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劫烬岂无年

赌客散尽,各间赌场清扫完毕,巡场们也例行检查过了,于是除掉值班的警卫,其他人便都可以去休息了。
凌媛走进自己的房间,推门进去刚要伸手开灯,手腕就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了。她低声说道:“别乱来,是我!”
那只手松开了,凌媛打开灯,就看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两个人,那个穿黑西装的人正望着自己,手中摆弄着一只勃朗宁手枪,坐在他旁边和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正是两小时前自己从大门口迎进来的“赌客”。她低声对黑西装说道:“把这个收起来!这里的情形你还不知道吗,枪声一响,我们谁都跑不掉!”
黑西装淡笑一声,把手枪收进口袋,问道:“怎么样?可以动手了吗?”
凌媛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他:“差不多了,我弄了个女的给他,干了这么一会儿了,早该躺下挺尸了!”
黑西装皱起眉头:“这...怎么还弄了个女人?”
凌媛解释道:“是他要玩女人,我要是不依着他,能把他哄进房里去等着你们下手吗!”
“好吧,”黑西装说道,“那我们把那个女的怎么办呢?绑起来堵上嘴吗?”
凌媛满不在乎的摇摇头:“不用那么费事,一个小婊子嘛,你们把她捎带着干掉算啦!”
三个黑影贴住墙壁,鱼贯着走上楼梯。为了行动方便,穿西装的脱掉了上衣,穿中式服装的也脱掉了长衫,走在末尾断后,手中拿着三把锋利的柳叶飞刀。
三人下到二楼,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高宪林所在的“逍遥间”门前。黑西装拿出钥匙,轻而易举的便把门打开了。
头一个走进去的人用手电筒往房内照了一圈,见四下无人,便招手示意另一个人跟上,那个飞刀手留在门外望风放哨。
两人走进灯光昏暗的卧室,一眼就看到高宪林摊手摊脚地躺在床上,胸膛起伏着发出沉重的呼吸声。黑西装对同伙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过去下手,自己则拔出匕首,疾步走进浴室去寻找那个给高宪林陪宿的女人。
那同伙从衣带里掏出一根两尺长的粗麻绳,单膝跪到床沿上,将麻绳套进高宪林脖颈间,两手抓住绳头,再猛然收紧。高宪林猛然抖动了一下,从喉咙里发出了沉闷的吼声,双臂使劲舞动,身体也剧烈的摇晃着。由于力量过猛,那同伙竟被他掀下了床,但手中的麻绳却丝毫未松开。
这时,浴室里的黑西装因在里面找不到人而出来了,看了这幅情景,便一个腾越调到高宪林身上,膝盖抵着他的胸膛,两手紧叉住他的喉咙。高宪林两手舞动着挣扎了片刻,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身体瘫软下去,不再动弹了。
两人又勒了一会儿,直到高宪林的眼球突出,全然没有了气息,这才气喘吁吁的松开了手。
拿麻绳的人向浴室望了一眼,问道:“那女的呢?干掉了吗?”
黑西装耸耸肩:“那女的已经割腕自杀了,倒是省了我们下手。”
两人对此都并不在意,认为这准是个倒霉的清白姑娘,想不开便走了绝路。他们又仔细检查了现场,发现自己没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后,又扔了一只怀表在高宪林的床上,然后悄然离开了。

翌日,总会里果然是骤然变了天。
D正在办公室里与属下商议事宜,房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推开了,凌媛气急败坏地闯进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出...出事了!高...高宪林死了!”
她这一句如惊雷一般,把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D的脑中一炸,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怎么死的?中风吗?”
“不是,”凌媛喘着气回答,“像是被勒死的,我看的不清楚,也不敢多看,就连忙跑过来了!”
“勒死的?”D更加吃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还有,你是怎么发现的?”
凌媛抚着胸口,让气息平稳些,说道:“他昨夜不是宿在逍遥间里吗!今天都上午了他还没起来,我就想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到那里看到房门没锁,我就推门进去了,就发现他躺在床上,脸是紫黑色的,眼睛...眼睛凸着,我也不敢多看,就赶紧跑出去了!”
D听完她的讲述,没有立刻说话,头脑却是已经飞速运转了起来。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高宪林死在了这里,他有条不紊地想着,报案是坚决不能的,高宪林在上海是个名人,巡捕房势必会来查勘验尸,还很可能要勒令停业调查。这样,总会就会元气大伤,即使后来恢复营业,客人也会流失大半...那就是彻底的大势已去了!
D迅速有了主意,他一言不发的向门外走去,其他人也紧随其后。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众人走到楼梯口时,忽然听到下面传来了杂沓的皮鞋脚步声。
法租界巡捕房的比埃尔警官,带着手下几名警探,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快步走上楼梯,与D一行人狭路相逢了。

楼主 落覼  发布于 2017-02-10 15:57:00 +0800 CST  
注:以上借刀杀人部分的情节与内容,大部分都取自树棻先生的洋场小说系列之黑道风云,并非撸主原创。致敬

