是不是萎缩掉一个人内在动机,揠苗助长,争议最大。”

“学院派,说说你的看法。”虽然语意讥讽,可是他的表情鼓励而充满兴趣。

“我反对体罚,人应该自主的,自觉地活着。身为教师,最大的存在意义就是提供这个条件,给学生充分的空间摸索。着迷于使用体罚的人,总是披上情感的外衣,说些全是为了孩子好等等听来荒谬可笑的话,追究体罚的本质,无非就是要让学生产生恐惧先于思考,用权力强迫别人在恐惧或预期的恐惧中战战兢兢的活着,在一个时间点上必须改变行为,被动的改变,蔑视人格,手段粗暴,也许眼前看来,体罚下逼使学生去做成行为,效果是绝佳的,但是长远对于个人的负面影响,却是难以计算估量。这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做法。”

他点点头,眼里有着赞许,

下一秒说出的话却完全相反:
“我这里是一个彻底有着体罚制度的教室,彻底的。你若身为随班教师,或多或少要担任执行者的职务。”

我哑口。

楼主 阿欢少年  发布于 2009-11-07 22:11:00 +0800 CST  
【二】< 所谓频率。> 1   作者:欢 

直到我走离办公室前,那位似乎要一起过来面谈的王老师始终没有出现,

在说完“彻底有着体罚制度的教室,彻底的。”这句惊人之语后,相对于我的尴尬,符征的脸上彷佛不存在半点不自在。

在那个时间点上,我很应该为自己说出的一长串狂妄大话,先脸红一番,再补上几句违心的客套话,滚离开去。

但我没有。

站在难以接话的对立面,我们彼此沉默了有几十秒,那阵早已经察觉不到的烟味又回到我的感官范围,他才开口,

语气流畅而冷冽:
“我再同意不过你说的‘没有哲学基础’,人世间的道理,本来就应该非常简单直接。这个世界上,各行各业,各种观念,九成九的人一经实务工作打磨不出两年,就不由自主地从常态分配的两端游离到中间,绝对奉行行为主义者几乎没有,能够绝对践行人本思想的人,还没出生,多的是失去把握,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的人。
你对体罚真正的体验有多少,你确信你刚刚说出来的话吗?体罚必定导致错误的教育,开放学习定能造就出自主的学生?用你的眼睛去看,耳朵去听,身体去感受。再来说我的教育,跟你的理念,是不是对立面。”

我有没有说过,他的嗓音非常具说服力?总能开始在胁迫中,却结束在悦耳同情里。

“你是很优秀的心理系学生。非常聪明,非常诚恳。跟你谈话很愉快”说罢他站起身,我也赶紧起身,听他在我面前,用今天最友善又果决的语气说:
“诚挚的邀请你加入我的工作团队,并且希望你在接受我的雇用之后,还拥有这份挑战体制的勇气。”

楼主 阿欢少年  发布于 2009-11-07 22:12:00 +0800 CST  
【二】< 所谓频率。> 2   作者:欢 

今天算是白忙一场了。
做完今天唯一一件“正事”,返家我就瘫倒在床上,衣服往地板堆的乱七八糟,迫切需要狠狠睡一觉。
“这里是一个彻底有着体罚制度的教室,彻底的。”
“你得执行”
“加入我的团队吧”
“你这学院派”该死。
“你对体罚真正的体验有多少”这种蛮横无理的事我何必体验!
“你相信你说的话吗”你相信你说的话吗。你相信你说的话吗。你相信你说的话吗。你相信你说的话吗你相信你说的话吗你相信吗。该死的魔音传脑。彻夜不绝。

走出符征办公室后见到的画面,一格格在我脑中放映———
“这里是其中一个课后处罚的地方。刚刚我们谈太久了,这应该已经是最后一位…”教室门半掩,符征轻推,才走进不到半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就摔倒在我们眼下,藤条点地,待少年一站起来摆好姿势不过一秒,又开始毫不留情的追打,连续半分钟,抽了少说十五二十下,不见少年敢吭一句,可藤条狠命抽在腿上的声音让我不寒而栗,我几乎要出声阻止,声音却哽在喉咙,我还始终记得自己是外人的身份。

“行了,让他走”竟是符征出声解救这个可怜的少年。
“走吧!”女老师一声命令,手腕方向一转藤条抽在桌上,少年连忙抄起一本簿子放进书包,深深的一鞠躬“谢谢老师”“谢谢符老师”扶着墙穿过我身边,脚步深深浅浅,他没有哭。那种难忍的痛苦,何必这样对待一个孩子?我怎么可能成为帮凶?我屏息压抑着情绪,走上前拿起这根藤条,甸甸的,沉重无比。

“我拒绝”当时我确实听见自己强忍难受,清楚的,坚决的答复。

这个过分自信的男人却完全不打算听见:“明天等你的答复,我好准备你的独立办公室”在我身后,做这个我根本不必考虑就已经反感无比的提议。

楼主 阿欢少年  发布于 2009-11-07 22:12:00 +0800 CST  
【二】< 所谓频率。> 3   作者:欢

出国留学一直是我的梦想。
我渴望能够沿着巴黎塞纳河,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大学毕业后,服役两年,工作一年,存了很微不足道的一些钱,在去年底丢出所有申请后,今年初坐等入学许可。
就在等待通知到真正出国的这几个月时间,我必须多少再多赚一点钱。

我找了一些没有压力的计时兼差工作,应征计有:卖高级厨具,卖化石,世贸展场接待人员,24小时宠物店店员,不是本科系竞争者过多,就是时薪过低,再不然就是工作天数太不定,现在的业者太聪明了,只雇用少数正职员工,其余算时薪兼职雇用,能发包出去的就发出去,降低人事成本。
终于我觉悟了,又想玩又想赚钱怎么可能,
我需要的是在最快的时间内赚回白花花的银子。

我找上市内小有名气的升学补习班,曾经听家长说过,孩子都不容易送进去,原因没问那么清楚。我投它,只因为它给的起薪看起来最高。
我知道凭着我的科班背景和国家合格教师证照,这个储备教师的工作是颇有希望的,果然,不到24小时再上网,就已经收到回复信:张老师您好,诚挚的感谢您投递履历,声请加入本公司工作团队,我们对您的专长背景及经验都十分感兴趣,请于明日晚间九点整至本公司三楼图书室面试,不需携带任何文件,仅携带证件即可。

然后我认识了这个男人,他让我见识到高薪的代价。

学生时代,教育原理课堂上,教授结论过体罚是绝对不行的,在带着我们正正反反地探讨过在自己心中,到底是相信人本性善,还是相信人性本恶呢,一堂关乎自身价值观的讨论后,教授仍下了这个结论,身为教师不可以打学生,望我们往后在实务现场永不退守这个原则,
这位年轻教授三十多岁,女儿还小,殷切的身影在我脑中刻下最初的印象,我深信不疑。

许多原则停留在一句话的阶段,都是那么美好无忧。

那种事情我也确实看了难受,见不得拿着大不了的过错对孩子打打骂骂,
不论是为了原则,还是为了自己的“感觉”,
到手的高薪我已毅然决然将它推出门外。

体罚必定导致错误的教育,开放学习定能造就出自主的学生?

