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渊浅】三生三世宿桃眠(平行世界向)

忆当年,网络连载墨渊转世重生终成空
叹今昔,电视剧情墨白儿女私情似一梦
痛定思痛,来一发平行世界改写结局
注:前几章内容大致和原文一样

全文可能会非常长
不确定会不会坑
慎入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3-14 22:43:00 +0800 CST  
三生三世宿桃眠
梦落无声
楔子
等我。
等你做什么?
等我归来与你共看这十里桃花,共卿一醉宿桃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刹那间却是满天红光,委实灼伤了眼。
这个梦白浅做了几万年,每每醒来仍是泪湿了双眼,心刀剜般疼,竟比剜心取血更痛。
如今,白浅尚记得墨渊倒提轩辕剑全力扑过去抱住东皇钟的情景。钟身四周爆出血色一般艳红的光,穿过他的身体。愈来愈盛的红光中,他突然转过头来,轻轻掀动唇角。后来,擅长唇语的七师兄说,师父临终之时,只留了两个字,他说,等我。
诸位师兄俱以为墨渊一句等我是说与众徒听,俱记得白浅抱着鲜血淋漓的墨渊,血红着一双眼,抵死不受那鬼族大王子的降书。那日白浅十指紧扣着手中的折扇,口中发狠念叨,若师父没救了就要天下人都来陪葬。眼见白浅要误了九重天上老天君的大事,情急之下几个师兄不得将她敲昏了,一同好生带回昆仑虚。
四师兄直言那时白浅真正似个土匪,白浅却委实没印象。只记得一夜醒来,同墨渊并躺在一张榻上,一双手紧紧扣住他的十指,他却没呼吸,心痛的很。偏偏老天君又不是长眼的,派了一十八个上仙下界,说是助诸位师兄弟料理墨渊的后事。白浅蓬头散发,也不知哪里来的法力,一把折扇就将那十八个上仙通通扇出了昆仑虚。
幸得七师兄宽慰她,让她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一根稻草。等我,这一等便是七万年。
七万年的光景,风云变幻,沧海桑田。
据说昆仑虚的师兄们找了司音几千年,可谁也料不到司音却是个女仙,且是青丘白家的白浅,自然无果而终。
摞在九重天上最正经的史书是这么记载的:“……皓德君六万三千零八十二年秋,鬼族之乱毕,父神嫡子墨渊君偕座下十七弟子司音双双归隐,杳无所踪……”
每每想到这事,白浅由是暗自庆幸:总算没记下是她偷了墨渊仙体这一段,算与她留了个体面。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3-14 22:44:00 +0800 CST  
第一章(一)
若水神君嫁去东海的大姑娘不满三年就给东海水君添了个男丁,若水东海两家皆大欢喜。
东海水君本人更是得意非凡,为儿子做满月酒的请柬撒遍了天上地下,连狐帝白止住的狐狸洞也给送来了份。
白止夫妇已经游方在外数百年。一二三子相继安家立室分了封地,四子则去了西山寻找走失的坐骑毕方鸟。是以,这狐狸洞如今只剩白浅一人当家。
白浅拿了帖子怔了半晌,委实想推脱掉留在青丘陪墨渊。可想起阿娘生她时难产,似乎正是请这东海水君他曾祖父家的稳婆帮忙才少吃了许多苦头,又想起数日前归来的素素妹子满心伤情需要散散心。于是抱了只南瓜大小的夜明珠,准备携素素去东海走一遭。
白浅识路的本事不太好,素素又是个没怎么出过门的。
临行前便去隔壁的迷谷老儿处要了枝迷谷树的树桠子。迷谷树天生黑色木理,孕出的迷谷花五色芳华。不过那花除了夜里用来照明,没有半点旁的用处。深得白浅心的倒是迷谷的树桠子,只要佩一枝在身上,就万万不会迷路。
只是今次迷谷老儿将树桠子递给白浅时,神色间颇有些郁郁,大概是哪方面的生活不甚协调,白浅并未过多计较。得了东西之后便捏了个诀招来祥云,携素素直奔东海。
东海之东有十里桃林。
白浅本是不愿意去的,可她三哥听说她要去东海赴宴,曾专程捎信过来,让我回程的时候去折颜府上找他讨两壶桃花醉。
折颜便是那十里桃林的主人,一只老得连他自己都记不得自己确切年龄的老凤凰。
白浅她娘说,折颜是开天辟地以来大洪荒时代孕出的第一只凤凰。父神亲自将他养大,地位比起如今天君还要高上几分。
白浅出生时,这世间已寻不到父神的神迹。
想到父神,白浅心口已隐隐作痛,忙撇开不再去想。
到得东海边上,白浅掐指算了算时间,离正式开宴还有一天半。想起三哥的嘱托,便打算先转道去折颜府上走一趟,向他讨一坛子桃花醉,灌两壶给三哥捎带回去,再灌一壶并着夜明珠给东海水君送去作贺礼,剩下的埋在狐狸洞跟前慢慢喝。
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十里桃林十里桃花,漫山遍野的灼灼芳华。
白浅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身边的素素是怔怔地默不作响。两人熟门熟路朝桃林深处走,白浅一眼看到折颜正盘腿坐在空地上啃桃子,诺大一个桃子,转眼就只剩一个核了。
折颜笑盈盈地朝白浅招手:“这不是白家小丫头么,真是越长越俊了,过来。”他拍拍身边的空地:“坐这里来,让我仔细瞧瞧。”
这天上地下的神仙里,也没几个辈分高得可以叫白浅小丫头了。 这声小丫头令白浅油然生出一种自己其实还很嫩的错觉,受用无比却又略有心塞。
白浅从善如流地坐过去,折颜就着白浅的袖子擦了会儿手。
白浅正思索着要怎么开口才能顺利讨到那坛酒,就只听折颜轻声说道:“你的伤可好些了?”
这句话却不是说给白浅听得。
“多谢上神惦念”,素素的声音轻轻凉凉:“还谢上神良药,已经好了。”
折颜叹了一口气:“身病易治,心病难医。”
白浅听得委实有些蒙,却又听得折颜笑道:“你待在青丘几万年,这一趟出来得甚好。”
这句话却是说给白浅听得,可白浅愣了半晌,没太弄清楚他这句话是个什么缘由,只得陪笑道:“这里桃花也开得甚好,甚好。”
他笑得更深:“前些天,北海水君带着他娘子来我这里闲赏了几日桃花。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小娘子,真是天真可爱得紧。”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3-14 22:45: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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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题:本文中素素和白浅的关系?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3-14 22:47:00 +0800 CST  
第一章(二)
这下白浅倒笑不出来了。
北海水君那小娘子唤作少辛,这名字还是白浅给起的。
白浅记不清是多少年前和四哥去洞庭湖游玩,在半人高的芦苇荡里,发现了条被欺负得气息奄奄的小巴蛇。只是见她可怜,央四哥将它带回了青丘。小巴蛇要报恩,就留了下来做洒扫婢女。
之前的狐狸洞一个婢女也没有,洒扫这活计自然都是白浅做,自从有了少辛,白浅那是一个乐得清闲,成天成地地不着家,在大哥、二哥、三哥、折颜处换着厮混。
日子就那么安安生生地过了两百年,直到一日狐帝夫妇回来青丘,说为她订了门亲事。那未婚夫便是北海水君桑籍。
当时的桑籍还是天君座下盛宠的二皇子子,住在九重天上,并未被封到北海去。天君将桑籍和白浅订亲的事广布八荒四海,各路神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知了晓了就要上门来闲磕闲磕顺便道句恭贺。
白浅、白真不胜其烦,于是干脆收拾了包袱双双躲去了折颜桃花林。
不想这一躲就躲出了问题。
等吃饱了桃子再回到青丘,少辛不见了,灰不溜秋的狐狸洞里只压了封桑籍的退婚书。说是他对少辛日久生情,此生非少辛不娶,对不起云云。
白浅自以为这算不上什么大事。一来桑籍她从没见过,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二来少辛和她相处的时日不长,即便有感情也难说多么深厚。三来连林子里的牲畜都有资格选择模样好的配偶,众生平等,没道理桑籍就该被剥夺这个福利。
然而纸包住火,这事终于还是闹到了天君跟前。 倒不是白浅去闹的,和青丘也没甚关系。
据说是桑籍亲自挽着少辛的手跪到了天君的朝堂上,说要给少辛一个名分。天上众仙空虚寂寞冷,着实爱好八卦,这事不到半天,便传遍了海内八荒。
至此,狐帝夫妇并白浅诸位哥哥和折颜才知道白浅被退了婚。折颜当即就拽了阿爹阿娘直奔去九重天找天君讨说法。
具体过程白浅不太清楚,只知道之后桑吉失了宠流放北海,至于他和少辛的婚事,天族却始终都未承认。
狐帝对这事很是愤慨地感叹便宜了桑吉那混蛋,折颜还算厚道地半看热闹半惋惜他为女人自毁前程。
白浅心中却是千万个郁闷,其实她总觉得这场戏主角既是桑籍和少辛两个,便与她没多大干系,算不得吃亏。她郁闷的是后来天君在朝堂颁的旨,内容无非是谁想当太子,天后都得是她白浅。再后来,天君封了长孙夜华君做太子,继任帝位。听得这比自己小了九万岁的娃子是自己的未来夫君,白浅真真是悲从心起,更加郁闷了。
对这夜华,白浅可说是全无了解。只听的他敦敏聪明,让天君甚是欣慰。依照天君当年颁下奠旨,她必得同这夜华君成亲。可夜华那厢,据说已经娶了个叫做素锦的侧妃,恩宠盛隆,还生了个小天孙,自然无心与她的婚事。
而白浅这厢,不知为何折颜从中作梗不让她退了这婚事。她也狠不下心来,逼自己主动来做成这桩婚事。是以拖累至今,搞不好已成了整个四海八荒的笑柄。
倒不是白浅脸皮薄觉得老牛吃嫩草不好。
归根结底,白浅看惯了师父,眼中除了墨渊再无任何男子。更何况,想起那日央错仗着天君逼迫她还要替师父教训她,白浅就觉得心中气不顺,牙似乎也有些痒痒。以至于恨屋及乌,对未曾谋面的未婚夫也很是讨厌。
北海水君引出的这桩事里,白浅岂是不亏,简直是亏大发了,自然是对始作俑者讳莫如深。
白浅琢磨着折颜此番特特提起北海水君,绝不是与她添赌,而是抛砖引玉,为了引出下文,于是赶紧做出兴味盎然的样子来,洗耳恭听。
折颜嘴角的笑纹裂得益发深:“那小娘子害喜可害得厉害,不过几万年时间,已经为北海水君添了三胎,现下肚子里这个,据说是老四,可见巴蛇确实是能生的。那小娘子因为害喜的缘故,成天吵着要吃桃,这个时节,桃花倒是处处开遍,可要说起桃来,天上地下,除了我这里,也再没其他地方有得吃了。是以北海水君厚着一张脸皮找上了门,既然他这么求了,我倒也不好意思不给。”
白浅不置可否,低下头去捋裙子上的几道褶痕。对折颜这爱憎不分明的作为,略有些生气。
折颜却噗哧笑出声来:“你看你,脸都绿了。不就几个避子桃么。”
白浅猛然抬头,大抵是这动作太突然,不慎就撞上了折颜低下来的额角。
折颜却浑不在意,拿腔拿调地揶揄白浅:“看吧,听我给了别人蜜里调油的小夫妻俩避子桃,一下子心就软了不是。我说,那避子桃也不过就是让北海水君家这几万年里暂时添不了老五而已,损不了他多少福气,也损不了我多少陰德的。”
其实,北海水君什么时候添得了五皇子与白浅又有什么相干,那避子桃左右吃不死人的。当年若不是他退婚,也惹不出后来这一大堆疙瘩事。折颜此番给他这教训,白浅倒是颇为赞赏。可既然折颜认定了其实她很是心软,她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默默地受了。
于是折颜又是一番安抚,大意总脱不了天君一家子乌龟王八蛋,子子孙孙无穷尽都是乌龟王八蛋之类。
就这点,白浅听得是神清气爽,不由还附和两句。倒是素素,又是怔怔地沉默着良久。
骂完天君之后折颜便开始与白浅闲磕牙。几万年没见,想折颜也是闲得慌了,零七零八的各路杂事竹筒倒豆子也似,一股脑儿跟白浅灌。
起初白浅倒也还惦记着那坛子桃花醉,不过三下两下就被绕得头发晕,讨酒的事便也忘得个干净。
好在还有素素,虽是沉默了太久,关键时候还是很靠谱的,于夜幕降得差不多的时候,好心提醒:“浅浅,莫忘了酒。”
白浅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抬头望着折颜:“对对对,三哥的酒呢?”
折颜哈哈笑道:“小三子让我给他制了两壶酒,就埋在后山碧瑶池旁边那株没长几匹叶子的杜衡底下,你俩今夜就歇在那边,顺便挖了酒给小三子带回去,就两壶,可别洒了,也别偷喝。”
白浅撇撇嘴:“你也实在是忒小气。”
折颜探身来揉揉白浅的头发:“那酒你俩可真偷喝不得,若实在想喝,明日到我酒窖里搬,搬得了多少你俩就搬多少走。”
白浅自是打千作揖地千恩万谢,心里却决定好了,那两壶桃花醉是要偷喝的,他酒窖里的酒也是要可劲儿搬的。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3-15 08:1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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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一:猜谜
谜题1-1:文中白浅和素素的关系?
谜题1-2:为什么白浅不愿意去十里桃林?
谜题2-1:谁喝了折颜的酒?