楼主 落覼  发布于 2017-02-10 16:00:00 +0800 CST  
D沉默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微笑着对比埃尔打招呼:“早上好,比埃尔先生,今天怎么想到光临这里了?”
比埃尔来到上海已经有六七年,也学会了一些中国话,虽然不太流利,但日常谈话还能对付过去。他沉着脸回答道:“唐先生,我们接到报案,说你们这里出了桩命案,所以我们就来了。”
D愣了愣,但又立刻恢复了镇静表情,微笑着说:“那这其中准是有什么误会,总会现在才刚刚开门,人都没有来齐,怎么会有什么命案呢?”
然而比埃尔并不听从,带着警探径自走向了“逍遥间”的方向。D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同是隐隐明白过来——这绝不是一场单纯的谋杀!
一行人陆续走进了逍遥间,高宪林的尸体依旧横瘫在床上,死相很是狰狞。而一个警探走进浴室查勘,又迅速走了出来,喊道:“长官,这里还有一具女尸!”
以比埃尔为首的警探们立刻走进了浴室,D也跟着走了进去。他看了女尸一眼,登时如遭雷击的愣住了。
他想他是看到了赵芳云。
浴缸里的水是一片血红色,铺天盖地的腥味熏得人几欲作呕。D的大脑一片空白,当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走过去跪在了地上。他轻轻晃了赵芳云一下,不确定地喊了一声:“芳云?”
赵芳云的身体是冰冷而僵硬的。她静静地闭着眼睛,灰白皮肤上布满了紫黑色的伤痕。
警探很快就走上前去把D拉开了。D失魂落魄地任他们拉扯着,仿佛灵魂已经出窍,随着赵芳云远去了——可是他连失神的资格都没有,高宪林还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他怎么能只顾着伤心呢?
D哆哆嗦嗦的深吸一口气,对凌媛问道:“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高宪林的房间里?”
凌媛正瘫坐在椅子上,是一副被吓坏了的可怜模样。她连忙拼命摇头,泫然欲泣的回答:“我不知道,昨晚我也没有注意到她,我想...一定是高宪林强迫了她,硬是把她拉了进来...这不关我的事啊...”
凌媛说着说着,眼里就流出了数量可观的泪水。D也不再问她了,他强迫自己暂时忘记死去的赵芳云,把心思放到了高宪林身上。
比埃尔是认识高宪林的,他皱了皱眉头,然后吩咐一位姓丁的中国巡长:“你去打电话,叫他们马上派法医来验尸!”
“且慢!”D伸手拦住了丁巡长,“比埃尔先生说的不错,这死者的确是高宪林,可我能保证这件事情与总会毫无关系。其中的情形很复杂,能不能请你先到经理室去听我解释一下,再找法医来验尸?”
比埃尔当然明白D的意思,他是想通过向自己行贿,把这桩命案遮掩过去,或者至少拖延一些时间,以便他从中斡旋。若是以往,他是愿意和D合作的;可如今这死者是个受人关注的大人物,而且从刚才匿名电话报案的情形来看,他在总会被杀的事已经暴露出来了,自己若是帮助掩盖,到时候报纸上登出了新闻,到时候只会把巡捕房牵扯进去。于是他断然摇头道:“不必谈了,唐先生,这件事情已经瞒不过去了。请你立刻把所有人都召集到大厅去,并且把门锁上,任何人不准离开!”

楼主 落覼  发布于 2017-02-10 17:18:00 +0800 CST  
总会的赌场大厅里,侍应们合力移开了赌台,腾出地方来让总会的人员集中在了这里。几名警署在大厅里维持秩序,而比埃尔则带着法医,在案发现场查勘着。
过了一会儿,比埃尔走下了楼。他手里拿着一只镀金壳子的怀表,走到D面前,他很威严地把怀表亮了出来:“唐先生,我们在死者的床上发现了这个东西。”
D看了怀表一眼,瞬间心中一炸。然而他脸上仍旧是无波无澜,不曾流露丝毫情绪。
比埃尔冷笑了一下,又把怀表拿给其他人看:“有没有人知道,这是谁的怀表?”
这时,一个小舞女怯生生地开了口:“警官,这...这好像是唐先生的怀表...”
比埃尔不置可否,又把怀表拿给D身旁的亲信们看:“你们仔细看看,这是不是唐先生的?”
亲信们也是愣住了,因为这怀表的确是D的。他们很为难的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唐先生平时是不爱带怀表的。”
一只怀表当然不能给D定罪,比埃尔也没有多说什么。这时,法医下了楼,手中拿着一张写了法文的纸,对丁巡长低声说了几句。丁巡长点点头,干咳一声轻轻喉咙,大声说道:“雷诺法医已经将尸体检查完毕,死者后颈骨折断,系外力造成机械性窒息死亡,死亡时间大约在十一小时以前,就是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
比埃尔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走到D身旁,目光宛如刀锋的看着D。而D面色镇静如常,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着。
双方对视片刻,比埃尔很威严的开了口:“唐先生,昨晚十点到十二点那阵子,你在什么地方?”
D很坦然的回答:“我一直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是吗?有谁能够证明?”
“昨晚L一直和我待在办公室里,直到总会关门才离开。他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
比埃尔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凌媛却是犹犹豫豫的开了口:“可是...可是昨晚十一点多的时候,张先生还出现在了舞厅里啊...他...他还和我说笑了半个多小时呢...”
她的话一说完,比埃尔和D的脸色都变了。
D的气息终于开始不稳了,他望着凌媛,却是没有开口责问——他已经明白了,这个阴谋是冲着自己来的,再怎么责问也没有用了!而凌媛宛如一只惊惶的小鸟儿,她惊恐万分的看了D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眼泪都流出来了:“唐先生...你不要怪我...我不能为了包庇你一个人,让总会里所有人都被带进巡捕房里...你不要怪我...”
比埃尔至此依旧是没有下定论,而是吩咐属下:“这有没有电话?你们立刻去联系L,让他马上赶到这里来!”
四十分钟后,L神采奕奕的、满面春风的,来到了总会的大厅里。
他本来是神色轻松的,见到大厅里默然站着的一群人,还有中间面色凝重的法国警官后,他似乎是吓了一跳,赶紧对比埃尔点头一笑:“比埃尔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啊?”
比埃尔没笑,神情严肃地问他:“张先生,请问昨晚十点到十二点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昨晚一直在总会里啊,”L连忙摆出一副知无不言的态度,“我在赌桌上玩了两把,又去舞厅转了转,直到打铃了我才走的。”
比埃尔又问:“那你有没有进唐先生的办公室,或是与唐先生单独相处过?”
L很坦然的摇摇头:“没有啊!我是来找乐子的,去办公室干什么?我昨晚都没有见过唐先生。”
至此,比埃尔点点头,然后转身对D冷笑了:“唐先生,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D没有回答,他扭过头去,视线停留在了L的身上。他的阿仔意态悠然的站在那里,微微歪着头,正在笑吟吟地盯着自己,黑眼睛里射出了险恶又得意的光芒。

