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玄幻】夺王半步
姑娘饶有兴趣地看这对父子大眼瞪小眼，幽幽道，“白虎少主的私事，岂是你们能打听到的？不过看这位小哥的气质，倒真有几分白虎贵胄的飒爽英姿……怎么，你们与王族有交情吗？”
“我没有，但是他有，他就是与姑娘你订婚的那位。姑娘若是看上了，尽管带走吧。”小鬼自震惊中缓过神，指了指年轻人，又对姑娘闪了闪炯炯明亮的眼睛，“还有，他不是我爹。他才刚成年，怎么会有我这般大的孩子？姑娘你很好的一个人，我不想骗你。”
“叫我姐姐，”姑娘瞪他一眼，不再逗这个满脸写着“我是诚实的好孩子”的小鬼，终于正眼打量起年轻人。
细细端详一会儿后，姑娘原本促狭的目光竟有些恍惚。这个人的眉眼，还真是像他些许……她有点慌了，桃花眼中的潋滟溢彩变得扑朔。虽然声称自己是与白虎少主订有婚约的大小姐，可她只有年幼时见过白虎小少主一面，还是躲在屋檐上偷看的。
姑娘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语气明显弱了很多，“你当真是……是白虎少主？”
“在下，颢予麟。”年轻人没有多说，行个拱手礼，就像个知书达礼的贵公子似的。
“空口无凭，你有证据吗？”
小鬼敲了敲桌面，示意年轻人别跟这位姑娘闲扯了，早点找间客房休息。可这位大小姐似乎对他们提起了兴趣，一脸严肃地紧盯着年轻人，完全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颢予麟考虑片刻，自怀中摸出一块牌子，沿桌滑给姑娘。
姑娘略带疑惑地拿起来细瞧，俊美的面容顿时变得僵硬。
玄铁令，腾蛇系颈，折叶无咎。皇族竟还没收回这块最高权限的令牌！真没想到，即便有正月祭天大典那般动乱，依旧没能逼迫多疑皇族与白虎翻脸……若是青龙早点儿与白虎决裂，哥哥就能收白虎为副将，到那时，南下占领中土就算是探囊取物的事儿了，哥哥就不会与颢予麟为敌了，也不会百般阻扰我和他在一起了……
对面的年轻人不清楚这位姑娘怎么会流露出忽明忽暗的复杂神色。看她的表情，明显是认得这块玄铁令牌的。
“颢少主，见谅。”姑娘板着面孔，对着颢予麟抱拳晃了晃，提起长刀直奔楼梯。
“姑娘，请留步。”颢予麟见状忙道。可那姑娘丝毫不理会，一阵风似的快步上了二楼。直到拐入二楼的长廊，姑娘才减慢了步速，默默捂脸，肩膀微颤。随后她泄愤似的一脚踹在柱子上，又在过往的客人惊讶的目光中痛得呲牙咧嘴。
第一印象，全毁了……
“我没有，但是他有，他就是与姑娘你订婚的那位。姑娘若是看上了，尽管带走吧。”小鬼自震惊中缓过神，指了指年轻人，又对姑娘闪了闪炯炯明亮的眼睛，“还有，他不是我爹。他才刚成年，怎么会有我这般大的孩子？姑娘你很好的一个人，我不想骗你。”
“叫我姐姐，”姑娘瞪他一眼，不再逗这个满脸写着“我是诚实的好孩子”的小鬼，终于正眼打量起年轻人。
细细端详一会儿后，姑娘原本促狭的目光竟有些恍惚。这个人的眉眼，还真是像他些许……她有点慌了，桃花眼中的潋滟溢彩变得扑朔。虽然声称自己是与白虎少主订有婚约的大小姐，可她只有年幼时见过白虎小少主一面，还是躲在屋檐上偷看的。
姑娘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语气明显弱了很多，“你当真是……是白虎少主？”
“在下，颢予麟。”年轻人没有多说，行个拱手礼，就像个知书达礼的贵公子似的。
“空口无凭，你有证据吗？”
小鬼敲了敲桌面，示意年轻人别跟这位姑娘闲扯了，早点找间客房休息。可这位大小姐似乎对他们提起了兴趣，一脸严肃地紧盯着年轻人，完全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颢予麟考虑片刻，自怀中摸出一块牌子，沿桌滑给姑娘。