我想,是的。
可是我想,一整夜下来,我根本还没有彻底的把这个选项推出门外。

到底为什么?
如果是为了这迭钞票困扰着我,拜托让它彻底消失吧,

我抄起手机打电话给大学同学,他也不干老师,跑去书店做事,知道我最近在找工作———

“喂!我晚上去应征老师…”
“讲结果,人家要你吗”
“废话”
“几时上班?”
“我没答应,你不知道,那家打学生打的凶了,还把我抓去看live”
他是没看到,呵呵笑道“一分劳力,一分收获,对价的。”
“我问你,月薪多少你肯干?”
“这么缺德的事,少说也得四万吧!他给多少?”
“起薪六万……”
“六万?! 快打电话反悔阿!”
“你,自己高尚着,让我去堕落……”

他沉默半晌,换上那种我们都还用不惯的世故语调和社会人士现实感,这么开导着我:
“没有原则是无价可买的,我这么说俗气了,换个漂亮点的说法,要你打,你可以不同意,你的班嘛,非要你打,你也可以做做样子,倒是解救学生的一种方法…你这样想,赚起来必定会少几分罪恶感。”

没有原则是无价的?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我就是再怎么缺钱,也不能换走自己的灵魂,不能换套奇怪的说词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我不应该做那样的事,不应该身在那里,
我不可能属于那里———

楼主 阿欢少年  发布于 2009-11-07 22:17:00 +0800 CST  
【二】< 所谓频率。> 4   作者:欢

他的作风不下于他的提议,自信到目中无人。
凌晨一点接到符征打来的电话,我吓了一大跳。
他提醒我“明天记得带证件,照片,和正式履历过来。好办手续,做职员证。”
我不是已经说了不干嘛,何况现在几点来通知这个,我一头雾水。
只得客气的回答“我想我不适合贵公司给的这个机会。”
“为什么”
我在电话的这一头沉默。
听得符征接道,
“我来替你说吧,你不愿出卖自我来交换几张钞票。可是家玮,只要是一线对人的工作,在任何游戏规则,任何场所下都需要同样多的勇气和坚持,需要你。这才是最重要的。我需要你来为孩子工作。抱着纯净的思想不放,在远离实务现场几千里外讲些说的比唱的好听的空话,难道会比真正在第一线为几十位孩子服务来得好吗?”

挂掉电话。
“一线对人,你,首先是为孩子工作”这句话包覆了我,好像答案似的存在前方,那是一个很模糊的答案。
我又沉沉的睡着。

被下催眠般,隔天晚间我昏昏沉沉的来到“年代”,手里握着一份平整干净的正式履历。
穿过所有一模一样的设备隔间,我要成为这里的一员,没有真实感。

其实,他不仅对老师舍的花,对学生也舍得花。
要不是因为“那个原因”,谁都会想来这种环境工作。确实有自信的本钱。

推开三楼教室区大门,首先看见的是好几间并排的“学生休息室”,每间休息室都不大,半敞着门,木质地板,躺着一张大地毯,与沙发,抱枕,茶几,面纸,报纸,故事书一起,在淡黄色立灯照射下,形成色调温暖而协调的搭配。
这倒是引起我的好奇了,不管走到学校内还是学校外,总设有老师的休息室,贵宾接待室,还从没见过“学生休息室”作的这么讲究的。

再往前走,见到一吧台,座落在日式风格的大厅侧角,中间有可坐多人议事的沙发,外围整齐的设置了好几张方正木制咖啡桌。阵阵熏衣草茶混着咖啡的香气,从吧台围绕掉整个大厅,一长相清秀端正的工读生低头清洗着茶具,动作在慵懒的爵士乐中,显得那么优雅从容。

回廊上下打着不同角度的灯,处处置放了雕刻及各种艺术品。

整理的就像顶级私人招待所,毫不掩饰的贵族气息。

我快步前行,经过第一间教室,教室靠走道这一面墙只有半身高,落窗及腰,可以清楚的看见教室内,我本来预期会看见穿着夸张的学生横七竖八趴在桌上,纸条满天飞的画面,却没有出现。
见着的竟是大家直挺挺的站在位子上,就这么戳着一动也不动,讲台前一位男老师非常认真的对大家说话,那表情严肃的,让我这路人甲都想立正站好。
我有多久没在老师面前立正站好了?彷佛心中的17岁少年从未离去,感觉恍惚。 

直看到全部学生划一坐下,那位老师远远地与我四目相接,才把我拉回现实,我点头示意,想起今天自己来干什么的,赶紧去了。这次不用别人带路,我自己就找到符征的办公室。

一年轻女老师站在外面,笑容淡而有礼:“张老师,执行长现有访客,请您在这里稍候一会。”

楼主 阿欢少年  发布于 2009-11-07 22:20:00 +0800 CST  
【二】< 所谓频率。> 5   作者:欢

我坐在那里,十分无聊。
这间办公室位在走廊的尽头,门的外墙斜角定做了两面透明橱窗,收藏的是电玩和动漫模型,一些巫师怪兽什么的,跟那道门上挂的职称牌子极为不搭,再想起他昨晚爱不释手的那本汽车杂志,
令我联想起一句广告词--------“每个男人心中,都住着一个男孩。”