楼主 落覼  发布于 2017-02-10 17:18:00 +0800 CST  
今晚还有一更

楼主 落覼  发布于 2017-02-10 22:20:00 +0800 CST  
至此,L的计划总算是堪称完美的实现了。D顺顺利利地被关进了巡捕房,两具尸体也被带进了警局。到了晚上,高宪林一方的人便来要回了尸体,而至于赵芳云,则是因为无人认领,被胡乱埋在了郊外的乱坟岗里。
总会里发生了这样轰动的谋杀案后,名声自然是大为受损,连着好一阵子都是门可罗雀。D那一方群龙无首,L和凌媛里应外合,易如反掌的就让总会改姓张了。
L一直想要去巡捕房看看D,可是不知怎么的,他一直忙的昏天黑地,仿佛一只疯狂的陀螺一般——他先是忙着总会易主,好容易得了空闲,小双胞胎又双双发起了高烧,住了好几天院。L如今把小双胞胎当成宝贝疙瘩供着,一听孩子有可能发展成肺炎,他便吓得七荤八素,连着好几天都在医院里守候着。终于等到孩子们康复了,L还没等松口气,张启林那边又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扔过来一个五彩炸弹——他总算是当上商会主席了!
张启林乐开了花,而L倒是并未惊讶,因为觉得这是必然的事。紧接着,他就被张启林揪过去做了苦工,既要安排庆祝宴会,又要跟着二叔东奔西走四处应酬,以扩张人脉。连着好几天,张启林的府上都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向本山大叔致敬),张启林志得意满了,越发神采奕奕;而L则是累成了一滩烂泥,简直恨不得跟着D去蹲号子。
L总是没机会去看D,所以心里越发的想念他。但也只是想念,并不担心——警署并没有切实的证据来证明D是凶手,而高宪林虽然是日本人跟前的红人,但也还未开始带兵,所以死就死了,可利用的北洋老将还有很多,日军一方也就愤怒惋惜的十分有限了。L约摸着,等到风声小一些了,就能把D放出来了。他真是舍不得把D关在监狱里,哥哥那么干净整洁,怎么能被关在那种地方呢?
张启林最近忙的脚不沾地,府上也是人头攒动,小双胞胎便被接到了L的家里照料。这天早晨,L对着镜子仔细地梳了头发打了领带,然后他走到婴儿房,把老虎和月亮抱起来,一人亲了一大口。
“宝贝儿,”他很温和的笑了,“我要走啦,晚上再回来陪你们玩儿,好不好?”
小老虎性格很温柔,一直在对着L傻笑。小月亮性格很暴躁,这时便猛然抬手,一巴掌拍到L脸上,然后才开心的笑了。
L挨了巴掌,然而越发喜笑颜开:“臭月亮!你怎么这么坏?我不要你了,把你扔了吧!”
小月亮对他的威胁毫不在意,她转过头去,奶声奶气地打了个大哈欠。

楼主 落覼  发布于 2017-02-11 00:17:00 +0800 CST  
L去了巡捕房,在给了警署一点贿赂后,很顺利的见到了D。
D穿着一身不干不净的囚服,头发乱糟糟的,嘴角还有一点血痂,似乎是挨了打。他抱着膝盖,垂着头坐在草堆上,显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落魄。
L看到D这幅样子,心里忽然难过极了。而D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漠然地低下头去,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L快步走上前去,跪坐到D的身旁,伸手紧紧搂住了他。“哥哥,”他的声音有点哆嗦,“哥哥...”
他又是心疼又是喜悦,除了“哥哥”二字,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而D却是挣扎着推开了他,低声说道:“你不要碰我。”
D的态度这样冷漠,而L也不生气——顾不上生气了,他很吃惊的叫了起来:“哥哥,你发烧了?”
D偏过头去不理他,作冷漠到底状。而L探了探D的额头,又不由分说地把手伸进D的衣服里试了一下,然后迅速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跑一边喊道:“哥哥,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两分钟后,L带着警卫回来了。警卫们收了数量可观的贿赂,这时便很爽快的给D换了高级禁闭室,又送来了热水与药片。D总算是从潮湿的草堆里脱身了,得以病殃殃的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
一番忙乱后,L目送着警卫走远,然后他坐到床边,仿佛是很心疼似的蹙起了眉头。
“哥哥,”他端起水杯轻声说道,“把药吃了吧。”
于是D便很顺从地接过药片与水杯,干脆利落的吃了药——他犯不上拿身体去跟L较劲,毕竟等出狱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D吃完了药,再度进入沉默时间。而L也不说话,只是弯下身子,隔着被子紧紧抱住了D。
D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抬手就想去推他。而L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神色是一片天真的乞求:“哥哥,你别动,让我好好抱抱你。求求你啦。”
于是D便不再动了。他逐渐放松了身体,感受着他的阿仔柔软而温暖的压在他身上。他甚至还能闻见L头发的香味。
很恍惚的叹息一声,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处在一个荒诞的梦境,至死都不能复醒。他的阿仔,原本是那样可爱,可偏偏发疯的时候像条毒蛇,硬生生的从他心上扯掉了一块肉。
过了很久,他听见L的声音响了起来:“哥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L委委屈屈地看着D,小声哀求道:“哥哥,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我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你可以恨我,也可以打我骂我,但是...哥哥,你不要扔下我啊。”
“我不恨你,”D筋疲力竭的回答他,“我怕了你。”
L探过身去,在D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你现在恨我怕我都没关系,”他凝望着D,认认真真地说道,“但是哥哥,我爱你,我是一定要让你在我身边的。哥哥,不要老想着跟我做对了,跟着叶泽成有什么好的?他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哥哥,我爱你,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D无言地偏过头去,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是被一条毒蛇缠上了,并且是条又疯又毒的蛇。可是不知怎么的,他明知道对方已经不可救药,却还是下不去狠手——他简直都舍不得碰他!
D在心里冷静地思索着,认为自己将来也许会死在L手上。不过这样也很好,死前能看到阿仔,也许就不会死的那么痛苦了。
两个人浑浑噩噩地抱了一会儿,一个胡言乱语,一个胡思乱想,简直是无法交流。幸好这时一个警卫过来了,在门口犹犹豫豫的喊道:“张先生,请快一点吧,时间到了!”
L没想到时间过得会这么快。他蹙起眉头,脸上流露出一股孩子气的难过。然后他捧着D的脸,用力亲了一口,又嘱咐道:“哥哥,你在这里好好养病,我会让他们快些把你放出来的!”
D昏昏沉沉地看着L,仍旧没有说话。
他想他当然不能等着L把他放出来。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天,外头的风声也应该压下去了一些。叶泽成的人也很快就能进来探望了,他须得无声无息的提钱出狱,化被动为主动才行!