谜题2-2:猜测喝了折颜的酒会发生何事?(此题答对可获得穿越本文的特权)


游戏二:
请于第一章(二)找出有关师父的段落,跟帖注明师父出现在第几段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3-15 09:24:00 +0800 CST  
第二章(一)
白真帮忙造的小茅棚颤微微立在碧瑶池旁。到折颜府上厮混,白浅向来独住这一处。
当年离开桃林的时候,这小茅屋便已十分破败,如今遭了几万年的风吹雨打太陽晒,它却仍能亭亭玉立,叫白浅十分钦佩。白浅掏出颗夜明珠四下照照,折颜上心,小茅棚里床铺被褥一应俱全,足够她与素素留宿。白浅甚是满意。
素素自归来便眼睛不好,白浅亦舍不得让她帮忙挖酒,她便倚在桃树下休息。
门旁边竖了支石耒,正是当年白浅用来掘坑栽桃树苗的。现下用它来挖那两壶桃花醉,倒是正好。
今夜里九重天上的月亮难得地圆,折颜说的那棵杜衡极是好找。白浅比划着石耒对着杜衡脚底下的黄泥地一头砍下去,运气倒好,一眼便看到那东岭玉的酒壶透过松动的黄土,映着几片杜衡叶子,焕出绿莹莹的光晕来。白浅欢喜地迅速将他们扒拉出来,抱着飞身跃向素素。
夜风拨凉拨凉,看素素紧了紧身上的衣衫,白浅不由打了个哆嗦,忙将封死的壶嘴拨开、壶口拍开。刹那里,十里桃林酒香四溢。俩人闭眼深吸一口气,越发地佩服起折颜那手酿酒的绝技来。
白浅平生做不来多少风流事,饮酒算是其中之一。饮酒这桩事,得重天时、地利、人和。今夜长河月圆,是谓天时。东海桃林十里,是谓地利。有素素这出生入死的好姐妹相伴便是人和了。白浅就着壶嘴狠抿几口,啧啧砸了遍舌之后,有些觉得,这东岭玉壶里桃花醉比之前我喝的,味道略有些不同。但又想许是太久没喝折颜酿的酒,将味道记模糊了,也就随它去。
素素平日里不是个好酒的,此时不知怎的竟和白浅一人一壶酒喝的甚是豪爽。一口复一口,虽没有下酒的小菜,但就着冷月碧湖,倒也是一样的。
不多时,两人便俱饮了半壶。风一吹,酒意散开来,俱有些迷迷噔噔。
素素放下半壶酒起身说是要去桃林深处赏花散心,白浅虽知她眼睛不好但料想这是折颜的十里桃林不会有事,何况此时自己晕晕乎乎,遂由着她去了。
看着素素踉踉跄跄向桃林深处步去,白浅笑着又饮了几口壶中酒,只觉得眼前莹黑的夜仿似笼了层粉色的幕帐,身体里也像燃了一把火,烧得血滋滋作响。
白浅甩甩头,放下手中酒壶,抖着手将衣襟扯开。那熬得骨头都要蒸出汗来的高热却如附骨之蛆,神智迷蒙着抓不了一丝清明,只是隐约觉着这可不像是单纯醉酒的形迹。那热逼得白浅退无可退,全不知要捏个什么诀才能将它压下去,或者什么诀都不能将它压下去,脑海中浮现了一个身影。
她摇摇晃晃的起身,袖中的玉清昆仑扇轻轻一挥,一道白光闪过,身影消失在十里桃林,只留下漫天飞舞的桃花和零落的两半壶酒。
炎华洞中迷雾缭绕,墨渊的身影沉在这一派浓雾里若隐若现,白浅捏个诀化出人形来,朝他所在处一步一步挪过去。
洞里清静的很,亦是有些清寒,倒让白浅的神智有了一丝清明。想到洞中清寒,白浅轻轻将墨渊抱在怀中捂了会儿,凉凉的感觉倒让她降下来不少火气。
白浅抱着墨渊坐着,细细打量他的眉眼。那一双逾七万年也未曾睁开的眼,那一管挺直的鼻梁,那紧抿的嘴唇,那样倾国倾城的容颜,却在一瞬间,将一个沉静的面容定格成了永远。七万年未曾见过他的笑模样,回望处只记得昆仑虚的后山,他站在桃花林里,夭夭桃花漫天。
这一想,便是天旋地转,白浅只觉得洞中浮起层层水汽,忽地便化作一片熊熊天火。
白浅不敢再想,亦不敢再看墨渊,只得赶紧闭上眼,身体已是烫热得疼痛。残存的理智告诫她放开怀中的墨渊,不可亵渎师父。可内心几番挣扎终究是舍不得放开手,怀中人那一丝丝凉意反而让她拼命地想靠的更紧。
师父,师父,十七好难受……师父,十七难受……
不怕了,不怕了,有师父护着你……
一觉醒来,入眼之景,白浅只觉得五雷轰顶。
她的手扣在墨渊的腰间,脸颊贴着他下巴脖颈处一片裸露的肌肤,俩人紧密相贴,墨渊那身亵衣让她弄的委实不堪入目。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从墨渊身上翻下来的白浅脑海俱是这四字,她竟对师父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丑事,她竟亵渎了心中最敬重的师父。
恨不得抬手一掌劈死自己,白浅终究是忍住了。她不能死,师父说等我,她等了七万年,盼了七万年,怎能不见师父一面就死了。待师父醒来见得一面,她就拍死自己向师父谢罪。
打定了这主意,白浅跪下来拜了墨渊,又从头到尾将整个炎华洞细细打量一番,见瓶中桃花已有枯败之态,忙出洞去采了些新鲜的桃花枝,盛上溪水养着,觉得洞中终于也有一丝活气了,方才匆匆下山。
白浅赶回桃林时只见得素素守在茅屋前怔怔出神,脸似乎还有些泛红。见白浅回来,素素忙起身相迎,却也不问白浅昨晚去了何处。
好在折颜的桃花林与东海本就隔得不远。白浅并不着急,去后山的酒窖里另搬了三坛子陈酿,并着那多半壶桃花醉一同装进袖子里,才和折颜道别离开。
折颜哼哼唧唧,嘱托白浅回去之后记着让四哥过来帮他翻山前的那两亩薄地。
今日确是大吉,白浅抬手在眉骨处搭了个棚。东海半空里仙气缭绕,祥云朵朵,看来各路神仙都已经到齐。白浅见素素白绫用玄光实打实将眼睛蒙好,方才准备下水。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3-15 13:53:00 +0800 CST  
第二章(二)
东海什么都好,就是水晶宫过于明亮。而素素的眼睛,自三百年前,便不能见太堂亮的东西。
白浅不知那两百年间素素遭遇了什么,只听折颜说:说她满身伤痕昏倒在十里桃林,已是没了眼睛;说她几十年过得很是伤情;说怕她伤情曾赠了枚忘情丹;说她饶是伤情却终没有服用。
素素百年间过往种种,白浅是不好过问的,只是叹了又叹,每当想起素素的眼睛,心里是又悔又痛,素素分明是替她受了罪挡了劫。白浅素来不是个把报恩挂在嘴边的人,默默承了这份恩情,越发地对素素好。
白浅伸手就近在浅滩里探探,东海水拨凉拨凉,她打了个寒颤,赶紧用仙气护住自己和素素,挽着素素方要走,身后却突然有人“姐姐,姐姐”地唤的殷切。
白浅寻思着狐帝夫妇统共只生了她兄妹五个,下面再没什么其他小狐狸,莫非喊的是素素,可也不曾听闻她爹娘给她添了什么弟弟妹妹。待转过身来,面前已经站了一堆妙龄少女,个个锦衣玉服,大约是来赴宴的哪路神仙的家眷。打量着众星拱月般簇着的白衣少女,便向她颔了颔首:“姑娘唤我何事?”
白衣少女白玉似的脸颊一红:“绿袖见姐姐周身仙气缭绕,布置姐姐也可是来东海赴宴的仙人,想烦姐姐为绿袖引引路……”
白浅识路的本是虽不太好,可有迷谷的指引,引路实在是小事一桩,便点头应道:“我的确是来赴宴的,你们跟在我后面吧。”
水下行路十分无聊,素素是个闷不做声的。好在那绿袖公主的侍女们都十分聒噪,她们自以为说得小声,奈何狐狸耳朵尖,倒是为白浅添了不少趣味。
原来这一行是南海水君的家眷,原来是两姐妹争风吃醋。
白浅听得正欢,又听到一丫鬟提到了太子夜华还有什么青丘那老太婆。
白浅只觉得牵着的素素手抖了一抖,她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青丘那老太婆”说的正是她。顿时有白云苍狗白驹过隙之感。真真哭笑不得。
大约行了多半个时辰,才到得这东海之下三千尺的水晶宫。
白浅十分疑心刚才在岔路口上选错了路,因面前这高高大大的楼宇殿堂,和记忆中竟是分外不同,实在没有半点能跟明晃晃的水晶沾上干系的。
事实证明迷谷老儿的迷谷树质量甚有保障,这黑糊糊的东西,它确实是东海水君的水晶宫。
守在宫门边引路的两个宫娥看着绿袖呆了一呆,赶紧接了蝶子,一路分花拂柳,将白浅等人领了进去。
白浅颇有些感叹,料不到这一辈的东海水君,品位竟奇特成了这副模样。一路走来,本该是亮堂堂的水晶宫,却比她阿爹阿娘的狐狸洞还要阴沉。幸而沿路置了些光芒柔和的夜明珠,才勉强没有让她栽跟头。
离开宴分明还有些时辰,大殿里各路神仙却已是三个聚成一团,两个凑做一堆。想当年狐帝做寿开的那场寿宴,众宾客虽无缺席,却没一个不是抵着时辰来。而现今,不过东海水君给男娃做个满月得会,不论大神小神竟都如此踊跃。想来世道确实是变了,如今的神仙们,大抵都闲得厉害。
两个宫娥已将绿袖公主引到了东海水君跟前。这一辈的东海水君,眉目间颇有几分他祖上的风采。
白浅落在后面,混迹在打堆的神仙里,转身想寻个小仆领她和素素到厢房去歇上一歇。赶了这半天的路,她也着实有些累,更不用说素素了。却不想整个大殿的活物都在看着那绿袖公主发呆。
其实客观来说,绿袖的姿容,放在远古神祗之间,也就是个正常,远远抵不上白浅的几位嫂嫂。看来,现今这一辈的神仙里确实是无美人了。
看他们如痴如醉的模样,白浅实在不忍心打断,也实庆幸自己变换了容貌。于是找了个空子拉着素素溜出去,打算随便寻个地方打个盹,待开宴之后送了礼吃了饭,就好早些回去。可她带着素素拐过九曲十八弯,愣是没寻着一个合适的地方。真真叫人泄气。
正准备返回大殿,却突然搞不清回去的方向。一摸袖袋,才发现迷谷枝桠不在了。这下可好,凭白浅认路的本事,不要说开宴,宴席结束之前能赶回去就要谢天谢地。问素素可记得来时的路,素素果然是摇了摇头。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只好哪里有路走哪里,白浅就带着素素乱晃。
于是,便误闯进了东海水君家的后花园。
不得不说的是,这座后花园的品位与整座宫殿的风格搭配得实在合衬。到处绿油油一片真灿烂。是以很有一种迷宫的风情。白浅自踏脚进来已有个把多时辰,却愣是没找到半个出口。
施术将这挡人的鬼园子挪走倒是个好主意,但到底不太厚道。想到这一层,白浅心中不禁无限凄凉。也许是凄凉到了极致,突然间竟有些福至心灵。
从地上捡了根不知名的树枝,闭着眼睛一扔。树枝落下来,双叉的那面指向了左边那条道。白浅拍了拍手,心满意足地拉着素素向右拐去。
事实证明白浅扔树丫子指路这举动甚是英明。
之前那一个多时辰,白浅带着素素在这园子里晃荡过来又晃荡过去,不肖说人,连只水蚊子都没碰到。此番不过走了百来十步,却遇到了只活生生的糯米团子。
那糯米团子白白嫩嫩,头上总了两个角,穿一身墨绿的锦袍,趴在一丛两人高的绿珊瑚上,稍不注意,就会叫人把他和那丛珊瑚融为一体。
看上去,像是哪位神仙的儿子。
白浅看他低头拔那珊瑚上的青荇草拨得有趣,便靠过去搭话:“小糯米团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糯米团子头也不抬:“拔草啊,父君说这些杂草下面藏着的珊瑚是东海海底顶漂亮的东西,我没见过,就想拔来看看。”
父君,原来是天族的哪位小世子。
白浅见他实在拔得辛苦,忍不住要施以援手。便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柄扇子。素素阻拦的手方才抬起,白浅的扇子已递到团子面前,言语颇为关照:“用这扇子,轻轻一扇,青荇去无踪,珊瑚更出众。”
团子左手仍拽了把草,右手从善如流地从白浅手里接过扇子,极其随意地一扇。顿时一阵狂风平地而起,连带着整座水晶宫震了三震。乌压压的海水于十来丈高处翻涌咆哮,生机勃勃得很。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东海水君这原本暗沉沉的水晶宫已是旧貌换新颜,怎明亮二字了得。
白浅有些吃惊。素素则是不由抬手遮了遮眼睛。
那破云扇能发挥多大威力,向来是看使扇的人有多高的仙力。白浅倒真没想到这小糯米团子竟然如此厉害,不过轻轻一扇,就颠覆了整个东海水晶宫的风格品位。倒是对东海水君抱歉得很。
小糯米团子跌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眼巴巴望向白浅,嚷嚷:“我是不是闯祸了?”
白浅极困难地对他点头,却猛地见小糯米团子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听得他大嚎一声。那声嚎随风飘散的太快,白浅委实没有听清,正琢磨着他是不是因闯祸太过害怕了。
白浅未猜中那开头,自然便猜不着结局。
只见小糯米团子蹭蹭蹭风一般扑过来,却是抱住了素素的腿,大喊一声:“娘亲——”
白浅傻了。
白浅目瞪口呆地看着小糯米团子只管抱了素素的腿撕心裂肺地嚎,信誓旦旦地边嚎边指控:“娘亲娘亲,你为什么要抛下阿离和父君……”顺便把眼泪鼻涕胡乱一通全抹在素素的裙角上。
白浅被嚎得发怵,正打算好好回忆回忆,沧海桑田十几万年里,素素是不是真干过这抛夫弃子的勾当。排除了青丘的时光,排除了昆仑虚的岁月,眼见的也就那两百年不知所踪的日子了,莫非……
白浅浮想联翩间,背后却响起个极低沉的声音:“素……素?”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3-15 15:45:00 +0800 CST  
第二章(三)
小糯米团子猛抬头,软着嗓子叫了声夫君,却仍是死死地抱着素素的腿。素素直愣愣地干站着,想是不大好意思去掰他的手指。
白浅抬抬眼,大吃一惊。离离原上草,春眠不觉晓,小糯米团子他爹的这张脸,真是像极了她的授业恩师墨渊。
可白浅还是未将他误认做墨渊。
七万年前鬼族之乱,长河汹涌,赤焰焚空,墨渊将鬼君擎苍锁在若水之滨东皇钟里,自己却修为散尽,魂飞魄散。白浅拼死保下他的身躯来,带回青丘,放在炎华洞里,每月一碗生血养着。
墨渊是父神的嫡长子,世间掌乐司战的上神,白浅从不相信有一天他竟会死去,便是如今,也不相信。所以她只默默地等,每月一碗心头血将他养着,为了有一天,他能再似笑非笑地唤她一声小十七。
想到这一层,白浅红了眼,捂了捂心口,很是悲痛。
可眼下的情境却似乎并不大适合悲痛。正应了那句老话,大惊之后必有更大的惊。
白浅还捂着心口没回过神来,眼前的糯米团子爹风一般地略过她,挥袖挑下了素素缚眼的白绫,素素反射性地紧闭双目。糯米团子爹的手抚过了素素额间。
小糯米团子在一边抖着嗓子喊登徒子登徒子。
此情此景,白浅委实恼了,当着她的面调戏她的人,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真是是可忍狐狸不可忍。
可没等白浅出手,啪的一声极其清脆动听,白浅愣住了。
“放肆!”多年不曾使用这个句型,如今听素素谁来,竟是倍感生疏。
小糯米团子弱弱地拉着素素的衣角,怯怯道:“娘亲是生气了么?”