胡思乱想间,门被用力推开,里头走出一个穿着正式讲究成熟的女人,像是官员,身边还跟着一位秘书,女人板着脸气冲冲的好像刚刚谈得不是很愉快,也没见符征过来送客,他自个儿没事人似的站在里边落地窗前抽烟,背对着我们瞧都不瞧过来,
那个女人却不走,还瞪了我一眼,奇怪,有我什么事阿?
女人语气不善往里吼道:“你机票签证不要了!?”
才见符征慢吞吞的走过来,从小秘书手里抽过信封袋,
“姊,谢了”话说的是那么敷衍。
女人看看我又看看他,冷笑道:“之乎也者,这就是你该做的事?”
“是是是,我多么不应该,大小姐做的都是应该的,走吧走吧你。”
这个女人尽管以凶悍的演出第一时间吓住了我,但当符征按着她肩膀推她走时,便又像极了无理取闹的小女人,娇小的身躯顿时可爱许多。

昨夜这个特地打电话来说服我的男人,今天在他脸上却找不到同样相应的殷切的期盼,过多的焦躁残余在他眉间,心不在焉。
今天压在契约书上面的换成某本外文旅游杂志,以色列特刊。
办公室里依然是那阵咖啡混杂着烟味,钢笔压在一式两份契约书上,我已经不再犹豫,只是精神面存在触摸不到的恐惧。
他摊平契约书,旋转一个方向正对着我,悠悠的说,
“你成熟又年轻到,会懂得要怕成为不是自己的人。但是,孩子不需要被保护,你更不需要,一个足够有心的人,绝对禁得起环境和时间的考验。”

是的,我不需要保护自己。

我在不忍中拒绝,却在被理解中同意面对,
天平两端,
这个男人,这个环境,会带给我什么,我又会带给这里什么?

“我必须事先告诉你,你的教学经验在我看来几乎是零,而这里的每一位教师都很优秀,但是我仍给你一样的薪水,一样好的教师独立办公室,建议你好好向前辈学习,好好干,否则很快就没那个脸领这份薪水了。”

“我对自己有信心。如果你觉得我不够好,又怎么会雇用我?”
他是会刺激我忍不住讲出这种大话的人。其实他说的没错,由于实际上我没有带大班级的经验,对于能不能管理好班级,内心多少有点不安,但是既来之,则安之吧。

符征却是笑得随意:“你现在看来确实是不怎么样,但是找人嘛,频率对了就对了,我的责任,就是为我的孩子们找出最有潜质的老师。”

楼主 阿欢少年  发布于 2009-11-07 22:22:00 +0800 CST  
【三】< 宗桓。> 1   作者:欢

看得出来,大家都对于我这个“频率对”的人好奇不已。
当隔日符征怀着高昂的兴致,带上我到处向大家介绍时,行政助理还好,但我可以从其它班导师打量的眼神中,看出他们正估摸着我的年纪,同时揣测着我的实力。

眼前不远处见到昨晚那位,让全班都一动不动站着听他训话的老师,现在在教室门口又是抱着课本对学生讲话,一个高三男孩规规矩矩地应着,面有愧色,手背在后头,不时点头。

一般是这样,职员远远见了符征过来,马上会放下手边的事,可是这位老师不太一样,他骂人骂得非常专心,没发现我们。
符征止步不再往前走,对我说道:“那位是王老师,我们等等再过来找他,他一训起学生,六亲不认,咱们别跟学生一起罚站。”
同时我记起,原来他就是面试那天该出现而始终没出现的王老师。

*****

“宗桓,这位是新聘任的老师,张家玮。”

“你好,王宗桓,主责教学部。”王宗桓主动伸出手。

王老师,怎么说呢,看起来大不了我几岁,却拥有着令人见了就想立正站好的气质。

“对啦,举凡教学的事都归他管,教材编选,进度,排班,教学研讨会议,教师考核等等,不关教学的事,部分也归他管”符征说的十分惬意,这位王老师,倒是对这段介绍面无表情,听完符征自顾自的说了一大堆,

才略带恭谨地问道:“哥,那么后头怎么安排?”

符征显然是早有腹案:“我要他跟着你。”

王宗桓看看我又看看他,表情略带迟疑,却只得应是。

楼主 阿欢少年  发布于 2009-11-07 22:22:00 +0800 CST  
【三】< 宗桓。> 2   作者:欢

要说这王宗桓的班,很简单,一句话:
别人有的规矩这里一定有,别人没有的规矩他依然有。

跟班第二天,就出事了,而且,王老师不在,我以为家里没大人。

“说吧”他平静的吩咐。
夜间九点半,为时30分钟的个别约谈时间,符征熄掉大灯,办公室内只留立灯,平静而温暖的包覆着实木地板。
我感觉很气闷。“说什么?”
“还好意思问说什么?”
我斜斜的看了他一眼。
“我争取转调到别班见习”声音听来有些虚。
“问东答西,那是两回事,我就问你今天在别人班上大闹的事。”
“您是先入为主,未审先判。我认为王导的教学方法有问题,理性的反应出一个明显错误,还算是客气,怎么话传到这变大闹了。”