楼主 落覼  发布于 2017-02-11 00:18:00 +0800 CST  
自从家里有了老虎和月亮后,L就越来越不爱出门了。
与孩子比起来,舞厅和赌场也失去了魅力,他像是被牢牢拴住了一般,早早晚晚总惦记着家里。张启林这阵子忙得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而他却是得了清闲,可以安然自得的陪着孩子消遣。
老虎和月亮长得很快,几乎是一天一个变化。小婴儿在入春后褪去了奶膘,肉乎乎的雪白柔软,越发像是用糯米捏出来的小人儿。而至于婴儿的相貌——也毋需赘言,总之就是怎么夸都不过分。
L天天围着婴儿乱转,抱抱这个亲亲那个。怀里抱着带着奶香味的柔软身体,他的一颗心也柔软了起来,软的都要化了。

两个孩子都很健康可爱,然而性格却是大相径庭。小老虎是个温柔矜持的男孩儿,很少哭闹,哭声也像绵羊似的软和和的。而小月亮脾气暴躁,不是大哭就是大笑,嗓门还很不小,时常震得人耳朵生疼。并且老虎和月亮是不能接触的,否则月亮一定会伸出手来猛拍老虎,把老虎拍的嘤嘤痛哭。
L没想到漂亮可爱的小月亮竟是如此霸道蛮横,真是哭笑不得。他站在婴儿床边上,小月亮跟他最亲,见了他边哇哇直叫,张牙舞爪的要他来抱。然而L并不抱她,而是抱起了老虎,并且把老虎脸上的细小伤痕指给月亮看:“臭月亮!你看看你,把老虎的脸都抓伤了!你这么坏,爸爸不要你了!爸爸要老虎!”
L煞有介事地把月亮教训了一番,而月亮先是张牙舞爪的要抱抱,后来发现眼前这人非但不抱自己,反而摆着臭脸胡说,顿时就怒气冲天了。她愤怒的咧开嘴,猛地从喉咙里迸出了一长串尖叫嚎哭。而小老虎被她吓了一跳,上下两头同时失禁,不仅哭泣起来,还淅淅沥沥的撒起了尿。
L狼狈不堪的回房换了裤子,从此吸取教训,再也不敢训斥小月亮了。然而,不知怎的,虽然小月亮暴躁凶恶,可他还是最喜欢月亮。只要能让月亮开心,他愿意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
张启林终于得了空闲,L便立刻带着老虎月亮前去看望了。张启林如今名利双收,又看到L对孩子也是爱不释手,心里真是欣慰极了。他故意逗L:“当初说好了我养孩子的,我现在不忙了,你把孩子留下,你自己回去吧!”
L正在对小月亮大做鬼脸,这时就连忙抬头说道:“行啊,那就把老虎留下吧!月亮总是哭闹,留下来会影响你休息的!”
张启林笑出声来,在L的脑袋上拍了一下:“混蛋,我早就看出来你就喜欢小月亮了!这孩子随你,不让人省心!”
然后他忍痛把老虎揪着自己胡子的小手扯开,继续说道:“我逗你傻小子玩呢,我这几个月都得忙的够呛,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宝贝儿就交给你了,你要是舍不得月亮,就把她留下养着;可是老虎你可得给我送过来!”
L连忙点头如捣蒜:“知道啦!”

楼主 落覼  发布于 2017-02-12 01:40:00 +0800 CST  
L最喜欢和小月亮一起玩。
小月亮漂亮可爱,喜怒无常,很容易高兴,也很容易愤怒。L和小月亮在大床上玩,他把月亮抛起来,再稳稳接住,反反复复,乐此不疲。小月亮芳心大悦,高兴的放声尖叫。L心里很得意,然而下一秒却是不慎失手,把月亮摔在了大床上。他连忙把月亮抱起来,摇来晃去的哄她:“宝贝儿,疼不疼啊?”
小月亮遭受了疼痛加惊吓,顿时气得又哭又嚎,并且伸出手来劈头盖脸的去暴揍父亲。L被她打了好几个巴掌,然而心里贱兮兮的很高兴,心想小月亮现在就这么有力气,以后一定是个壮实的孩子!
L虽然喜爱小月亮,但也并未一门心思扑在孩子身上。他仍然在牵挂着身陷囹圄的D,并且买通了几家报社,让他们发表了D无罪的言论,试图逐渐改变舆论。他也隔三差五的去监狱里看望D,不过D对他的态度也没什么起色,一直是爱答不理。D的态度这样冷淡,然而L也并不绝望——他才不信哥哥会永远对他冷淡下去!
而他的斡旋也的确卓有成效,风声稍稍平息后,叶泽成也动身了,开始亲自出马去拜访各大军界人物,用金钱打通了关系——而这一切都是秘而不宣的,没有一丝风吹草动,D就这样像个鬼魅似的,悄无声息的就获得假释了。
D低着头用礼帽遮脸,快速走出监狱坐进了汽车。他顾不上回家洗澡收拾,先去叶公馆给叶泽成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他在汽车里与亲信商议片刻,又迅速召集起了一群悍不畏死的丘八打手。
此时正值落日西斜,带着凉意的霞光倾斜下来,刺穿车窗落到了D的身上。D眯着眼睛望着夕阳,觉得这幅景象很美丽,美得带了点悲剧性——他太久没看过落日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地问:“你确定L今晚不在家?”
亲信很笃定地回答:“不会有差的,L今晚在新天地赴酒会,不到午夜是回不来的。”
D点点头,毫无犹豫地下了命令:“好,九点钟动手。”