团子爹良久不见动静。素素自抬手将白绫重新缚上了,声音冷冷:“仙友怕是认错人了。”
白浅回过神来,忙上前将素素护在身后,一双美目似瞪又非瞪地打量着眼前的登徒子。一身暗绣云纹的玄色袍裾,玄色锦袍的襟口衣袖处,绣的是同色的龙纹。
虽是几万年不出青丘,所幸神仙们的基本礼仪白浅倒还略略记得,除了天君一家子,上穷碧落下黄泉,倒也没哪个神仙逍遥得不耐烦了,敢在衣袍上绣龙纹。再看看他手上牵的糯米团子。我暗忖着,这玄色锦袍的青年,大抵便是天君那得意的孙子夜华君。
白浅思绪万千:这夜华君虽比不得师父风姿,却也是临风玉树的一副好人才,可惜年纪轻轻的,却终得同我这老太婆成亲,真是叫人扼腕长叹,天道不公,不公至斯。
因这层关系,白浅对夜华还是略有歉意的。所以目前这当口,虽是素素被冒犯了,等等,素素,刚才那夜华君唤的好像也是……素素……
白浅只觉得今日脑子委实不够用,她正费劲地消化着各种信息试图理出个思路,又听得夜华道:“是了,是我认错了人,她从来不会做你这幅色厉内荏的模样,也比不得你容色倾城。”
夜华那深沉的目光似是穿透白浅,凝视的是她身后的素素。那目光,竟让白浅硬生生生出其实是素素冒犯了夜华而自己是助纣为虐的伥。
白浅只得呐呐笑道:“仙友客套得紧。”
野花看了白浅一眼,目光冷淡。
白浅委实怂了,往旁边侧了侧,让出一条路来。
小糯米团子犹自抽着鼻子唤素素娘亲。
素素面无表情地听着,竟让白浅觉得有些残忍。
夜华牵住小糯米团子的手,很快便消失在尽头拐角处。
直到这时候,白浅才徒然想起,把夜华两父子放走了,那谁来带她和素素走出这园子?
白浅忙拉着素素有些僵硬的手追过去,却是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了。
绕过夜华父子俩消失的拐角,白浅左顾右盼,发现偏北方向,一女子淡妆素裹,正急步行来。
白浅额头的青筋挑了又挑,啧啧,今天这一天,将注定会是精彩而梦幻的一天。
那步履匆匆,挺着大肚子却仍姿态翩跹的女子自然是少辛。
白浅手中的破云扇掂了又掂,终是心慈手软地又收了回去。
左右不过一番歉意。
白浅本可拂袖而去,可一看少辛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又实在硬不下心肠。
旁边正好有两石凳,白浅扶素素坐下,方叹了口气,矮身坐下去。她这处境,确实不能保持欢快的心情见少辛,也着实有情可原啊。白浅思索着该如何含蓄又优雅地表达出不愿见少辛无非是迁怒,思索无果后只能许了少辛一个愿望。
少辛却急了,膝行两步,说的无非又是白浅不喜桑吉,她和桑吉两情相悦,夜华比桑吉优秀,姑姑是个深明大义的神仙等等。
几万年不见,白浅竟不知当初那小巴蛇已经变得伶牙俐齿了。造化之力神奇,时间却比造化更加神奇。
白浅将破云扇翻过来仔细摩了摩扇面,这辈子她最讨厌的,就是两情相悦,就是深明大义。想到凡间都说“一孕傻三年”,而神仙一孕又三年,白浅少不得举些例子来教导少辛,无非是当年欺侮少辛的同族也是出于无奈你可会原谅而已。
见少辛先半是疑惑半是茫然点头后咬了咬牙摇头,白浅便知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总算是表达出中心思想,十分快慰,语气和蔼地表达少辛应推己及人,自己不愿见她是合情合理,而且自己修了十万多年才到了上神阶品,实在算不得什么深明大义,少辛是过誉了。
素素接过话茬:“既是又要做娘的,就该当心肚中的孩子。浅浅的性格你应知晓,还是起来吧。”
少辛蓦地睁大眼睛。
白浅不由感叹:这么个美人儿,却非得被搞得这么一惊一诧地,真是在造孽啊,造天大的孽……等等,少辛此时望着的似乎不是自己!
白浅顺着看过去,也不由睁大了眼睛。
本应离开花园却又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小糯米团子正轻手轻脚地扯着素素的裙摆,嫩白的小脸上一副愤然的模样:“娘亲如此心疼别人家的孩子,为什么却不要阿离,不要夫君?”
素素低头看着阿离,怔怔无语。
白浅沉默了半晌,万分不可思议地问阿离:“你是土行孙吗?”
阿离抬头向素素身后的珊瑚树努嘴。
夜华从珊瑚树的阴影里走出来,神情却与方才迥然,似笑非笑,缓缓道:“夜华不识,姑娘竟是青丘的白浅上神。”
白浅晕了一晕,这姑娘二字生生叫出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夜华却恍若未觉,漆黑的眼眸凝视着素素,目光甚至深情,嗯,能挤出水来。
白浅重重抚额:“老身不偏不倚,正长了夜华君九万岁,夜华君还是依照辈分,唤老身一声姑姑罢。”
夜华似笑非笑,一步步踱来,停在素素的侧前,眼眸却看向了白浅,轻启双唇:“阿离唤素素娘亲,你和素素应是姐妹相称,我却要唤你姑姑,这是什么道理?不如……”
低低的声音。
宛若惊雷般在白浅耳边炸开。
白浅蒙圈了,今天这一天,的确是精彩而梦幻的一天。她感觉整个狐狸都不好了。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3-15 17:03:00 +0800 CST  
第三章(一)
司音。
夜华低声说的是一句不如唤你司音,可好?
白浅正晕着,听得素素幽幽说道:“这位仙友眼神着实不好,可是又认错人了。这识人不清的病,还是趁早医治的好!”
白浅回过神来,忍不住在心中给素素翘翘狐狸尾巴,开口转移话题:“方才你说道理,那你们躲在那珊瑚树后听了这许久的墙根,倒又是什么道理?”
大个的夜华一派自在毫无反应,小的却急忙从素素膝盖上滑下来,指着珊瑚树后掩映的小路辩解:“我和父君可没故意要偷听,父君说娘亲你在追我们,于是才从那边路上折回来。走近了看到这位夫人和姑姑在说话,我们就只好回避。”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素素:“娘亲你来追我们,是因为舍不得阿离,要跟阿离和父君一起回天宫的吧?”
白浅觉得这推论太过离谱,正要摇头,素素才开口吐出一个不字,那边夜华君却斩钉截铁地点头:“对,你娘亲的确是舍不得阿离。”
阿离子和夜华你一言我一语,终究是没给白浅机会。
她始终没有机会解释清楚,方才她急急拉着素素赶过来在,只是想他们顺便把她们带出这鬼园子。不过眼下这情况,虽乱七八糟,但也殊途同归。既然素素都不言语,她也沉默就好。
自夜华出现后,少辛便一直安静地跪伏在地上。偶尔望向夜华的目光中,却有几分愤愤不平。
想来也是,当年桑籍若不退婚,如今奠君太子,便万万不会轮上夜华。可因果因果,桑籍种了那样的因,便必也得遭那样的果。
白浅不过火上浇点菜花油,在他那大果上,平添几分不痛不痒的怒气而已,已算是修养良好了。
临走时,白浅将破云扇重新放回了少辛手中,终究是主仆一场,给她个愿望权当嫁妆。
阿离恋恋不舍望着那把扇子,眼巴巴道:“漂亮姑姑,阿离也想要。”
素素揉了揉阿离脑袋:“还是个小孩子,要什么杀伤性的武器。”从袖袋中掏出几块糖,堵了阿里的嘴巴。
白浅看着吃糖唔唔的阿离,又看了看素素。那糖可不是一般的糖,是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新研制的小吃,说是吃了养血补气、神清气爽、面若桃花,美曰其名“桃花姬”。折颜是个抠门的凤凰,统共就给了那么一小盒,白浅想着素素的眼睛不好就尝了一块,余下的全给了素素。素素倒是大方,拿来喂了糯米团子。
夜华着实方向感良好,令白浅十分惊喜。
到了花园子口上,白浅暗暗思忖着,和夜华一同出现在这东海的宴会上,究竟算不得多明智,于是抬了袖子告别,拉着素素转身想走,却是走不动路。
抬眼看去,夜华紧紧拉住了素素的另一只手,小糯米团子则是抱住了素素的大腿,做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白浅颇为难,她和夜华是有婚约的,今昔这模样却生生令她觉得自己像极了凡间话本子里拆散苦命鸳鸯的恶毒女。
素素努力想将手从夜华手中抽离,不想他却拽的更紧,一用劲,素素的另只手倒是脱离了白浅,像只翻飞的蝶稳稳落进了夜华的怀抱。
阿离抬手捂了眼,欢快地笑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放开我”,素素挣扎无果,凉声道:“你可是与浅浅有婚约的。”
夜华竟将头往下埋了埋,下巴抵住了素素的额头,低声笑道:“那婚约,我是不认的。素素,你莫不是害怕与我父子二人一同入宴,会生出什么闲言碎语。”
白浅呆了一呆,望着夜华和素素竟生出一种才子佳人花前月下天作之合之感。可又看佳人似心不甘情不愿,想起佳人还是自己眼睛不好的好姐妹,白浅催眠着自己夜华是个登徒子自己是救素素于水深火热中迎了上去。
方想祭出武器白浅,便想起破云扇刚刚给了少辛,玉清昆仑扇犹躺在湖底。其实,只需一个术语,玉清昆仑扇自来护主。可想到夜华已有所怀疑,白浅是如何也不能祭出玉清昆仑扇的。
“白浅上神还是不要动手的好”,夜华声音低沉带着丝笑意:“以你我拼死打一场,大约能做个两败俱伤,不过这东海水君怕是要有乔迁之喜了。”
一句话生生把白浅堵了回去。
夜华凝视着怀中的素素,抬手抚着素素覆眼白绫,一字一句说道:“闲言碎语何惧。今生今世,我认定的只有你。”
素素看不见夜华满眼深情,只是觉得眼间涩涩似有泪,可这怎么可能呢?
白浅见夜华笑得益发深,这形貌倒很有几分当年墨渊的风姿。她被那笑照得恍了一会儿神,反应回来时夜华漂亮修长的手已松开了素素的腰,似不经意地笼着素素的左手,神情悠闲,风流倜傥。如今他这形容神态,与那挑了素素白绫的冷漠神君,简直不似同一个人。
白浅心里是五味杂陈,料想如今这世道,她便宜未婚夫调戏她好姐妹。奈何自己情况却着实特殊,与这夜华本就无什么情爱,一想到自己在这世上活了九万年,他方才打娘胎里踱出来,便生生觉得想想都是犯罪。平日里她躲都来不及,巴不得那婚约作废。可是夜华名义上终归是她便宜未婚夫,不表示一两句岂不显得她太过憋屈。
思考再三,白浅笑得是云淡风轻:“当年我与夜华二叔订婚时,他还尚未出世,转眼间也长这般大了。真真是白驹过隙,沧海桑田,岁月这东西,着实不饶人啊。素素,你说是不是?”
“自然是的。”
野花愣了愣,素素顺势将手收回来。
白浅上前朝夜华点点头,拉着素素抽身走开。
岂料生活处处有惊喜,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白浅素素这厢不过走了三步路,方才大殿里那惊鸿一瞥的东海水君,便看看从天而降,似一棵紫红紫红的木桩子,直愣愣插到白浅跟前来,三呼留步。
东海水君这三声留步实在喊得毫无道理,唯一的那条路如今正被他堵了个严实,莫说白浅现下是化了人形,就算化个水蚊子,也很难得挤过去,何况今日还多了个素素。
白浅拉着素素退了两步,由衷赞叹:“水君好身法,再多两步,就被你砸死了。”
东海水君一张国字脸涨得珊瑚也似,拜了一拜夜华,又恭顺地问候了两句小糯米团子,才侧过身来看白浅。他面露风霜,一双虎目几欲含泪:“不知本君何处得罪了这位仙僚,竟要仙僚在本君大喜之日,拿本君的园子出气。”
白浅顿时汗颜,原是东窗事发。
夜华在一旁凉凉地瞅着,时不时伸手顺顺小糯米团子油光水滑的长头发,分明一副热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热闹的脸。
白浅心里苦啊。其实,充其量白浅只能算个帮凶,可小糯米团子眼巴巴唤素素声声娘,自己姑且也算的他名义上半个后娘,总不能不能将他供出来一同连座。这哑巴亏,便也只能自己吃了。然白浅实在好奇,东海水君到底是怎么发现这园子的设计风格是被我颠覆了的,忍了半天没忍住,到底问了出来。
东海水君却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白浅浑身乱颤了好一会儿,方平静下来:“你你你,你还要抵赖,我园中的珊瑚精亲眼所见,方才那大风是一绿衣小仙所为,这岂是你想赖就赖得了的。”
白浅低头打量了一回自己身上青色的长衣,再抬头打量一回夜华手下那只墨绿色的糯米团子。顿时恍然。东海水君对那珊瑚精口中的小仙二字,怕是在理解上,生了点歧义。这厢指的是形貌,那厢却理解成了阶品。小糯米团子是夜华长子,天君重孙,品阶自是不低。而自己此番着的这身行头,却委实看不出来是个上神。东海水君要指鹿为马,要草菅人命,皆是情有可原。
素素今日亦是一袭青衣,这厢方想开口,可东海水君和白浅你一言我一语实是插不上嘴,而东海水君口中小仙二字让她无法替阿离担了罪名。
白浅想着这事原是自己的错:东海水君难得生个儿子,开堂满月宴,自己虽是他红纸黑字递了名帖真心实意请来的客人,可也实实在在触了人家霉头。他认定了自己要抵赖,自己却从未想过抵赖,然不知者不罪,自己自是不与他一般见识。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3-16 10:05:00 +0800 CST  
第三章(二)
东海水君已是毫无耐性,目眦欲裂。
白浅认真回忆了一番红狐狸凤九每次开罪我之后是怎么做小伏低的,依样画葫芦,垂首敛目道:“水君说得极是。小仙常年守在十里桃林,此番头次出来,便闯下这样的祸事,败了水君的兴致,也失了折颜上神的脸面,小仙羞愧不已,还请水君重重责罚。”
白浅以为既然注定是要丢脸,丢折颜的脸固然是比丢她阿爹阿娘的脸要好得多。当年她与四哥年幼不晓事,双双在外胡混时,皆打的折颜的名号。惹出再混帐的事,折颜也不过微微一笑,倘若是落在她阿爹身上,却定是要扒掉她们的狐狸皮的。
东海水君呆呆望着白浅:“十里桃林的那位上神不是,不是……”
东海屏气凝神,神情肃穆,竟还避了折颜的讳。于是白浅觉得,这阔额方脸的水君,乃是一个老实人。
老实人都是些宝贝。我从袖袋里取出那颗南瓜大小的夜明珠,并事先罐好的一壶陈酿交到他手中,语重心长叹道:“水君可是不信?这也怪不得水君。我家君上确确几万年都不曾与各位仙家有过应酬了。此番乃是因青丘之国的白浅上神,上神到桃林做客,不幸抱恙,因之前接了水君帖子,不愿失信于水君,是以派了小仙前来东海。此为拾月珠,乃是白浅上神的贺礼,此为我家君上亲手护养桃花酿,君上嘱我以此聊表恭贺之意。却不料此番小仙竟闯下如此大祸,实是,实是……”
白浅正欲潸然泪下,眼泪还没挤到眼眶子来,那厢东海水君已是手忙脚乱地劝慰开来:“仙使远道而来,未曾相迎却是小神的过失。左右不过一个园子,如今倒还亮堂些。只是听得姑姑要携另位姑姑一同来,想得那姑姑见不得太亮光的东西,方才布置了花园子。”
真是老实人!
