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渊浅】三生三世宿桃眠(平行世界向)

诛仙台这地方于神仙而言自来是个不祥地,等闲的仙站上去半点法力也使不出,素素大约不会占下风,他心中微宽了宽。可待他皱眉赶过去时,虽没见着素锦加害素素,却正见着素素一手将素锦推下了诛仙台。素锦那身花里胡哨的宫装搭着围栏一晃,他一颗心诧然提紧,倘若那昭仁公主出了事……
他翻下诛仙台将素锦救上来时,已察觉她的眼睛被台下戾气所伤。那一刹那,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竟是五万年前桑籍的那桩事。他记得,桑籍所爱的那条小巴蛇不过因了在天宫的骄纵,便被天君一道令旨关进了锁妖塔。那素锦似乎说了些什么,他全没在意。三年前那一回他闪身撞上鲛人族的斩魄神刀时,心中也没沉得这样厉害。素素扑过来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推她,夜华,你信我,你信我……”
她不停申辩,模样可怜,他看得心中一痛,可头两年她实在被保护得太好,不晓得现下的这个情状,她这样做派更易落人口实。素锦捂着眼睛低低呻吟了两声。守在远处的几个小仙娥已提着裙子小跑过来。
多年对阵练就的临危不乱令他在片刻间恢复理智,心中已有了个将这桩事囫囵圆满的算盘。可这桩事本就是天君的算计,争的便是谁的动作更快,时间更充裕。他被支在北荒半年多,又如何能在此事上赢过天君。那算盘尚未开拨,便被天君座下的几个仙伯截住了。
书房中,天君正邀了几个天族旁支的头儿议事。这几个头儿哀怜昭仁公主的身世,一向照顾素锦。见着素锦这等模样,全怒火中烧。
天君一派端严坐在御座上,喝了口茶,淡淡道:“素锦她是忠烈之后,合族老小皆为天地正道抛了头颅洒了热血,我天族本应善待她,此番却让她被一介凡人伤得这样,此事不给个合宜的说法,未免令诸位卿家心寒。”
他不愿将她扯进九重天上这趟浑水,小心翼翼又小心翼翼,可终究躲不过。
素锦应景地抽泣了两声,几个垂首立在一旁的头儿首领们敢怒不敢言,天君
仍端严地瞧着他。他一身帝王术五成皆是从御座上这老头儿处悟得,合着桑籍的事略略一想,约摸也揣测得出他在想什么。
素素有否将素锦推下诛仙台已无甚紧要。天君摆出的这出戏临近收官,他坐等自己这不长进的孙子不顾一切为那凡人开脱,激怒书房中立着的几个他特特选出的莽撞臣子,好借着下方几位臣子的口,将那凡人判个灰飞湮灭。他坐在这高高的天君之位上,最晓得怎么对他的继承人才是好,怎么对他的继承人又是不好。  房中静默片刻,素锦低低的抽噎声在半空中一拨儿一拨儿打转。
他双手握得泛白,却只恭顺道:“天君说得很是。方才孙儿也没瞧得真切,只听天妃说素素这么是无心之过。纵然是无心之过,却也令天妃的一双眼受伤颇重。这双眼,素素自然是要赔上的。身为凡人却将一位天妃推下了诛仙台,虽天妃晓得她是无意,但素素如此确然罪无可恕,不晓得判素素受三年的雷刑,可否令天妃同众卿家满意?”
天君等了半日,却没料到他说出这么一番识大体的话,众臣子无可挑剔,只得连呼太子圣德,无半点偏袒徇私,他们做臣子的十分满意。
天君冷着一张脸无奈点头,准了。
他再上前一步,继续恭顺道:“素素她曾有恩于孙儿,天君教导孙儿,得恩不报,枉为君子。当初既是孙儿将她带上的天宫,如今她出了这桩事,自然当由孙儿负起这个责任,她腹中还有孙儿的骨血,于情于理,孙儿都须得再求一求天君,让孙儿代她受了这三年的雷刑。”
他一套话说得句句是理,天君脸上没什么大动静,待他话毕,只低头喝了口茶,复抬头时面上一派祥和,再准了。
他虽亲眼见着素素那一推将素锦推下了诛仙台,可终归眼见为虚,心明是实。素锦和天君的计谋,他自是懂的。他手攥的拳又紧了几分,赔眼是顺天君的半口气,顺素锦的半口气,顺那几个头儿首领的半口气。
他想着,神仙同凡人扯上干系,这本已是乱了天数,便最忌讳纠缠不清。老天自会将这些纠缠理顺扯清,譬如素锦欠素素的,今日不还,老天总有一日会排一个命格在她头上,令她连本带利还个彻底。纵然老天爷不安排,他终有一日也会替素素讨回来。
他不想她受到伤害。可他不晓得,纵然他有滔天的本事,也无法保她一个周全。因这个劫难乃是她的命中注定。而伤她最深的,是自以为护她周全的他。
素素被剜眼后,他亦即刻前往第三十三天的神霄玉府领那雷霆万钧之刑。雷部主神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刚严正直,丝毫没因他是太子便有所放水。那万钧的雷霆虽丝毫也伤不了人命,但每一道落到身上,却痛苦如元神被瞬间撕裂,是个安全又折磨人的刑罚。他每日都须得承四十九道雷霆加身。便是素素分娩那日,也不例外。身上的伤痕一道叠一道,十分狰狞。他怕素素发现,惹她担心,便再不敢到一揽芳华陪她过夜。
待素素生产后便送她回俊疾山已是遥不可及的幻梦,既然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伤害,他想,他便要一生将她栓在身旁。他那时并不晓得,这不过是他一相情愿的痴心妄想。他深爱的那个人,那个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她得到幸福。因他不过是她飞升的情劫。他注定是她飞升的情劫。不是他,也会是别人。他不晓得命运的残酷。是他剜了她的眼,是他伤尽她的心,他自以为护她周全的方式,于她而言,却是诛心之劫。
诛心之劫,诛的是她,亦是他啊。
素素跳下诛仙台,他亦决绝地跳了下去。诛仙台不过诛神仙的修行,若是寻常,本要不了他的命,可他刚受了雷霆加身,没半分力气,这么一跳,摆明是寻死。天君本以为逼死那女子后不过令他这孙子消沉几天,从此后他仍是九重天上最完美的天君储君。他没料到他孙子将那女子看得这样重。从凌霄殿一路赶到诛仙台将他救上来时,他已近油尽灯枯。那一瞬间,高高在上的天君刹那苍老了许多。
他那一睡便是六十多年。醒来后万念俱灰,不晓得为什么自己要醒来。他的母妃乐胥瞧着不忍心,从药君处拿了颗忘情丹放到他跟前,他却只是淡淡一瞥。虽则情伤的痛苦像钝刀子割肉一般时时凌迟着他,但他觉得,素素是他五万年来生活中唯一的色彩,若连这唯一的色彩也抹去了,他便再不是他了。虽然痛苦,但他不愿忘记她。
他对素素的执着便也是素锦对他的执着。可素锦对他的执着却害死了素素,他是真的想杀了她。洗梧宫跟前青冥剑当胸刺过,穿着大红嫁衣的素锦不可置信低喃道:“为什么?”他觉得无趣,只反手将剑抽离,冷冷瞟了他一眼,转身踏入宫门,一扬手,紧闭了洗梧宫的大门。
但素锦实在太好强,她从小虽是个孤儿,七万年来却一直顺风顺水,只有他,一回又一回地令她栽跟头。她当着八荒众神将本族圣物结魄灯呈给了天君,三月后,成功住进了洗梧宫。
一转眼三百年匆匆而过。
所幸,老天爷并不如想象中缺德。劫缘劫缘,他同她的那一趟劫熬过了,便该是缘了。
三百年后,在折颜的桃花林中,他遇到一位女子,轻薄于他。
第二日东海水君的水晶宫中,那女子矮身坐在一张石凳,听着另个女子教训他二叔的夫人。她伸手去拉他二叔夫人时,衣袖露了露,是道熟悉的伤疤,那是他于东荒俊疾山见到她时,她手腕上便有的。
他脑中轰地一声。从珊瑚树的阴影中走出来,唇边携了丝三百年来皆未有过的笑意:“夜华不识,姑娘竟是青丘的白浅上神。”
话语是对她身旁女子所说,眼眸凝视的却是她。
素素,素素,五万年来生活中唯一的色彩,他终是又寻到了。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4-08 16:42:00 +0800 CST  
夜华番外(三)
那一年,千顷瑶池,芙蕖灼灼。他挚爱的女子,当着他的面,决绝地,跳下了九重垒土的诛仙台。
他毅然决然,跟着跳下诛仙台。她是他人生中唯一的一抹亮色,她怎忍丢下他。
诛仙台的戾气割的他遍体鳞伤,却也拼凑起他残缺的记忆碎片。
他不只是九重天的太子夜华,他更是父神次子,掌乐司战之神墨渊胞弟。那么九重天于他,本就可有可无的,他便再无什么忌讳。
他从未觉得天君有半分好,只是天君给他取的名字,实在是好。他恍惚想起来,昆仑虚莲池,青衣少女笑嘻嘻点着他的莲瓣,说要给他取个名字。她说他那金光,总是在晚上才看的见,不如,叫你夜华。
东海之行,天可怜见,他五万年生活中唯一的色彩,终是又在他眼前。三百年前是他错了,以错误的方式自以为是保全她。她忍弃他,毅然决然跳下诛仙台,该是怎样的心灰意冷、万念俱灰。
若她怜他,念他从未爱过人委实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爱她的方式,可以心软原谅他,他今后定事事听他依她再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连宋说,脸皮不厚,讨不着媳妇。夜华奉为真理,牵着阿离的手,一溜云去了青丘狐狸洞。
天君只道他去和青丘白浅诉衷情,本来一条缝的眼睛乐得直接是没了。
白浅倒没拒绝他,于是他拎着阿离入住了青丘狐狸洞。
俗话说,想成功攻克恋人,先要取得她身边伙伴们的拥护。想取得她身边伙伴们的拥护,唔,夜华想了想,控制住了她们的胃。
青丘的伙食实在不好,天天啃枇杷,他的素素怎么受得了。
从此,夜华乐颠颠地成了青丘的伙夫,推了白浅要给她选的一众徒弟。
他以白浅为幌子入住狐狸洞,自然是欠了白浅人情,欠人人情终要还,想那青丘白浅对他大哥也是痴心一片,他顺水推舟半掩半透的表明了他真实身份,又给了她结魄灯,取得了白浅的信任。
一纸婚约乱点鸳鸯谱上的人,此后便成了盟友,他在追素素的道路上乐此不疲,当然如果可能,他不介意帮他大哥讨个大嫂,反正多个白浅做大嫂,他实实在在吃不了亏。
他长在天宫,天君让他断绝情爱,他又怎么有心存天下苍生的大爱。可如今,他有了昆仑虚小金莲的记忆,想起昔日素素吐露的心声,他自然要向她心中峥嵘好男儿看齐。唔,他是有些嫉妒他大哥,司音也就算了,怎的一个素素,也这么地崇拜他呢。
好在,素素对他大哥只是崇拜,她在昆仑虚时,最照顾的是他这朵小金莲,每日相伴最长的,是他这朵小金莲。
他厚着脸皮,死缠烂打,素素终究是心软,看在阿离的面子上,和他回俊疾山住了几日,他乘热打铁,再也不做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说的葫芦,他一五一十跟素素说了他要去趟东海瀛洲,给他大哥墨渊,讨得一味神芝草。
当然,他还是舍不得让素素和他同去,有阿离在,素素应该不会出了俊疾山。
本来,以父神留给他一半的仙力加他数万年来兢兢业业修的仙力,杀四头凶兽取个神芝草沉个东海瀛洲还是没太多问题的,可谁知老天爷总是喜欢拿他开玩笑,他念着玄女是素素姐姐没有出手宰了她,她却在他背后阴刀子。
他方想转手给她一剑,谁知素素挡在了他的身前,那一剑正中她的心口,她蜷在夜华怀中,一张惨白的小脸,嘴角溢出丝丝血痕,一袭青衫被鲜血染上了红花。她笑着抚摸她的脸说她想她还爱她。只这一句话,她便昏了过去。
他又惊又喜又悔又痛,抱着她脸色苍白、眼眸通红,便是连身后扑来的凶兽,他也不想管什么了。
好在他神一样的队友都在,白浅斩杀了偷袭他的凶兽,折颜拍着他的肩膀说素素不会有事的。
他长在九重天,并不是个相信别人的。
白浅蹲下来与他对视,目光言语坚定,他才有些信了。
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果然医术是极好的,他看着素素苍白的小脸一点点凝结起血色,睁开了眼睛。
他觉得,今后他的人生,每天都会是好日子。
九重天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这一生的父君,平日懦弱的央错,大义凛凛地说他杀了父神的四只凶兽,有违天规。天君想了想,罚他去凡间历劫。
去便去吧,反正素素说了,她会陪着他。
谁知天君不开眼的还让司命给他送来了忘川水,喝便喝,他不信那一杯忘川水,他就能忘了素素。
下凡的那刻,他听得昆仑虚钟声一声一声响彻四海。他一母同胞亲哥哥,掌乐司战的墨渊上神,终是醒了啊。
他交代司命捎个话给素素,她作为他的媳妇,替他拜访下大哥也是极好的。有了大哥做后盾,历劫归来时这九重天的太子,做不做都无妨了。
他没想过,素锦的执念那么深,他下凡历个劫,她都能追来使绊子。好在素素已经不是当年的凡人素素,他也不是当年的他,他定眼瞧着素素宣誓着对他的主权,心里那个欢喜啊。
历劫归来时,素素去昆仑虚看阿离,他则是回了九重天,亲手剜了素锦的眼睛,派天枢送去了昆仑虚。
他的计划已是天衣无缝,谁知结局更是欢喜。
新账旧账一起算,即还了素素公道,又成了他和素素的婚事,且从今往后,她是他唯一的妻。
他真心实意地感激,当日和天君说了两句,就携着素素回了昆仑虚。
谁知他等了多半日,他大哥才携着十七小徒弟步进了大殿。
他迎上去行礼被他大哥一把扶住,一家人无需这些繁文俗礼,真好。他在昆仑虚,感觉到的是心安。
唠了家常,他大哥携他回房相商要事,商量的自然是封印东皇钟一事。他大哥元神即已回来,擎苍怕是也快破钟而出了。
他和大哥商量了许久,商讨出个较为妥行的法子。
他和素素在昆仑虚住了数日,一日他弹着凤求凰给素素听,互诉衷情时,被白浅那只笨狐狸给破坏了气氛。
他还是一只小金莲时,便是司音是个笨狐狸,可他没想到,白浅真的是缺根筋啊缺根筋。素素朝他使个眼色,他离开时心里那个感叹,默默为他大哥掬了数把同情泪水。
一曲凤求凰弹了九万年,那只笨狐狸都没听出来,大哥,你节哀。
那是夜华头次觉得生在九重天还是有些好处的,若是他跟着的是他大哥而不是连宋,怕是现在,还讨不着媳妇呢!