他站在桌边,手上烟雾缠绕着空气一卷一卷的窜上桌面,他不悦地看着我:“未审先判?张老师,我给你五分钟解释。”
“不必!三十秒就够!今天上化学课,我从课程一开始就坐在后面跟班录像,课堂结束前安排了30分钟复习考试,几个同学上课中在化学老师反复讲解同一地方时,拿复习考试范围的科目压在课本下读,这怎么了?会了的东西就不行拿时间去读别的吗。”
“派个工读生在后面纪录谁做了这个事,鬼鬼祟祟,简直小人行径。课后才说王导交代这个行为要处罚,不仅我傻了,学生也错愕,这个该罚吗?就算这个行为影响课堂秩序,小幅影响,课前并没有说这样要罚,突袭式的处罚,更是不应该。”
符征手上烟燃到一半,没做任何反应。我一口气说完:
“高压权威之下,就算不服也没人敢吭声,我举手表示了几句客观意见。也算为争取到更公平的处理。”
符征举起烟,目光远而冷淡,“当时有人附议?”
“无人附议。”
“你这幼稚的家伙,”他捻熄烟,“我几乎是看错了人。”
“好一个突袭处罚。拉开那个抽屉,把东西拿出来”
我拉开里面却抽出一根半公尺长,直径有1公分足的藤条。
“拿过来”他命令。
“干什么?”我迟疑了几秒。
“干什么?就干每个老师拿起藤条都想干的那个事,那些学生现在我一个一个叫进来打。你就站这儿看着,学着!”
“你!”
没有给我回话时间,
他把藤条抽过手,往桌上一拍,“进来!”
“符老师”“符老师”16 ,7岁学生一个个缩头缩脑的进来,整排站好,
他走过每个学生面前,狠狠的瞪了他们,个个都低头噤声,符征厉声道“抬头!”
“想走?有人给你们撑腰就没事了是吗,当鸵鸟躲起来不错吧!”
“这是我自己...跟他们没关......”我赶忙阻止,看到符征骂学生的狠劲,我都有些慌张了起来,
“喔?没关?”符征看都没看我一眼。指着个儿最高的一个少年,质问道“戴威,跟你没关?”
“报告老师,有关。”他脸色凄然。
“李见易,与你没关?”
“报告老师,有关。”
“少安?”
“报告老师,对不起!”
“我今天就只追究跟你们有关的,否则我看看你们拿什么脸去向你们王导交代。”他指着戴威,“怎么办,你说!”
“还照原先那样罚吧。”男孩有气无力的说。
“还照原先那样罚?犯了错,以为有人顶着,个个跟没事人似的想走,现在来说还照原来那样吧。你有那个脸说,我都不敢听!”
他挽起衬衫袖子,怒喝:“从戴威开始,一个个都把裤子给我脱了过来!”
少年不敢迟疑乖乖把裤子脱下伏到桌上,符征左手按住少年下腰,右手很迅速的用藤条抽满五下,快得几乎还来不及见到屁股肿起的痕迹,就让少年把裤子拉起来站一边去,换人,换人,再换人。
全都打完后,几个男孩罚站在他面前,训足了二十来分钟,一个个骂到灰头土脸才给走。
我无能为力的看完全程,感觉脑缺氧,心里很不舒服,很难受。真的。我觉着他们很无辜,是我害他们的,从一开始到现在没移动半步,低着头好像是我被骂的狗血淋头。

“抬起头吧。还没想通?他们都明白的事你还不明白。”
“身为男人,”他转手就把手上藤条扔开,“自己的事得自己面对,不服气的事该自己争取。”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完全沉浸在那种难受里,一动不动。
他见我许久不说话,走过来拽了我的手臂,拣起那根藤条往我身上抽了一下。
“疼吗?”
“……还好。”说真的,还好。
“这个藤条是许老师买了教导小六用的,造成疼痛有限,对高中生是非常客气了,况且刚刚,我都还留着力。”
“………”我盯着藤条,一阵发愣。
“我会把握任何机会教育,你今天唯一做对的事就是无意间为他们制造了这个经验”
自己的事得自己面对。符征低沉略带安抚的话语跑过脑海,我的难过跟释怀被他揉成一团。

他又把手上藤条再度扔进垃圾桶。严肃的说,
“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事。”
“你说的教学方法不对,也许有待商榷。但是,当着学生的面,以一个教师的身份质疑另一个教师的决定,还高谈阔论,好像站在自己的场子一样,这样做从任何角度来看,是一个成熟的作法吗?”
不是。我不语默认。
“再有,见习身份,在这里没有资格处理任何直接对学生的教学问题,在那个场域里,你不扮演任何指定外的角色,规矩你可记清楚了。”

楼主 阿欢少年  发布于 2009-11-07 22:23:00 +0800 CST  
【三】< 宗桓。> 3   作者:欢

我原则同意。但要恰如其分扮演好“指定内的角色”,有时却是让彼此都很为难。

“PM 8:40  09/05/01”
当我手里攥着这张纸卡,六个孩子站在这里与我僵持不下。
学生来逼老师动手,这一刻,感觉世界很疯狂又荒谬。

九点整课后,物理老师准时离开,学生们也纷纷离开,我留着确认值日生把课桌椅整理好了没。
九点五分,班长孙铭宇,折返等在教室门口。

“怎么还不回家”我问。
“等您呢。是否请老师移步到C1教室。”

会是铭宇有什么困扰想私下与我谈谈吧。
虽然我还不完全了解整个班级的运作状况和学生特质,但随着这群大孩子上课仅仅三天,我已经对班上学生良好的礼节和认真态度产生不错的印象,铭宇更是个办事很可靠又周到的学生。
我也很同情他们。下课后被安排来这里继续学习,又被要求得如此严格,压力可以想象,也可以理解。只要学生有需要,我已经随时准备好倾听他们的心事了。

可是在C1等着我的却是六个人。
转过走廊转角,原本坐在教室外长椅上的六个学生,一见我来就马上站起来,躬身行礼“老师好”,动作很是拘谨。
“呃,你们好。”这么多人?我错愕,点头示意,大家又坐回位子上等待。
铭宇走近一步旋开门把,拉开门,“老师请进”
待我先进,铭宇随后进来,带上门,
从怀里揣出一张约5×7公分的纸卡交给我,又双手捧着一根褐色藤条给我,我接过手一点想法也没就往桌上一边放了,
很奇怪的看了卡片上方大字所载:
“PM 8:40
09/05/01  ”
卡片下方分成三栏,用小字分别书明
【事由】M090430-A 不达标。
【处分】10。
【备注】当事人陈述无理由,同意处分。
底下先是王宗桓亲笔签名,加上今天的日期090430,
再下面有铭宇的签名。
“这是做什么”我非常困惑的看完这张卡片,
见铭宇竟已俯身撑在教室内一张及腰木桌上。

楼主 阿欢少年  发布于 2009-11-07 22:24:00 +0800 CST  
【三】< 宗桓。> 4   作者:欢

他回身站起来说,“老师,我实在没什么好解释的”
“问题是我看不懂这个东西”
“看不懂?”铭宇非常惊讶。

不多时,经由铭宇详尽清晰的解说,我已经完全了解这张卡片周延的设计。
心下不禁赞叹:符征,你这也太大费周章了吧,至于吗。

它就是一处分通知书,这张纸牌大小的通知书在任何一位教师指示下,由行政部门当天制作,交由责任导师确认后签发,再由不特定人员送达学生签名,也许是导师自己,也许是行政人员,在通知书签发后的24小时内,当事人必须得找执行的老师完成上面所指定的处分内容,得执行者亲笔签名,才能拿回行政部门经过笔迹鉴识,做消磁动作。通常是科任教师才需要用到的东西,由于今天王宗桓临时有要事待办先走,看来是临走前只好把处罚这事给交代了。

“PM 8:40
09/05/01  ”
是预告24小时截止时间。可推得我手上这张纸卡签发时间是09/4/30 PM 8:40。也就是今天晚上下课前。
“事由”指的就是处分事由。“M090430-A”是今天的数学科试卷编号。
“处分”是指定处罚内容,依分数不达标准程度,10下。“这只是建议。轻重,部位,工具的微调,最终裁量都还在老师的决定。”铭宇非常尽责的做了一番解说。
才稍微有些尴尬的说,“老师,那现在可以…..?”