白浅心里万分感叹,素素却上前一步,微微行礼,笑道:“劳烦水君惦念。我有玄光白绫护眼,倒也无碍。”
东海水君大喜若狂,拜道:“不想竟是素素姑姑。姑姑亲自前来,小神未能远迎,是小神的罪过,还望姑姑恕罪。”
“无妨”。素素轻声说道:“方才游园,竟是有些乏了。”
东海水君忙唤素来极其稳妥的婢女,引素素去厢房。
白浅抬腿就要跟上,却被东海水君抬袖拦住,水君笑得一脸诚恳:“仙使若不嫌弃,便随小神去前殿,也吃一杯酒吧。”
白浅百般推脱,水君是千般盛情。好说歹说也是难以推脱,况有夜华一言两语从中作梗,只得点头应了。
东海水君在前头引路,小糯米团子竟拽着白浅颤巍颤巍走中间,夜华则是缓缓走在最后。
“浅浅姑姑”,小糯米团子声音小小的:“你能不能帮阿离劝劝娘亲。”
白浅是不想说话的,她不过小小说一个谎,这谎多半还是为了维护这只糯米团子,夜华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偏偏要来与她作对。委实气人。
“浅浅姑姑”,小糯米团子声音怯怯的:“阿离求你了,阿离想娘亲,父君也想娘亲。”
白浅的心软了,抬手揉了揉小糯米团子的头,说道:“姑姑也想帮你,可素素姑姑真的不是你娘亲。”
“不,她是阿离的娘亲,阿离有感觉的”,小糯米团子声音带了一丝哭腔:“姑姑不想帮阿离,还拿借口骗阿离。”
白浅实在是头大心软,少不得安慰,安慰着安慰着竟是应了下来。
小糯米团子欢呼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夜华。夜华眉眼似是赞许之色。
那金雕玉砌的殿门已近在眼前,小糯米团子方松开了白浅的手,犹怕白浅忘了承诺伸手拉了勾,才乖巧地过去牵住夜华的手,做出一副天君重孙的庄重凛然之态。
白浅的头隐隐作痛,今日拜别折颜之时,原应让他给自己推个卦。兴许今天这日子,正与自己的生辰八字犯冲。
大殿里的神仙皆是眼巴巴等着开宴,夜华方一露面,便齐齐跪做两列,中间腾出一条道来,直通主位。待夜华三个全坐下,方唱颂一声,一一入席。这就开宴了。
白浅万般无聊地吃着仙果,底下觥筹交错,狐狸耳朵尖,推杯还盏之间,隐隐听得议论无非是她还有夜华。
怪不得师父不喜应酬,委实无趣。白浅饮了一小口酒,心想:若此刻东海水君宣布宴罢,这些神仙们都要乐得手舞足蹈,然后找个僻静之处,酣畅淋漓讨论一番。而今却要苦苦在这台面上熬着,只偶尔交头接耳一两句,忍得多么难受,多么辛酸。
白浅叹了一叹,又饮了一小口酒。东海水君这酒,虽也算得上琼浆玉液,可拿来和折颜酿出的酒一比,委实是白水。不过亏得是白水,白浅方可小饮一杯,从上次那事后,她便在心里与折颜的酒说了声再见。
宴到一半,白浅已毫无兴致,只想快快吃完这顿饭,早些携着素素回狐狸洞蒙头睡觉。
却不想东海水君啪啪啪三巴掌竟有歌舞助兴,不过是绿叶衬红花,勾搭的自然是白浅那便宜的未婚夫。
可怜那红花眼巴巴地望着坐在小糯米团子侧旁的夜华君,目光热切又沉寂,哀伤又欢愉。夜华却是把着酒盏纹丝不动,一瞬间倒又变做了白浅初见他时的冷漠神君。
啧啧,九重天太子夜华变脸的功夫堪称一绝。可这是唱的哪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善感女碰上冷郎君,妾身有心做那藤绕树,无奈郎心如铁妾身真无辜?
白浅满意地点点头,却是一出好戏。自顾自地又饮了一杯酒,看的甚是快活。不想兴味处,丝竹却嘎然而止那红花朝了夜华的方向拜过一拜,便在众绿叶的簇拥下飘然离去。
白浅满脸失望之色,又熬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宴罢,本应各各散去。夜华却将小糯米团子往她怀中一推,说是托付照看,去去就回。各路神仙恰来拱手道别,白浅一个恍神,他便连人影都不见了。
小糯米团子拽着白浅的衣袖,这才将白浅拉回神。她此时实在不想和夜华有啥牵连,眼前这软乎乎白胖胖的糯米团子,突然变成了一块烫手山芋。
白浅匆匆迈出大殿。而今眼目下,快点找到糯米团子爹,将糯米团 子还回去是正经。方才夜华形色匆匆,淡薄之间隐含亲切,梳离之间暗藏婉约,如此神态,以白浅十多万年看话本子的风月经验,定是会佳人去了。
小糯米团子口口声声要去找娘亲,白浅自是不能让他去劳烦素素的。好不容易知道佳人身在何处,白浅拉着糯米团子赶了过去。可当站在园门口,不胜唏嘘。
需知白浅年纪虽大,其实没什么方向感,进去方便,却不知能不能出得来,还是在这口子上等着罢。
小糯米团子却不依,握着小拳头做恶狠狠状,感叹着若白浅再不进去他爹就要被那红花抢走了。又听得小糯米团子说自来后花园便是是非之地,多少才子就是在这里被佳人迷了魂道失了前程,累得受苦一生的。
白浅傻了片刻,哑然问小糯米团子这些都是从何而学。
小糯米团子呆了一呆,供出来一元君成玉。
白浅暗想片刻,觉得这位觉得这位成玉元君所言着实非虚,如此妙人,日后定要结交结交。
小糯米团子眼见白浅又走神,干脆拽着白浅的袖子,硬要把白浅拖进园子去。
他一个小人,白浅也不好反抗,只得出言相劝,左右不过是夜华正值年少,缪清青春貌美,两人委实般配,小糯米团子和缪清又无深仇大恨,不该棒打鸳鸯尔尔。
许是白浅后面那句话放得过重,小糯米团子嘴巴一扁,白浅赶忙安抚,好不容易他才镇定下来,软着嗓子说缪清虽救过他的性命,可却以此痴缠夜华甚是讨厌。
白浅眼角涩涩的,忍不住教育小糯米团子两句:“救命之恩直比海深,岂是道个谢就能了事的。”
若是道个谢便能不再挂心,白浅如今却不知要逍遥多少,只管记着和墨渊做师徒时圆满融洽的情分,断不会再有这许多愧疚遗憾。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3-16 15:27:00 +0800 CST  
第三章(三)
小糯米团子短短反省了一回,却又马上跺脚,言语满满对缪清厌恶之情。
白浅望了一回天,略略回想夜华君那张和墨渊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脸,很是感慨。
这倒怪不着那缪清,她看那么一张脸看了几万年,如今才能略略把持住。寻常的女子,要能在那张面皮跟前谨守住本分,着实有些困难。
小糯米团子颠三倒四的言语间,白浅得知了一个了不得的事,原来这糯米团子的娘亲并不是夜华君的侧妃素锦,却是地上的一个凡人。那凡人产下小糯米团子便跳下了诛仙台。诛仙台这地方白浅有过耳闻,神仙跳下去修为失尽,凡人跳下去定是三魂七魄渣渣也不剩。
小糯米团子想来却不知道这一层。
白浅委实钦佩夜华君的胆色,这些恩怨情仇宫廷旧事,却一点也不瞒着小糯米团子,倒不怕给他这儿子造成心理阴影。小糯米团子片面之词间,白浅倒觉得夜华君也是个多情种,顿觉空虚,想夜华活到如今不过五万来岁,就惹出这许多情债,委实是个人才。再想想自己五万岁时,却还在干什么来着?想想夜华那与墨渊极一个模子的脸,再想想墨渊拒绝瑶光上神的快准狠,白浅啧啧叹了一叹。
小糯米团子神色复杂,看着白浅欲言又止。
白浅凛然道:“身为男子最作不得吞吞吐吐的形容,一不留神就猥琐了,有什么却说,痛快些。”
小糯米团子包了一包泪,指着白浅说道:“姑姑这不在乎的模样,是不是因你是父君名义上的正妃,父君再多花草也越不过你去。是不是姑姑也惦记着我父君,巴不得我父君娘亲分离。不,你姑姑和娘亲是好姐妹,断然不会这么做,难道是娘亲不爱爹爹了,姑姑心中有数所以才不在乎,所以才不帮阿离!”
白浅哑然。她与夜华虽有婚约,往日是心不甘情不愿,今日与夜华不过初初相识,实在谈不上惦记不惦记,在乎不在乎。再者这夜华虽生的好,左右却不过和墨渊一模一样的脸。白浅甚至觉得墨渊生的更好一些,且性情也比夜华好,是她心中的峥嵘男儿……
小糯米团子自是不知白浅所思所想,他凝视着走神的白浅,却后退两步,捂脸痛心疾首:“爹要娶后娘娘要嫁后爹,姑姑也不帮阿离。阿离果然应了这名字,活该尝不了团团圆圆,要一个人孤孤单单,你们都不管阿离,阿离一个人过罢了。”
白浅被他吼得是心惊肉跳。想他亲娘当年抛下他跳了诛仙台,小小年纪必然有些心结。如今郁结进肺腑,怕是不好。白浅忙抱着他安慰,许天许地说一定帮他。
小糯米团子大感满意,抱着白浅的腿继续朝花园里拖。
白浅无法,只能随他拖去,倒切切期盼夜华君此番并不在这园子里,省得她真来演一出棒打鸳鸯的大戏。倘若不幸,她英明如初,夜华此番的的确确是在会佳人,那今日来搅夜华君姻缘,乃是为了他儿子的心理健康,却怪不得她了。
绕过拱门,不远处一顶颇精致的亭子里,玄色长袍,负手而立的男子正是夜华。旁边坐的那黄衣少女,也正是缪清公主。
白浅想她没有猜错,夜华果然是来会佳人了。
小糯米团子没等白浅思虑出个对策,托着她就迎了上去,他恭恭敬敬地拜了父君,三言两语就将白浅推了出去。
白浅记不太清她是如何棒打鸳鸯,只记得她将数万年看的话本子内里精髓融会贯通,以 “天苍苍,野茫茫,一枝红杏要出墙”一手好诗说的缪清两行热泪;以夜华累得团子娘亲跳诛仙台魂飞破散却又来勾搭东海公主真真是个负心汉,骂的夜华是狗血淋头。
夜华君倒也没生气,干脆操了手靠在旁边亭柱子上听白浅瞎扯。
白浅骂的是声泪俱下,到最后,犹是捂着胸口,瞪着夜华问道:“我只问你一句,你将素素置于何地!”
夜华似笑非笑,步了过来:“你这番说辞,是为了素素?”
白浅后退一步,呵呵笑道:“自然。”
夜华再近一步,低声笑道:“你既这般为素素着想,何不解了你我婚约?”
白浅笑得益发干,再退一步:“当我不想。”
夜华干脆把白浅封死在亭子角落里:“我心里只有素素一人。你我婚约我自会找办法解除,也望你将我心意告知素素。”
此番白浅是干笑都笑不出了,嘴里发苦,她身为一位上神,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造了什么孽。
白浅眼一闭心一横:“知你心里只有素素我便放心了。妹婿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让你和素素破镜重圆。”
白浅怀中的小糯米团子抖了一抖,面前的夜华亦抖了一抖。
趁着他们发愣的间隙,白浅将小糯米团子往夜华怀中一甩,丢盔弃甲,逃之夭夭,好不容易绕出了园子,回了厢房。
身为上神此番,委实狼狈。
素素此番却是斜倚着床榻发愣。
白浅眼尖见她手中握着一青蓝色小瓶,那瓶子装着的,似是折颜的忘情丹。
见白浅回来,素素收起小瓶,起身说道:“浅浅,我想回青丘。”
白浅也想回青丘,可念及素素眼睛不好,少不了劝说两句,可素素似是铁了心打定主意回青丘。
因丢了迷谷枝桠,再则夜色又黑,能在入更前绕出东海已是近来积了大德,如此,白浅倒也并不指望天明之前可赶回青丘去。
然东海乃是四面水路。白浅从四只爪子着地还是个狐狸时,就活在陆地上,自是看这缩路皆是模样一致,无甚区别。素素眼睛不好,又不识路,晚上是睁个瞎。是以出得水上来,她俩才发觉竟生生搞反了方向,将北方那条路误作了东方。
现今耳目下,天上朗月皎皎。白浅坐在东海北岸的礁石上,委实有些发愁。
倒是素素说不愿原路返回怕再遇到夜华,不如在这北岸呆上一晚,明早再做打算。
人间四月芳菲,白日里倒还暖和,夜里却十分寒凉。白浅想她与素素身上衣裳甚单,拉着素素跳下礁石来,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林子里。
这林子不如折颜的好。那树枝高而嶙峋,铺下一层一层叶子来,挡风却是不错的。既然挡风不错,挡光自然也不错。是以九重天上虽挂了轮清月吐辉,林子里却伸手不见五指。白浅将素素缚眼的白绫取下来叠仔细了,再从袖子里摸出来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琢磨着寻个舒服的山洞休息一晚。
这林子着实杂乱,白浅虽也是个走兽,又有夜明珠照明,可素素眼睛却显然有些影响。白浅扶着素素跌跌撞撞走了三丈路,一不留神素素脚下竟踩空了,俩狐便一起滚进了脚底下一个大洞。
这一滚,竟滚出段前尘往事。
眼前鬼君离镜口口声声怨司音躲了他七万年,吻甚诚恳,仿似见不到白浅还颇遗憾,很是令人唏嘘。
白浅委实好奇,明明她两个的关系已鱼死网破到了相见争如不见的境地,他倒如何再能说出这么一番体己话来的。
再者,离境说白浅躲他,却实在是桩天大的冤案。虽说活的时间太长就容易忘事。白浅揉着太阳穴仔细回忆了一番,却依然觉得,七万年来她与他不能相见,绝不是她有心躲避,乃是缘分所致。
七万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东荒那方大泽沧海桑田二十个来回,也就到头了。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3-16 17:54:00 +0800 CST  
第四章(二)
那日司音颓然地嗑着瓜子。
突然,一双脚出现在她面前。那脚上鞋子的花纹甚是熟悉。
司音抬眼看去,日思夜想的人在眼前。这一眼一惊,一个瓜子壳儿卡在她的喉咙口,憋得她满面青紫。
墨渊皱着眉头将司音打量一番,过来帮她拍了拍胸口。
司音咳出瓜子壳,跳了起来,激动地猛抱住墨渊的腰,红了眼眶:“师父,我就知道你会来!”
墨渊怔了怔,也反手将司音抱了一抱,紧紧扣住她的腰,半响才放开,淡淡道:“不错,我想令羽应是瘦了一圈,小十七你倒是胖了一圈,算来也不见得是我们吃亏。”
司音本想着今日终于可以逃出生天,再不用为令羽担惊受怕,心里甚是欢喜。听得墨渊这么一说,只得讪讪一笑捧了捧递到他面前:“师父,您吃瓜子。”
墨渊笑了笑,抬手摸摸司音的头:“回去再吃不迟,你九师兄现在何处?”