路漫漫其修远兮,大哥,你将上下而求索吧!
人算不如天算,他和大哥商量的法子本来很是周全,谁想到竟因离镜一事,擎苍破钟而出之日提前了。
他和素素赶到若水畔时,白浅已和擎苍缠斗了片刻。他抬手一个捆仙索,将素素丢给了土地,拎着青冥剑冲向了东皇钟。
白浅是要做他大嫂的人,他自然不能让她有事。
以他的功力,和擎苍相抗,虽不得和大哥联手一起那么轻松,可也是赢了。
谁知天不怜见,擎苍竟将他的命同东皇钟连在一起。
他尚未来得及反应,白浅飞身向东皇钟扑去,他徒然伸出手,没能拉住她,看着她扑进了熊熊红莲业火中。
他听的一声撕心裂肺的不,是他的大哥。
他大哥倒拎着轩辕剑径直朝东皇钟扑去。
钟体晃了一晃,仿若从地底传来的恶鬼噬魂声,那声音渐渐汇集,像是千军万马扬蹄而来,哐当一声巨响,化为万千碎片。
一个黑色身影紧拥着一个血色身影跌落下来,白浅靠在他大哥的臂弯中,一张惨白的脸,嘴角溢出丝丝血痕,笑靥如花,一袭白衣已被鲜血浸的透湿。
青丘白浅是个可敬的女子,她临死表明心意,喂他大哥吃了忘情丹。
可情到深处,怎的会忘?
他看着他大哥抱着白浅,堂堂战神哭的撕心裂肺、泪如雨下。
他紧紧圈着素素,素素在他怀中,哭的泪眼涟涟。
他回了九重天,将东皇钟之事禀明天君。
素锦身为守钟仙娥,未能恪尽职守,临阵脱逃。依天族律法,贬下九重天,投畜生道,受轮回之苦,经百世情劫,方能转世为人。
他自然知道,哪怕他大哥吃了忘情丹,亦是忘不了。他自然知道,他大哥用了禁术,将元神和白浅生生绑在一起,陷入沉睡。
可天君恐史书记载惹其想起前尘往事,徒惹心殇。故命史官改了天族史策,九重天史书中再无司音神君和白浅上神。此后,狐帝幺女,青丘白浅上神;昆仑虚墨渊座下十七弟子司音,四海八荒踪迹全无。
他和素素一起,等了五百二十年,昆仑虚的钟声终又响彻四海八荒。
他的准大嫂,圈着他大哥,愣是在昆仑虚山洞静养了大半月,连他都不得见。
他和素素的婚事定在正月二八,他大哥和白浅的婚事亦定在正月二八。
正月二八是个好日子。昆仑虚后山的桃花簌簌迷人眼,昆仑虚莲池万千芙蕖绽放,红霞漫天。
他拥着素素,他大哥拥着白浅。万仙齐贺,把酒言欢。他和大哥看着身前给他们挡酒的小娘子,相视而笑。
这一生,真是圆满。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4-08 18:23:00 +0800 CST  
楼主有话说:
关于为什么文中总是说正月二八是个好日子
是因为剧版播到师父醒来的日子是二月二十四
农历的正月二十八
楼主看了一下
今年正月二八宜纳采、婚嫁……
可算是个特别好的日子
故楼主把墨白大婚之日定在这天
至于为何文中总说来年正月二八
是因为无论是墨玄白素
还是醒来的白浅墨渊
都需要一段甜蜜过渡期啊
但是正月二八往前总共才27天
只能往后推一年啦啦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4-09 12:56:00 +0800 CST  
今天暂不更新
楼主在整理小说
打印出来了
并且做了封面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4-10 14:28:00 +0800 CST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4-10 15:08:00 +0800 CST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4-10 15:20:00 +0800 CST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4-10 15:37:00 +0800 CST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4-10 16:25:00 +0800 CST  
素素番外(一)
那一年,千顷瑶池,芙蕖灼灼。她,当着他的面,决绝地,跳下了九重垒土的诛仙台。
诛仙台的戾气,将她伤得体无完肤,却也正是因为那可敌千千万万绝世神兵的戾气,劈开了她额间的封印。她从未料到额间那颗朱砂痣竟是两百年前,鬼君擎苍破出东皇钟时,她为白浅挡了他最后一击时,被他种下的封印。它敛了她的容貌记忆和周身仙气,将她化作了个凡人。
她在俊疾山住了两百年,她不知自己是谁从何处来,平平淡淡过得很是寂寞。因那寂寞,她时不时救些许动物回去,她总想着既然她救了它们,它们就该留下陪着她。
它们之中,她最想最念是一条小黑蛇。那条小黑蛇,是她此生见过生的最俊的蛇,头上还有两个角,真是与众不同。她喂它吃生肉,它不吃,她想了想,亲了它一下,蛇身往后一抽,蛇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生肉,不情不愿地吃了。
真是一条害羞的蛇啊!
那条蛇伴了她数日,之后她救了只老鸹,养好放走去看小黑蛇时,它却不见了。她哭了许久,只觉得小黑蛇对她而言,和其他救得动物是有些不同的。
她越发地寂寞。
直到有一日,她拉开摇摇欲坠的茅棚门,看见了个鲜血淋漓的男子。
她十分惊恐,立时将他拖进了茅棚中。她从未给人止过血,样子很是笨拙,给他上药的手抖啊抖啊的,一勺药汁大半都要洒在地上,剩下的一半有小半洒在他袍子上,剩那么几滴,大约能有幸晤得他的伤口。
她急忙转身添草药,回过头时,他的伤口竟自行愈合了,惊得目瞪口呆。
她不大放心他,留他在茅棚里修养几日,她不想他离开,直到第十二天的上头。
第十二天大早,她想了又想,端了一碗粥到他跟前,委婉表示,她一个弱质纤纤的女流之辈,养个把小动物倒不成什么问题,但要养活他一个大活人着实有些困难,眼见着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大约也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她一番话说得吞吞吐吐,她实在不想给他下这么一道逐客。
他端起粥来喝了一口,淡淡道:“你救了我,我自然要留下来报答你的。”
她连忙摆手道不用,他没答话,只不紧不慢将一碗勉强能入口的粥仔细全喝了,才瞧着眼巴巴的她淡淡一笑,道:“若不报答你,岂不是忘恩负义。不管你受还是不受,这个恩我是必须得报的。”
她心乱了又乱,脸色青了一阵白了一阵。
他托着腮帮瞧着她,他看她的神情很是专注。她狠心一咬牙,说了句:“你若非要报恩,不如以身相许。”
他猛地被呛到,咳嗽了几声,惊讶地抬头看她。
她脸红忐忑地解释,她怕一厢情愿,她真的是很寂寞。
谁想他笑了笑,很爽快的应了。
他们对着东荒大泽拜了天地发了誓言。洞房花烛这一夜,他们缠绵后,她熟熟睡去,觉得很是圆满。
冰天雪地里,她委屈地看着眼前熊熊烈火中的房子,眼睛红红忍着泪。她不过是想给他做只烧鸡补补身子,谁曾想……猛然间,她想起了喜服,她和他的喜服!
她抬脚就要往里冲,被他一把抓住胳膊拉回来。她挣扎的厉害,他索性将她两只胳膊扭在她背后攥住。
那是他和她的喜服啊!
她丧气地看着他,他淡淡地说若你喜欢,日日新婚我都随你。
她从来不知道他那般会说情话。
可那,那也是她的家啊,家没了他们要去何处?
他猛地遮住她的眼睛,她心一紧,笑着安慰他不必担心,她没什么。
谁知他放开遮她眼的手时,熊熊烈火不见,茅棚依旧。
她知他与众不同,却也只当他学过术法。她从未想过,也绝对想不到,他,竟是九重天上——太子夜华。
有夜华相伴,她的日子过得很是欢喜。
可欢喜的日子只过了大半年,那日他带她去林中玩,她摘野菜他捕猎,她只听得嗖一声箭响,回眸去看他时空荡荡的,地上躺着他的弓和箭。
她抱着弓箭,双眼通红,无头苍蝇般地在山林里乱撞,一个不小心重重跌落地上,她抹了抹眼睛,爬起来继续找。
累了,她就靠着大树,抱着夜华的弓箭,睡一睡,醒来继续找。
从冬到夏,她在梦中听到他唤她,素素。她猛地睁开眼,一双手攀上他脖颈,扑到他怀中,哽咽了声音。
她焦急问他可是有什么性命攸关的事瞒着她,他沉默了许久只是一句没有,不要多想。
她心中委屈无处可诉,他总是这样的性子,说话说三分留七分,她摸不透他,她心里惶恐不安。可他终究是不懂,只让她信他。
她红着一双眼,生气地凝视着他。他一言不发,回视着他。
气氛一时压抑,感情压过气氛,她终究是败了,伸手主动抱着他的腰说着诚恳又好听的话,可他没有回应。这么个闷葫芦,她怎么就看上他了?
可她真的只看上了他。
她小心翼翼掀起他的袖子,她怕他受伤,他却笑着说世间没有几个人能伤的了他。
她撇了撇嘴,他是忘了他那日鲜血淋漓倒在她的茅草屋前了么?
那日?他微微笑了笑,说那是个例外。
那日真的是个例外,然而例外总不是单行的。
他曾给了她一面铜镜,她看到听到的总是那样令人心碎。
她失魂落魄地光着脚,抱着那面铜镜,冲出了草屋,冲破了他设下的仙障,脚下不稳重重摔倒在雨地中,挣扎着爬起来,四处找寻铜镜,茫然唤着夜华。
她浑身是泥,湿漉漉的头发迷了眼睛,狼狈惶恐地跪倒在地上,听着四周的训斥,眼泪汪汪挣扎着要去找夜华。
她被天君下令扔进锁妖塔,被两个强壮有力的侍卫上前架住了两只胳膊往外拖行,她强忍着腹痛挣扎着跪倒在他娘亲面前,苦苦哀求只为保住他和她的骨肉。
她被锁在废弃的宫殿内,满面泪痕望着四周,猛扑在殿门上拼命扯着门,哭的绝望,腹痛如绞,蜷缩着身子苦苦在满是灰尘的地上挣扎。
那时她想的,全是他,全是他啊。
可他,在哪?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4-12 09:50:00 +0800 CST  
素素番外(二)
那一年,千顷瑶池,芙蕖灼灼。她,当着他的面,决绝地,跳下了九重垒土的诛仙台。
诛仙台的戾气,将她伤得体无完肤,却也正是因为那可敌千千万万绝世神兵的戾气,劈开了她额间的封印。她从未料到额间那颗朱砂痣竟是两百年前,鬼君擎苍破出东皇钟时,她为白浅挡了他最后一击时,被他种下的封印。它敛了她的容貌记忆和周身仙气,将她化作了个凡人。
她苦苦在九重天上支撑,他终究回来了。
她满心欢喜,却徒然发现一切,都变了。
她方知自己的夫君原来竟是天君的孙子——夜华。
那时,他还尚未曾被立为太子。
可在这九重天上,没有人承认他是她的夫君。他也从未与天君提过,他在东荒娶了个凡人做夫人。
那一夜,她去夜华的寝殿送羹汤。寝殿四周无人把守,素锦天妃的声音凄凄切切传出来:“你娶一个凡人,不过是报复我背叛你嫁给了天君,是不是?可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四海八荒的女子,谁能抵挡得了天君的恩宠?呵,告诉我,夜华,你爱的仍然是我,对不对,你叫她素素,不过是因为,不过是因为我的名字里嵌了个素字,对不对?”
她自记事开始,便一个人住在俊疾山上,身边只有鸟兽虫鱼,所以也没有名字。他叫她素素,说从此以后,这便是她的名字,她偷偷开心了好几天。
却原来,原来……
她苦苦笑着,羹汤摔得粉碎,一如她的心。
那时候,在东荒的俊疾山上,若夜华告诉她他已经有了心尖尖上的人,她是不会让他娶她的。
那时候,她还没有爱上他,她只是一个人很寂寞。
可他什么也没说,他娶了她,还累她带上了这九重天。
她天生擅长粉饰太平,所以他和素锦天妃的种种纠葛她都可以当作不知道。
她想,不管怎样,他娶的是她,他们是对着东荒大泽拜了天地发了誓言的,她还有了他的孩子,她这么爱他,总有一天他会被她感动。
而他,也确实逐渐地对她温柔了。
她甚至庆幸地以为,他即便不爱她,是不是,也有点喜欢她了呢?