姑娘略带疑惑地拿起来细瞧，俊美的面容顿时变得僵硬。
玄铁令，腾蛇系颈，折叶无咎。皇族竟还没收回这块最高权限的令牌！真没想到，即便有正月祭天大典那般动乱，依旧没能逼迫多疑皇族与白虎翻脸……若是青龙早点儿与白虎决裂，哥哥就能收白虎为副将，到那时，南下占领中土就算是探囊取物的事儿了，哥哥就不会与颢予麟为敌了，也不会百般阻扰我和他在一起了……
对面的年轻人不清楚这位姑娘怎么会流露出忽明忽暗的复杂神色。看她的表情，明显是认得这块玄铁令牌的。
“颢少主，见谅。”姑娘板着面孔，对着颢予麟抱拳晃了晃，提起长刀直奔楼梯。
“姑娘，请留步。”颢予麟见状忙道。可那姑娘丝毫不理会，一阵风似的快步上了二楼。直到拐入二楼的长廊，姑娘才减慢了步速，默默捂脸，肩膀微颤。随后她泄愤似的一脚踹在柱子上，又在过往的客人惊讶的目光中痛得呲牙咧嘴。
第一印象，全毁了……
第二十一章
悬在上方的金制凤凰机械地将头低垂至一定角度，原地扇动双翼，喉间涌出一声清脆的啼鸣。这是只报时的鸟儿，现在是酉时，日入。
有两颗珠子绕着凤凰缓慢移动，略大点的散发着温暖柔和的淡橘色光，它象征太阳，负责照亮凤凰的双眸。自然，小点的便象征月亮了。它是颗夜明珠，只有太阳光芒尽散，四角烛台尽灭之时，才能见到它的冷光。
换做人间，这颗夜明珠就是高楼里闪着“安全出口”四个字儿的指示灯，只有等到停电的时候，才会被人注意到淡绿色的光。
这是间密室，就陈设而论，不可谓不精致堂皇。只是这些陈设，自十年前起就没变动过。四角高大的青铜烛台腾着永不熄灭的火苗，太阳每日都尽职尽责地照亮凤凰的眸子。十年，不见月光。
说是密室，还是伸展着一条黑漆漆的长廊的。这条长廊隐在一面一人高的铜镜后，只是那面嵌有铜镜的墙，十年未曾移动过。
与铜镜遥遥相对的，是张典雅的檀木案几，上面端放着一张瑟。不似音坊、琴坊中常见到的弦乐器，这张瑟足足有五十根弦，一弦一柱。它唤作锦瑟，又作五十弦，是集三界众鬼精魄凝成的器物。
锦瑟奏出来的曲子，远远比有二十五根弦的普通瑟悲凉的多，似众鬼悲泣，听者闻之断肠。这是它的音色，自它诞生之日起，就注定弹不出世间婉转动听的音调。
檀木案几后，跪坐着一位姑娘，也就是刚刚及笄的模样，皮肤白皙，双瞳剪水，极富灵气。她着一身淡青色裙裳，乌黑的长发不加修饰地披散着，已然垂至绒毯。姑娘的左手佩戴着一条石榴石手链，绕腕三圈，在烛火的照映下跳动着暗红色的光，隐隐似血。
她是锦瑟的主人，名如其瑟，堇色。
堇色神情专注，模样惹人怜爱，手指不断地在琴弦上拨来弄去，似乎在与五十弦讲着悄悄话。有些姑娘确有这样的癖好，对亲人也说不出的话统统塞给陪伴自己的玩具们。像这种玩具，连嘴都没有，怎会把主人那点儿小心事宣之于口？
起声紧随着尾音奏响，连堇色自己都吓了一跳。也罢，既然开始了，就再弹一遍吧。她继续娴熟地挑指拨弦，悄悄话讲了一遍又一遍。起初五十弦还作出些许回应，后来，或许是厌烦了这个唠唠叨叨的小姑娘，五十弦再无半点回应了，乖巧地躺在案几上任她拨来弄去。
最后一根弦震颤，堇色及时收手。深深地吐纳一番后，她的脸上泛起明媚的笑容，满意地听着镇魂曲的最后一调袅袅直上，最终消散在凤凰的尾翼间。四天，不，五天前，五十弦喷涌出的暗墨色邪气，几乎完全隐去了凤凰的金色光芒。而现在，所见清晰，半点邪气的影子都寻不到了。
她懒懒地欠着呵气，伏在五十弦上闭目养神。随着突兀的声响，铜镜里的五十弦略微晃动，之后就偏移地一发不可收。正对着姑娘的那面墙竟然缓缓地移动了，露出隐在其后的暗道。堇色闻声抬头，满脸惊讶。
悬在上方的金制凤凰机械地将头低垂至一定角度，原地扇动双翼，喉间涌出一声清脆的啼鸣。这是只报时的鸟儿，现在是酉时，日入。