司音方想起来她苦命的九师兄令羽。
寻到令羽时,令羽嵌在床榻里,很是憔悴,见到墨渊却仍挣扎着行礼,司音忙上前扶了一把。
墨渊一把将令羽捞起。
令羽仍行着礼,说着徒儿不孝连累了师父。
墨渊淡淡说师徒无需说这些,察觉鬼族气息,步出门外,只一掌鬼族众侍卫尽是灰飞烟灭。
司音搀扶着令羽紧随墨渊走了没两步,不远处离怨带着又一众侍卫赶到,将他们围在当中。
看着眼前飞灰,离怨满脸怒气,质问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大紫明宫!”
话音未落,一圈巨大仙气震荡开,将离怨与众侍卫掀翻在地,离怨张嘴欲骂,却不得不捂住胸口,喷出一口鲜血。
墨渊都懒得看那一地狼藉,提剑离开。司音扶着令羽,紧随其后。
像那次擎苍虏了司音和令羽,纵然他对令羽满心恋慕,然令羽不从,便是个强迫。墨渊顾及神族和鬼族的情谊,并不兵戎相见,只低调地潜进大紫明宫来再将司音和令羽虏回去,已算是很卖他面子。然他却很不懂事,竟调了兵将来堵在宫门前,要拿墨渊师徒。便怪不得墨渊忍无可忍,大开杀戒。
令羽因一直昏睡,未见得那番景致。司音瞧着跟前鲜血四溅的头颅们,却甚是心惊。
墨渊素来不曾败过。墨渊搂着司音的腰、拎着令羽跳出宫门时,司音回头一望,只见得擎苍拿了方画戟,站在暗红的一滩血泊中,目眦欲裂。
墨渊带着司音和令羽从大紫明宫夜奔回昆仑虚,一路无语。司音犹折服在墨渊杀敌风姿中,一路无语。令羽仍昏着,便更是无语。
那是白浅永世不能忘怀的夜晚,也永世也不愿再记起。
奔回昆仑虚后,墨渊将令羽托给大徒弟叠风照看,拉着司音的手去了他闭关仙洞。
没等走到仙洞,哗啦啦一道白光,没等司音回神,墨渊一个转身将她圈入怀中,那道天雷狠狠劈在他的身上。
司音有些蒙,她被墨渊紧紧圈在怀里,自是没看见墨渊生生咽回去一口血。她抬起头只想问墨渊痛不痛,可只看了墨渊一眼就被他推进了洞。
墨渊那一推带着些力道,司音滚下了仙洞的台阶,却不是太疼,她忙爬起来,只见墨渊满眼心疼,抬手是一个咒语,将她稳稳地封在洞中,方才舒了紧皱的眉头,转过身去。
天雷轰轰,道道惊天霹雳,撕裂黑漆漆的天空。
彼时司音才反应过来,这怕是她奠劫。墨渊将她安置在仙洞,应是让她避劫。
白浅虽生来仙胎,但要有点前途,路也是要靠她自己闯的。从一般神仙飞升成上仙,再从上仙飞升成上神,少则七万年,多则十四万年,历两个劫数。经得过,便寿与天齐;经不过,便就此绝命。
那时候,司音跟着墨渊已整整两万年。按理说,推演她奠劫将在何时何地以何种形式落下来,再提早预演些历劫之法,应不在话下。却因司音素来厌恶推演之术,只觉得那些印伽无趣至极,每每墨渊授课时,便积极地打瞌睡,以至学了许久,也不过恍惚能掐算个凡人的命数。即便如此,十次有五六次,也还是不中的。
司音深知她道薄缘浅,以这般修为历那般劫数,却譬如鸡肚子里剖出个咸鸭蛋,委实不可能。
所幸七万年来她混日子混得逍遥。便是顷刻魂飞魄散了,也无甚遗憾。是以对这趟天劫,看得还算淡。只略略晓得就是当下一年了,其他便茫然得很。
可如今白浅这厢躲了,却是墨渊来替她。需知天劫之所以为天劫,自然比不得一般劫数,一旦落下来,便必定要应到人身上,才算了事。本来飞升上仙只是三道天雷,可墨渊替她受天雷,便是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轰轰奠雷震得司音头脑一片空白,她使出浑身的解数想要从山洞出来,却终是不能。司音平生第一次意识到,她这两万年的求艺生涯,活得着实混账。
又一道惊天霹雳,劈的墨渊捂着胸口,退了两步。
劈的司音心裂,她用尽力气敲打着仙洞结界:“师父,这天雷应该我来受啊,师父!”
耳畔萦绕着司音泣喊声,墨渊慢慢站直了身子,抬眼望天,甘之如饴。
数道天雷,凝结雷霆之怒,落在墨渊身上。刹那间黑夜如白昼,照亮白浅恐慌的眉眼。
司音的眼中凝结着墨渊的身影。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加身,饶是父神嫡子、战神墨渊也是挺不住,半跪在地,闭了双眼,豆大的汗珠在紧蹙的眉头间滑落。
司音拍打着结界,泣不成声:“这是我的天劫啊,师父。”
她多想过去抱着墨渊,问他一句痛不痛。
忽地一道白光闪过,扯着司音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她惊讶低头,点点白光萦绕四周,果然飞升上仙了,竟觉得有些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墨渊咽了咽血,猛然睁眼,强撑着站了起来,脚步不稳往前踉跄两步。他稳稳心神缓缓转身,极慢极慢步履踉跄地踱向仙洞。
仙洞台阶只有四层,墨渊在最上层停住了脚,脚步竟是不稳身子晃了一晃。他定住脚,凝视着昏迷的司音,笑了:他的小十七,终于飞升上仙了。
司音迷迷糊糊间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不由将头往那怀中埋了埋。
月光照进房中,照在司音脸上。她猛然惊醒,回顾四处不见师父,心里委实慌了,爬下床往门外跑。
叠风推门进来,见司音满脸惊慌失措,上前搀扶她回床坐下,语重心长地道:“师父闭关去了。十七,昨日师父生生为你受了挨了八十一道天雷,你以后还是好生学些本事罢。下回飞升上神,却再让师父帮你历劫,就不好了。”
墨渊代司音挨了天劫,将她抱回房中照顾了大半夜,方才闭关修养去了。
叠风絮絮叨叨,司音边听边穿鞋子,叠风话音刚落,她便起身夺门而出,失魂落魄地跑了出去。
她去的自然是墨渊闭关的山洞。
洞内,水滴声嗒嗒,墨渊纹丝不动,闭眸打坐。
司音跪在洞外,一把鼻涕一把泪,巴巴地念:“师父,你是不是伤得很重?十七实在是混账,成天连累你,学了两万年,连天劫的日子也算不出来。”
整个仙洞内,都回荡着洞外司音的哭声。
墨渊微微蹙了蹙眉,缓缓睁开双眼,侧了侧眼眸。
司音大哭着:“师父,你这个伤势还修养不修养得好?你万万不能落下病根,你若是有个万一,十七也不活了。师父,你快点出来吧。十七将自己炖了给您你做补汤吃。”
墨渊眉眼间皆是笑意,微微闭上双眼,怎想心神一动,仙气翻涌,差点走火入魔。他定了定心神,紧蹙了眉头,神情极是痛苦,一道血缓缓从唇边流下。
司音在洞外跪了三日。
这辈子她也只有那么一次,哭得如此失态又伤心。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3-17 15:33:00 +0800 CST  
第四章(三)
那之后,司音十分努力,日日在房中参详仙术道法,闲暇便看些前辈神仙们留的典籍。叠风很是宽慰。
司音每学会一个把式,便去墨渊洞前耍一番。他虽不知晓,她却求个心安。
一日,司音正在后山桃花林参禅打坐,叠风派了只仙鹤通报她客至。司音想着墨渊房中桃花已有枯败的痕迹,遂去折了枝桃花。墨渊近来虽闭关,未曾住在房中,可司音却要将房间打整妥帖,墨渊出关时,也就住的舒适。
司音将桃花枝拈在手中,先去前厅。路过中庭时,墨渊十三十四徒弟正在枣树下开赌局,赌的是前厅来客是男是女。司音估摸着是她四哥白真前来探望,于是掏出一颗夜明珠来也矜持地下了一注。却不想,来的是个男的,却不是她四哥,而是许久未见的鬼族二皇子离镜。
墨渊那夜血洗大紫明宫。司音甚有条理地推想,离镜这番,莫不是上门讨债来了,不曾想离镜疾走了两步,很亲厚的握住她的双手,说他想明白了,此番前来是与司音双宿双栖的。
司音手中的桃花枝咔嚓一声掉在地上。门外十三师兄大声吆喝着客人是个女的赶紧给钱。
司音很是茫然,抽回双手,想了半天,也没将衣襟敞开证明她此番是个男的。
诚然,司音本就不是男子,皮肉下那颗巴掌大的狐狸心也不比男子粗放,乃是女子一般的温柔婉约纤细。但既然当初阿娘同墨渊作了假,她便少不得要维持这番男子的形貌,直至学而有成,顺利出师门。可她胸中跳脱的终究是母狐狸心,非心中亲密之人,衣襟是断断不能敞开来看的。
离镜见司音默不言语,上前忘情地拥住她,信誓旦旦说为了她断一回袖都无妨。
司音挣开离镜的怀抱,脑海中一闪而过是墨渊温暖的怀抱,她望望地上散落的桃花枝,又细细想了一回,觉得觉得见今这情势,何其令人惊诧,何其令人唏嘘。
十四师兄哈哈笑着到底是谁给谁钱。
纵然离镜千里迢迢跑到昆仑虚对司音表白了情谊。然司音对他委实没那断袖的情谊,也只得叫他失望了。
司音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可天色渐暗山路不好走离镜去留问题委实难处理,好在有叠风坐镇,知道有个断袖要来拐他十七师弟,生生将离镜打出了山门。
司音又去摘了枝好桃花,去了墨渊房中。
司音很是钦佩离镜的好胆色,被她大师兄那么一顿好打,却也并不放弃。隔三差五便派他的坐骑火麒麟送来一些伤情的酸诗。
因写这些诗的纸张点火好使,司音乐呵呵地将它们送给分管灶台的十三师兄,做了点火的引子。
直到某日,火麒麟送来两句诗,叫做“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司音受到惊吓,以为此乃遗书,离镜像是个要去寻短见的形容。她终究是心软,便顺道坐了火麒麟,要潜去大紫明宫规劝他。火麒麟却将她径直带到山下一处洞府。
那洞是个天然的,被褥收拾得很齐整,离镜就歪在一张石榻上。司音不知他是死是活,摇他他不醒,祭出法器也无用。
火麒麟提点司音肉疼怎比刺激心灵,让她不妨刺激刺激离镜脆弱的心肝儿,许就醒转过来了。
司音万般无奈,只得说了那句话:“你醒过来罢,我应了你就是。”
离镜果然睁开了眼睛,虽被司音玉清昆仑扇蹂躏的甚惨烈,却眉开眼笑地让司音不要反悔还要扶他一扶。
司音始知那是个计谋。
后来她大哥白玄告诉她,风月里的计谋不算计谋,情趣罢了。风月里的情趣也不算情趣,计谋罢了。
至今不知那话有无道理,白浅只记得她祭出玉清昆仑扇让离镜明白了什么叫桃花朵朵遍山红后,头也不回地离了山洞。
后来白浅每每想起这,悔得肠子都青了。只恨当时下手轻了,没失手了结他。
这事和素素略有些关系。素素是白浅大嫂娘家最小的一个妹妹,有个比她早爬出来几秒的胞姐唤作玄女。白浅大嫂嫁过来时,她俩还是襁褓中的一名婴孩。因当年白浅大嫂出嫁时,娘家出了些事故,她俩便自小由白玄夫妇抚养,也就与白浅玩在一处。
玄女喜欢白浅的容貌。
白浅尚在总角之时,玄女便整日里在她耳边念叨,想要一副与她同个模样的面孔。她被玄女叨念几百年,实在辛苦。因知晓折颜有个易容换颜的好本事,有一年玄女生辰,她便特特赶去十里桃林搬来折颜,请他施了个法术,将玄女变得同她像了七八分。玄女遂了心愿,甚欢喜。她得了清净,也甚欢喜。如此就皆大欢喜。
然不几日,白浅便发现弊病。却不是说折颜这法术施得不好,只是她这厢里,瞧着个同她差不多的脸正日在眼前晃来晃去,未免会有些头晕,是以渐渐便将玄女疏远了,只同白真、素素成日混在一起。
素素被白浅兄妹祸害了数百年,依是那副好性子,委实令人敬佩。
后来素素、玄女长成个姑娘,便回了她们阿爹阿娘家。白浅与玄女就无甚交情了,倒是素素,总不忘白浅生辰,不时有些往来。
一日司音得了白真的书信,说是素素娘亲要逼她或玄女嫁个熊瞎子,她俩俱是不愿逃到了十里桃林。折颜白真蜜里调油的日子没过够,自然是把烫手山芋甩给了司音。
得了白真的信,司音只得硬着头皮去问墨渊,不曾想遇到了大师兄叠风。司音便将这事先问了问叠风。
叠风近来心情甚佳,听说来的乃是两位女仙友,心情便更佳,十分痛快地应了。
司音尚发愁将素素二人安排何处妥当,突然,背后墨渊的房门开了。
司音、叠风惊得回身。
墨渊缓缓步出房门,看了眼司音,淡淡说道:“住你的院子。”
司音指着自己,瞪大了眼睛:“啊,我的院子。”
墨渊淡淡说道:“昆仑虚上下都是男弟子,住在他处多有不便,她们即是来寻你,住在你院子最妥当。”
司音哦哦了两声,心虚地嘟囔:“可我也是男的啊。”
墨渊又看了眼司音,司音更加心虚,闭上了嘴。
有了墨渊的话,司音便只得在她院子里着手收拾出两间厢房来。
三日后,素素、玄女甚低调地腾朵灰云进了昆仑虚。
玄女见到白浅时,愣了一愣。素素面色不改、笑容依旧,说是给司音带了礼物。
她二人便在昆仑虚住了下来,玄女那样貌端端的已有九分像白浅。墨渊众徒弟总是笑说是不是搞错了,司音和玄女才是一对双生子。
墨渊听得只是淡淡一笑:不过是折颜的小法术罢了。
一日,司音则是趴在中庭的枣树上摘枣子,想着墨渊若是出关了可以给他尝个鲜。
叠风冷飕飕飘到树下站定,咬牙切齿说道:“可恨上回我没打死那来拐你的断袖,今没叫他拐走你,却拐走了玄女……”
司音站得高看得远,自是看到了翩然而来的素素。可她尚没来得及提醒叠风,于是叠风的话语一字不落地飘进素素的耳朵。
素素一个趔趄,抬头道:“大师兄,你方才是说的什么?”
司音忙跳下树,扶好了素素。
“将将在山下,老远地看到那断袖同玄女牵着手散步,两个人甚亲热的摸样。”叠风堪堪停住去扶素素的手,摸着下巴道:“玄女是个女神仙,那断袖却诚然是个断袖,他两个怎么竟凑做了一堆?”