爱这种东西,有时候,会让人变得非常卑微。
可那件事情发生了。于是她一梦醒来,代价是失去双眼,失去光明。
那一天,素锦天妃邀她去瑶池赏花。她以为是女眷们的小宴,便傻乎乎地接了帖子。到了瑶池,才知道只有她们两个人。
素锦屏退了宫娥,拉着她一路行到了诛仙台,素锦站在诛仙台上凉凉地对她笑:“你知道么?天君要将夜华封做太子,将我赐给夜华做夫人。”
她从来弄不懂他们这些神仙们的规矩和把戏,只感觉胸腹间一股血气上涌,不知道是愤怒,还是迷茫。

素锦依然矜持地笑:“我和夜华情投意合,这九重天上本就不是一个凡人该待的地方,生下孩子,你就从这诛仙台上跳下去,回你该回的地方吧。”
她不知道跳下诛仙台是不是真的可以回到俊疾山,那时候她仍没有想过离开。她愣愣地问她:“是夜华让我回去的么?我是他的妻子,理所应当,要跟着他的。”
现在想来,那一番话,也真是自取其辱。
可那时候她一直侥幸地以为,夜华至少是有一点喜欢她的,只要他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那她也是要待在他的身边的。
素锦有些好笑地叹气,突然抓住她的手,带着她向诛仙台边缘倒去。
她以为素锦要将她推下诛仙台,她挣扎着护着腹中孩子,可翻下高台的却是素锦,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身旁已经掠过一个黑色的影子,跟着翻了下去。
夜华抱着素锦站在她面前,冷冷地看着她,那一双黑色的眼睛里,酝酿了滔天的怒火。
素锦在夜华怀里气息微弱地开口:“别怪素素,想来她也不是故意推我的,就是听了,听了天君要将我赐给你的消息,有些冲动。”
难以置信,她明明,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推她,夜华,你信我,你信我……”她一遍又一遍试图向他解释,惊惶地,毫无章法地,像个跳梁小丑。
他手一挥,低叱道:“够了。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
他不愿听她解释,他不相信她,他抱着素锦,眉间焦灼,匆匆忙忙迈下诛仙台。
那一夜,他神色晦暗地站在她的面前:“素锦的眼睛被诛仙台下的刀兵之气灼伤,素素,因果轮回,欠了别人的债,是一定要还的。素素,别害怕,我会和你成亲,从今以后,我会是你的眼睛。”
之前,他从未提过要在这九重天上同她成亲。她心中一时冰凉冰凉,愤怒和恐惧一起涌上来。
可她明明是和她成了亲的,对着东荒大泽的神灵,他信誓旦旦,说她是他的妻啊!
原来,原来在他心中,那一场婚礼那种种誓言,都是做不得数的么!
如今他这般说,只是,只是为了给素锦一双眼睛。为了素锦,他要剜了她的眼睛?他会与她成亲,只是一场施舍!
她想,此前,她从未如此的失态,她抓住他的手歇斯底里:“你为什么要我的眼睛,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与我半点干系都没有,你为什么不信我?”
他目光沉痛,继而冷笑:“诛仙台下戾气缭绕,她自己跳下去?不想活了?素素,你真是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
在这九重天上,他是她的唯一。她一直想着,想着等孩子生下来之后,要和他牵着孩子的手,看十里云海翻腾,万丈金芒流霞。他不知道光明对于她,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她终究被剜去了双眼。奈奈照顾了她三天,三天之后,素锦站在了她的面前,笑着说:“你这双眼睛,我用着甚好。”
她大彻大悟。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其实那本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她不过一个路人,模模糊糊被牵扯近来,是命中的劫数。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4-12 14:03:00 +0800 CST  
剜眼后的日子,她很有些嗜睡。
奈奈说想是她怀了孕分外渴睡,不必忧心。
奈奈是照顾她的婢女,也是整个洗梧宫唯一肯对她笑,唤我“娘娘”的仙子。其他仙子们大多看不起她。因为夜华并没有封给她什么名分。也因为,她没有仙籍,只是个凡人。
奈奈似乎推开了窗,有风拂进来,窗外传来谁的脚步声。奈奈的声音有些惊喜:“娘娘,是太子殿下来看您了呢。”
她从锦被里爬起来,靠着床栏,脑子有些不清不楚,虽然刚刚才醒,但仍然犯困。被褥陷下去了一点,他想,是夜华坐到了她的身边。
她模模糊糊地问他:“今晚,星星亮得好么?”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素素,现在是白天。”
她习惯性地想要去揉眼睛,碰到缚眼的白绫时才突然想起来,眼睛已经没有了,再怎么揉,还是辨不清时辰,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夜华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会和你成亲,我会是你的眼睛。”
素素,我会是你的眼睛。
她本能地将他一把推开。那一夜的噩梦再次向她恶狠狠袭来,她恐惧得浑身都要发抖。
夜华来拉她的手:“素素,你怎么了?”
她颤抖着牙齿撒谎:“突,突然有点犯困。你去忙你的吧,我想要睡一会儿。”
从前万分依恋的怀抱万分依恋的人,如今已变得让人不能忍受,她只是好奇,他既然那么喜欢那个女子,当初又为什么要答应她那个荒唐的要求。

当初当初,真是悔不当初。
夜华离开了。奈奈将门轻轻叩上。她重重躺倒在床榻上,脑子里纷乱如云。一会儿是东荒的俊疾山,一会儿是夜华的脸,一会儿,是血淋淋的匕首,和她那双被剜下的眼睛。很疼啊,她痛得想哭,却哭不出来。
她想,等生下这个孩子,她就要回俊疾山,从哪里开始,就应该在哪里结束。
又发了很久的呆,奈奈蹑手蹑脚推门进来,轻轻唤她:“娘娘,娘娘,您醒着吗?”
她压着嗓子咳嗽了声:“什么事?”
奈奈顿住步子:“素锦天妃遣婢女送了帖子过来,邀您一同品茶。”
她烦闷地掀起被子遮住脸:“就说我已经歇下了。”
素锦频频向她示好。或许是因为得了她的眼睛,害她成了瞎子,所以多少有些内疚?可明明是素锦,是素锦让夜华剜掉了她的眼睛。
她已经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初来乍到、局促不安却又可笑地想要讨所有人欢心的小姑娘了。
大概是下午的时候,奈奈将她摇醒,说是日光正好斜照到院子里,让她去晒晒太阳。
奈奈搬了把摇椅,要将她搀过去。她推了奈奈的服侍,尝试扶着桌子墙根一步一步挪出去。这些都是必须的,不然,等以后回到俊疾山,她要怎样一个人生活下去?
晒了一会儿太阳,她又有些昏昏欲睡。恍惚中,似乎还做了个梦,梦中,又回到了三年前俊疾山上初见夜华的时候。他手持冷剑,一身是血地倒在她的茅草屋跟前。她伸手扶他,他手中的冷剑一转,竟是要剜她的眼睛。
那梦境嘎然而止,她惊出了一生冷汗。仔细地抚摸了会儿高高隆起的肚子。怀胎已三年,她想,大概近期就要临盆。
入夜之后,奈奈久久不曾过来服侍她歇下。她现在还没有办法一个人打水洗漱,只好开口催奈奈。奈奈过来帮我掖了掖盖在腿上的花毯,回答:“娘娘,再等等吧,也许殿下今夜要过来也未可知呢?”
她哑然失笑。那件事发生之后,夜华便再不曾过来歇息。她知道,今后也不会了。
那两日,她已经不再日夜颠倒,学会了靠耳朵捕捉蛛丝马迹,辨别时辰。
午膳用过之后,奈奈跌跌撞撞地跑进院子,上气不接下气:“娘娘,娘娘,天君方才颁了旨,要将,要将素锦天妃赐给,赐给太子殿下。”
她笑笑,夜华被封做太子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这也是迟早的事情。可素锦终究还是做不了夜华的正妻。她近来听说,天君当年与青丘之国的白止帝君有过约定,继任天君,必迎娶他的女儿白浅为后。
肚子却突然开始剧烈疼痛。
奈奈一叠声地叫喊:“娘娘,你怎么了?”
她抬头向奈奈那个方向勉力微笑:“大概是要生了。”
分娩过程中,她晕过去又疼醒来。素锦换眼时,夜华守了素锦一天一夜,而那时候,她的身边只有奈奈作陪。她克制着不去叫夜华的名字。
她已经够悲惨了,所以不能再更加地悲惨。
奈奈哭着说:“娘娘,你放开我的手,我去找太子殿下,我去找太子殿下。”
她已经痛苦得说不出话来,只好与奈奈一遍遍做口型:“奈奈,你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奈奈哭得更加厉害。
她生的是个男孩。
她不知道夜华是什么时候过来的,醒来的时候他握着她的手,一双手冰凉冰凉。
他把孩子抱过来,道:“你可以摸摸他的脸,长得很像你。”
她没有动。她喜欢那个孩子,可她没有办法带着他在俊疾山生活下去,她必须得抛弃他。
既然这样,就最好不要去摸他,不要去抱他,不要让她对他产生更深的感情。
夜华在她的身边坐了很久,一直没有说话。
夜华走后,她将奈奈叫到面前来,告诉他,她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阿离,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夜华天天来看她,他本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她以前话很多,但近来实在是没兴趣说什么,所以大多时候,都是两人一起沉默。
他没有和她说起他和素锦的婚事,奈奈也没有。
三月后,她身体大好。他拿来很多衣料,问我喜欢哪一种,要为我做嫁衣。
他说:“素素,我早说过,要和你成亲。”
她当然知道,他只是可怜我。觉得她一个凡人,又没了眼睛,虽然是自作自受,但可恨的同时,也十分让人怜悯。
她想她一定得走了,这九重天上,再也没有任何可让人留下的理由。
奈奈陪着她散步,她们一次又一次重复洗梧宫到诛仙台的路线。奈奈十分奇怪,她告诉奈奈,她喜欢闻这一路上的芙渠花香。

半个月过去,她已经能凭着感觉畅通无阻来往洗梧宫和诛仙台之间。
骗过奈奈是很容易的事情。站在诛仙台上,她觉得心像风一样轻。阿离有奈奈照顾,她十分放心。
可突然一下子,她很想再告诉夜华一次,她没有推过素锦,不管他相信,还是不相信。
在俊疾山上,夜华曾经给过她一面漂亮的铜镜。那时,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她一个人孤单,他便从袖袋里取出了这样一个宝贝,告诉她,无论他在哪里,只要她对着镜子叫他的名字,他都可以听到,若他不忙,便陪她说话。
她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九重天上,她仍然要将这镜子带在身边,大概因为这是夜华送她的唯一一件东西。
她将镜子拿出来。很久没有叫他的名字,已经有些生涩。她说:“夜华。”
顿了很久,耳边传来他的声音:“素素?”
她忘了他并不在她身边,只是缓缓点了下头,很艰难地再次开口道:“我要回俊疾山了,不用到处找我。我一个人会过得很好。帮我照顾好阿离。我以前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牵着他的手陪他一边看星星月亮云海阳光,一边给他讲我们俊疾山上的故事的,现下怕是不能了。”想了想又补充道:“别告诉他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凡人,天上的神仙都不太看得起凡人。”
明明是很普通的诀别话,一瞬间却突然想要落泪,她连忙抬起头看天,却又突然想起,早就没了眼睛,泪水又从何而来呢?
夜华的声音似乎有些压抑:“你,你在哪里?”
“诛仙台,”她说,“素锦天妃告诉我,跳下诛仙台,我就可以回到俊疾山了。我现在已经习惯看不到东西了,俊疾山是我的家乡,周围都很熟悉,我一个人生活也不会不方便。”
他急促地打断她的话:“素素,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过来。”
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再一次向他辩解,那时素锦并不是我推下的,他终归是不能相信我的,而我已经无法再次忍受他的失望和不信任了。
她说:“夜华,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我们从此,两不相欠罢。”
铜镜从手中跌落,哐当一声,隐没了夜华近似狂暴的怒吼:“你给我站在那里,不许跳……”
她翻身跃下诛仙台:夜华,我对你再没什么要求了,真好。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4-12 14:14:00 +0800 CST  
素素番外(三)
那一年,千顷瑶池,芙蕖灼灼。她,当着他的面,决绝地,跳下了九重垒土的诛仙台。
诛仙台的戾气,将她伤得体无完肤,却也正是因为那可敌千千万万绝世神兵的戾气,劈开了她额间的封印。她从未料到额间那颗朱砂痣竟是两百年前,鬼君擎苍破出东皇钟时,她为白浅挡了他最后一击时,被他种下的封印。它敛了她的容貌记忆和周身仙气,将她化作了个凡人。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诛仙台诛仙,只是诛神仙的修行。而凡人跳下诛仙台,却是灰飞烟灭。
那时候,她也并不知道,她其实不是个凡人。
前尘往事接踵而至,她凄然苦笑,她不过是四海八荒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狐狸,修行数万年才飞升个上仙,今番飞升上神,实乃四海八荒之罕见。
可四海八荒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不历这一番天劫,她又怎么飞升得了上神。
所以,这须臾几十年的爱恨恩怨,不过一场天劫。
她昏倒在东海之东折颜上神的十里桃花林里,他将她救醒来大是感叹:“小五并她阿爹阿娘还有她几个哥哥发了疯似地寻你,我这么两百多年来没有睡个安稳觉,你这眼睛,你这满身的伤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一场劫数吧。
她冲着折颜笑了笑道:“累的上神为我忧心,真是罪过。”
折颜挑了挑眉毛:“你也是跟着小五、真真在我处厮混了数百年,还是这么见外,真是伤人心。”
她听得眼角一酸。
折颜挑起眉头看她:“看来你这几十年,过得很是伤情。”他想了想,递给她一个青蓝色小瓶:“我这里有一种药,吃了就可以把想忘记的事情忘记得干干净净。”
她接过那瓶子瞅了瞅,收了起来。
她毅然决然跳下诛仙台时,这世间再没俊疾山上的素素了。
那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带着无尽苦楚和微微桃花色。
梦醒之后,梦中如何,忘与不忘,有何分别?
一场劫数,她飞升上神,亦成了青丘狐帝义女,地位水涨船高。
她不知该如何告知白浅两百年间她遭遇了什么,白浅和夜华的婚事四海八荒俱知,她又如何阻止?只是,盼的夜华待白浅能比待她好些。
她百年间过往种种,白浅从未过问,她知她那双眼睛,是白浅心中的悔痛。可她从未悔过,她不是个把报恩挂在嘴边的人,白浅对她的好,她记在心底,
士为知己者死,若可以选择,她还是会替白浅挡下擎苍那一击。
只是,不要再遇到夜华。
东海之行,她不过是不想拂了白浅一番心意跟着去了,兜兜转转,她从未想过她竟会又遇到了夜华,还有跟他一起的阿离。
阿离,阿离,不愿分离,只得分离。
那是她的孩子啊!