“等等”我连忙阻止,你可给我站好,我实在很怕他又转过
身去,“如果没有在时间内做消磁呢”
“一般没人敢这样的。”铭宇好像想到什么,表情局促起来。
“怎么说”
“没有意外的话,通常当天拿到通知,一定当天领罚。因为,
过到明天下课前,老师不一定有空,想拖一晚又要赶预告时
间,得拜托姊姊跟老师说情,有时理由说不过,老师认为有
故意拖延之意,还特别不高兴,又是一个风险。24小时履行
时间一过,根本无法再消磁,那个时候,就算姊姊们想帮也
帮不上忙了。”
“你说的姊姊就是指柜台工读的大学生吧?”
“对。等到报表打印出来交到王导手上,我就完了。”

楼主 阿欢少年  发布于 2009-11-07 22:25:00 +0800 CST  
【三】< 宗桓。> 5   作者:欢

“等报表打印出来交到王导手上,我就死定了。”

“他能把你怎么样?”

“这样…”铭宇板起脸:“谁有那个狗胆,让我亲自向你索要利息,就来试试看。”
竟是将王宗桓那高傲不饶人的姿态模仿的惟妙惟肖。

我被逗乐了:“喔?到底是什么利息这么高昂?”

铭宇低下头,小声的说“我好像跟您说的太多了”

他突然意识到我是谁,在我面前拿导师开玩笑有些不妥。
同时也适时的提醒了我,一步步不自觉的身陷在这个符征建立的帝国,都忘了自己的身份,随即拉回老师的样子道“没有的事,我新来,就是了解了解。”

铭宇低着头,等待我下一步指示。
现在我明确理解到原来今天王宗桓人不在,虽然他并未当面告知,但交代了班长转知,而我,很幸运的,就是他指定的执行者。被推到这个戏台上,再不情愿,还得演下去。

我都佩服我自己,昨天才坏了他的规矩,今天又要坏他的规矩,幸好我不是他的学生。

我正色,“言归正传,你今天站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
“考的太烂。”
“80,你觉得这个分数很差吗”
“这个….”他犹豫了。

“你觉得这个分数很差吗”
“这是均一标准,还有进步空间罢”俏皮的大男孩现在底气都没了。

“你回答不了我的问题,回家吧,回去想清楚了再来。”

“不行不行”男孩焦急了。

我就看着他,不说话,他怯怯的说:“我觉得…我考的很差。”

“难道没有人教过你,说话起码也要带几分诚意?为达目的的空话,老师不想听。”

他的眼神带着不确定,出卖了他自己。

“你这个月所有数学考试的平均成绩是多少?”
“这个,忘了”
“今天往前推前三次呢”
“大约都80几”
“跟上个月比起来呢”
“差不多”
“每次都挨打?”

铭宇点点头,他其实是一个非常优秀有礼的学生。

“你真的想更好吗?”
“打你能更好吗?”
“还是不过为了交差?”
我晃晃手上这张纸卡,接二连三的丢出问题轰他。

最后把纸卡塞回他手中,“出去,把我的问题告诉你们其它人,什么时候想好进来回答我,我就签名。我要的是诚实,你们心里此时此刻真正的答复。”

半个钟点内,我得到所有孩子的答复,也签了名,一个个如获特赦的拿了纸卡消磁去了。

不知道基于什么心态,当晚我没敢把这件事告诉符征,我感觉自己彷佛就像个做了亏心事的大男孩,明明做了自认为很对的事,却没法坦然说出来。

没想到,这个真正的大男孩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隔日我比孩子晚到班,赶在上课前进班时,经过学生休息室,门只开了一条缝,王宗桓暴怒的骂人声从里面传出来。

“我是这样教你的吗?!”

我听了一会,连开门都不必,就可以想见里面铭宇低着头缩着身子挨骂的模样,又迁怒无辜,整一个符征的翻版。

正要推门,王宗桓先发话,
“张老师,你不用进来说情了。”

一踏进门,我就知道:我来晚了。铭宇被打惨了。

他手拿藤条戳着铭宇的头,一字,一句的骂,
“身为班长,带头规避处罚,还敢大摇大摆的拿着签名去消磁,有这么大的胆子,”他骂的额上青筋都清晰可见,反手藤条啪一声抽到铭宇身上,疼得身子轻颤,“你有这么大的胆子,我不翻了倍再翻了倍的回报,还真是对不起你们的本事!”
说罢将藤条摔到地上,铭宇衣衫不整,左手扶着屁股,跪在沙发旁一径地认错。

他自己鼓起多大的勇气,来向王导承认这件事,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我实在心痛,又愤怒。

蹲下身才想扶他,王宗桓冷冷的说“我让他跪着。”

又对铭宇说,“擦掉你那些多余的眼泪。跪到整九点回班上公开道歉之前,不准再跟任何人说话。”

说罢他自己就开门出去。

铭宇扯落我的手,紧咬着嘴唇别过头去,
我无奈只得倒了一杯水放在地上,起身出门,反锁带上门把,

王宗桓铁青着脸,等在门外:“你自己想想怎么去对征哥解释吧”

楼主 阿欢少年  发布于 2009-11-07 22:27:00 +0800 CST  
【三】< 宗桓。> 6   作者:欢

王宗桓铁青着脸,等在门外:“你自己想想怎么去对征哥解释吧”

说真的,整晚坐在教室里,我前后想来想去,不爽到极点。

九点整前,铭宇独自回到教室,脸上已经看不出异状,缓缓的走到我面前,“还好吧”我说。
“没事,谢谢老师。”先向我道歉,再走到台前向全班说明,为自己未能确实完成处分,破坏既有规范的行为,感到抱歉。
我转头,见王宗桓双手插在胸前,倚着门缘监看。
班上先是哗哗的骚动一阵,随着我的视线往后看,一见王导就站在后面,随即噤声。

公开道歉后,王宗桓吩咐他去医护室。不少人跟着挤到医护室去,想了解到底过程发生什么,颇有杀鸡儆猴的功效。

在治疗间外都被护理师梅青挡了出去,她唰一声拉上布帘,隔着白布,只能看到梅青玲珑有致的身体来回拿着棉签药水,忙碌的剪影伴着铭宇几不可闻的叹息,让人心里难过。

不一会,梅青从布帘内钻出来,一挑眉,对着众位学生说,“几位还不想回家的少爷,我这就登记名字,等等给你们王导送去。”
“梅姐~~”“梅姐~”
“兔崽子,打也打了,看有用吗?”