素素挣开了丝印的手,飞一般跑出了山门。司音忙跟上去,闯进洞去。
那石榻上正是一双交缠的人影。
离镜同玄女齐齐转过头来,那一番慌乱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素素极不镇定地走过去,扇了一巴掌离镜,又去拽玄女。玄女裹了被子缩在离镜怀中,离镜脸色乍青乍白,望着司音。
那是一出好戏,可是有些烂尾。到最后,素素拉着玄女骂她糊涂,离镜涩然说对不起司音,玄女半面泪痕求司音和素素成全。
司音很是无奈,想那玄女和离镜也算的情同意合,素素骂玄女糊涂无非是担心玄女日后能否在鬼族存活,可那是玄女的事情,和素素也没什么关系。想到此,她还劝了一劝。
突然,一阵仙鹤的叫声传来。司音一愣,旋即面露喜色,顾不得其他,拽着素素飞走了。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3-18 21:13:00 +0800 CST  
今日就一更
忙活了一白天实在是累
不如上班办公室还能码码字
明天争取三更
我收拾收拾钻被窝了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3-18 22:09:00 +0800 CST  
第五章(一)
司音火急火燎奔回了昆仑虚,只当是墨渊出关了,不曾想只是她十六师兄子阑闲得无聊在逗它们。
司音叹了口气。
子阑起身细细看了看素素,问她怎么哭了。
素素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司音跟上去,可能她不太会安慰人,安慰了半天素素的心情没见好,反而看起来更伤心了。司音想了想,拉着素素去了酒窖,俗话说的好:一醉解千愁。
司音醒来时,却靠在墨渊的怀里。
墨渊背靠一只大酒缸坐着,右手里握一只酒葫芦,左手将将腾出来揽住她。
司音揉揉眼睛,诧异道:“师父,你终于出关了?”
墨渊皱一皱眉,轻声道:“醒了?喝了这么多酒,人都给你劝跑了。”
司音讪讪一笑:“素素呢?”
墨渊淡淡地看司音:“她比你早醒了一日,此时应是在照看金莲。”
司音怔了怔,心里暗暗想着莫非墨渊抱她坐了一日。
墨渊拍了拍司音的肩,轻叹道:“学仙法不专心就罢了,说个话也如此三心二意。”
司音打量下墨渊,轻轻搂住墨渊的腰,问道:“师父,你伤好了么?有没有落下什么毛病?”
墨渊回搂司音,淡淡地笑道:“尚好,不需要你将自己炖了给我做补汤。”
司音脸一热,将头埋在墨渊怀里,低声问道:“师父都听到了。”
墨渊声音满满笑意:“唔,一清二楚。”
司音静住,酸涩涌上心头,索性趴在墨渊的腿上,低声说道:“师父,以后不要受伤,十七心会疼。”
司音的声音很低很轻,飘散在风中,一时没有回应。
司音微微抬头:“师父?”
墨渊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缓缓说道:“好。”
司音长出了口气,眨了眨眼睛:“师父,你既然出关了,给我讲讲东皇钟吧。”
墨渊蹙了蹙眉,沉吟道:“十七,你怎么知道东皇钟?”
司音侧了侧眼眸:“徒儿也是无意中听到东皇钟在擎苍手上,所以查阅了不少典籍,却找不到半点线索。师父,据典籍记载,那东皇钟是你所造,是个毁天灭地的神器,为何会在鬼界?”
墨渊缓缓起身,背后司音沉声道:“当初与魔族大战,天族与鬼族结成联盟,为了表示天族诚意,东皇钟就被天君交到了擎苍手里。”
“哦”,司音吐了口气,起身走到墨渊身边,凝视着的他,问道:“那,东皇钟真能毁天灭地吗?”
“不错”墨渊转身看着司音,沉吟道:“东皇钟是个极为凶险的法器,唯一阻止它的方法,便是用一个强大的元神来生祭它。”
“生祭”,司音睁大了眼睛,惊声问道:“生祭之后呢?”
墨渊侧身不去看她,敛了双眸,低声道:“生祭者魂飞魄散。东皇钟平息怒火,天下太平。”
“那擎苍若是叛变,这东皇钟就是大患啊。”司音眨了眨眼,上前拽住墨渊的衣袖,低声道:“典籍上说,东皇钟还可以封印元神,这四海八荒,有本事接近东皇钟的唯有龙族、凤族和九尾狐一族。”
墨渊轻吐二字:“不错。”
司音惊愕,有些说不出话:“那不就只有折颜、狐帝和天君能压制擎苍了?”
墨渊抬眼看她,淡淡笑道:“还有为师我。”
司音恍然松口气:“对,师父是造出它的人,司音怎地糊涂了。”说完又似想起了什么,低头不语。
墨渊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走吧。”
司音哦了一声,乖乖听话。
两人走出酒窖,沿着石阶一步步走下去,司音偷偷看了眼墨渊,低下头,不想墨渊也随着低下头去,司音嘴边不由噙了一抹笑意。
叠风匆匆走来,看了眼司音,对墨渊行礼:“师父,冬神玄冥遣人送来帖子,说是要开法会,想请师父去。弟子晓得往日师父都是直接回了的,但这次毕竟是冬神玄冥。”
玄冥上神深居北荒,独辖那天北一万二千里的地界。此番要开个法会,特特派了使者守在昆仑虚,恭顺地请墨渊前去登坛讲道。
司音抿抿嘴唇,悄悄抬眼看看墨渊。
墨渊一个手势打住叠风的话语,缓缓说道:“也是时候让十七见见世面了。”
叠风愣住,惊讶地问道:“师父,你真要去。”
墨渊回眸看着司音,淡淡笑道:“讲经布道着实没趣,玄冥住的那座山还可以攀爬攀爬,小十七,你收拾收拾,明日就动身。”
司音点头说是。
墨渊笑着离开,司音抬脚想跟上去,却被叠风一把拉住袖子。
司音吓了一跳。
叠风絮絮叨叨:“师傅以往都不接这种乏味的帖子,此番定是看你郁郁寡欢,才要带你出去散一散心。十七,你也这般大了,该学会让师父少操心,这才是做弟子的孝道。”
“嗯。”司音讷讷点一回头,接过叠风手,说道:“师兄放心吧。”
叠风打量司音,叹口气:“我们都知道,你是看那离镜带走了玄女,才会如此地伤心,因为你心里有玄女。”
额,什么!
司音猛然抬头,看着叠风,张张嘴:“我……心里有……”
叠风抬手拍了拍司音的肩,堵住了她没说完的话语:“不用多说了,师兄都懂。”
说完,叠风深深看了司音一眼,叹着气离开了。
司音望望苍天,欲哭无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果不其然,一路上司音收获了众位师兄欲言又止、关怀无比的眼神。子阑气喘吁吁跑过来,一把按住司音的肩,劝她天涯何处无芳草,素素姑娘就很好。
司音毫不客气给了他一脚,大步流星回房,刷地一声关门谢客。
司音实实在在是郁闷,她不过是看素素心情不好陪饮,几壶美酒下肚,想起她生辰那日墨渊为她要得几坛桃花醉没能喝成,想墨渊为她入水牢、战瑶光、闯鬼界、挡天雷,想墨渊为她损伤元神还未出关……她心情沉入谷底,就一壶一壶喝了下去,谁知向来酒量好的她竟然醉了。
天可怜见,她诚然不是断袖,但更不是百合啊。
司音只郁闷了一小会,想起墨渊要带她出门,乐颠乐颠地收拾包裹去了。
北荒七七四十九日,司音大多时候很逍遥,除却头一日。
头一日,墨渊携司音拜会冬神玄冥,不曾想遇到桑吉。冬神玄冥甚是客气的介绍,言语间竟提及天君前几日央求折颜替桑吉向青丘白浅提亲之事。
司音很是震惊,一声啊托音婉转绵绵不绝。
众神齐齐看向司音。
玄冥问道:“司音上仙为何如此惊讶?可是认得那青丘白浅?”
司音尴尬地清了清喉咙:“没,没,我不认识。”
墨渊好笑地看着司音,解围道:“他是折颜捡来的小狐狸,送到我这里学艺,想必是听到恩人的名字,心里很高兴吧。”
司音看看墨渊,忙接话:“高兴。我高兴。”
天知道司音有多不高兴,这天君无非是想借联姻坐稳天君宝座,桑吉样样不如她师父墨渊,有何可高兴的。
可叹那日玄冥出门没带眼睛和脑子,竟是又笑着问道:“既然上仙与上神如此相熟,那你认为上神会为天君说下这门亲事吗?”
司音尴尬地笑了笑,天晓得她有多希望那只老凤凰长长心,千万不要应了这桩烂事。可这话委实不能说出来。
司音只得摇摇头:“不知道啊。”她咽了一口气,平复着百转千回的心情,看了一眼桑吉,结巴道:“我想……折颜上神……他也不是那么爱管闲事的人。啊?”
玄冥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墨渊淡淡看了一眼司音,没有言语。
余下时日,司音过的还算逍遥。
没墨渊讲经时,她便溜了漫山遍野地晃荡。轮到墨渊上莲台,便混迹在与会的神仙堆里嗑瓜子打瞌睡。
墨渊素来以为法道无趣,论起来却也很滔滔不绝。是以许多神仙都来同他论法。诸如轮回寂灭人心难测之类。墨渊每每大胜。实在令人唏嘘。
每日,总有个把时辰,墨渊去了玄冥那处,不许司音跟着。
司音不知玄冥那处有一眼天泉。墨渊借玄冥温泉泡一泡,用以疗伤。可那天泉虽有灵气却也不是万能药,墨渊急着痊愈,终究有些差强人意。
司音只是泡一壶茶,托着下巴等墨渊。那茶三四次后才出色,墨渊回来时喝味道刚刚好。
冬神玄冥的法道会做的很是圆满。
法道会结束。墨渊带着司音在北荒又逗留三日,才拾掇拾掇回昆仑虚。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3-19 16:07:00 +0800 CST  
第五章(二)
司音坐在昆仑虚山顶,看着云海出神。
墨渊走到她身侧,慢慢坐下,背靠着树,笑道:“怎么回来了,反倒不愿入山门。
司音叹口气道:“没想到十七随师父出这么久的门。”
墨渊笑而不语。
“师父不说,十七也知道”,司音回头看着墨渊,笑道:“师傅是为了哄我开心。”
墨渊回头凝视着司音,淡淡地笑道:“算你还有些良心。”
司音回过头去,笑着望向云海。
墨渊突然心口一窒,有稍许血溢出唇边,他不动声色用手抹去,低声道:“十七。为师有些倦了,咱们在此处小憩半个时辰,你看如何?”
司音哦了一声,点头说好。
墨渊闭上眼睛,结个手势定神入座。
司音觉得墨渊这番甚是有趣,也学着结个手势闭上眼睛,可忍不住笑出了声,睁开眼睛看看墨渊。
墨渊侧眼看看司音,微微蹙眉。
司音抿了抿唇,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掌,对墨渊点点头,大步走开。
墨渊侧眼看着司音起身离开,方回眸闭眼,紧蹙眉头,微曲身子,咬牙咽回上涌的血,强撑着直直身子,陷入了昏迷。
司音一步三回头望着墨渊的身影,走了没两步寻了一处开阔的地坐了下来,双手托着下巴,望着远山景色。
“唉”,司音叹口气,自言自语道:“纵然素素心情不好,她终有释然的一天。师兄们误会我爱慕玄女也没有什么。倒是累师父跟着我忧心了,真是徒儿不孝。”
一道金光闪过,一少年出现在山顶,一身黑衣,他看了看墨渊,慢慢走向司音。
“确实不孝。”少年在司音身畔坐下,絮叨道:“你师父因受天雷重伤,尚未痊愈,又早早出关,全都是因为你这个小徒弟。如今他心火焚身,昏迷不醒,你竟然什么也不知道。”
司音继续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师父的伤好利索没有。鬼族与天族迟早要大战一场,不知道师父到时候会带我出兵。跟着师父学了两万年,还没有带过兵呢,委实亏了。
“出兵”,少年凝视着墨渊,缓缓说道:“墨渊定不会让你以身犯险。”
忽地,少年察觉到山门外有一丝气息,身影一闪不见。
司音回头看看墨渊,见他依然没动,叹气回过身去,隐隐有些担心。
墨渊微微睁开双眼,低手抚着心口,怔了怔,缓缓起身。
司音跟着墨渊走至山门,抬眼便看见叠风抱着一鲜血淋漓的女子,满眼都是心疼。叠风身后她一众师兄神色各异。她正诧异着莫非叠风今日桃花开,来了出英雄救美。
叠风抱着那女子,看到墨渊忙行礼,急声道:“师父,擎苍已起兵叛乱,他将玄女打成重伤,丢到山门外,怕是以表与天族决裂之心。师父,叠风先替她疗伤,告退了。”
司音这才惊讶地知道叠风怀中那女子竟是玄女。司音眨了眨眼睛,看了眼墨渊。
墨渊淡淡看了眼司音,又淡淡看了眼叠风,对玄女熟视无睹,缓缓说道:“去吧。”
叠风本着慈悲为怀的好心肠,就这样大步流星地将玄女抱进了山门。
一战难免。
一众鬼将已行到两族地界线不过三十里,九重天上的天君整整派了一十八个小童前来催请,墨渊才将他那套压箱底多年的玄晶盔甲取出来刷了刷灰,淡淡道:“擎苍既拿我做了名目,我又是司战的神,少不得要与他斗上一斗。小十七,你把这套盔甲拿去翻检翻检,毕竟放的年成久了些,怕是有个虫子蛀了就不太好。”
天君十分欢喜,与了墨渊三位皇子和十万天将,天门上洒了三杯薄酒,算送了征。墨渊一行十六个徒弟,各在帐下领了职,唯独没带司音。
司音醒来时,已在墨渊的炼丹炉中。司音使尽浑身解数从炉子里钻出来,却终是不能。她窝在炼丹炉里,忧心万分,却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墨渊百密一疏,漏算了素素。数日不见,素素竟成功飞升上仙。
司音顾不得惊讶,交代素素看好昆仑虚照顾好金莲,玉清昆仑扇一挥,化为一道白光消失不见。
若水河畔,河的一侧是身穿白衣的天族兵将,河水另一侧是身穿黑衣的鬼族兵将。
墨渊骑着白马,手握腰间轩辕剑,慢慢从天族兵将前行过。身后紧随着她九师兄令羽。
司音遥望着墨渊,有一瞬的失神。
墨渊抬眼望向司音,怔了一怔:“十七。”
那日墨渊终是妥协,让司音随他领中军。
那便是白浅此生所历的第一场战争,开始到结束,整九九八十一日。
九九八十一日,烽火连天,硝烟弥漫。墨渊是不败的战神,这场战争原可以结束得快捷些。可在鬼族兵败山倒之时,玄女却暗暗将墨渊的阵法图偷出去渡给了离镜。方才始知当初玄女被休本是擎苍他们使出的一个苦肉计,可叹叠风竟救了玄女,正正将一条白眼狼引入昆仑山门。
饶是白真得了素素的消息赶了过来,终于晚了一步,虽救了令羽一命,可墨渊耗了许多气力补救,大伤元神。趁着鬼族还未将那七七四十九道阵法参详通透,瑶光上神领五千将士赴死诱敌,墨渊又领着天将们一路急攻,将鬼族三万残将围在若水。
白浅觉得那时的她很是愚蠢,从未想过,纵然墨渊有超凡的本事,替她挨的那八十一道天雷却也不是个玩笑,怎可能在短短几月内便将养完整。
但凡她那时有稍微的怀疑,最后便不该是那般的结局。
可他装得很好,一直装得很好。
最后一战,两军排在若水两岸,千百里长空乌云汹涌翻腾。
司音以为到此为止,事情已基本无甚悬念,要么鬼族递降书,要么等着灭族。却不想擎苍半路上祭出了东皇钟。东皇既出,万劫成灰,诸天灭噬。一等一的神器,一等一的戾器。
擎苍笑道:“只要我还是鬼族的王,便万万是不能降的,天地也该变上一变了,此遭有八荒众神同我做个伴,我也不冤。”
擎苍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黄色的钟。
墨渊忽地一蹙眉。
白真惊呼了一声:“东皇钟。”
众人听到这句话,神色齐齐骤变。
擎苍手托东皇钟,从马背跃向若水河面,踩在水上,丧心病狂地大笑:“墨渊,这东皇钟为你所造,今日,便要你为它陪葬!”