她惶恐不安地逃走,她拿着折颜给她的忘情丹踌躇许久,仍是没有服下。
阿离是她的孩子,一眼意念,她舍不得。
他的脸皮一如既往的厚,她躲他追,竟牵着阿离的手,一溜云来了青丘狐狸洞。
白浅怎没拒绝他,他拎着阿离入住了青丘狐狸洞。
她向来清楚他的厨艺,他竟当着白浅的面拉她去了厨房。
别扭了半晌,她终究心软。阿离长身体的时候,怎能和她们一样啃枇杷呢?于是,一切如往常,她烧火他做饭。
只是白浅的一句话,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奇怪。
夜华愣了愣,她默默给阿离夹菜,夜华饮了口方才那杯凉茶,抬眼古怪地看着她,淡然道:“她只会在我做饭时升个火加个柴罢了。也不晓得遇到我之前,在俊疾山那破地方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不敢去看他,只能不时给阿离夹菜。
夜华的厨艺实在是好,一如往昔,成功控制住了白浅的胃。
从此,夜华乐颠颠地成了青丘的伙夫,推了白浅要给他选的一众徒弟。
他回来的巧,赶上了她的生日。他乐呵呵地下厨,不多时一桌好菜。其乐融融间,他自怀中掏出一紫檀雕花木盒,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做工不是太好的莲花簪。
她怔了怔,她不知他是从哪知道了她的生日。那簪子,是她喜欢的样式。她发完愣,簪子已经插在她的鬓间。
白浅要帮少辛儿子元贞历劫,司命星君的命格簿子岂是一般人能看到的,终归是欠了人情。白浅欠了司命人情不好还,便是她还给夜华罢了。
她应了夜华的请求,跟他回了东荒俊疾山。
茅屋布置一如往常,中间挂着她的画像。既然爱的不是她,何苦愧疚,何须补偿。
她很想笑,却笑不出。眼角酸酸的,亦没有泪。
茅屋只有一张床,给了她和阿离,他自去睡了地上。
回俊疾山的几日,他似乎变了性子,时不时跟她说着几句话,她只是含糊应着。
一日晚,她抱着阿离,似睡未睡,他坐在她床前,说要跟她说些事。
这叫跟她说么?
她不做声,听他巴巴说:他只是从不知素锦的名字是哪个;他唤她素素,不过是看她喜欢穿素色的衣裳;他从来只把素锦,当作是他案头的一张晾笔架子;他在九重天修的是断情绝爱,不知什么才是真正爱一个人的方式;他从始至终,所爱的不过她一人罢了。
他絮絮叨叨的许久,她听得很清。
末了,她听得他一五一十跟她说他要去趟东海瀛洲,给他大哥墨渊,讨一味神芝草做药引。
她一惊,方想睁眼坐起,谁知他抬手一个手决。
她听得最后一句是,信我,我定不会有事,等我回来。
次日,她醒来时,气的直想骂他。闷葫芦,死葫芦,好不容易憋出些话,还是偷偷趁着她装睡时,什么跟她道歉,跟她说,一点诚意都没有。
当然,她一边骂着一边抱起阿离架了云朵急急赶回青丘。迷谷却说白浅去了西海,她又急急拉着迷谷去了西海。
一晚,已是一晚,若他出了事,她该怎么办?
一路上,好几次她差点栽下云头,幸得迷谷、阿离扶住。方到西海,她模模糊糊看见白浅,疾跑过去,她眼睛不好,跑的又急,一个不留神迷谷没扶住,差点摔倒在地,被白浅扶住了。
她猛地抓住白浅的衣袖,满脸泪痕道:“浅浅,救救夜华,求你救救夜华!”
东海瀛州,天地一片盲白,一道金光笼着山洞。倾盆的血,如暴雨一般从半空洒下。
他杀四头凶兽取个神芝草沉个东海瀛洲的确没太多问题的,可她的亲姐姐玄女却在他背后阴刀子。
她想也没想,凭着本能冲上去,那一剑正中她的心口。她蜷在他怀里,伸手去摸他的脸。她终究是放不下,她,还是原谅了他。
那在一揽芳华中的一个个孤寂的夜,一点点被磨尽的卑微的希望。
她无尽苍凉伤感,他是与她一样的,那便够了,够了。
她想,她还是爱他的。
九重天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他的父君央错,大义凛凛地说他杀了父神的四只凶兽,有违天规。天君想了想,罚他去凡间历劫。
去便去吧,反正她会陪着他。
他下凡的那刻,昆仑虚钟声一声一声响彻四海。他一母同胞亲哥哥,掌乐司战的墨渊上神,终于醒了啊。
他托司命捎过话,她作为他的娘子,自然乐的拜访他大哥。况且他这大哥,还算的她半个恩师。
素锦的执念果然很深,可她早已不是凡人素素。
她唯唯诺诺目送素锦心满意足地离开,转身去了柳照歌的卧房。
柳照歌一生还算圆满,只是命有些短。
他回九重天她不想跟着,回了昆仑虚。
谁知他遣天枢来,送还了她的眼睛。
他亲手剜了她的眼睛,又亲手剜送了回来。
她知他计划是天衣无缝,可她亦怕鲛人族事重演。
她央着白浅去了九重天,谁知结局甚是欢喜。
新账旧账一起算,即还了她公道,又成了她和夜华的婚事,且从今往后,她是他唯一的妻。
他真心实意地感激。当日和天君说了两句,就携着她回了昆仑虚。
直到那晚她方才知晓,他竟是昔日昆仑虚那朵小金莲。那朵她最爱倾吐心事的小金莲,那朵枯萎时她大哭了数日的小金莲。夜华,夜华,这名字,她曾取给他。素素,素素,这名字,他亦给了她。
在昆仑虚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一日,他弹着凤求凰给她听,互诉衷情时,她一眼看到怔怔的白浅。
白浅做神仙做的不错,可是于风月之事,实在是缺根筋。她朝夜华使个眼色,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心底为墨渊掬了数把同情泪水。
一曲凤求凰弹了九万年,浅浅都没听出来,墨渊,你节哀。
那晚夜华搂着她,头次感叹他生在九重天还是有些好处的,若是他跟着的是他大哥而不是连宋,怕是现在,还讨不着她做媳妇呢!
她给了他一脚,心里也替墨渊叹息。
路漫漫其修远兮,墨渊上神,你将上下而求索吧!
人算不如天算,白浅方知晓了对墨渊的心意想回昆仑虚告白,谁想到竟因离镜一事,擎苍破钟而出之日提前了。
她和夜华赶到若水畔时,白浅已和擎苍缠斗了片刻。夜华抬手一个捆仙索,将她丢给了土地,拎着青冥剑冲向了东皇钟。
她苦苦挣扎,谁知捆仙索勒的更紧。土地劝她离开,她只想守着他。
她的夫君夜华,真不愧是父神次子、战神胞弟。
擎苍终是败了。可她尚来不得欢喜,天不怜见,擎苍竟将他的命同东皇钟连在一起。
夜华尚未来得及反应,白浅飞身向东皇钟扑去,他徒然伸出手,没能拉住她,看着她扑进了熊熊红莲业火中。
她听的一声撕心裂肺的不,是墨渊,他的大哥。
墨渊倒拎着轩辕剑径直朝东皇钟扑去。
钟体晃了一晃,仿若从地底传来的恶鬼噬魂声,那声音渐渐汇集,像是千军万马扬蹄而来,哐当一声巨响,化为万千碎片。
一个黑色身影紧拥着一个血色身影跌落下来,白浅靠在墨渊的臂弯中,一张惨白的脸,嘴角溢出丝丝血痕,笑靥如花,一袭白衣已被鲜血浸的透湿。
白浅还是敢爱敢恨的日子,临时表明心意,却喂墨渊吃了忘情丹。
可情到深处,怎的会忘?
她看着墨渊抱着白浅,堂堂战神哭的撕心裂肺、泪如雨下。
她蜷在夜华怀中,哭的泪眼涟涟。
夜华回了九重天,将东皇钟之事禀明天君。
素锦身为守钟仙娥,未能恪尽职守,临阵脱逃。依天族律法,贬下九重天,投畜生道,受轮回之苦,经百世情劫,方能转世为人。
她跟着折颜回了青丘,看着他们将白浅的仙体安置在炎华洞中。
她听夜华说墨渊哪怕吃了忘情丹,亦是忘不了白浅。她听夜华说,墨渊用了禁术,将元神和白浅生生绑在一起,陷入沉睡。
可天君恐史书记载惹墨渊想起前尘往事,徒惹心殇。故命史官改了天族史策,九重天史书中再无司音神君和白浅上神。此后,狐帝幺女,青丘白浅上神;昆仑虚墨渊座下十七弟子司音,四海八荒踪迹全无。
她和夜华一起,等了五百二十年,昆仑虚的钟声终又响彻四海八荒。
她的五姐白浅,圈着墨渊,愣是在昆仑虚山洞静养了大半月,连夜华都不得见。
她和夜华的婚事定在正月二八,白浅和墨渊的婚事亦定在正月二八。
正月二八是个好日子。昆仑虚后山的桃花簌簌迷人眼,昆仑虚莲池万千芙蕖绽放,红霞漫天。
他拥着她,墨渊拥着白浅。万仙齐贺,把酒言欢。她和白浅替身后父君挡酒,笑靥如花。
这一生,真是圆满。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4-12 15:58:00 +0800 CST  
墨渊番外(一)
那一年,十里桃林,灼灼其华。他许诺与她共看这十里桃花,共卿一醉宿桃眠。
她是他的十七徒弟,他的小十七。
从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知她是个女子。昆仑虚向来不收女弟子,可她是个例外。
昆仑虚数万年才得的一件法器,玉清昆仑扇直直朝她飞去时,他便认定,她是他命定的弟子。
她真是上天给他的瑰宝。
她那么与众不同,他听得她暗中拜托折颜不要做师弟,仅因个师兄弟排序,她就立刻站起身来直嚷嚷不拜他为师了。
彼时他尚未察觉,只是笑着制止众徒弟斥责她,笑着询问她又不拜师得缘由,笑着安抚她,将玉清昆仑扇赠与她,又笑着制止了众徒弟愤愤然嫉妒的话语。
她笑着把玩着玉清昆仑扇,犹不忘说一句上神可不能骗我。
他正色说他从不骗人。
那本就该是她的法器。
她方才笑了,把玩下扇子,将扇子塞进袖口,单膝跪地说就拜他为师。行过拜师礼,她笑嘻嘻看他,嫌折颜给她胡诌的名字不好听,求着他给她改名字。他不假思索,他即是是掌乐司战之神,赐她名为司音。
司音,司音。
他并非喜战,唯好抚琴。
她真是与众不同,他一早听着她腹排他是个比折颜还风流的小白脸,并不在意。可她拜过师送折颜时,仍口口声声跟折颜确定,说折颜讹她,说他真的是四海八荒唯一的战神墨渊啊,说他真的长得不像战神。
他突地生了逗她的心思,沉声说我何处不像战神了。
她猛地一惊回头,看着是他,却又不慌了,细细打量他半刻,一本正经地说:“师父,你生得如此的秀气,像极了戏折子上那种与凡间小姐在后花园私会的小白脸。如何提得起轩辕剑呢?”
“你说,为师我像小白脸?”他先是一脸诧异,继而忍不住抿嘴一笑。
他摸了摸脸,他向来知晓他生的一副好模样,便是这好模样,带给他无限的烦恼。可是听她那么一说,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折颜与他对视而言:“墨渊啊墨渊,我这次真的送了你一个好徒弟。日后你可有的受了。”
他看看她,笑而不语。
折颜真的送了他一个好徒弟。
昆仑虚的日子,她跟着他一众徒弟学会了斗鸡走狗赛蛐蛐儿,学会了打马看桃花、喝酒品春宫,纨绔们做的事她一件件都做得娴熟,自以为瞒着他在凡界胡天胡地,还自以为是颗千年难遇的风流种。
他独立于世间太久,对于世间一切看的太淡,并无什么执念。
可打从她来了,他恍惚觉得他的人生变得有些不同,可什么不同,他说不明白。彼时,她于他,是他徒弟,也是个例外。
他知道她打心眼里并不喜欢他,可他忍不住默默宠着她。他不拘束她的性子,她那般天真烂漫、率真洒脱,就该在呵护下成长。
他默默记得她的生辰,特意路过折颜十里桃林为她讨了三瓶桃花醉。她好酒,总是和子阑亏口折颜酿酒好喝,可她并不知道,他酿酒的手艺,比折颜更甚。
十七,小十七,待寻个时机,为师一定让你品品我亲手酿的酒。
他执书想此事半晌,方欲吹灯歇息,却听得弟子惊呼来说十七不见了。
他从未想过,他平日里的不介意,瑶光竟敢将她掳去。
他心中一急,只披了一件外袍,拎着轩辕剑步出房门。
十七,十七,他的小十七,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才好。
只一眼,他便看出瑶光心虚强撑,他懒得和她废话,向前步去,逼得瑶光一步步后退,她却得寸进尺,他心中一怒,一道白光震得瑶光向后倒去。
他是战神,这天族就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
借着暗光,他看见她浑身是水,狼狈地被绑在柱子上,他心中一怒,猛地砍掉了牢门锁链,一把拉开了牢门,将她从水里捞出来,脱下外袍将她一裹抱在怀里。
她这般逞强,他心很疼。她虚弱地搂着他的的脖颈,慢慢地陷入昏迷。他低头凝视着昏迷的她,抱她的手忍不住又紧了几分,阴着脸大步步出水牢。
他实在是不怨和瑶光废话,瑶光却追着他喋喋不休的解释。
什么该被四海八荒敬仰!什么不该被四海八荒非议!干他何事?
他墨渊,何曾畏过人言!
他敬瑶光为上神,以礼相待,数次忍让。瑶光竟敢伤了十七,竟伤了他的小十七。
心中怒火猛地窜出,他冷嗖嗖与脸色苍白的瑶光道:“二月十七,苍梧之巅,这笔帐我们好好清算。”
瑶光仍拽着他的衣袖要解释,他冷冷看了瑶光一眼,瑶光无措地松开手。
他可以忍瑶光种种挑衅,可他唯独忍不了瑶光伤了十七。谁,都不可以伤她!