L这晚的确是在外头赴宴。他许久没有外出玩乐,今晚也就格外有兴致,在酒会上喝了不少的酒,趁着一点酒兴,他在舞池里与一位年轻小姐,两个人性质高昂的跳起了恰恰舞。
年轻小姐的舞姿很漂亮,L的动作很潇洒,故而他们这一对是格外的醒目,许多青年男女都围站过来,专心观看他们跳舞。最后一曲终了,两人默契的一起收尾,周遭众人也一起叫好鼓掌。L面带微笑的退出了舞池,刚想去要一杯饮料,他却是迎面碰上了杜崇阳。
与平日的镇静漠然不同,杜崇阳急赤白脸的,似乎是有天大的事要禀报。L还没反应过来,杜崇阳就大步走上前去,低声说道:“少爷,快回去吧,有人在公馆放了火!”

楼主 落覼  发布于 2017-02-12 01:41:00 +0800 CST  
以后卤煮要减少更文了,年纪大了熬不住了

楼主 落覼  发布于 2017-02-12 01:41:00 +0800 CST  
L一见到杜崇阳那副慌乱神色,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他在汽车里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杜崇阳:“知道是谁干的吗?”
杜崇阳回答:“底下的兄弟已经赶过去了,说应该是D的人马。”
L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杜崇阳:“谁?”
“D。”
于是L点点头,不再说话了。心跳越来越急促,他颤抖着一手抓住胸口,冷汗顺着额头淌落了下来。

汽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冲进了张公馆,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冲破了半开半关的铁门,直冲进大院。L从汽车里冲出来,在见到一片火海后,倏地睁大了眼睛。
别墅已经变成一个大火球,熊熊火焰冒着浓,几乎要照亮天幕。火海之前是一片混战,院内两方人马已经杀红了眼,拿着砍刀匕首你追我赶。
对着眼前情景怔了一瞬,他转身走去打开汽车后备箱,从里面拿了把勃朗宁。然后他扯过一个手下,劈头盖脸的问道:“孩子救出来了没有?”
该手下一手捂着伤口,狼狈而虚弱的回答:“没有...屋里火太大了...他们人太多了,我们...”
L没有耐心听完,当即扔开手下,冒着刀光剑影、枪林弹雨,直直的冲了过去。他一向是不太惜命,如今心急如焚,打起仗来更是只攻不守,一路举枪射击,头也不回的狂奔着。杜崇阳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带人追上前去,死死拉住了L:“少爷,你要干什么!”
L已经杀红了眼,然而语气很冷静:“我去把孩子救出来。”
杜崇阳看他是要发失心疯的样子,也顾不得礼数了,当即扯着他往后退:“不许去!屋里火这么大,去了就没命了!”
L用力挣了一下,却是没能挣脱。他急红了眼,下一刻却是猛然抬枪,抵在了杜崇阳的额头上:“滚!再不滚我一枪崩了你!”
杜崇阳没说话,在心里急切的思索了一下,当真放开了L。L没了束缚,立刻起身要跑;而杜崇阳却是冷不丁地扬手,一枪托砸到了L的后颈上!
L挨了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身体立刻软倒了下去。杜崇阳把他交给手下,又厉声命令道:“你们把他绑起来,不准让他乱跑!他要是有什么闪失,我要你们的命!”
说完,他转过身去深吸一口气,对着这火焰山似的别墅,义无反顾的冲了进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一片火海中。

L吃力地睁开眼睛,只觉得头晕目眩,耳中一片轰鸣。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双手已经被反绑在了背后。身旁的手下们见他醒了,连忙凑过去解释道:“少爷,是杜哥下令把您绑起来的,他也是为了您好,怕您受伤!杜哥进去救孩子去了,咱们就在这儿等着他吧!”
L用力挣了两下,发现实在无法挣脱,于是他抬起头来看向手下,眼中射出了疯狂而冷静的光芒:“你们放开我,我跟他一起去。”
几个手下面面相觑,苦着脸说道:“少爷啊,火海里太危险了,你就不要...”
L歇斯底里的的大吼一声:“他妈的放开我!否则我杀了你!”
L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试图站起来。手下们见他骤然发疯,真是又惊又怕,只好七手八脚的把L按住,试图拖延时间。此时,D的人马除去死伤的,其余已经陆续撤退了;然而火焰却是烧的愈发旺盛。消防队远远的停在街道上等候着,这时见院内火拼终于结束,这才心惊胆战的走上前去,拿着水枪开始灭火——其实也没有灭火的必要了,但还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就在L一群人乱作一团之际,杜崇阳怀里抱着一个襁褓,身上四下冒着火苗,像个火人似的冲出来了。