擎苍将东皇钟抛了出去,东皇钟缓缓飞起,高悬半空,化着数倍大,电闪雷鸣间,有熊熊火焰涌出。
所有人凝视着高空中越来越燃烧猛烈的火焰,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鬼族黑衣兵将甚至开始恐惧地向后,一层层退去。
东皇钟噌噌又放大了数倍,吞噬着周围生灵,有无数天族鬼族兵将力气不足被吞了进去,在熊熊火焰中化为灰烬。
突然,一道白影飞身扑向东皇钟,竟是司音。
“十七”,墨渊一惊,飞身追去。
白真亦是大惊,喊着小五飞身追去。
擎苍右手高举方画戟,狠狠砸向司音。
司音来不及躲闪,被擎苍震飞,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坠了下来。
墨渊双臂接住司音,狠狠抱紧在怀中,旋即分开,将司音丢给了白真。
司音抬头只和墨渊对视一眼。她徒然伸出手,终没能拽住墨渊的衣袖。
墨渊大喝一声:“接住她。”
白真扑上去,抱住司音。
司音口吐鲜血,染红了白衣,抬眸定定地凝视着墨渊。
墨渊声音平淡,扩散在整个战场上空:“擎苍,东皇钟是我所造,我自然最清楚如何克制它。”
便是这句话,让司音一时放了心,她想着虽然东皇钟是个毁天灭地的器物,可到底是墨渊做出来的,他自是有力量轻松化解。
可她并不知墨渊那时已是勉力支撑。纵然东皇钟是他造的神器,他亦已无法驾驭。如此,要抑住东皇钟的怒气,只有在它尚未完全开启之时,寻个强大的元神生祭。
墨渊说完,展臂飞向东皇钟,抱住了巨大的东皇钟身。钟身在墨渊贴上来的刹那,四周爆出血色一般艳红的光,穿过他的身体,照的这天地都是一片血红。
司音口吐鲜血,嘶喊道:“师父!”
墨渊忽然转过头,定定凝视着司音,微微一笑,轻轻掀动唇角:“等我。”
刹那红光大盛,所有光都消失,擎苍都消失无影无踪,一人高的东皇钟跌落在若水河正中,水花飞溅。
风扬起墨渊玄色战袍,茫茫夜色中他向司音飘来。司音撕心裂肺地喊着师父,用尽全身力气挣开白真,在墨渊落下一瞬,扑身过去,将他抱在怀中。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3-19 21:01:00 +0800 CST  

第五章(三)
那一刻,司音脑海中回旋的都是在酒窖中,和墨渊说的话。
墨渊以最惨烈的方式,用他的元神生祭了东皇钟。生祭者魂飞魄散,东皇钟平息怒火,天下太平。
司音抬手轻轻抚摸着墨渊的脸,放声大哭,忍不住仰天,发出了一声声狐族尖锐的悲鸣,撕心裂肺:“师父!师父!师父……”
周遭若水河水轰的一声炸开,水浪高掀。
巨浪中,司音紧抱着墨渊,坐在若水河中,双眸已经通红。
墨渊是东皇钟的主人,自是没人比他更懂得东皇钟内里乾坤。被钟体噬尽修为之前,墨渊仍强撑着施了术法,拼着魂飞魄散,硬是将擎苍锁进了东皇钟。如此,即便祭出了八荒神器之首,鬼族亦没讨到半分便宜。
若水河边,成百上千的黑衣鬼族败兵单膝跪在墨渊身前。
司音仍旧抱着墨渊的仙体,坐在岸边,双眸血红。
离怨带着离镜、胭脂,单膝跪在司音面前,递上了降书,求给鬼族三万残兵一条生路。
司音猛然惊醒,怒视着离怨,十指紧扣着手中的玉清昆仑扇。
刹那间狂风大作,白昼转为黑夜。司音与墨渊身外,开始闪出一阵阵闪电。
司音双眼发红,口中发狠念叨:“要降书何用,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司音身负重伤,艰难抱着墨渊,一步步走向跪地的离怨,身后一阵阵电闪雷鸣,震耳欲聋,撕裂夜空。
叠风大喊:“十七!此事关乎天下苍生!休得莽撞!”
司音恍若未闻,挥臂,从天劈下数道闪电,劈到的鬼族败兵灰飞烟灭。
离怨猛跳起,后退数步,结巴道:“我,我鬼族一族上百万人,你是杀不完的。”
司音冷笑道:“我就算穷尽一生,也要杀光你们鬼族!”
胭脂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司音上仙!两军交战,死伤在所难免,我们父君也已经被封印,求上仙不要再牵连其他人了。”
唯有离镜凝视着司音,单膝跪地不语。
司音抱着墨渊,从离镜面前走过,连一眼都未曾给他,看了眼胭脂,冷笑:“你们父君如何与我师父比!”
离怨跌跌撞撞向后退:“你若再进一步,休怪我动手了。”
司音悲极大笑:“我昆仑虚座下十七位弟子,岂会怕了你一个鬼人!”
叠风大喝道:“十七!给我住手!”
司音衣袂翻飞,早已听不到任何劝阻。骤然,司音那赤红双眸转为漆黑,身子一僵,缓缓地软倒下去。身后,有一只手臂拦腰抱住了司音,也接过墨渊的仙体。
白真冷笑着看了眼离怨,回眸对叠风说:“走!回昆仑虚!”
昆仑虚仙洞,司音脸色苍白,睫毛微微抖动了几下,缓缓睁眼,发现她的手紧紧扣住墨渊的手指,立刻心头一窒,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伸出手探了探墨渊的鼻端。
司音急切地回头,抓住折颜的手臂:“折颜,我师父何时能醒?”
折颜低头看着司音,深叹:“小五,墨渊他,早已魂飞魄散了。”
司音茫然松开手,回眸凝视墨渊,摇摇头,猛转身又抓住折颜的手臂,哽咽道:“你不是四海八荒医术最高的人吗?你不是他的哥哥吗?你为什么不救他,折颜,你为什么不救他呀,折颜。”
折颜轻叹,再次摇了摇头。
白真俯身抱住司音,轻声道:“小五,小五,你师父是拿元神祭了东皇钟,没人能救他。”
司音蜷在白真怀中,目光呆呆,自言自语道:“师父他之前就跟我说过,祭东皇钟是需要元神的。但师父他也跟我说过,造东皇钟的人就是他,他一定能有办法化解。我想师父之前从未骗过我,我就信了。”
司音将脸埋在白真肩上,呜咽着哭出声来:“师父因为之前替我挡了天雷,他的伤可能还没完全好,我怎就如此粗心信了呢。都怪我,四哥,都怪我……”
白真拍拍司音的肩,低声安慰道:“小五。你还曾记得,你师父临去之前,对你说的,等我?”
司音身形一震,猛抬头问道:“什么?四哥你说什么?”
白真肯定地说道:“墨渊说,让你等他。”
司音点点头,回眸看着白真:“对对,七师兄最善唇语,师父他的确这么说过。让我们等他。”
“小五,墨渊那句等我是对你说的。”白真轻声说:“那墨渊是何等人,他既然把话放在这,就一定会回来的。”
司音眼含着泪,回眸与白真对视,问道:“真的吗?”
白真点了下头:“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你师父。”
司音回身凝视着墨渊,愣了半响,讷讷颔首:“对,师父他既然让我等,就一定会回来的。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师父的仙体保存好,然后等师父回来。”
白真轻拍司音后背:“小五,你身负重伤,不如先随四哥回青丘吧。”
司音摇摇头,抽了下鼻翼:“我哪儿都不要去。我就在这儿,陪着师父。”
折颜与白真并肩离开,白真边走边回头,叹着气说:“方才我为了安慰小五,说墨渊会回来。其实我也觉得不可能。墨渊既已魂飞魄散,又怎么会回来呢?”
“真真啊,看来你并不了解墨渊。”折颜停住脚步,沉吟道:“我与他自幼相识。若他不会回来,就断然不会给小五留下这个念想,折磨她。”
白真一怔,惊道:“你是说……”
“说不定”,折颜摇头一叹:“墨渊真的会回来。”
白真闻言,面露一丝喜色。
那日,司音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一根稻草。
要保住墨渊的仙体并不很难,虽四海八荒其他地界的不了解,然整个青丘的狐狸怕都知道,九尾白狐的心头血恰恰有此神效。是以,寻一头九尾白狐,每月取一碗它的心头血,将墨渊的仙体养着便好。
因墨渊是个男神,便得要寻头母狐狸,才是阴阳调和。可巧,司音正是一头母狐狸,且是头修为不错的母狐狸,自是当下就插了刀子到心口上,取出血来喂了墨渊。可那时司音伤得很重,连取了两夜心头血,便有些支撑不住。
这其实也是个术法,墨渊受了司音的血,要用这法子保它的仙体,便得一直受她的血,再不能找其他的狐狸。
司音愁肠百结。恰此时却听叠风说鬼族有一枚玉魂,将它含在口中便能让墨渊的身体永不腐坏。只是那玉魂是鬼族的圣物,很是难取。
司音全顾不得对离镜的心结,只巴望着离镜尚能念着昔日勾搭成功玄女她也有么功劳的情谊,将那玉魂借她一借。纵然他们鬼族却是戕害墨渊至此的罪魁祸首,然战场之上,谁对谁错本也不能分得太清。
辉煌的大紫明宫里,座上的离镜打量跪倒在的司音许久,缓缓开口却说玉魂丢了。
司音仿似晴天里被个大霹雳生生劈上脑门,一时六神无主。浑浑噩噩走出大紫明宫,却遇上一身华服的玄女。
玄女矜持一笑:“司音上仙远道而来,何不歇歇再走,如此,倒显得我大紫明宫招待得很不周。”
司音虽厌恶玄女,当是时却心交力瘁,没功夫与她虚耗,绕了道,便继续走她的。
谁曾想玄女却很不识好歹,一只手横在司音面前,软声道:“上仙此番,可是来求这枚玉魂的。”
玄女那莹白的手掌上,正躺了只光晕流转的玉石。
司音盯着那玉石,神色茫然。
玄女犹自咯咯笑着,说前几日离镜将玉魂赏了她,让她熨帖擎苍那顿鞭子的伤痕,说女孩子身上多出来这些伤,终究是不好的。
司音恍然,猛对上玄女的眼睛,怒视玄女。
玄女被看的一怔,堪堪闭了嘴。
司音怒极反笑,连声说好,抬手一掌拍向了玄女的后身,扔进了身后殿门。
玄女摔到地板上,挣扎着要坐起来。
离镜倏然转身,忙走下台阶,望着司音,不复镇定道:“阿音!你在干什么!”
司音仰天大笑三声,将玄女右手掰开,将玉魂夺过,伸手放在离镜眼前,冷笑道:“这就是你丢的东西。”
离镜那一张绝色的脸刷地变得雪白,抬头来看司音,嘴张了张,却没言语。
司音将玄女甩到他怀中,往后退到殿门口,指着离镜二人冷笑道:“我这一生最后悔之事就是来这大紫明宫,遇见你离镜!你们夫妻俩,真是狼心狗肺,般配得很!我司音从此与你大紫明宫,不共戴天!”
那时司音年少气盛,没抢那玉魂,又一路打出大紫明宫。
回到昆仑虚,见着墨渊益发惨淡的颜色,她也没更多的办法好想。
黄昏时候,她偷偷从丹房里取出来一味迷药 ,拌在饭食中。入夜,趁她众位师兄全睡得迷糊,偷偷背着墨渊下了昆仑虚,一路急行,将墨渊带回了青丘。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3-20 09:23:00 +0800 CST  
第六章(一)
青丘正北有座枫夷山,是座小山。半山腰有个灵气汇盛的山洞,狐
帝给起的名字,唤做炎华洞。
日光顺着洞口照进去,落在石洞中的冰榻上。
司音艰难将墨渊放上冰榻。待放好墨渊,她因担心将血取出来,万一没力气端来喂他就不好,便干脆爬上冰榻,褪了上衣,摸了摸自己的心头,缓缓从身上摸出了匕首……
墨渊浑身是伤,须得日日饮司音的血,直到伤好,再一月一碗的量。
司音实在不晓得还能为他取几夜心头血,只想着若她死了,他便也回不来了。他两个葬在一处,幽冥司里也好做个伴,也是痛快。这洞本就是天劫前,司音为她自己选的长眠之所。
如此,又过了七天。
狐帝夫妇并白真折颜寻到司音时,她趴在病床上,脸色惨白,昏迷不醒,一手紧扣着墨渊的手,一手握着只还带着血迹的玉碗。
司音本以为自己再活不成了。眼睛睁开,却见着红肿了眼泡子的狐后忘忧。
白止拼的满身伤取回了神芝草,忘忧渡给白浅一半的修为,堪堪将她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白浅便算捡回来一条命也恢复了女身。
添了忘忧的照拂,白浅这厢虽仍需日日往胸口捅一刀,以取心头血来喂食墨渊,却也不见得多辛苦了,只是还不能下地。
忘忧深恐白浅烦闷,特特从折颜处顺了许多书籍来放在洞中,供她遣怀。
由是,白浅才知道,当初将墨渊偷出昆仑虚这行径竟为难了许多编撰天史的神官。他们要为墨渊立个传来彰他的功德,可立到最后却无从考证他的仙骨遗踪,平白便让墨渊成了仙籍宝箓中唯一一个有所来却无所去的神仙,也不晓得要引后辈的神仙们嚼多少舌根。
后来折颜到青丘探望白浅,也说起这件事。他拢了衣袖微微笑道:“见今四海八荒正传得热闹,说什么的都有,晋文府中有几个拿笔头的小仙竟猜测你同墨渊是生了断袖情,奈何却担了师徒的名分,于礼不合。于是墨渊特特诈死,好与你双宿双飞。若事情这么子倒也很有道理,所以我巴巴地过来看上一看。”
司音哭笑不得,晋文是司文的上神,手中握的乃是修缮神族礼法的大权。他府中养的神仙们自是制定神族礼法的幕仲,却开明博大至斯,实在叫人敬仰得很。
据说昆仑虚叠风众师兄们找了司音几千年,可谁也料不到司音却是个女仙,且是青丘白家的白浅,自然无果而终。
到如今,摞在九重天上最正经的史书是这么记载的:“……皓德君六万三千零八十二年秋,鬼族之乱毕,父神嫡子墨渊君偕座下十七弟子司音双双归隐,杳无所踪。……”
总算没记下是司音偷了墨渊仙体这一段,算与她留了个体面。
白浅活得太长,旧事一回想起来就没个尽头。
离镜已跨过竹桥行到白浅与素素面前,白浅才恍然省起见今是跌在一个大洞里,正撞上这一辈的鬼君同个女妖幽会。
离镜上前想握住白浅的手,白浅闪身躲开。
离镜凝视着白浅,涩然道:“阿音,我寻你寻了七万年。”
白浅扶着素素往后退一步。离镜却又近前一步,直直将白浅盯着,道:“你男子的样貌就很好,却怎么要做这样女子的扮相。阿音,你是不是还在怨我?你当年说与大紫明宫不共戴天,你可知道我……”
白浅勉强一笑:“鬼君不必挂心,不过是一时气话,如今鬼族神族处得和乐,老身也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岁,道理还是懂一点的,万不会无事生非来扰了你大紫明宫但平。你我便井水不犯河水罢。”
离镜怔了一怔,急道:“阿音,当年是我负了你,因你不是女子,我便,我便……这七万年来,他们都与我说,说你已经,已经,我总是不相信,我想了你这么多年,阿音……”
白浅被他几句阿音绕得头脑发昏,怒道:“谁说我不是女子,睁大你的眼睛瞧清楚,男人却是我这般的吗?”