梅青,大约二十八,九,胸部很大,穿着一件中国旗袍,左手插在蛮腰上,右手倚着布帘杆子,颇带女人成熟的风韵自信,浓妆,长长的睫毛扇了几扇,看来很得学生们喜欢。

见硬拗无用,大伙纷纷散去,留下我还站在原处。

“你就是张家玮吧,我听宗桓说了。”
“怎么样了”现在我只关切铭宇的情况。
梅青摇摇头,“他很好。对几个各方面都跟的吃力,或是努力不够的学生来说,时常挨打是家常便饭,但能让宗桓打成这样,可就少见了。”
“能进去看看吗”
梅青浅浅一笑,“你等等”
隔着帘子听见梅青低声跟铭宇说了几句后拉开帘子,
“过来吧”
铭宇趴在床上,没什么血色,垂着眼没出声。
身后盖着一块薄薄的被单子,
我是想看,又不好看。
感觉他心里气我,但不敢发作。
后头王宗桓大步走进,问都没问就拉开薄被单瞧了一眼,臀上大片的青紫红肿,惨不忍睹,但王宗桓没有任何表情,旋即盖上,
“老师”见是王宗桓来,铭宇忙撑起上身,
“还趴这做什么,不让人下班?”他往铭宇的头一拍,
转头说,“青谢了”
“诶”梅青跟他十分熟稔,点头退开。
定睛一看,王宗桓颈上戴着锗炼,跟梅青左腕上银红色的手炼,似乎成对。
两人年纪相仿,王宗桓一副山寨大王样跟梅青这妖媚女人倒颇为登对。

楼主 阿欢少年  发布于 2009-11-07 22:29:00 +0800 CST  
【三】< 宗桓。> 7   作者:欢

我见铭宇不敢拖延,快快的从床上下来整理好衣服,
乖乖的站在王宗桓面前听他几句吩咐。
说着什么听不清,
一旁梅青收拾妥当,将医护室灯一盏盏熄了,我们都顺势退出门外,
王宗桓睨了我一眼,也不说什么就径自走去,
正好,跟我同一个方向。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
头也不回的往符征办公室走,
在那条长廊上,
我距离他最近的那一秒,
不偏不倚的听见他口里冷哼,“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你什么意思”我大步上前,
他无意理我,自己快步先行,直走到符征办公室门外才停下,恭谨的在门外轻敲两下,听得一声“进来”,将门推开。

楼主 阿欢少年  发布于 2009-11-07 22:29:00 +0800 CST  
【四】< 不可儿戏。> 1   作者:欢

我看出来,这两个人的关系是非同小可的。

“哥”王宗桓倨傲的神采始终都在,但进到这间办公室,彷佛带着更多的敬意。
没有预期的烟草味,一阵淡淡的柠檬蜜香气,酸涩中带着甜腻,充满整个室内。符征却穿着一件羊毛衫,坐在桌前,掩不住疲惫神色。
似乎身体不适。
不可能连我都看出来了,王宗桓还看不出来。
“哥…”王宗桓关切的话尚未出口,符征摆摆手要他别说。
“我们由小到大,从个别到整体的来讨论这件事。”
“宗桓”,从侧面看符征的表情再威严不过,就连王宗桓那山寨头子气势也要弱上三分。“我再说一次,学生休息室是倾谈用的,不是拿来教训学生,不要让我一再提醒你。是不是还用我说的更明白,你的优秀不是你可以踩过界的筹码。”
“对不起”王宗桓的眼眸变得黯淡。
“道歉无用。我不原谅这件事,尤其是你。”

“至于你。”突然矛头指向我,“我有没有说过,这个场域里,你不扮演任何指定外的角色。”

正说着话呢,符征站过办公桌前,左手抵着桌沿,那个地方,正是几天前,冷不防将我按住的地方。我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一本看到一半的漫画周刊倒扣在桌面上,与他说来就来的凶悍主管形象,很不搭调。

此时他不肯放过我的眼睛,无比“耐性”的复述,逼问我:“我有没有说过,在这个场域里,你不扮演任何指定外的角色?我有没有说过,见习教师的身份,没有变更任何教学现场决定的权限?”

我一怔,
往后退了一步,

“显然你想证明你的学习能力有多么薄弱。我的要求并不过分,而你连一样都做不到?!”
我避无可避,忙应道“长官,那是要看状况的”
“你讲,什么状况?”
“起码,我事前没有被告知要对学生执行处分,我没有心理准备”
符征偏头,质问“宗桓,你的工作任务是怎么分配的?”

楼主 阿欢少年  发布于 2009-11-07 22:30:00 +0800 CST  
【四】< 不可儿戏。> 2   作者:欢

这场本该是茶杯里的风波,隔天旋风般以各种版本传遍了班里班外。

凯蒂对我是不错的。她虽然是个年纪好轻的工读生,却比我资深许多,拥有着那种不讨人厌的八卦性格和娇小的体格,成天像枫鼠一样钻来钻去,各种情报都不会放过,也从不delay任何交办任务,体力永远用不完,机灵的应变能力,是担任门面的最佳人选。

“听说,你惹上红人了?”凯蒂趁我去吧台讨杯咖啡时,见四下无人跑过来。
“说谁阿”
“王宗桓阿”
正是不知从何说起,
梅青妩媚的身影从吧台里面站了起来,
“阿,梅姐。”
梅青微微点头,笑着,看着凯蒂说,“你们聊吧”

可凯蒂哪敢再聊,她一见到梅青,眼珠子转了几转,立马消音,还一脸“好在没说”的表情,着实可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一见到梅青,就宛如被绑到盘丝洞里,应该早不属于我的青涩心情,淹过了头。

陌生又熟悉的香气,在吧台,在梅青的手上。

“正好,我忙着,你能给符征送去吗。”今日桃红的唇膏,分外嚣张。
她将托盘甩到桌上,放上两壶热烫的茶饮,从怀里抽出一面薄方镜,一条口红,唰唰的写下“柠檬蜜/ 柠檬水”
原来是柠檬蜜。