楼主 落覼  发布于 2017-02-12 22:02:00 +0800 CST  
一会儿还有一更

楼主 落覼  发布于 2017-02-12 22:02:00 +0800 CST  
L一看到杜崇阳冲出来了,怀里还抱着孩子,登时像被浇了一桶热油,几乎要跳起来了。手下连忙为他解开绳子,而他跌跌撞撞的爬起来,炮弹似的就冲过去了。他从杜崇阳手中接过了襁褓,而手下众人则是拿着水桶猛泼杜崇阳,浇灭了他身上的火苗。
L把襁褓放到地上,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恐慌。周遭忽然寂静下来,他听见自己的心跳身又疾又重,好像在打雷。哆哆嗦嗦的深吸一口气,他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襁褓。
然后他像是被当胸捅了一刀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两个孩子无声无息地并排躺着,已经烧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L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又伸出手去,去探他们的鼻息。
小老虎灰头土脸的,已经没有了气息,而小月亮虽然一动不动,却还有一口气在。L愣了一下,不死心的又去摸老虎的胸口,发现这孩子的确是死透了。
于是他把目光转向了小月亮。月亮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白皙漂亮的脸蛋上全是黑褐色的伤痕与水泡,胳膊已经烧成了焦黑色。L小心翼翼地剥下了月亮的衣裳,发现这孩子浑身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了。
L浑浑噩噩地看着这一切,也没感到悲伤,只是轻轻拍着月亮的脸,很茫然的喊她:“宝贝儿?”
小月亮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L哆哆嗦嗦的,声音已经是哀求了:“月亮宝贝儿,你别吓爸爸啊...宝贝儿...”
杜崇阳拿外套胡乱擦干了头脸,见L似乎是有点疯头疯脑的,便急匆匆地说道:“少爷,我们快把孩子送医院吧!兴许还有的救!”
L抬起头来望着杜崇阳,脸上也没有悲伤,失魂落魄的低声说道:“小月亮那么娇气,一点疼都受不了...她现在一定疼死了...”
然后他低下头,梦呓似的说:“可怜的小月亮,她一定疼死了。”
然后他站起身来——一切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他从身旁手下的腰间抽出手枪,然后对着小月亮,砰地扣动了扳机!
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直到L跪下来搂住了小月亮,都没有反应过来。L把月亮紧紧地抱进怀里,把下巴抵在她烧焦了的头发上,很爱怜的一下一下轻拍着她。
“宝贝儿,”他满怀柔情的轻声说道,“不疼了,再也不疼了...”
小月亮安安静静地躺在爸爸怀里,胸口上一点点渗出了大片殷红,仿佛是盛开了一簇玫瑰花。而L看了她一会儿,觉得她这幅烧焦了的样子也很可爱,就低下头去,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然后他放下小月亮,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神色镇定地对周遭众人说:“已经没事了,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走。杜崇阳见状,就无声的对他们使了个眼色,于是一行人只好犹犹豫豫的离开了。
然后L把目光转向了杜崇阳。他疲惫而虚弱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崇阳,谢谢你把老虎和月亮救出来。”
杜崇阳看到L这幅样子,真是心都要碎了。他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只好试着转移了话题:“少爷,我们现在去哪儿?去老爷那儿?”
L冷静地点点头:“对,我们去找二叔。”
然后他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楼主 落覼  发布于 2017-02-12 23:34:00 +0800 CST  
今晚和明天不更了,太虐了我先缓缓大家请人家快乐啊

楼主 落覼  发布于 2017-02-13 21:25:00 +0800 CST  
L并没能昏迷太久,他在凌晨时分就醒了过来。
张启林一直坐在床边守着他,这时就连忙探过身去,轻声问道:“阿仔,你怎么样?”
借着半明半昧的灯光,L就看到张启林仿佛是老了十岁,眼睛红红的,看着憔悴极了。
“二叔……”他气若游丝的开了口,“对不起,我,我……”
孩子已经没有了,他简直没法说出这个事实。张启林抬手温柔的抚摸了他的头发,眼里还有泪意,然而声音还很镇静:“阿仔,不要说了。你这几天好好休整休整,我去把D那边解决掉。”
L摇了摇头,挣扎着抓住了张启林的手。“二叔,”他气息不稳的说道,“这是我跟D的事,你不要插手。我要亲自解决他。”
“阿仔!”张启林急道,“你现在都这个样子了,哪里还有精力去对付D?听话,先休养一阵子好不好?孩子已经没有了,要是你再出点什么差池,你让二叔可怎么活?”
L倒是没觉得自己已经虚弱到了需要休养的地步。思维再次清晰起来,他想自己必须得赶紧回归正轨了——他现在正处於一个蓬勃发展的势头,一天都没有资格懈怠。而二叔身为商会主席,时间也更是紧迫,正是需要自己的时候,怎么能反过来让二叔为自己操心?
思及至此,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努力提高了音量,神情镇静的说道:“二叔,我没事,真的没事。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你不要担心。”

L的公馆已经毁了,张启林想要L留下来暂住,然而L不肯停留,在晨光熹微之际就带着杜崇阳离开了。
张启林忧心忡忡的陪他吃了早饭,又不放心的说道:“阿仔,你就听我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别的先不要管,先休整好再说!”
L很听话的点点头,甚至还对张启林笑了一下:“二叔,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不要担心。”
他越是冷静,张启林就越是担心。然而他留不住L,也只好偷偷把杜崇阳拉过来叮嘱道:“这两天你给我好好看着L,他要是发疯了,你别跟着他胡闹,赶紧告诉我!”
杜崇阳一夜没睡,然而这时候也很清醒。他点点头,低声说道:“老爷,您放心吧。”
张启林做到这一步,也就不能多做什么了。他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悲哀一点点涌上心头,然而也并没到撕心裂肺那一步——他在这乱世摸爬滚打几十年了,对一切都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荼毒生灵,毫不手软,不知杀死了多少人的亲人;所以现在有人杀了他的亲人,他也不能去抱怨什么——这一切都是报应,都是命。