他大步踏出瑶光仙府,转眼回了昆仑虚,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她放在床上,一众徒弟都围了上来。
她迷迷糊糊紧攥着他的手,直嚷着:“师父……难受……好难受……”
他挨着床坐下,心里听的很不是滋味,像哄着孩子一样轻拍她的后背,轻声道:“不怕,不怕了,有师父护着你。”
一众徒弟让他歇息,将十七交给他们看护。
可他怎么舍得放开她的手,他抬手止住他们的话,又摆摆手让他们都下去,他要亲自照看她。
众徒弟离去回掩房门,他一挥手,给她和他都换了干净衣裳。他继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她迷糊着将他的手枕在脸下,嘟囔道:“你这女上神,怎么配得上我的师父。”她的脸颊轻轻蹭着他的手掌:“我师父一根手指头都比你好百倍千倍。”
那一晚,她蹭着他的手一下一下,他只觉得他一颗沉寂数万年的心被她一下一下撩的似是活了过来;那一晚,他守了她大半夜,看她不再那么难受,又察觉央错在门外等了许久方出了她的房门;那一晚,他目光威严、语气不容置疑地对央错说,他苍梧之战绝不妥协,必须给昆仑虚上下交待,其实只为还她个公道。
那一晚,他明了,有些东西,变得不同。
苍梧一战后,他的十七待他很是不同。
他心生欢喜,他在她心中,终于是亲近的了。
折颜说的没错,他真的有的受了,受的心甘情愿。
他推算她飞升上仙的天劫,知道她很难被束缚,故罚她抄写冲虚真经,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讨价还价,他斩钉截铁说不行,她抿了抿嘴笑着说好的师父。
他闭关中心中忐忑,放她不下,元神寻找时徒然发现她竟被困大紫明宫。他心中一紧,直接出了关,单枪匹马闯进大紫明宫将她抱了回来。
还算及时,他拉着她急急往仙洞处奔,哗啦啦一道闪电劈下,他本能将她反手圈在怀中,那道天雷狠狠劈在他的身上。他生生咽下上涌的血,伸手将她推进了洞。
他那一推带着些力道,看她滚下了仙洞的台阶,他整颗心都疼,抬手是一个咒语,将她稳稳地封在洞中,方才舒了紧皱的眉头,转过身去。
他听她嘶喊,心神一荡,一道天雷砸在身上,他忍不住捂着胸口,后退了两步。
定了定心神,他抬头望天,抬眼望天,镇定坦然、甘之如饴。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接二连三撕裂黑漆漆的天空,落在他身上。
刹那间黑夜如白昼,饶他是父神嫡子、司战之神也是挺不住,一口鲜血猛然喷出,他半跪在地,闭了双眼,豆大的汗珠在紧蹙的眉头间滑落。
察觉到她飞升上仙体力不撑昏倒在地,他强撑着起身,踉跄步进仙洞,将她抱回房守了大半日。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不是闹着玩的。
他,需要闭关静养。
她听到司音跪在洞外,一把鼻涕一把泪,巴巴地念:“师父,你是不是伤得很重?十七实在是混账,成天连累你,学了两万年,连天劫的日子也算不出来。”
忽然,他听见她急急跑来,扑通跪倒在仙洞外。瞬间,整个仙洞内,都回荡着洞外她的哭声。
他微微蹙了蹙眉,缓缓睁开双眼,侧了侧眼眸。
她大哭着:“师父,你这个伤势还修养不修养得好?你万万不能落下病根,你若是有个万一,十七也不活了。师父,你快点出来吧。十七将自己炖了给您你做补汤吃。”
他眉眼间皆是笑意,微微闭上双眼,怎想心神一动,仙气翻涌,差点走火入魔。他定了定心神,紧蹙了眉头,神情极是痛苦,一道血缓缓从唇边流下。
她在洞外跪了三日,他心火焚身焚了三日。此后,她十分努力,每学会一个把式,便来他洞前耍一番。每每她来,每每他心火焚身。
十七,他的小十七,真是一只,不聪明的狐狸。
他虽是闭关,却分了元神守护她,她竟为了安慰素素拉素素去了酒窖,他为她酿的好酒被她一扫而空。
他急匆匆出关,急匆匆去了酒窖。
素素比她早醒来一天,看见他怔了怔,颔首行礼后去莲池照顾他的胞弟金莲。他的胞弟,怕是要醒了。
她大醉三日,他抱她坐了三日。
她睁眼看到他时怔了怔,他听的她心里暗想着莫非他抱她坐了一日。
真是没心没肺的小狐狸啊。
他拍了拍她的肩,轻叹道:“学仙法不专心就罢了,说个话也如此三心二意。”
她上下打量下他,轻轻搂住他的腰,问道:“师父,你伤好了么?有没有落下什么毛病?”
他只觉得伤一下子轻了许多,他忍不住回搂她,淡淡地笑着调侃她:“尚好,不需要你将自己炖了给我做补汤。”
她脸红红的,将头埋在他怀里,低声问道:“师父都听到了。”
他唔了一声,他听得可是一清二楚。
谁知她安静了,看他的眼神让他心疼,她趴在墨渊的腿上,低声说道:“师父,以后不要受伤,十七心会疼。”
她的声音很低很轻,落在他心头宛如惊雷。
他满心欢喜,不知该说些什么表白心情。
她微微抬头,忧心地唤声:“师父?”
他按捺住跳跃的心,揉了揉她的脑袋,缓缓说道:“好。”
谁知她长出了口气,眨了眨眼睛,央他给她讲讲东皇钟的事情。
他的心猛地一沉;十七怎会知道东皇钟?
司音侧着眼眸,说她是无意间听到,查阅了许多典籍找不到半点线索。
东皇钟本是昔日他闲来无事造出的法器,法器随主,心善则利万物,心恶则灭苍生。他多个法器傍身,本也无可厚非。谁知当年天鬼两族与魔族一战,父君为示总结友好之谊,将他的东皇钟送给鬼君擎苍做见面礼,终是埋下了隐患。
东皇一出,毁天灭地,吞噬众生,元神生祭,方得休止。
他看着司音睁大眼睛,惊声问他生祭之后呢?
他侧身不去看她,敛了双眸。
生祭者魂飞魄散。东皇钟平息怒火,天下太平。
她尚知擎苍若是叛变东皇钟就是大患,他又怎会不知。他听得她拽住他的衣袖巴巴算着可以靠近东皇钟的,凤族折颜、狐帝白止、龙族天君。
他抬眼看她,淡淡笑着还有为师我。
她恍然松了一口气。
他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走吧。
她哦了一声,乖乖听话。两人沿着石阶,走出酒窖时,她恍然又提及东皇钟用来封印元神一事。
他沉声说不错。可那封印十分凶险,需耗去不少仙力。封印也并不能长久,最多七万年,封印就会消散。
听她哦了一声,看她若有所思,他真有些后悔告知她此事。
两人走出酒窖,沿着石阶一步步走下去,他察觉到她偷偷看他低头,他也随着低下头去,嘴角噙了抹笑意。
叠风送来玄冥的帖子。
玄冥此番要开个法会,特特派了使者守在昆仑虚,恭请他前去登坛讲道。
他抬手止住了叠风的话,缓缓说道:“也是时候让十七见见世面了。”他怎不察觉不到她在偷偷看他,既然她想去,他自然满足她的心愿。
带她散心是极好的,且冬神玄冥处有一眼天泉,用来疗伤也是极好的。
他不想他的小十七为他忧心啊。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4-13 11:47:00 +0800 CST  
北荒七七四十九日,除却头一日,他大都很开心。
头一日,他携她拜会玄冥,不曾想遇到桑吉。冬神玄冥甚是客气的介绍,言语间竟提及天君前几日央求折颜替桑吉向青丘白浅提亲之事。
她看来很是震惊,一声啊托音婉转绵绵不绝。
众神齐齐看向她。
他少不得替她遮掩。谁知今日玄冥这般没眼色,竟还问她折颜会不会应了天君说下这门亲事吗?”
他看她尴尬笑着,说折颜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还啊一声增加着可信度。
玄冥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他淡淡看了一眼司音,没有言语,心里莫由欢喜。
他的小十七,看来过的很是逍遥。没他讲经时,她便溜了漫山遍野地晃荡。轮到他上莲台,便混迹在与会的神仙堆里嗑瓜子打瞌睡。
他素来以为法道无趣,可这番心情好,论起来便是滔滔不绝。是以许多神仙都来同他论法。诸如轮回寂灭人心难测之类。他每每大胜。
每日,总有个把时辰,他去了玄冥那处,不许她跟着。
她不知玄冥那处有一眼天泉。他借玄冥温泉泡一泡,用以疗伤。可那天泉虽有灵气却也不是万能药,他急着痊愈,终究有些差强人意。
每日他泡完温泉回去时,她总是泡了一壶茶,托着下巴眼巴巴等他。看他回来后,欣喜万分地捧着茶给他。那茶三四次后才出色,他回来时喝味道刚刚好。
他的小十七,还算的只有良心的狐狸。
有十七相伴,他每日的心情都很好。
是以,玄冥的法道会做的很是圆满。
法道会结束。他带着她在北荒又逗留三日,才拾掇拾掇回昆仑虚。
谁知回了昆仑虚,她没进上门,坐在昆仑虚山顶,看着云海出神。
他走走到她身侧,慢慢坐下,背靠着树,笑着问她缘由。
她轻声叹气说没想到她随他出这么久的门。
他笑而不语。
她却回头看他说他不说她也知道,他是为了哄她开心。
他亦是回头看她;十七,算你还有些良心。
她回过头去,笑着望向云海。
他突然心口一窒,有稍许血溢出唇边,他不动声色用手抹去,怕她发现,低声推说倦了,问她在在此处小憩半个时辰,如何?
他从不会拂了她的意,若是她不想,他便是强撑着也会回去。
可她看着他,哦了一声,点头说好。
他闭上眼睛,结个手势定神入座。她应是觉得他这番甚是有趣,也学着结个手势闭上眼睛,可忍不住笑出了声,睁开眼睛看看他。
他缓缓睁开眼,侧眼看看她,微微蹙眉。
十七,十七,若你不走。我真的是撑不住了。
她抿了抿唇,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掌,对他点点头,大步走开。
她侧眼看着司音起身离开,一颗心方翻下来,忙回眸闭眼,紧蹙眉头,微曲身子,咬牙咽回上涌的血,强撑着直直身子,陷入了昏迷。
心火焚身,许久,他方醒过来,微微睁开眼,竟是觉察到金莲的气息。
他的胞弟,真是醒了么?
他低手抚着心口,怔了怔,缓缓起身。
她跟着他走至山门,抬眼便看见叠风抱着鲜血淋漓的玄女,满眼都是心疼。叠风身后一众徒弟神色各异。
叠风抱着那玄女,看到他忙行礼,急声道:“师父,擎苍已起兵叛乱,他将玄女打成重伤,丢到山门外,怕是以表与天族决裂之心。师父,叠风先替她疗伤,告退了。”
他察觉到十七眨眼看他,又看了看叠风,心中一声轻叹,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战难免。
一众鬼将已行到两族地界线不过三十里,九重天上的天君整整派了一十八个小童前来催请,他才将他那套压箱底多年的玄晶盔甲取出来刷了刷灰,淡淡道:“擎苍既拿我做了名目,我又是司战的神,少不得要与他斗上一斗。小十七,你把这套盔甲拿去翻检翻检,毕竟放的年成久了些,怕是有个虫子蛀了就不太好。”
她一边刷着他的玄晶盔甲,一边抱怨着擎苍不知趣,她说前几日白真来了封书信,说这几日折颜十里桃林桃花开的好,桃子结的好,折颜很开心挖出来好几坛俱佳的桃花醉。
她生辰时他为她讨得桃花醉她没能喝成,这番又喝不成,委实亏了
他笑着摸摸她的头,许诺待此战归来,他和她同去折颜十里桃林,同看十里桃花,为她讨得折颜桃花醉,共她一醉宿桃眠。
她方才笑了,拉着他的衣袖眨眼说师父说好了,可不能骗我。
他亦是笑了,一如当年说,为师不骗人。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4-13 11:50:00 +0800 CST  
墨渊番外(二)
那一年,十里桃林,灼灼其华。他许诺与她共看这十里桃花,共卿一醉宿桃眠。
她是他的十七徒弟,他的小十七。
她笑着拉着他的衣袖眨眼说师父说好了,可不能骗我。
他亦是笑了,一如当年说,为师不骗人。
不曾想,他的许诺,因那一场战事,生生耽搁七万余年。
点兵之日,他想起大紫明宫她瞧着跟前鲜血四溅的头颅们甚是心惊的模样,存着些私心,将她锁在炼丹炉中。
谁曾想人算不如天算,若水河畔,他骑着白马,手握腰间轩辕剑,慢慢从天族兵将前行过。只是一个感觉,他抬眼望去,怔住了。
十七,他的小十七,遥望着他。
那是他平生第一次妥协,让她随他领中军。他想着将她圈他左右,他定能护她周全。
那是他此生带她所历的第一场战争,开始到结束,整整九九八十一日。
九九八十一日,烽火连天,硝烟弥漫。他向来是不败的战神,这场战争原可以结束得快捷些。可在鬼族兵败山倒之时,玄女却暗暗将他的阵法图偷出去渡给了离镜。
可叹他的一念善心。
他耗了许多气力补救,大伤元神。趁着鬼族还未将那七七四十九道阵法参详通透,瑶光上神领五千将士赴死诱敌,他又领着天将们一路急攻,将鬼族三万残将围在若水。
最后一战,两军排在若水两岸,千百里长空乌云汹涌翻腾。他为她挨了那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终究不是个玩笑,他虽一直装作若无其事,但已然快要支持不住。
她随他领中军第一晚,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些不安,内心挣扎了几番,终将封印东皇钟的术法传授于她。
他的感觉总不会有误。
本来事情已基本无甚悬念,要么鬼族递降书,要么等着灭族。果不其然擎苍半路上祭出了东皇钟。
东皇既出,万劫成灰,诸天灭噬。一等一的神器,一等一的戾器。
突然,一道白影飞身扑向东皇钟。
十七,他心一惊,飞身追去。
擎苍右手高举方画戟,狠狠砸向他的十七,亦砸中了他的心。
她来不及躲闪,被擎苍震飞,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坠了下来。他伸出双臂接住她,狠狠抱紧在怀中,旋即分开,将她丢给了白真。
短短一瞬,他只得和她对视一眼。他看着她徒然伸出手,终没能拽住他的衣袖。
他大喝一声:“接住她。”白真扑上去,抱住她。
她口吐鲜血,染红了白色战袍,她抬眸定定地凝视着他。
墨渊声音平淡,扩散在整个战场上空:“擎苍,东皇钟是我所造,我自然最清楚如何克制它。”
他那时已是勉力支撑。纵然东皇钟是他造的神器,他亦已无法驾驭。如今,要抑住东皇钟的怒气,只有在它尚未完全开启之时,寻个强大的元神生祭。
他说完,展臂飞向东皇钟,抱住了巨大的东皇钟身。钟身在墨渊贴上来的刹那,四周爆出血色一般艳红的光,穿过他的身体,照的这天地都是一片血红。
他听的一声嘶喊:师父!