有两颗珠子绕着凤凰缓慢移动，略大点的散发着温暖柔和的淡橘色光，它象征太阳，负责照亮凤凰的双眸。自然，小点的便象征月亮了。它是颗夜明珠，只有太阳光芒尽散，四角烛台尽灭之时，才能见到它的冷光。
换做人间，这颗夜明珠就是高楼里闪着“安全出口”四个字儿的指示灯，只有等到停电的时候，才会被人注意到淡绿色的光。
这是间密室，就陈设而论，不可谓不精致堂皇。只是这些陈设，自十年前起就没变动过。四角高大的青铜烛台腾着永不熄灭的火苗，太阳每日都尽职尽责地照亮凤凰的眸子。十年，不见月光。
说是密室，还是伸展着一条黑漆漆的长廊的。这条长廊隐在一面一人高的铜镜后，只是那面嵌有铜镜的墙，十年未曾移动过。
与铜镜遥遥相对的，是张典雅的檀木案几，上面端放着一张瑟。不似音坊、琴坊中常见到的弦乐器，这张瑟足足有五十根弦，一弦一柱。它唤作锦瑟，又作五十弦，是集三界众鬼精魄凝成的器物。
锦瑟奏出来的曲子，远远比有二十五根弦的普通瑟悲凉的多，似众鬼悲泣，听者闻之断肠。这是它的音色，自它诞生之日起，就注定弹不出世间婉转动听的音调。
檀木案几后，跪坐着一位姑娘，也就是刚刚及笄的模样，皮肤白皙，双瞳剪水，极富灵气。她着一身淡青色裙裳，乌黑的长发不加修饰地披散着，已然垂至绒毯。姑娘的左手佩戴着一条石榴石手链，绕腕三圈，在烛火的照映下跳动着暗红色的光，隐隐似血。
她是锦瑟的主人，名如其瑟，堇色。
堇色神情专注，模样惹人怜爱，手指不断地在琴弦上拨来弄去，似乎在与五十弦讲着悄悄话。有些姑娘确有这样的癖好，对亲人也说不出的话统统塞给陪伴自己的玩具们。像这种玩具，连嘴都没有，怎会把主人那点儿小心事宣之于口？
起声紧随着尾音奏响，连堇色自己都吓了一跳。也罢，既然开始了，就再弹一遍吧。她继续娴熟地挑指拨弦，悄悄话讲了一遍又一遍。起初五十弦还作出些许回应，后来，或许是厌烦了这个唠唠叨叨的小姑娘，五十弦再无半点回应了，乖巧地躺在案几上任她拨来弄去。
最后一根弦震颤，堇色及时收手。深深地吐纳一番后，她的脸上泛起明媚的笑容，满意地听着镇魂曲的最后一调袅袅直上，最终消散在凤凰的尾翼间。四天，不，五天前，五十弦喷涌出的暗墨色邪气，几乎完全隐去了凤凰的金色光芒。而现在，所见清晰，半点邪气的影子都寻不到了。
她懒懒地欠着呵气，伏在五十弦上闭目养神。随着突兀的声响，铜镜里的五十弦略微晃动，之后就偏移地一发不可收。正对着姑娘的那面墙竟然缓缓地移动了，露出隐在其后的暗道。堇色闻声抬头，满脸惊讶。
跫音渐近，随后走进一位男子。直到那面墙如它开启那般缓慢地关闭后，男子上前几步，在离案几约一丈远处敛袍跪拜，却没有言语。
堇色忙站起身，靠近男子瞧了半晌，才轻声问道，“你是……你是彻儿？”
她知道来者的身份，只是一时忘记了他的名字，毕竟距上次见到他，已经过了十年。这间密室，建于穹彻继位之时，是只有玄武的国主才有权进入的重地。其实，这并不是为彰显国主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不过是遂了姑娘的心意，为她建造一间与世隔绝的住所罢了。
“是。”穹彻应道，抬首起身。
堇色仰头细细端详他的面容，忽然笑道，“你已经长成大人模样了，我该唤你国主大人了呢。”
“姐姐不必如此。您是玄武的恩人，理应受我敬奉。”
姑娘闻言只是轻笑摇头，却问道，“你来找我，有何事？”
“缈儿失踪了。”
缈儿……啊，萤缈，是他的妹妹。沉吟半晌，堇色才道，“缈儿曾经中过盲销，多亏了移蝶术才死里逃生。她身上既流淌着你的血液，要寻她的下落，就不得不用你的血。”盲销是一种箭的名字，生于白虎。被射中的人，受盲矇之苦，销骨之痛，又要承受缓慢的死亡，直至最后一滴血自细微血洞流出，才能得到解脱。而移蝶术，远远没有它的名字温婉，事实上，它是一种极残忍的换血秘术。