L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双儿女,然而并未崩溃,甚至都没有痛哭一场。他迅速在英租界买下了一幢别墅作为新的公馆,又埋葬了老虎和月亮。老虎和月亮只是两个小崽子,也无需什么葬礼,找地方刨个坑也就埋了。而家里留下的婴儿物品,也被他悉数烧掉了,只留下了两个孩子的几张照片。
他拿着照片端详了一会儿,照片上的两个孩子白白胖胖的,老虎在对着镜头乖巧的笑,而月亮则是直勾勾的看着镜头旁边——因为当时自己就坐在那里。
他很怀恋的微笑起来,心里又有点担忧——两个孩子在那边,要是想念自己了了怎么办?要是被欺负了可怎么办?
思及至此,他连忙又去买了成堆的纸人,悉数烧给了孩子们充当仆人。与孩子们匆匆说了几句话后,他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张启林的药厂,招收了好几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做学徒,好让他们有口饭吃。张启林自从当选商会主席之后,为了立威服众、传播善名,很是雷厉风行的做了几件大事。而L向来是为了他鞍前马后的,即使到了这时候,也不肯拖二叔的后腿——孩子是被自己间接害死的,他时常觉得对不起二叔。
况且他也不敢让自己闲下来,怕自己发疯。杜崇阳对他这幅样子忧心不已,总觉得少爷像一根绷的太紧的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崩断。然而又不能劝阻,因为少爷向来是不听劝的。
日子如此到了八月,L终于彻底病倒了。

楼主 落覼  发布于 2017-02-20 23:45:00 +0800 CST  
他在床上睡了两天,头脑都昏昏沉沉的,还在想着不要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副弱态。杜崇阳衣不解带的在床前伺候着他,然而见他并无任何好转,心里就有些慌了:“少爷,咱们还是去医院吧!”
L阖着眼睛,气若游丝的说道:“不去。”
杜崇阳叹了口气,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对付任性的少爷:“少爷,你听一次话好不好?要是老爷知道了,会很担心的。”
L本来还奄奄一息的,然而这时被杜崇阳吵得心乱,就很吃力的睁开眼睛看向他,努力提高了音量说道:“发烧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去医院干什么?”
然后他力不能支的喘息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你千万不要告诉二叔。下午……棉纺厂剪彩,你多带几个人去,不要给别人钻空子的机会。”
杜崇阳真是一刻也不想离开L。少爷那样虚弱那样孤单,离开了自己,身边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然而他也只能点点头,沉声说道:“少爷,你放心吧。”
L吃力地想了想,再也没有什么可叮嘱的了,才安下心来。看着杜崇阳仍然是蹙着眉头,他很虚弱地微笑了,轻声安慰道:“你不要担心,我很快就好了。”
杜崇阳看着L微笑,心里针扎似的难过。可是他向来是讷言敏行的,这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默然点头。到了中午,他看着L吃过午饭,自己去厨房草草吃了一顿,就匆匆离开了。
下午的剪彩仪式很是顺利,杜崇阳带着人四处巡视,并没有人前来破坏砸场。张启林作为棉纺厂厂长,阔气又和蔼的招待了四方来客,晚上又办了宴会,热热闹闹的一直折腾到夜晚。这期间,他还忙里偷闲的问杜崇阳:“L今天怎么没过来?”
杜崇阳有条不紊的背诵答案:“少爷昨天晚上喝多了,今天昏昏沉沉的,就没有出门。”
张启林“哎哟”了一声,唠唠叨叨的抱怨:“这个混账!都提前告诉他了,居然还敢喝酒误事!唉!今天来了那么多适婚小姐,我本来都打算好了,让阿仔在这里头挑一个,他可倒好!唉,这个混蛋!”
L这阵子虽然一直中规中矩的,然而张启林看得出来,L显然是受到了相当大的刺激——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发疯了,也不再孩子气了,仿佛所有的快乐与热情都跟着孩子远去了。所以张启林想要为他找个伴侣,让他能转移伤痛,不再伤神。然而,他这混账侄子却完美错过了这满堂佳丽!
杜崇阳也很希望L能娶妻生子。他自知配不上少爷,只希望少爷幸福。心不在焉地等到了深夜,直到宾客散去了,张启林也打着哈欠回家了,他才遣散了手下,回到了住所。然而,他刚刚回到家,仆人却是告诉他,张公馆那边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是L病情加重,希望他能过去看看。
杜崇阳一听这话,立刻又飞奔出门,坐上汽车直奔张公馆。他进了屋,揪住一个仆人便问:“少爷怎么样了?”
仆人是个愣头愣脑的青年,哭丧着脸说道:“你中午走了之后,少爷就把饭全都吐出来了。他吃不进东西,也不肯去医院……”
杜崇阳没耐心听他说完,直接就冲进卧室了。他知道L一直像个小孩子似的讨厌医院,然而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想,反正少爷总不能一枪崩了自己!
L静静地躺在床上,已经毫无知觉了。杜崇阳摸了摸他的额头,当即吓了一跳;又试探着喊了一声:“少爷?”
没有得到回应。杜崇阳提高音量喊了两声,而L仍旧是无声无息。杜崇阳彻底变了脸色,他急匆匆地把L抱起来,随即飞奔下楼,冲进汽车,对司机大喊道:“去高恩医院!快!”
L在长久的昏睡后受到了冷风的刺激,终于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他缓缓睁开眼睛,很恍惚的望着杜崇阳,仿佛是不知道今夕何夕。
“少爷,”杜崇阳轻声说道,“我们去医院吧,听话。”
L怔怔地望着他,目光仍然是茫然的,显然是已经神志不清了。他轻声呢喃道:“崇阳?”
“是我,”杜崇阳心里难过极了,“少爷,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然而L却是吃力的喘息了一下,气若游丝的耳语道:“不……不去医院,我要去唐公馆……”
杜崇阳愣了一下,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L已经烧糊涂了,很虚弱的呢喃道:“我……我很想见哥哥……哪怕就一眼,我看他一眼就走……”
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下来,他已经没有了哭的力气,只能哆哆嗦嗦的流着眼泪。杜崇阳拭去了他的泪水,轻声安慰道:“好,那我们这就去唐公馆。少爷,你先睡一会儿吧,等到了唐公馆我再叫你。”
L虚弱的“嗯”了一声,很安心的昏睡过去了。


在这天的凌晨,L被送进了单人病房中。杜崇阳熬了一夜,然而毫无倦意,坐在病床旁边的小折叠床上看护着他。
L依然在昏睡着,杜崇阳拧了湿毛巾,小心翼翼地给他敷在额头上,然后坐会床边,在昏暗灯光下凝视了L良久。
平心而论,L现在并不好看,他眼窝深陷,面色惨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头发也乱七八糟,与俊美似乎是相去甚远。然而杜崇阳一点也没觉得他难看,单是觉得心疼。
他抬手缓缓蹭了蹭L的脸颊,然后低下头去,在L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楼主 落覼  发布于 2017-02-21 21:44:00 +0800 CST  
我的文呢?!