离镜要来拉白浅的手蓦然停在半空,半晌,哑然道:“你是女子?那当年,当年你……”
白浅挑了挑娥眉,笑道:“家师不收女弟子,折颜才将我变作儿郎身。鬼君既与我说当年,我就也来说说当年。当年我对鬼君实在没有什么儿女私情,你四匹麒麟兽将玄女迎进大紫明宫,连贺了九日,是为明媒正娶,我是真心实意地祝福你们……”
离镜一挥手打断白浅的话。
素素往前一步,抬手给了离镜一巴掌,冷声说道:“你既娶了玄女。应是爱慕她的趣味品性,难不成只因她和司音那张相似的脸!”
离镜没有还手,紧紧抿着嘴唇。
白浅只觉得今夜真是倒霉非常,看离镜无话可说,便匆匆见了个礼,转身拉着素素捏个诀乘风飞了,顺便也隐了个形,免得再遇上什么纠缠。
只听离镜在后面慌张喊着阿音。可世上哪里还有什么司音。
白颀夫妇不在府中。留下看洞的小仙童正三两个一团蹲在洞门口斗蛐蛐儿。
领头的云生见白浅、素素来了,眉开眼笑地迎了上去。
原来是白颀夫人眼下正离家出走,白颀昨日也坐了白额虎寻她去了。
白浅默了一默,白颀夫妻两个已然把一个跑一个追当作了一门天大的情趣,几万年也乐此不疲。
云生很是开心地要招待白浅二人一番。白浅也确实有些饿,便让云生备些吃的来。白浅用过一顿早饭,顺手将两壶添了桃花醉的酒托给云生,又仔细叮嘱两句,便招来朵祥云带素素回青丘了。
此番出门的经历委实惨烈,白浅引以为鉴,一回青丘便交代迷谷,但凡有人来找,一律称她身体不适,谢绝见客。千叮咛万嘱咐后,白浅去了炎华洞。
可总有躲不过的时候。
因在炎华洞中陪了墨渊半日,白浅回狐狸洞时已是正午。
白浅两只脚将将着地,便见一个绿油油的小人从狐狸洞里钻出来。
迷谷一副妈子嘴脸跟在一旁,十分着紧:“小殿下,你可慢些,慢些。”
白浅揉了揉眼睛。
小人已经呼啦一声扑到了白浅的脚边,眼中包了一包泪,甚委屈嚷道:“姑姑,你可回来了。快帮阿离劝劝娘亲,阿离想和娘亲一道回天宫。”
迷谷垂了眼睛看地,时不时来觑觑白浅,想是忍了很多话要说。
白浅瞪他一眼,挥了挥袖子算是允了。
迷谷双手一揖,拜在一边:“迷谷万死,姑姑命迷谷称姑姑身体不适、谢绝见客。奈何迷谷的本事对付个把小仙尚可,天族太子殿下大驾,就委实有些拦不住。况且太子殿下还带来了小殿下,小殿下闹着要找娘亲,迷谷便只得让太子殿下也入了青丘,却事先没能向姑姑请个旨意,还请姑姑责罚。”
白浅一愣,夜华君也来了?怕不是昨日她在他会佳人时闹了一场,他今遭特特跑过来找她讨说法罢?
倒是白浅多想了。
据说夜华将小糯米团子甩给迷谷便先回天宫去了,倒很放心。想他既然将来要继天君的位,辖四海八荒的神仙,镇日里琐事缠身也才与他的位分相宜。
小糯米团子看了看着天色,可怜巴巴地看着白浅喊饿。
狐狸洞中已经好几日不曾开伙,凤九去凡间报恩迷谷未曾留下饭食。
小糯米团子怕是晓得一时半会找不到饭吃。一双眼睛益发水汪汪凝视着白浅。
这么一两天处下来,白浅倒也略略摸出他一些脾性。虽做出一副可怜相,他却断断是不会哭出来的,只把那泪花儿包在眼眶里,叫你心里猫抓似地挠啊挠。恨自己不是人啊,怎的如此虐待他啊。
一旁的迷谷招架不住,赶紧牵着小糯米团子的手哄他,领他去集市买东西。白浅尾随他二人来到东边市集上,细细挑选了些枇杷回去。
白浅真的是多想了。
狐狸洞前,一袭黑衣,立着个不速之客。
小糯米团子的爹,此番原应在九重天上的夜华君,正笑盈盈看着白浅。
他那一张酷似墨渊的脸笑成那个样子,真是十分地要白浅命。
夜华此番前来,似狗皮膏药般贴上了素素,任素素怎的冷淡,夜华百折不饶一如既往厚脸皮,真真令白浅开眼,心生叹服。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3-20 16:54:00 +0800 CST  
第六章(二)
那日夜华一张酷似墨渊的脸笑意盈盈,笑得白浅一时恍神。
白浅想了想,觉得他既是来青丘做客,纵然是个不速之客,然青丘素来是个礼仪之邦,自然不应当与他计较,她必得拿出点做主人家的风度,便也盈盈然笑着邀他中午一起吃枇杷。
夜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颇是嫌弃问她们平日里就吃这个。
白浅撇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她和素素平日里最爱吃的就是这枇杷。
夜华没吭声,撑着额头半晌,回头看着迷谷,叹了口气问他这附近哪里能找到些肉食菜蔬?
迷谷看了眼白浅,见白浅点点头,领着夜华去了集市。
狐狸洞,白浅啃着枇杷,素素抱着小糯米团子笑得很是开心,喂他吃着枇杷。
夜华大筐小篓进洞来,身后跟着个同样大筐小篓的迷谷。惊得白浅口中枇杷落在地上。素素还算淡定,看着夜华怔了一怔就扭过头去,和小糯米团子说说笑笑。
夜华将大筐小篓放下,自顾自倒了杯冷茶。
白浅淡然瞟了迷谷一眼,迷谷苦着一张脸,不甘不愿进灶屋去了。
迷谷终究没能给她露脸,灶屋里突然传出来“嘭”地一声。迷谷蓬头垢面立在洞门口,手上还操了柄硕大的调羹,幽怨地将白浅看着。
白浅正思索着要不要假借青丘出了大事把凤九骗回来,惊觉怀中多了个东西,低眼看去,是只小糯米团子。
夜华紧扣着素素的手,拖她往灶屋里走。
白浅张了张嘴,很想告诉夜华,素素也不会做饭啊。
小糯米团子嘘了一声,嘿嘿笑了笑,眨了眨眼睛。
白浅以为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委实神奇。
不多时,有淡淡的饭香飘过来,钻进白浅的鼻尖。白浅咽了口唾沫,恍然想起小糯米团子说他亲娘是东荒俊疾山上的一个凡人。唔,大抵夜华君这般,是他那薄命跳下诛仙台的先夫人教的也不定。
夜华做了三个菜一盆汤。
素素捏捏小糯米团子的脸将他叫醒,招呼迷谷一同吃饭。
白浅拿起筷子,尝试性夹了一口吃,眯起了眼睛,很是满足的点点头,钦佩得不能自已,看着夜华发自肺腑赞叹道:“先夫人委实好厨艺!”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奇怪。
夜华愣了愣,素素默默给小糯米团子夹菜,小糯米团子埋头吃菜,迷谷的头埋得更甚,就差没直接埋到汤碗里。
白浅方才想起,他那夫人早已魂飞魄散,见今这么提起来,岂不是揭人伤疤。她只得讪讪地笑了笑,连声说吃饭,我们吃饭。
夜华饮了口方才那杯凉茶,抬眼古怪地看着素素,淡然道:“她只会在我做饭时升个火加个柴罢了。也不晓得遇到我之前,在俊疾山那破地方是怎么活下来的。”
素素不去看他,不时给小糯米团子夹菜。
小糯米团子看着碗中如小丘般的菜,鼓着腮帮子笑道:“娘亲再喂下去,阿离就要变成皮球了。”
夜华放下茶杯,看着小糯米团子笑道:“变成皮球多好啊,这样为父带你回天宫时都无需腾云,将你团起来滚一滚,就能滚进你的庆云殿了。”
小糯米团子嘟嘟嘴,立刻伏到素素的膝头假哭:“呜呜呜呜呜,娘亲,父君是坏人。”
夜华拿起个碗来从汤盆里盛鱼汤,似笑非笑小与糯米团子道:“如今你倒找了一座好靠山。”然后将满碗的鱼汤推到素素面前,甚温柔道:“素素,来,你要多补一补。”
迷谷一口饭呛住,剧烈咳嗽起来。白浅甚是好心地抬手拍拍他的背,迷谷咳嗽地更厉害了。
素素将小糯米团子从膝头上扶起来,微笑地端起面前那碗汤道:“阿离,来,你要多补一补。”
小糯米团子看了看鱼汤,又看了看素素,将鱼汤往白浅一推:“浅浅姑姑,你要多补一补。”
白浅转手将鱼汤推给迷谷:“来,迷谷,你多补一补。”
迷谷额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碗扒过汤碗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抬眼悄悄看了看夜华、素素,又对着白浅挤了挤眼睛,端起饭碗扒拉。
夜华看了眼迷谷,又看看白浅:“烦劳白浅上神替我劈出个书房来处理公文。”
白浅愣了愣,抬头看他:“处理公文?”
夜华回眸凝视着素素,眼神温柔的能掐出水来:“我要在此小住几日。”
夜华的手艺很不错,白浅虽不太待见那道鱼汤。其他三个菜,吃得倒也欢快。她午饭用得舒坦,连带心情也开阔不少。是以夜华的请求她也没计较,交代迷谷将白真以往住的邻湖的厢房拾掇拾掇给他了。
夜华自此就住了下来。狸洞周边也没什么好景致,不过几片竹林几汪清泉,走个一两回尚可,多几趟未免乏味。可这么十天半月,他却仍能乐此不疲兴致勃勃拉着素素走下来,任素素怎的冷淡,夜华百折不饶一如既往笑得如沐春风花枝招展。
夜华君的厚脸皮,委实和他的厨艺一般,令人折服。
某日早晨,夜华便被伽昀仙官催请回了天宫,说是有件要事同众臣商议,须耽搁几日。于是他耽搁的这几日里,白浅等人守着一筐枇杷果,过得甚凄凉。团子吃得一张脸橙黄橙皇,拉着素素的衣袖十分委屈:“娘亲,父君什么时候回来,阿离想吃蒸蘑菇,想喝白菜萝卜汤。
从前,白浅喝多了同我讲她的风月经,感悟道,情爱这东西,未曾尝试时并不觉怎样,一旦得了它叼头却再放不了手,天下间再没什么东西能比它更磨人了。
白浅没经情爱,不以为然。她想哪怕天下间没东西能比情爱更磨人,却有东西能与它一般磨人。譬如,墨渊的守护;譬如,夜华的厨艺。
虽不像团子那般天天念叨,素素那般天天怔然,白浅心里对夜华的思念倒也一样的。
白浅记得初见夜华时,除了他那张脸略让她诧异些,也并不特别觉得他怎么。近日来,想到他一个天族但子,正日里诸事缠身,却跑到狐狸洞里连做了三个月的伙夫,竟觉得十分不易。
夜华君其人,真是又亲切又和顺啊。
待夜华从天上回来,白浅她们总算吃了顿饱的。迷谷很有运气,过来送枇杷时正赶上饭点,白浅便招呼他一起用,且欣慰地告知他,阿弥陀佛,不用再送枇杷过来了。
因这番缘由,白浅终于领悟到没有夜华的日子将会多么难熬。隔日里,便兴冲冲地贴了张榜文出去,要在青丘选个小仙,与夜华做灶屋里的关门弟子。
小仙们很踊跃,狐狸洞跟前排了甚长两行队。迷谷更是兴奋地提议摆个擂台,叫小仙们比上一比,挑拣个根底好的送去随夜华学艺。
白浅以为他提得很到点子,遂允了。
迷谷办事十分快捷,白浅不过折转去睡了一觉,醒来时擂台已摆得很好。
可白浅不曾想夜华甚不给她情面,小仙们比的热火朝天,夜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迷谷颠颠地跑过来问夜华选中哪个,白浅只得茫然地摇了摇头,让迷谷将小仙们散了。
夜华回来的巧,赶上了素素的生辰。他乐呵呵地下厨,不多时一桌好菜。其乐融融间,他自怀中掏出一紫檀雕花木盒,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做工不是太好的莲花簪。
素素怔了一怔,夜华已将簪子插在她鬓间。
彼时莲花开得正好。趁着夜华携着素素赏荷,迷谷带着团子采荷叶,白浅去了炎华洞。
淡淡的金光笼着炎华洞,墨渊的身影在浓浓迷雾中若隐若现。白浅跪下行个礼,起身坐在冰塌上,缓缓伸手将墨渊拥在怀中,头埋在墨渊肩上。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檀香,七万多年未曾褪去遗忘。
“师父”,白浅喃喃自语:“你究竟何时会醒来呢?”
从炎华洞归来时,白浅抬眼就看见一袭黑衣的夜华。她朝夜华点点头,不曾想夜华抬起了手。
夜华手中拿着一个卷轴,画卷缓缓展开,是个男子,模样像极了白浅。他看着白浅,似笑非笑道:“不知上神可认识这画中男子?”
白浅极难看地笑了笑,摇摇头:“不认识。我不认识。”
夜华挑了挑眉,笑道:“此画卷是鬼君离镜亲手所绘,画的是墨渊座下十七弟子司音。”
白浅哦了一声,心中已是将离镜骂了千万遍。
夜华似笑非笑,往前进了一步:“昆仑虚座下十七弟子司音,与墨渊仙体一同失踪了七万年,这是天族最大的悬案。你可知,司音现在何处?”
白浅往后退了一步:“不知。”
“唉。”夜华深叹了口气:“可惜。我纵有法子救墨渊一救,却去哪寻墨渊仙体。”
白浅闻言若惊雷灌耳,一把抓住夜华的衣袖。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3-21 11:16:00 +0800 CST  

楼主:我是洞天腾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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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7-03-15 06:4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2-02 22:41:3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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