随后，堇色划开穹彻的手腕，盛满一碗血液，泼洒到铜镜表面上。太阳与烛台尽数熄灭，两人头顶之上，夜明珠发出幽冷的月光，借着凤凰周身的金色，聚成淡金色的光束，射在鲜血淋漓的铜镜上。
很血腥恐怖的一幕，可铜镜前的两人面容淡然，就像在欣赏名家泼墨山水画似的盯着铜镜。那滩血迹蓦地有了形状，血滴快速地在镜面上移动，勾勒出一片血腥的视野。
一张长桌，一套茶具，几个远远背对着他们的人。这里像是一家茶馆，或是客栈。下一帧，是一张小孩的脸，再后，是一个略远些的年轻人。
这是萤缈见到的景致。方才的一切都很模糊，唯独年轻人那帧清晰的很。这种追踪术的清晰度是依着猎物的心意变化的，看来那个年轻人，在萤缈心中分量很重。
堇色眨眨眼，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掩嘴偷笑，而国主大人却是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果真寻他去了。
火苗腾起，太阳与烛台再次掩盖住月光。血迹渗入镜面，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穹彻一直绷紧的表情总算些许放松，他向堇色施礼道谢。姑娘笑吟吟地嘱咐他回宫好生包扎伤口。
嵌着铜镜的墙缓缓移动，再次露出背后隐着的黑暗长廊。穹彻注视着姑娘的双眼，问道，“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吗？”
堇色一愣，旋即眸中涌起绚烂的流光，然而没多久，流光被阴霾吞没，似乎姑娘刚刚想到言语，就被自己否了。如此反复数次，姑娘绞着手指，在屋内踱来踱去。徘徊良久，她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这显然出乎穹彻的意料，他本以为姑娘有许多话要对那个人说。他甚至提前备好了丝帛，以防内容过多，记起来有些许差错。
铜镜归位，正正地对应着三丈外的五十弦。堇色呆站在原地，就像化作一尊俊俏的雕像。半晌，她才回过神，重新跪坐到五十弦旁，轻轻抚摸琴弦，声音飘渺，“阿堇，对他说什么呢？”
五十弦不语，它只静静地盯着镜中自己的模样。那里，没有这个吵人的小姑娘。
堇色忙站起身，靠近男子瞧了半晌，才轻声问道，“你是……你是彻儿？”
她知道来者的身份，只是一时忘记了他的名字，毕竟距上次见到他，已经过了十年。这间密室，建于穹彻继位之时，是只有玄武的国主才有权进入的重地。其实，这并不是为彰显国主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不过是遂了姑娘的心意，为她建造一间与世隔绝的住所罢了。
“是。”穹彻应道，抬首起身。
堇色仰头细细端详他的面容，忽然笑道，“你已经长成大人模样了，我该唤你国主大人了呢。”
“姐姐不必如此。您是玄武的恩人，理应受我敬奉。”
姑娘闻言只是轻笑摇头，却问道，“你来找我，有何事？”
“缈儿失踪了。”
缈儿……啊，萤缈，是他的妹妹。沉吟半晌，堇色才道，“缈儿曾经中过盲销，多亏了移蝶术才死里逃生。她身上既流淌着你的血液，要寻她的下落，就不得不用你的血。”盲销是一种箭的名字，生于白虎。被射中的人，受盲矇之苦，销骨之痛，又要承受缓慢的死亡，直至最后一滴血自细微血洞流出，才能得到解脱。而移蝶术，远远没有它的名字温婉，事实上，它是一种极残忍的换血秘术。
随后，堇色划开穹彻的手腕，盛满一碗血液，泼洒到铜镜表面上。太阳与烛台尽数熄灭，两人头顶之上，夜明珠发出幽冷的月光，借着凤凰周身的金色，聚成淡金色的光束，射在鲜血淋漓的铜镜上。