是他的小十七。
他猛然转过头,定定凝视着她,看她口吐鲜血撕心裂肺唤他,他心如刀割,却微微一笑,轻轻掀动唇角:“等我。”
十七,原谅我。
我的许诺,怕是一时不能兑现了。
对不起,我并不想将封印擎苍的法术传给你,可是生为上神,当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十七,你是我的徒弟,应知我的苦心。
十七,为苍生舍身我无怨无悔,只是,唯独放不下你。
十七,等我。
元神尽散,他七万年来日夜都在修补自己的元神,没一刻停歇过。他这一生从未让他着紧的人失望过。
等我,等我。
他日夜不歇拼了七万年,生怕他的十七,代他封印擎苍。
离擎苍破钟而出之日还有百年之时,他的元神已拼补的差不多,忙去西海借了叠雍身子调养魂魄。
十七,等我。
十七,不要去封印擎苍。
可终究是晚了些。
他惶恐不安半日,擎苍又被封印,不是以元神生祭,幸好,幸好。
他更是心急地调养魂魄,方有些感觉,她做了件实是让他开眼的事。
她跌跌撞撞进来时,他隐约感觉些不对劲,她熟稔地伸手将他抱在怀中捂了会儿,他感觉她浑身滚烫,她抱着他坐着,火气似是降了不少。他感觉到她细细打量着他的眉眼,随着她的打量,她身上火气猛然高窜,一瞬间天旋地转,似是一片熊熊天火,烫灼着她亦烫灼着他。
他察觉到她内心的挣扎,她没有放手,拼命地靠他更紧。
这,这是……
他猛然觉得不对,他的十七怕不只是醉酒。那番情态,他心中一惊。
他强撑元神,入了她的梦。
师父,师父,十七好难受……师父,十七难受……
不怕了,不怕了,有师父护着你……
她的吻轻轻落在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唇。她的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走,她的脸颊一下一下在他的下颚磨蹭。
最终,她的手紧紧扣在他的腰间,脸颊贴着他下巴脖颈处一片裸露的肌肤,紧密相贴,沉沉睡去。
唔,他那身亵衣,应是让她弄的不堪入目了吧。
十七,唔,我的小十七。
他暗暗庆幸,又愤怒异常。
若此番她不是来找他!
他不敢想,不敢想,这七万年时光,他生怕一个不留神,醒来不是他希望的模样。
若是那样,他醒与不醒,有何区别?
十七,等我。我的小十七,你一定要等我。求你,等我。
折颜寻到西海时,他很是欢喜,撑着元神在叠雍体内苏醒,画了把扇子赠他。
那把扇子,画的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想折颜定是能知晓他心意,那把扇子,定是落在她心中。
果然,她来了。
她还是那般不太聪明,在叠雍的元神中纠缠了半日,也没寻到他的沉睡之地,来来回回找得十分艰辛。看她打算退出去再重使一趟追魂术,他心疼的很,用太古遗音琴奏了一曲大圣佛音指引她。
亏她没心没肺数万年,此番竟还记得这一曲大圣佛音。可她怎就听不懂他弹得另一曲,凤求凰呢?
唉,真是,真是一只不聪明的狐狸。
她循着乐音跌跌撞撞奔过去,绊倒在他的魂魄上。
唔,有些欢喜有些疼。他的仙气爬上她的手指,在她指间纠结缭绕。她轻轻抚摸着她的魂,一下又一下,他感觉到她的心疼,他的心也疼。
十七,莫要在叠雍的元神里待得太久。
他看着她怀着一颗且忧且喜的心,跪下来朝着他的魂重重叩了三个头,再循着外界一些混沌之气的牵引,谨慎地退出去。
他方放下心来。
他的十七待他极好,以心火点燃结魄灯,在叠雍床畔守了三日,细心呵护着灯苗,不曾有一瞬间的眨眼。
心火,心火。
他默然欢喜,他在她心中,是不同的。他又默然惆怅,她的那份不同,和他想的那份不同,会是一样的吗?
他的魂魄修缮完整。
她竟想着将她身上这十四万余年的修为度他一半,那他醒来这桩事便也指日可待。可她要渡他修为,谈何容易,一不留神便是坠入魔道,万劫不复。
除非,除非,除非一味神芝草。
神芝草是净化仙泽的神草。
可那神芝草,岂是轻易取得。
当年他父君担忧一些小神仙修行不走正途,将四海八荒的神芝草尽数毁了,只留东海瀛洲种了些。便是这些草,也着了浑沌、梼杌、穷其、饕餮四大凶兽看着。父君身归混沌后,四大凶兽承了父神一半的神力,十分凶猛。
十七,不要去,不要去,不要!
他大惊,挣扎着想要醒来。可他元神方修缮完整沉睡,叠雍又气神正好,终究不能。
堂堂天族战神,再次感叹自身无用。
他从未那般感激。
他的胞弟,为他斩杀四头仙兽取仙草;他的义兄,用半生修为为他炼药。
她亲自服侍他吞下了那颗红色丹药。她日夜不眠守了他七日,他听得叠风说她能让她如此这般上心的,也只有他;他听得她说她怕,怕一切都是徒劳,怕他还是回不来。
她再次使出追魂术,一路没什么阻碍便入得了他的元神。这一回她没靠着大圣佛音的指引,一路顺风顺水地寻到了他。此番番护养他的仙气十分庞大汹涌,她根本无法近他的身。
她心满意足地退出叠雍的元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十七,等我,我不会让你失望。
他回眸凝望她,笑着闭眼,元神归位。
那日,昆仑虚上响起了巨大的钟声。钟声一声一声,没有停歇,响彻四海八荒。
半山月桂,幽香阵阵。
他偏头瞧着近旁瓶子里养的几朵不值钱的野花。
七万年前,十七并一众师兄轮值打扫墨渊住的厢房,她有个好习惯,爱在屋里的小瓶中插几束应节的花枝。他每每便是这么细细一瞧,再对她赞许一笑。
他察觉到她走到炎华洞外,突然停住了脚步。
半晌,她慢慢挪动脚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踩着这十月的清秋之气,一路撞进炎华洞中。
她几步踉跄过去,堪堪扶住墙壁,早已哭得不成样子。她哭出声来,唤他一声:“师父……”
他转过头来,淡淡一笑。
他与她对视的那一瞬,无数光阴从眼前掠过。她泪流满面,胡乱搭手去抹眼泪,哭的已经说不出话。
他屈腿抬手支着腮帮,上下打量她,淡淡笑道:“小十七?唔,果然是小十七。过来让师父看看,这些年,你长进得如何了。”
她掐了把手颈子,揣着急擂鼓般的一副续声,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他,抖着嗓子喊了声师父,千回百转的,又伤感又欢喜。
他抱紧她,拍了拍她的后背:“怎么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唔,这身裙子不错。我的小十七做这副打扮,也是极好看的。”
他说的都是心里话,可她噗地一笑,窝在他怀中抬眼凝视着他,又是哭又是笑地哽咽道:“师父,你没有变,一点都没有。”
他含笑道:“是吗?”
她看着她身上那件白亵衣,脸微微一红,嘟囔道:“嗯,还是那样好看。”
他不由想起了那一晚,她对他做的那般轻薄时。
他含笑道:“像极了后花园中和小姐私会的小白脸?”
她的脸更红了,低声喃喃道:“不。师父,师父是我心中峥嵘男儿。”
折颜来的不巧,打扰了他对她一诉衷情。看在折颜为他辛苦炼药的份上,他勉强原谅他。
七万年,沧海桑田,风云变幻。
七万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的小十七,为他藏在青丘,七万年,只为了他一句等我。
烟花洞中太过阴寒,他拉着她先一步从洞中走出,淡淡的日光洒在他周身,他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太阳,百般滋味在心头。
七万年,他的十七,是否如他盼望般那样等他。
他不敢想。
若不是,他宁愿不要醒来。
折颜重重拍着她的肩问他吃了不少苦吧。
他回眸回眸,与折颜相视,各自一笑。
元神被震成碎片,拼起来花了不少时间,只是费了不少力气,倒没受什么罪。
世间能折磨他的,唯独对她的一片情。
十七,你懂或不懂?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4-13 19:10:00 +0800 CST  
一路上,她忐忑地悄悄看他,他心中明了。
他仍有些虚弱,她忙取了轻盈保暖的披风,给他披上,扶他坐在上座,给他斟了杯茶。
趁着白浅倒茶的这个空隙,他问折颜他睡的这些年,可曾见过一个捅她长得差不多的孩子。
折颜笑着瞥了她一眼,说的话似一把尖刀狠狠剜着他的心。
未婚夫,未婚夫……他的胞弟,是她的未婚夫!
她那般失态,大半茶水将大半茶水洒在白真膝头。
折颜仍笑着说他是她的师父,如今他醒了她的婚事也就近了,他一定能吃份的好酒。
他手中茶杯一歪,洒了半杯水出来。
她忙冲过去收拾,给他续杯水。
折颜咳了两声,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他心若刀剜,鲜血淋漓,却只能忍着,浮茶水的手顿了一顿,低头润了口嗓子,半晌,不动声色道:“这个选娘子的眼光,唔……”他抬头凝视着她,心中酸楚,低声问道:“你那位未婚夫叫什么?何时出生的?”
她想了想道:“大约是七万年,我将师父你带离昆仑虚后。”
他掐指一算,果然是他的胞弟。
原来,他日夜不歇拼了七万年,只能醒来,吃她和他胞弟的喜酒。
老天何其残忍!
可他能说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他按捺着心中滔滔苦楚,垂眸喝了口茶:“小十七,我同胞的亲弟弟,就被你这么拐了。”
她连连摆手,慌忙解释。
他的一颗心猛然飘飘然由地狱步入天堂。
他笑说夜华的身世。他的胞弟既然喜欢她义妹,他定要帮他一把。也是帮自己一把,解决他胞弟和她的婚事。
她百般掩饰,他心中明了,三言两语带她回了昆仑虚。
他的弟子,他怎不清楚,他们,都回家了。
昆仑虚,是他的家,他们的家。
他看了她一眼,他暗暗盼望,昆仑虚也是她的家。
一众弟子拜他,纷纷哭泣不成声。他见她忍不住用袖子掩着,哭出声来。他心头一紧,忙打住众弟子哭泣,示意他们屋里叙话。
屋里叙话,他听着众弟子泣不成声将司音失踪之事往自己身上揽。
她红着眼圈欲言又止:“我……”
众人齐刷刷看向她。
她红着眼圈,对着一众师兄郑重长揖,哽咽说她就是司音,是她当年给诸位师兄下药,盗了他的仙体连夜下了昆仑虚。她说这些他都不想瞒他。
余下他没有听清,心里很是欢喜。
他的一众弟子目瞪口呆,子阑更是个趔趄摔倒在地,缓了好一会儿,爬起来抱住白浅抹着泪珠儿絮絮叨叨。
他的面色微沉,隐约丝丝醋意。
他的十七,本就是个女娇娥,还是四海八荒最漂亮的女娇娥。
他看着叠风和子阑打趣她,看着她脸红看他,说师父在此处,她就还是那个昆仑虚弟子,你们的小十七。
众人破涕为笑,围上来,纷纷伸手拍拍她的头,俨然当初嬉笑的模样。
他的心却沉在谷底。师父,师父,她只当他是师父,只当他是师父么?
他看着他们闹成一团,始终有些沉默。
他看着他们纷纷笑着入座,叙说他们七万年来各自开创的丰功伟业。
他的十六个徒弟,年少时大多不像样,如今,竟一一成才了。老天排他们的命数时,想必是打着瞌睡的。
他看了一眼她,她可怜巴巴听着,一脸怨念。
偏偏白真还看了眼她,揶揄道:“你看看你,都是墨渊上神的弟子,你竟没什么拿出手的经历。”
怎会没有?
他的小十七,唔,她守了他七万年,她用一半的时光守着他。
守了父神嫡子、掌乐司战之神的他七万年。他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她,这难道不是她拿得出手的经历。
一时,他心里又有些开怀。
他的二徒弟长衫,实在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他的十七徒弟子阑,偏偏是个添油加醋的,他的大徒弟叠风妥妥也是火上加油的。
那些话句句踩着他的痛脚,他猛然有种罚他们抄上几十万遍冲虚真经的冲动。
好在他的小十七,摸头擦汗一番话,将他一心恼火灭了几分。
她甚是欢喜地看他,他自是笑着回望默许。她本着一付八卦大家享的好心肠,以她凡间听书的口吻添油加醋的讲了她所知的他胞弟姻缘故事。
讲了一半,她眼眶红了一红,抬眼凝视着他,不言不语。
他知她心里所痛,笑说讲故事留一半可不是个好习惯,他也想听听,他胞弟的好姻缘。
他那一声胞弟如惊雷般在叠风众徒弟耳中展开,劈的他们目瞪口呆。
果然,她被他们那副模样逗笑了,笑着讲了下去。
最后,她看了他一眼,笑着将话题引到了叠风身上,说的是他和东海公主缪清的婚事。
他知晓想是有事,她怕他忧心,内心欢喜。
他抬眸看她,不经意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只是十七,你何时才能明白我的心意?