红人?走在前往符征办公室的长廊上,我琢磨着凯蒂可信度一向标高的情报。
为什么他会是红人呢。固然我感觉到符征与他之间存在一种默契,但王宗桓目中无人的自我意识,作为理应鞍前马后的红人,也太不协调了些————

“你的工作任务是怎么分配的?为什么你交办的事情会造成这么离谱的误差?”符征语气不善。
“在完全没有告知张老师的情况下,让他处理执行事宜。如果这是造成错误的最大理由,应该归责于我。”
正当我试图做无罪答辩的时候,王宗桓承认起来却毫无迂回,不见任何畏色。
突然我既不轻松,也不惬意。
“还有呢”
“没有指示关于执行者裁量处罚的空间应该有多大。如果这是造成错误的第二理由,也应该归责于我。”

话说的可真好听,现在才来说既然统统归责于你!我听到这不禁气结:“如果这件事不是我的就是你的责任,你去处罚学生做什么?”

“几时,意识到这个结论的?”符征接着问,当真恐怖。
“…那大概是打了铭宇之后罢。”王宗桓却有意敷衍这个问题。
“鬼扯!”符征骂了一声,“宗桓,在我面前,毫无保留。几时?”

气氛凝结在三个人的沉默不语中。等着王宗桓认栽。

“从头至尾,我都知道。是我没有交代清楚,我的行政疏失,结论正确,但结果不会改变。不管我是早或迟意识到这点,不管我是不是真的这么认为,不管您事后会不会来质疑我,我都还会这么做。”
“你处罚学生时,与他人毫不相关?”
“当然。”王宗桓肯定。“铭宇,我要他搞清楚---你可不是新人。只要有一点点逮到空想分散责任的心思,我就不会饶他。”

我分辩道:“名也是我签的,你却要求他只能听你的,难道在场不全是他的老师吗?听从老师的话,怎能说是分散责任?”

“有所为有所不为,他清楚的很。换了哪位老师都一样!原则问题是不变的。既然不清楚,更有必要让他记清楚。”

为什么王宗桓总那么擅于自己下结论。
为什么,我总像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沉思间----------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一个甜美的声音打断思绪,
“你能不能别这么阴魂不散哪!”我真是被打败了。
“能!请我吃宵夜吧”凯蒂眨眨眼,笑得灿烂。我注意到她涂上上班时没有的唇蜜。
“没空”我双手一摊。
“下班不就空了”
“你没见我现在还要去找大老板吗”
“等你阿”
“拖到几点不一定,大小姐改天吧”
“那好”凯蒂低头从包包里翻找什么,一头橘色短发轻晃,“给我你的手机”
“抵死不从”我嘿嘿笑道。
“哪天你没进办公室,人家问我怎么办,你不给,我乱编派行踪喔”
没辄。
正要开口,“家玮!”大老板今天的声音明显沙哑,他开门喊我,招手让我进去。
“路上小心,明天再说吧”我赶紧面露歉意,摆脱掉这只烦人的橘色大枫鼠。

楼主 阿欢少年  发布于 2009-11-07 22:31:00 +0800 CST  
【四】< 不可儿戏。> 3   作者:欢

所谓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狗用。
符征给了王宗桓这个权力,同时给了我一个承诺。

甩掉凯蒂,我快步捧着梅青交代的茶进去,
符征已经坐回办公桌,正低头签注一份公文,左手按着太阳穴,眉头紧皱,看样子相当头痛。
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一句“谢谢你,放着就好。”便没再理会了。
反倒是上了口红的那方薄镜,他抽起看了有三秒之久。

我还想说句什么,
“做什么,快回去班上。”他头也没抬,低声轻斥。

九点课后负责整理六间大教室,将学生成绩和学习情形逐一登录计算机,所有休息室的地板擦洗,这一切,托了王宗桓给的大好机会,全都落我身上。
“至于这些本来都是谁的事,你就不需要知道了,没做完都算你的。”王宗桓刻薄的交办。
这厮,只要给他拿到一点权柄,就用到彻底,着实可恨。
尚待整理的教室亮成一排,
王宗桓并且丢了成堆的家长访谈纪录在桌上,等着我作分析汇报,
我悲哀地看着所有人一个个先我而去,对我投以同情的目光,却没人敢多嘴半句,谁叫王宗桓是这些“小人们”的顶头上司,就连凯蒂,看到我这狼狈模样,临走前才想问候那么一句,
“凯蒂,没事想加班是吗”就给王宗桓这么一唬,飞也似的窜逃了,好个能同享乐不能共患难的阿。

王宗桓除了自己带的班之外,身兼教学部执行长,自然是非常多人的顶头上司。
托了老大明确的指令,此刻也成了我的。

换个角度想,能给大家休个假,做做有益身心的事,此刻跪在学生休息室地板上卖命擦洗的我,也不算没有贡献吧。

夜间十一点半,赶着做完这些事,爬到符征面前,不得片刻松懈工作时数即将逼近12小时的我,已经浑身乏力,腰痛的不行。
“累吗”符征问。
我摇摇头。其实他看起来比我还累。眼睛泛着血丝,气色差不说,整个人传达出深深的疲倦,看上去很需要好好睡一觉。

每天等我把该做的事都做完,来找他。这就是他给的承诺。这个承诺挟着巨大的压力,逼我得在时间内更卖力去完成任何交办任务。

“有件事…”
“讲。”
“让一位专任教师负责这些打扫整卷工作,似乎未能充分运用教师的教学专业。”我强烈质疑王宗桓分明在整我,决定第一时间反映交办任务的适切性。
“确实匪夷所思”符征愉快的说,“休息休息先。”
他倒了一杯放在咖啡壶里热着的柠檬蜜给我。
酸涩感被蜂蜜包裹起来,味道十分温和,我想起梅青危险的
身段,甜腻的笑。

坐在沙发上,热饮让全身的疲累紧绷迅速放松下来,可是丝
毫没有减缓我内心的不满。在暖暖的立灯包覆下,我瞥见桌
上随意扔满他热衷把玩的名表和旅游杂志,王宗桓送过来一
落落整理得四四方方像新打印刀裁出来的营运报表,都已代
为决行仅仅送他过目,却还是整篮被大老板丢在脚下地板
上,静默无声,看来丝毫引不起老板的兴趣。
学生也好,盈亏也罢,
这个地方,可真有公平正义?你可真的关心?