很血腥恐怖的一幕，可铜镜前的两人面容淡然，就像在欣赏名家泼墨山水画似的盯着铜镜。那滩血迹蓦地有了形状，血滴快速地在镜面上移动，勾勒出一片血腥的视野。
一张长桌，一套茶具，几个远远背对着他们的人。这里像是一家茶馆，或是客栈。下一帧，是一张小孩的脸，再后，是一个略远些的年轻人。
这是萤缈见到的景致。方才的一切都很模糊，唯独年轻人那帧清晰的很。这种追踪术的清晰度是依着猎物的心意变化的，看来那个年轻人，在萤缈心中分量很重。
堇色眨眨眼，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掩嘴偷笑，而国主大人却是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果真寻他去了。
火苗腾起，太阳与烛台再次掩盖住月光。血迹渗入镜面，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穹彻一直绷紧的表情总算些许放松，他向堇色施礼道谢。姑娘笑吟吟地嘱咐他回宫好生包扎伤口。
嵌着铜镜的墙缓缓移动，再次露出背后隐着的黑暗长廊。穹彻注视着姑娘的双眼，问道，“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吗？”
堇色一愣，旋即眸中涌起绚烂的流光，然而没多久，流光被阴霾吞没，似乎姑娘刚刚想到言语，就被自己否了。如此反复数次，姑娘绞着手指，在屋内踱来踱去。徘徊良久，她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这显然出乎穹彻的意料，他本以为姑娘有许多话要对那个人说。他甚至提前备好了丝帛，以防内容过多，记起来有些许差错。
铜镜归位，正正地对应着三丈外的五十弦。堇色呆站在原地，就像化作一尊俊俏的雕像。半晌，她才回过神，重新跪坐到五十弦旁，轻轻抚摸琴弦，声音飘渺，“阿堇，对他说什么呢？”
五十弦不语，它只静静地盯着镜中自己的模样。那里，没有这个吵人的小姑娘。
第二十二章
翌日清晨，走马客栈一楼大堂里起了一场不小的争执。据两个早起吃茶的客官所言，事情起于一位住店的姑娘丢了包袱，掌柜的非但不帮忙报官，反而控诉她没钱住店妄图耍赖。柜台前围了不少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都替姑娘打抱不平，对着黑店老板指指点点。
掌柜的苦着一张脸，“小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这般蛮横不讲道理。我昨儿个亲眼见你进的客栈，没见你带包袱，你怎生说在我家丢了东西呢？”
“这位大叔，包袱丢了就是丢了，在你家丢的，没跑儿。我没向你索赔损失，你倒赖着让我付房钱，说得过去吗？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劫提羚珏，请赐教！”姑娘的声音比他还大，一字一字吐得清楚。言罢，她冷着脸，提着长刀抱拳晃了晃。
“你这丫头，真是伶牙俐齿。什么劫提羚珏，压根儿没听说过，你……”掌柜的指着姑娘的鼻子，正气得哆嗦，却见一个年轻人悄无声息地挡在姑娘身前。
年轻人没多说，递给掌柜的一张银票后，转身看了姑娘一眼，“过早没？”
“还没。”
“一起？”
“好啊。”
年轻人带着的小孩自觉地走在前面，拨开围拢在柜台前的人群。一屋子的人目视这三个人头也不回地出门了，原本想要看热闹的心凉了半截，谁知道那嚣张跋扈的姑娘怎么就突然乖巧的像只家猫似的。掌柜的揩一把冷汗，心有余悸地向门口张望半晌。