他问折颜她为何将他仙体盗回青丘炎华洞。
折颜说瞧着他这颗心自醒来就一直飘着,他若是听折颜说了这些,怕就更拿不准对她是师徒之情还是儿女情了。
他其实早就明了,他对她早已不是师徒之情,他对她,儿女情长。
他沉吟许久,淡淡一笑道:“你说吧,我想听。”
原来,他魂飞魄散后,她抱着他的尸体坐在若水河畔七日,谁都不能近身,疯了般,一定要鬼族给他陪葬。
原来,她不单单是守了他七万年,还是剜心取血喂他七万年,只为他一句等我,只为守住他这个早就没有元神的仙身。
原来,若非狐帝为她取得神芝草狐后渡她一半修为,怕是他醒来却见不着她了。
原来……原来他的十七,为他做了这么多事。
他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酒杯,一言不发。他此生早已放不下她。
他回来这件大事不知怎的传了开去。
传闻里说的很是有趣。
他头戴紫金冠,身披玄晶甲,脚蹬皂角靴,手握轩辕剑,怀里揣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于八月十六未时三刻,威风凌凌地落在了昆仑虚山头。他落在昆仑虚山头上时,沿着昆仑虚的长长一道山脉全震了三震,鸟兽们皆仰天长鸣,水中的鱼龙们也浮出来惊喜落泪。
他怀中娇滴滴个小娘子,想来是她。
他从没有一刻像这般,盼望着传言是真,那娇滴滴的小娘子,真的在他怀中,时时日日。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4-13 19:13:00 +0800 CST  
那传闻传得八荒众神人人皆知,于是众仙一拨接一拨地前来朝拜。来朝拜的小神仙们全无甚特别,有的被叠风、长衫带到他跟前说几句话,有的便只在前厅喝两口茶,歇歇就走了。他本打算回昆仑虚的第二日便闭关修养,如此,生生将日子往后顺了好几日。
那日,她在酒窖回忆过去,说他许诺过她不过受伤。他怔怔半晌,想的是他另一场许诺亦是失约,终是沉声诉说心中无限歉意。
她上前一步缓缓抱住他,低声喃喃说没有,他说等我,她等了七万年,终于还是等到了他。
他回抱着她,没有言语,思索着该如何开口表明心意。
白浅将头靠在墨渊的臂弯,低声问道:“师父可早知道我是女儿身了?”
他猛地找到了表白的契机,轻笑出声说从她踏入昆仑虚大殿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她是狐帝白止的幺女。
她果然抬起头来,诧异问他为何还要收她为徒?昆仑虚不是不收女弟子么?
他小心翼翼,低眸深深凝视她的眼眸:“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那是他第一轮表白,以失败而告终。
她认真想了半日,说他定是因为折颜,折颜这人最不好惹,他如此随性的人,肯定是怕被折颜给缠上。
她不知怎的又扯到他为她挡天雷的事上,他尚未反应过来她已从他怀中出来,神色郑重抱拳要谢他。他忙抬袖止住她的话,开始第二轮告白。
他心疼看她,问她折颜说她为他剜心取血足足七万年,可是真的?
她笑了笑说他待她恩重如山,哪怕用她的命去换,她都不会说什么。区区心头血,能保他仙体至今,她以为十分值得。
她心中一时涌起惊涛骇浪:她为他剜心取血是真,她对他是何情谊,真的只是为了报恩么?
他趁热打铁,第三轮告白,他问出心中憋了好久的话,若他没有以元神祭东皇钟,今日她……是否还会在昆仑虚?
她颔首笑说那是自然,她原本就打算长久留在昆仑虚的。
他一怔:她想长久留在昆仑虚?
她却是笑说不怕他笑话,她一直想着,留在昆仑虚,每日陪着他逍遥。喂喂仙鹤,学学道法,多好?
他淡淡笑说她是女儿身,迟早要嫁人,她就是想留,她爹娘也不会同意。
她怔了怔,低声说她没有想过那么多,总觉得能在他身旁,才最快乐。
他心中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诉起,忙进行第三轮告白,问她可知道他这七万年来日夜都在修补自己的元神,没一刻停歇过,为的是什么?
她颔首说她知道,折颜说过,他这一生从未让自己着紧的人失望过。师父当年在若水河畔说等我,就一定会回来。师父这些辛苦,都是为了我们。
他很想吐血,那句等我,他只是说给她一人听。
他轻声重复从未让自己着紧的人失望过,笑了笑,目光灼灼凝视着她,说折颜说得不错,他是为了他着紧的人。
可她依然不懂,含笑说她晓得,他看重他们每一个。
他默默咽着血,目光灼热看她,问她心口的伤可还严重。
她微微笑着说还好,想了想又说原来以为留不下什么疤痕,但是时间长了,每日都要扒开来取血,伤口就加深了些。不过没关系,这个位置,寻常人也看不到。
他更近一步,伸手按在白浅心口,低声问道是这里吗?
他多想像那道疤,刻在她的心口。
她的心口若刻着他的名,该有多好。
她轻嗯一声,他凝视着她,长久压抑在心底的感情,一点点涌出来,他一手将她圈入怀中,一手仍附在她的心口,低声问可还疼?
她的脸微微一红,结巴道:“不……不疼了。”
他怀抱她的手又紧扣了几分。
她也抱住他,闭上眼笑说当初他去大紫明宫救她时,也是这样。真好,他终于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他合了眼,说声是啊,师父回来了。
他放开白浅,她也松开了手,两人相视笑着。
他方想开始第五轮告白,直白点告诉她他心悦她。
谁知子阑来的不巧,说有贵客来寻她,她回眸看他笑说师父,一起去吧。
他心中涌动的情愫似蹭蹭上窜的一株火苗上狠命浇一桶冷水。
是他的告白太过内敛,还是,还是……她故作不懂。
他听得心尖上滋啦啦一忽儿响过之后,紧随着她的脚步,缓缓步出了酒窖。
来的是素素,还带来了他的大侄子。
阿离那小家伙很是机灵,他很是喜欢。
近几日,他知晓她在炼丹房里为他炼丹。
那晚,他心忧伤,坐在古琴前沉思,想着她已有数日,没有单独来看过他。
她却执着桃花来了,立在门口怔然看她。
他一双眼从古琴上抬起来,凝视她淡淡笑说站在门口作甚,进来罢。
她默默蹭过去,沉默着将花瓶里的桃花换了新的,转身去看他,欲言又止。
他轻声笑说她这时时走神的毛病真是数万年如一日。
她摸着鼻子笑了一笑,一步步挪过去,笑罢凑到墨渊身旁,说她明日起要帮折颜给他炼丹,怕是好几日都顾不上来给他请安,所以今夜来给他将花瓶里的桃花换成新的。只是这桃花插一日便不在好看了,她已嘱咐了子阑,要为他日日换新枝。
他微怔了怔,低头复随意拨弄了三两下琴弦。
她今夜过来就为了这事?
她抿了抿嘴说是……也不是。她听折颜说他这一闭关,或是十天半月,或是十年数载都有可能。她想来见见他……她讪笑说自回了昆仑虚,终日接待访客,都没能和他好好说上两句。
可是若她有心,又怎会不来见他?
他的心一乱,琴音缭乱处戛然而止,他的手按住了琴弦,唤她十七。
她嗯了一声。
他抬头一双眼瞧过来,瞧了她半响,却又转开头,望了望窗外。
窗外,竟然开始飘起了夜雪。
她侧头看着窗外,急声问他冷不冷。她忙走到窗边,抬手想要关上窗。
可是天冷又怎比得内心苦冷,何须关窗,身凉心或许就不那么寒。
她哦了一声,又忙跑到柜子前,打开来仔细翻找,翻出一件厚重的披风,转身拿去给他披上了,细声劝他还是小心些,勿要受凉了。
她这般关心他,真的只是师徒之情。
他收回视线,仔细看着她,指了指身边的椅子。
她忙乖乖地坐下来,忍不住笑出声来,眼中满是幸福。
他淡淡一笑问她笑什么?
她轻声笑说想起刚来昆仑虚时,那时她不懂事,听得他是掌乐司战的神仙,折颜又常提起他的琴艺,比起折颜这个用伏羲琴的人还要强上不少,就日日缠着他,要听曲子。”
他垂眸,一言不发地将手放在琴弦上,缓慢地弹奏起来。
那是一曲凤求凰,他弹了九万年。
她撑着下巴,安心的听着,可她怎就听不懂。
她怎就听不懂,还是故作不懂。
琴声戛然而止,他疲惫地按住琴弦,没有抬头,低声说夜深了,她回房歇着吧。
她慌忙起身说是十七不懂事,竟忘了他子是要休养的,他也早些休息。她声音是那般恭敬,恭敬地数十七先告退了。
她缓缓步出,回掩了房门。
他静静地坐在古琴前沉思,在她掩门的瞬间抬眼望去,蹙了眉头。
她是十七,他的十七徒弟。
她对他那么恭敬。她只是把他当作师父。
可他还是忍不住去看她,听她对子阑说他是断断不可亵渎的,说他待她恩重如山,在她心中,他可是比她阿爹还亲。
他苦笑着闪身出了炼丹房,只想大醉一场。
他背靠着大酒缸坐着,右手握着一只酒葫芦,消无声息地喝了一口又一口。最后,他仰头,高举着酒葫芦,将剩下的酒都倒入口中,喝完闭上眼,背靠着大酒缸,堪堪用手背遮住了双眼。
一醉解千愁,一醉解千愁啊!
是谁悄悄步入了酒窖。他依稀感觉是她的气息,方想睁开眼,却有道淡淡白光萦在他四周。
昏睡诀。
他依稀感觉到她俯下身坐在他身畔,轻轻伸手将他的手放下来,将他拥在怀中,倚着大酒缸闭上了眼睛。
他沉沉睡去,一觉好梦,醒来时却不见她。
只是一梦,只是一梦。
梦醒之后,他自去闭关。
谁曾想他的小十七真的是不让他省心,跟着素素去了九重天。想来也是为了他胞弟,他自然也是要去的。
他顺道路过十里桃林,拽上了折颜、白真,驾云去了九重天。谁知一焦急竟是飞过了,他便顺路去了十三重天,和折颜一起弄醒了沉睡的东华。东华看他的眼神甚是有趣,当即携着司命跟他们去了九重天。
那日,结局自然是很圆满。
下了九重天,她担忧地凝视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他回眸看她,心里一暖,淡淡笑着揶揄她莫非他脸上开花,她看的如此入神?
他啊了一声,堪堪回神,讪讪笑说他生的英俊,怎么都好看。
他多想抱紧她说一句,我只给你看,看多久都好。
她凝视着他,担忧之情溢于言表,轻声他用了琴转时光,感觉可好?
他淡笑让她不必忧心。
她轻轻拽着他的衣袖,担忧说他身体还没尽好,需是闭关静养,急急出关又耗费颇多心神,说他们还是尽快回昆仑虚吧。
他笑着拍她的手,说不急,他静养不差这一时,他此时只想应了对她的许诺。
她说她记得,可他以元神祭了东皇钟,许诺成了她的梦魇。
他凝视着白浅,心疼地将她拥在怀中,轻声安慰。
她回手紧紧扣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臂弯,许久低声喃喃说她会着昆仑虚、守着他,便是狐帝夫妇给她许配人家,她也不离开。
他心中震撼,一时没有应声,半晌,映着她的眼眸,淡淡笑说好。
他对她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日虽不是她的生辰,但同他同看十里桃林可好?
她微微颔首,凝视着他轻声说好。她说她觉得,和他一起,每天都是好日子。
这便够了。
他对她还是重要的,这样便好。
哪怕她把他一直当作师父,哪怕她不爱他,只要她幸福,他便安好。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清风掠过,落英缤纷。桃源只在清眸中,影落清波十里红。
席地而坐,把酒同欢,共君一醉一陶然。
她轻饮桃花醉,望着这十里桃林美景,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覆上了他的手,熟悉的温暖透过指尖、掌面传来。
折颜很是识趣地带着白真离开。
簌簌桃花迷人眼。
她慢饮一口桃花醉,身子微微探过来,轻枕在他的腿上,轻声说昔日她与四哥在此处厮混数年,只觉得十里桃林景色很美,却也没有其他感觉。入了昆仑虚,我也只觉得后山桃花虽好,却比不得这十里桃林景色绚烂。
他一双漆黑的眼眸倒映着白浅的身影,眉眼凝笑说若是她喜欢这十里桃林,待他出关后便常带你来可好?
她低声说不必了。
他的心似石入水波,荡漾着苦楚的波纹,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哦了一声,说不出的苦涩。
她微微抬身,凝视着他,轻声笑说她知晓他喜好桃花,每每寻了极好的桃花枝装点他卧房,不知不觉竟也对桃花多了种情感。她说她七万余年极少踏进这十里桃林,怕睹物思人徒惹心伤。她说昆仑虚的桃花虽比不得折颜这十里桃林绚烂风华,花开花落间却也有一片风光,况且有他的地方才是最好的。
他荡漾着苦楚波纹的心一丁丁似清风拂过,苦楚化为喜悦。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笑说为她在昆仑虚后山也种十里桃花可好?
她笑着说好,还说要和他一起。
簌簌桃花拂鬓间。
他正想抬手拂去她鬓间桃蕊,她却翩然起身,轻移莲步,云袖清摆,折扇飘逸,轻笑浅浅。
她仿佛从梦境中走来,他抚琴相伴。她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一把玉清昆仑扇时拢时展,似笔走有龙绘丹青,玉袖生风,仪态万千,映的簌簌桃花失了粉色。
一舞翩然随曲终。
他漆黑眼眸映着她秋水双瞳,一时错觉,只觉得天地间仿佛只余了彼此。
这样便好,有这一日,已经足够。
哪怕她把他一直当作师父,哪怕她不爱他,只要她幸福,他便安好。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4-13 20:53:00 +0800 CST  
回了昆仑虚,他的胞弟夜华已经携着妻儿等候。
一番家常,他携夜华回房有事相商。
他心中隐约不安,想是他元神苏醒,擎苍亦快破钟而出了。
他和夜华计划一番,以他和夜华联手,封印擎苍应极是妥当。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谁想到竟因离镜一事,擎苍破钟而出之日提前了。
他急急出关,只求夜华可以撑上一会,只求她千万不要去封印擎苍。
可惜事与愿违、天不怜见。
擎苍竟将他的命同东皇钟连在一起。
他眼睁睁看着她飞身向东皇钟扑去,他胞弟徒然伸出手,没能拉住她,看着她扑进了熊熊红莲业火中。
他听的一声撕心裂肺的不,是他的声音。
不,不能?抑或是不要、不许?天下苍生与她孰轻孰重,他不知,终归他想和她一处,烧成灰也是堆成一堆的灰。
她怎么,怎么能留下他一个人?