楼主 阿欢少年  发布于 2009-11-07 22:32:00 +0800 CST  
【四】< 不可儿戏。> 4   作者:欢

符征站在办公桌后把那堆离题的东西都扫进抽屉里,让我坐
在沙发上休息,在温暖的灯光和热茶梳理下,累积了整天的疲累紧绷迅速缓解,可是丝毫没有减缓我内心的不满。
这地方,可真有公平正义?
难道让孩子在平等而尊重的环境下以合适的步调成长,不是
我们的责任吗。我们不该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速去检讨改善
吗。

慵懒的Desafinado,软语呢喃。
昨夜的高压气氛,符征是高高提起,却轻轻放下,有惊无险。
我或王宗桓,都没有因此受到真正的责备。
身体不适的符征,少了那么点杀气腾腾。

回想当王宗桓脸不红气不喘,自以为是的坚持他对铭宇的
处罚完全没有过当时,我还想争论,
符征却以“行政责任就讨论到这里,剩下的是教育方法的门
户之见”从中打断,请我们都坐到沙发来。
他语气和煦,带着邀请:
“家玮,当晚宗桓不在,你本可以来问我或是还在教室的任何导师。但是你没有,显然你对你的作法有明确的想法。”
我犹豫了一下,但符征在等我说话。
我知道我不可能推倒整个制度。
但是我还是想说,它绝对是有问题的。
“我认为…如果制度设计为分级分类,均一标准,把处罚孩
子弄得像在扑杀畜生,对孩子是否真的有帮助。处罚必须是
基于他对自我的认识,对于错误的认识,而现在的他,连是
否觉得自己考的很差,是不是真的想好好用功这个最基本的
问题都回答不出来。”
王宗桓斜倚在沙发上,冷笑道“差不差,根本不是他们自己
说了算。”
“难道你说的才算?那是你的人生吗?”我回的很不客气,
不假思索,忘记了他还是我的指导老师,接着说“如果我们
从未引导学生了解他的需求和限度,处罚就形成无效的干
涉”
“甚至,我也不认为处罚一定有存在的必要。当我们充分的
让他意识到自我想去到的方向和不足,他就会产生自发性改
变的动力。”
符征专注的听着,并不觉得我态度有何不妥:“那你认为应
该怎么做呢。”
“致力于引导才是身为老师的职责。”
王宗桓轻蔑道:”大少爷,引导两个字,你来说恐怕还太早。教育可不是儿戏,你也不是卖房子的sales,对方买不买帐,买的又是什么东西,冲动之下的决定付不付的出代价,都影响着他的一生,在你所想象不到的经验基础上,你要怎么让他买帐呢?你抓得准方向吗?如果他迟迟不买你的账,你是不是打算甩手就走?”
话语言犹在耳,符征身为整件事的仲裁者,却全然不置可否,
只说了这段令人费解的话“家玮,我欣赏你的直接,在我这
里,没有任何人拥有应得的特权或同情,只要在这个基础上
直言讨论教学方式,我都是欢迎的。”

今晚的符征跟昨晚一样,没有太多的训示,
他只是倒杯热茶,让我独自坐在这儿,静静的想。
离去时,符征才突然想起似的对我说,“我为你的认真工作
态度感到骄傲,关于你刚刚提起那个交办任务适切性问题,
我建议你,放下心中预设,先询问你的直属上级。”

***

我并没有在隔日课后,询问我的“直属上级”。
事实上,我已经不可抑制地把一切都混为一谈了,我觉得他
在整学生,也觉得他在整我。看他的教学方法不顺眼,同时
更看不出他对我的工作安排有何深意。

独自半跪在地上把教室里讲桌前的几张碎纸片捡起来,落寞
的想把它拼回原状。
今晚是发模拟试卷的时间,
王宗桓采取的方式是,让学生自行就自己各科目做错的地方
查找答案。
他手上则拿着这次的数学试卷,一个一个叫过来桌前“了解
学习问题”。
“卫宇佑。”
“卫宇佑。”
“卫宇佑!”王宗桓一声断喝,这位刚才忙着跟后面同学聊
天的宇佑惊讶的拔起身子,赶忙往讲桌走,可是走没两步,
卷子已经在王宗桓手中撕烂,抛到空中,散落一地。
“叫三声不到,零分计算,今天你可以回家了。”王宗桓严
厉的命令没有让对方接话的余地。
这位瘦小的男孩不知所措,站在那一愣当场眼泪就掉了下
来,
王导的规矩,从来没人敢说什么。

我想把这张试卷补起来还他,可越是急着想拼起来,反而扯
破更多。
符征在等我,没有时间耗在这个事上,索性从随身公文包里
抽出一本书,把纸张都夹进去,晚上回家弄吧。
正在手忙脚乱之际,不待来人发声,眼角余光我就感觉到远
远一团橘色不明物体,躲在桌子下,一步一跳的迂回前进,
干什么,这家伙当打野战玩漆弹吗,我暗自好笑。
“我这,不是正惹到一红人吗?你最好离我远点~”我调侃
她。
“你这男人怎么这么别扭又记仇阿”凯蒂上前用右手肘把我
撞的,
没个防备,一没跪稳险些被推倒,
“你个男人婆,力气这么大,这星期做过最娘的事是什么
!”我这不是已经够倒霉了,还来闹个没完。
“那你这星期作过最MAN的事又是什么呢”凯蒂一脸嘲笑。
“我平常都MAN的很。”
“哈哈”凯蒂大笑两声,真是太侮辱人了。
“要说男人,得像王宗桓那样,果断,不苟言笑~”
“花痴,王宗桓也是你叫的吗”啧,会恐吓恐吓人就叫男人?

说鬼鬼到,王宗桓不知何时站在教室门口,正瞪着我俩,往
里吼道,“游凯蒂,我观察你最近闲的很,极大的空闲正是
创造力最活跃的时间点,下星期的家长说明会企划案就交给
你去做!”王宗桓并且补述,“立刻。”
我连暗笑都省了,对着脸已经黑掉的凯蒂就是大笑,“创意
心理学研究的确有此一说,真是有劳大小姐了~”

楼主 阿欢少年  发布于 2009-11-07 22:33:00 +0800 CST  

楼主:阿欢少年

字数:85621

发表时间:2009-11-08 06:0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2-12 23:21:29 +0800 CST

评论数:312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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