楼主 落覼  发布于 2017-02-23 22:10:00 +0800 CST  
那啥,我觉得昨天更得那段有点连不起来,而且也掉了一段...所以已经删了,中间再加上一段,剧情就从L住进医院开始

楼主 落覼  发布于 2017-02-23 22:29:00 +0800 CST  
这是L住进医院后的第三天。
他的高烧已经转为了肺炎,如果不是杜崇阳连夜把他送进医院,恐怕已经造成了脑损伤。L苏醒后,医生对这一主一仆进行了长篇累牍的训斥。杜崇阳虽然面无表情,然而心里很是后怕,并且认为少爷当初拖着不去医院,着实是很欠揍。然而L的态度仍旧是不以为然,只觉得医生聒噪的令人心烦。
过了许久,医生口干舌燥的离开了。L松了口气,哑着嗓子问杜崇阳:“二叔知道了吗?”
“知道了。”杜崇阳冷着脸,“老爷昨天下午来看过你,你一直在昏睡。”
L还想再问点什么,然而自从他住院后,杜崇阳没给过他一丝好脸色,他现在简直怕了这位面若冰霜的下属。于是他只好闭上嘴,沉默了不到两分钟,又问:“崇阳,能不能给我一根烟?”
杜崇阳正在看杂志,这时也不说话,单是扭头看了他一眼。L被他看得心虚,只好投降:“算了,不抽了。”
他知道杜崇阳是一心为了他好,所以杜崇阳给他甩脸子,他也只好接受。不尴不尬的沉默了一会儿,杜崇阳又问:“少爷,午饭你想吃什么?”
L扭头看了看表,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十一点多。“我……我现在还不饿,”他试探着小声说道,“能不能待会儿再吃?”
他现在依然在发烧,没有半分食欲,喉咙也肿的厉害,以至于每次吃饭都像是在受刑。然而杜崇阳平时一直都很顺着他,这会儿却对他的意见置若罔闻了:“那就小米粥吧。”
L本来还是个奄奄一息的德行,这时也瞪大了眼睛:“……”
杜崇阳不理他,自顾自的起身吩咐门外的随从去买小米粥,然后面无表情的对L说道:“少爷,老爷很担心你。你要是不快点好起来,老爷会难过的。”
于是L叹了口气,彻底无言以对了。

杜崇阳给L垫高了枕头,扶着他半坐起来。然后他从床头桌上端起了温热的小米粥,用勺子舀了一点,送到了L的唇边。而米粥的香气几乎让L感到了恶心,他蹙起眉头,很虚弱的偏过脸去,试图躲避。
杜崇阳不依不饶的把勺子送到他唇边:“少爷,听话。”
L可怜巴巴的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敢反抗,蹙着眉头把粥吞了进去。下咽的过程自然是极其痛苦的,仿佛吞下去的不是米粥,而是刀片。杜崇阳面无表情的看着L的痛苦神情,心也跟着疼了起来,仿佛是自己也吞下了刀片一般。
L千辛万苦的吃了一碗粥,疼得几乎要落泪。然而杜崇阳的脸上毫无怜悯神色,喂过米粥后,又喂他喝了一大杯温开水。

到了下午,L开始央求杜崇阳:“崇阳,我们出去走一会儿,好不好?”
L发着烧,身体还很虚弱,所以杜崇阳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L很失望的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可是……我在这里快要闷死了。”
五分钟后,杜崇阳冷着脸,把L抱到了轮椅上,又在他腿上盖了一层毛毯。L在入院后一直是一副可怜巴巴的倒霉德行,直到这时,脸上才有了点笑意:“我们去小花园里逛一圈吧!”
杜崇阳面无表情的答应下来,想了想,又为L穿上了一件外套。很仔细的为L扣好了扣子,他脸上仍是冷冰冰的,心底却激荡着很柔软的爱意。
他真想摸一摸少爷的头发。

L裹得严严实实的,病怏怏的缩在轮椅上,然而心情却还勉强称得上愉快。不过,在穿过走廊后,他那点好心情便戛然而止了。
如果他早一分钟,或是晚一分钟出门,都不会这样在大厅里跟D狭路相逢。D还跟以前一样,穿着考究的白色衬衫,头发梳的一丝不乱。阳光从大玻璃窗斜射进来,洒落到他的脸上,他的神情淡然而温和,真是英俊极了。
L恍恍惚惚的看着他,头脑几乎停止了运转。当他反应过来后,D已经蹲在了他面前,眼里的惊讶与心疼藏也藏不住:“阿仔?”
L不说话,单是怔怔地望着他。D仔细打量着L,却是越看越心惊——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憔悴的L。盛夏的天气,L还穿着厚外套,面色苍白,脸也瘦出了尖下颌,瞧着简直像只孤鬼。


楼主 落覼  发布于 2017-02-23 22:30:00 +0800 CST  
在路上,等回家在更

楼主 落覼  发布于 2017-02-23 22:30:00 +0800 CST  

楼主:落覼

字数:80758

发表时间:2016-11-12 01:1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7-27 22:37:01 +0800 CST

评论数:322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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