他倒拎着轩辕剑径直朝东皇钟扑去。
钟体晃了一晃,仿若从地底传来的恶鬼噬魂声,那声音渐渐汇集,像是千军万马扬蹄而来,哐当一声巨响,化为万千碎片。
他紧拥着她跌落下来,她靠在他的臂弯中,一张惨白的脸,嘴角溢出丝丝血痕,笑靥如花,一袭白衣已被鲜血浸的透湿。
他是他平生第三次,哭的撕心裂肺、泪如雨下。
她颤抖着,去摸他的脸。
他忙将温暖的手覆上她鲜血淋漓的手,轻轻贴在他的脸上,哽咽唤她。
她何时学会生生咽血了,还笑着说他怎么哭了,她从未见过他哭的样子,原来,他哭起来也是极好看的。
他泪流满面,抑制不住,低头噙住她的唇。她身体微微的一颤,猛推开他。
她剧烈剧烈地咳嗽两声,大口大口咳出的血一涌而出,将她染血的白裙染得更艳。很快,她抚住自己的胸口,紧抿住嘴唇,克制着让自己不在吐血。
他嘴边都是鲜血,他沉声问她何时竟学会把血全吞到肚子里?
她是他的徒弟,是他的小十七,即便软弱些,也没什么的。
她却淡淡笑着,说后悔没穿一身玄衣,说他元神生祭东皇钟时鲜血应是比她少不了哪去,可是,玄色的战袍竟也看不太出来。
他一怔,是啊,他的小十七,他宠溺的小十七,他天真烂漫、率真洒脱,他那本该在他呵护下成长的小十七,在他离去七万年的日子里,在苦苦支撑绝望中等他的日子里,终是长大寻不到了。
是他,是他害了他的小十七。
他抱她起身,他要带她回昆仑虚,他一定医治的好她。
可她笑着笑着侧侧脸,唇轻轻贴在他的脸颊,轻声说了一句。
师父,十七,十七心悦你。
他的心宛若在天堂,又宛若在地狱。
他怔怔抬眸凝视着她,不敢相信地问她:“十七,你,你说什么?”
她凝视着他,笑靥如花。一字一句。
“我,青丘白浅,心悦墨渊。”
是他错了,是他错了。
他为何认定她不会爱他,他为何没能再进一步的表白,为什么?
他只能将抱她的手紧了紧,俯身贴近她耳畔,一字一句。
“我爱你,十七。”
她笑靥如花,让他唤她浅浅。
他颤抖着声音,说出他日日夜夜想说的话。
我爱你,浅浅。
他凝视着她,轻轻吻上她的唇,唇齿相依,凝着血液的芳香,久不分离。
几颗药丸裹着鲜血,滑过她的舌尖,拱入他的喉中。
他身子一僵,那,那是……
忘情丹。
她想他忘了她。
她怕她回不来,她怕他伤心,她想他忘了她。
他紧抱着她,架起了云朵,沉声说有他在,她不会有事。
他不会让她有事。
可彼时她那般虚弱,受不了驾云的折腾。她闭着眼睛,喘着气,在他怀中喃喃喊痛,说她要死了,对不对?
他只得抱着她落下云头,跪坐在若水河畔,他俯身轻吻着她的额头,沉声说有他在,她不会死。
可他也只能抱着她,看她在他怀中,声音越来越弱,仍在喃喃让他忘了她。
她留给他最后一句话是:墨渊,忘了司音,忘了白浅吧。
忘了她。
他怎会忘了她!
他覆手在她胸口,用了禁术,将元神和她生生绑在一起。
他抱着她在若水河畔坐了许久,一如当年他抱着她。
前尘后事他全不晓得,恍一睁开眼却见着立在仙障之外的众人,紧蹙着眉头,一颗干成枯叶的心稍微有些知觉。
他抬手,撤了仙障,抱着她起身,方行了两步,心气上涌,生生呕出血来,和着那几颗忘情丹。
忘情忘她。
他才不要,他全身无力,苦苦一笑,抱着她倒落在地。
十七,阿音,浅浅,无论流年偷换,你变了身份变了容颜,我都会寻到你。
等我!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4-13 20:56:00 +0800 CST  
墨渊番外(三)
那一年,十里桃林,灼灼其华。他许诺与她共看这十里桃花,共卿一醉宿桃眠。
她是他的十七徒弟,他的小十七。
亦是他的阿音,他的浅浅,他的爱人。
他应了诺,与她共看这十里桃花,共她一醉宿桃眠。
可他又弄丢了她。
他用了禁术将他元神和她生生绑在一起。
上穷碧落下黄泉,跨越时空,他也要将她带回来。
他真的将她带了回来,可他耗损了太多元神,只得以龙身沉睡。
是她唤醒了他。
他的小十七,是四海八荒第一绝色。便是化成一只小狐狸,也是最好看的。
他方醒来,气力不支,看了看她,安心地将身形一缩,成了条金蛇,又闭上了眼睛。
此前,她喜欢往他怀里钻。这番,请她将他圈在怀中。
她拱了他半晌,他也没睁开眼睛。他感觉到她化成人形,小心翼翼将金蛇圈在怀中,轻声喃喃道:“师父,师父,师父。”
空荡荡的仙洞,他不回应。她圈着他的手紧了几分,有软软的唇覆在他的唇上,吻了又吻。
他正偷偷开心,谁知洞里竟没了她的气息。
真是只没良心的小狐狸。
不一会,她回来了。
还有折颜的气息。
折颜捏个手决探了探,收起手决跟她扯着谎:
他元气大伤,不知何时能醒,好生照料他,我再想想办法。
他感觉到她小心翼翼将他圈在怀里,俯身又轻轻吻了吻。
他很是感激折颜,真是他的好义兄,大婚之日,他定多灌折颜几杯喜酒。
她在仙洞逍遥养他的日子应该很逍遥,他亦是很逍遥。
后山桃花开的旺,她折了折了几枝装点了仙洞。
她抱他同床而眠,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动了动,睁开黑溜溜眼珠子凝视着她。
她心喜地唤他师父,他没应声,彼时他是一条小金蛇,便是应了声,她也听不懂。
她细心地挑着食物,用筷子夹了一点喂给他。他不敢张嘴,她拎着篮子进来,他不知这是长衫的厨艺,还是她的。
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食物。还是不吃比较好,他想对她说她不饿,可是她应该没听懂。
她怔然看了他半晌,擎着筷子,朱唇轻启,噙着食物对着他的唇一喂。
他的身子往后猛地一缩,黑溜溜的眼珠看着她。
虽然他心中欢喜,可还是有些……唔,这食物应是长衫的手艺。
她用筷子又夹了点食物,没等她嘴对嘴喂,他身子往前一卷,吃了筷子上的食物。
他,他真的是没谈过恋爱。他,他真的是有些……唔。
她轻笑出声,一点一点喂着小金蛇,直到他实在吃不下去,朝她晃了晃头。她方收起碗筷,轻轻抱着小黑蛇,上床睡了。
仙洞中有一眼温泉。
她轻褪了外衫,抱着他缓缓步进了温泉。他哧溜一声从她怀中窜出去,离得不远,转过去了蛇身子。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虽然,虽然他这几日,的确是和她同床共枕。
可她总喜欢调戏他,她一点点挪过来,将他圈在温泉一隅,伸手将他抱在怀里,喂他一枚药丸,看他服下,低头吻了吻他的唇。
昔日他睡了七万年,她都不曾记得给他沐浴。
如今他变成了一条蛇,她真是乐得日日抱他泡温泉,时时揩揩他的油。
十七,为师竟不知,你好这般?
他在她细心照料下,用了一季时间,终又化成了条金龙。
唔,仙洞不大,他占了一大半,剩下一小半还有眼温泉,放个床实在是碍事。她困时化成狐狸团在他怀中,省事还暖和。
小金蛇化作大金龙,一眼温泉被他占的满满的。她便撑着下巴凝视着他戏水,眼睛一眨不眨。
彼时它还是一条小金蛇时,她便喜爱摸他的角,如今更甚。
十七,你可知,龙角摸不得?
那日她后山折了几枝桃花,执着桃花枝步进仙洞时,他正舒舒服服在温泉泡澡。
察觉她进来,他心神一震,竟化成了人身。他泡在温泉中,亵衣被水浸湿贴在身上。
他感觉她踌躇着上不上前,忍不住悄悄看他,打量着他的衣领,他衣领微敞,隐约锁骨。
。他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眼眸透着层层水汽,望着她。
她脸一红,抬脚转身想溜,他轻唤一声,她生生停住脚,缓缓转过身去。
他漆黑的眼眸凝视着她,轻唤:“十七,过来。”
她眼眶一红,泪止不住落下来,飞身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噎泣道:“师父。”
他紧紧抱着她的腰,轻声笑道:“师父在。”
两人泡在温泉里,贴着湿漉漉的亵衣,能听到彼此跳动的心声。
咚咚,是她心中小鹿乱撞。她圈在他怀中,低头看了看她的衣衫,脸一红:“师父,我,我去换身衣裳。”
他紧紧圈着她,不让她离开。他的薄唇贴在她的耳畔,笑着提醒她昔日轻薄他之事。
她身子一颤,脸涨红,悄悄看了他一眼,怯怯道:“师父,师父怎么知道?”
他忍不住笑出声,他岂会没感觉,只是不知她的心意,怕一时唐突,故不曾提起。
她俏红一张脸,不敢看他,轻声嘟囔道:“十七,十七不是故意的。”
他轻声笑出声,一条条数着她轻薄他的事实。
铁证如山,十七,你可能耍赖。
她一怔,继而很是委屈。
的确,她如今这模样,四海八荒第一美人的好身材,他是一览无余。
他俯身,薄唇轻轻点在她朱唇上又抬起。
十七,你要对为师负责!
浅浅,你要对我负责!
倘若你不负责,我对你负责,也是一样的。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4-13 22:13:00 +0800 CST  
墨渊番外(四)
那一年,十里桃林,灼灼其华。他许诺与她共看这十里桃花,共卿一醉宿桃眠。
她是他的十七徒弟,他的小十七。
亦是他的阿音,他的浅浅,他的爱人。
他醒来之日,昆仑虚上响起了巨大的钟声。钟声一声一声,没有停歇,响彻四海八荒。
于是一如往年,又是众仙一拨接一拨地前来朝拜。
然而她以他元神尚需仍需静养为由,圈他在昆仑虚仙洞静养。
说是闭关静养,亦是应了许诺,他与她执手后山,同种十里桃花,他与她共醉几场,相伴枕桃而眠。
她圈他静养了大半个月,方才执手出了关。
一时,四海八荒传遍,他头戴紫金冠,身披玄晶甲,脚蹬皂角靴,怀里揣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正是当年昆仑虚墨渊座下十七弟子司音,青丘白浅上神。
传闻一如当然,却是真的,他怀揣着她,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九重天的史官提笔写断一枝又一枝。
他轻轻合上天族史书和司命的话本子,万分感叹。他虽一向晓得晋文上神府中养的幕仲都十分的有趣,却不想他们竟开明博大至斯,真是有趣得紧啊,有趣得紧。死命的话本子更是写的哀怨缠绵、气壮山河,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眼下他和她爱情故事,愣是看的他浑身一颤颤的。
她亦在他怀中一颤一颤的。
此前她一直担心她身为他徒弟,和他在一起,有损他清誉,虽则他说他何曾未过人言,可他知晓她心里还是微微有些在乎的。
谁曾想,四海八荒众生如此开明,众仙朝拜个个由衷祝贺她要成为昆仑虚当家主母,说她仁义善心,和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他实是登对,天下一等一英雄配四海八荒第一绝色,实乃佳话一桩。
是以,令她此下担心的,只有狐帝那一关了。
他和狐帝出去,回去时她急步迎上去,一把抱住他,朱唇覆上去,轻轻吻去了他唇角略微一点血迹。
他淡笑着抱紧她,听她抱怨狐帝怎么能仗着是她爹就这么欺负他,真是过分。
想来也是,狐帝进来时满面春风,他进来时嘴角一丝血迹,她怎能不心疼。
其实,这是狐帝传授给他的苦肉计。
当真好用!
其实,狐帝狐帝委实没为难他,看他没出手没躲只是给了他一掌,便语重心长地拉着他,把她从小到大的丑事说了遍,重点方落在一定要好好对待他家小五上。
诚然,狐帝实力不如他。可狐帝爱女心切,若是他有半点让白浅受了委屈,狐帝定会跟他拼命。
当然,狐帝想多了。
他怎么舍得让她受半分委屈呢。
月挂梢头,青丘一片喜洋洋。
狐帝夫妇、白浅四个哥哥都来了,白真身后紧随不舍得是他的义兄折颜。白凤九笑嘻嘻地奔进来,身后跟着阿离。自然,他胞弟和他弟媳也来了。
酒杯交错中,他方知,他胞弟的大婚之日,定在来年正月二八。
正月二八。
她给他斟酒的手晃了晃,他漆黑的眼眸凝视着她,带着笑意握住了她的手。
狐帝想了一想,和众人商量一番,于是,他和她的婚日定了下来。来年正月二八,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
他素来不喜欢饮酒,可酒量也没有那么差。
白浅素日只道墨渊不喜饮酒,今时方知他酒量这么差。
白奕白真灌了他几壶,他装着隐隐有些醉。
果然,她看着心疼,直接拉起他就走了。没走多远,他倒在她怀中,轻声喃喃唤着浅浅。
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把他拖回房,轻轻放在榻上,舒服地枕在他身旁。他知道她又在细细打量他的眉眼。
他那一双微闭漆黑深邃的眼,他那一管挺直的鼻梁,他那紧抿的嘴唇,他那样倾国倾城的容颜,只属于她,只属于她。
依稀间,他感觉她的朱唇一点点吻下,落在他的眼,他的眉,他的鼻梁,他的唇。
唔。
他的唇狠狠堵住她的唇,他眼眸映着是她,反身将她压在身下,贪婪吮着她芳香的唇。
淡淡的桃花香、淡淡的檀香,带着丝丝酒香,醉了心。
他轻声笑道:“浅浅,正月二八是个好日子,墨玄白素错过了。浅浅,我们不会错过。”
她微微颔首,笑着回吻上去。
师父,十七有你,每天都是好日子。
墨渊,此生有你,每天都是好日子。
他没有言语,只是轻轻吻她。
十七,为师有你,每天都是好日子。
白浅,此生有你,每天都是好日子。
我愿许你,三生三世,生生世世,同看十里桃花,一醉宿桃眠。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4-13 22:17:00 +0800 CST  

楼主:我是洞天腾红

字数:216950

发表时间:2017-03-15 06:4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2-02 22:41:3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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