三人选择过早的地方是殷少爷倾情推荐的，一家极富盛名的包子铺，二胖包子铺。店主是一对胖子兄弟，经过十余年的技术改良，终于探得薄皮大馅的笼包厨道，将自家招牌镶了金边儿。尽管现在刚至卯时，包子铺内却已经嘈杂热闹起来。俊男靓女再加一个漂亮小孩，一脚迈进包子铺就引来食客纷纷侧目。三人寻处角落坐下，藏在半扇屏风后，刻意避开周遭或羡煞或好奇的目光。
因为他们接下来要谈的事情，在颢予麟看来，知道的人越少越是好的，无论听者是有心还是无意。
待两屉包子上桌，颢予麟瞥了一眼胖子店主离去的背影，又转目望向姑娘，“姑娘方才所言，劫提羚珏，是为何意？”
姑娘眨眨眼，不免有些得意起来，这考题，她算是押中了。她将刚刚路上提前打好的腹稿一字不落地念出，“小女子名为羚珏，是劫提棋馆的少当家。颢公子博学多才，定会理解劫提二字其中的深意。小女子师承家父，棋术自命不落窠臼，若有幸与颢公子切磋一局，当真是可喜可贺的事情。”言罢，她学着大家闺秀的样子略略整理衣袖，微垂桃花眼。她今日着的是鹅黄色裙裳，一支步摇挽起长发，总算有了点少女的俏皮模样。不得不说，她刚刚这个动作还是很……很大家闺秀的。
要是换做别人，这位姑娘可就是另外一副嘴脸了。她会一剑拍在桌子上，冷冷地眯起桃花眼，“本姑娘，羚珏，但你最好恭谨来声羚大小姐。知道独步角州的劫提棋馆吗？没错，那是本姑娘家开的！看你这副扮相，应该读过几本书吧，你要是不知道劫提俩字儿啥意思可别怪本姑娘嘲笑你！本姑娘的几招棋虽都是跟老爹学的，可也加了些许主意，另成一派，对付你这样儿的还是绰绰有余哦。怎么着？敢不敢跟本姑娘来一盘儿……”
翌日清晨，走马客栈一楼大堂里起了一场不小的争执。据两个早起吃茶的客官所言，事情起于一位住店的姑娘丢了包袱，掌柜的非但不帮忙报官，反而控诉她没钱住店妄图耍赖。柜台前围了不少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都替姑娘打抱不平，对着黑店老板指指点点。
掌柜的苦着一张脸，“小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这般蛮横不讲道理。我昨儿个亲眼见你进的客栈，没见你带包袱，你怎生说在我家丢了东西呢？”
“这位大叔，包袱丢了就是丢了，在你家丢的，没跑儿。我没向你索赔损失，你倒赖着让我付房钱，说得过去吗？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劫提羚珏，请赐教！”姑娘的声音比他还大，一字一字吐得清楚。言罢，她冷着脸，提着长刀抱拳晃了晃。
“你这丫头，真是伶牙俐齿。什么劫提羚珏，压根儿没听说过，你……”掌柜的指着姑娘的鼻子，正气得哆嗦，却见一个年轻人悄无声息地挡在姑娘身前。
年轻人没多说，递给掌柜的一张银票后，转身看了姑娘一眼，“过早没？”
“还没。”
“一起？”
“好啊。”
年轻人带着的小孩自觉地走在前面，拨开围拢在柜台前的人群。一屋子的人目视这三个人头也不回地出门了，原本想要看热闹的心凉了半截，谁知道那嚣张跋扈的姑娘怎么就突然乖巧的像只家猫似的。掌柜的揩一把冷汗，心有余悸地向门口张望半晌。
三人选择过早的地方是殷少爷倾情推荐的，一家极富盛名的包子铺，二胖包子铺。店主是一对胖子兄弟，经过十余年的技术改良，终于探得薄皮大馅的笼包厨道，将自家招牌镶了金边儿。尽管现在刚至卯时，包子铺内却已经嘈杂热闹起来。俊男靓女再加一个漂亮小孩，一脚迈进包子铺就引来食客纷纷侧目。三人寻处角落坐下，藏在半扇屏风后，刻意避开周遭或羡煞或好奇的目光。
因为他们接下来要谈的事情，在颢予麟看来，知道的人越少越是好的，无论听者是有心还是无意。
待两屉包子上桌，颢予麟瞥了一眼胖子店主离去的背影，又转目望向姑娘，“姑娘方才所言，劫提羚珏，是为何意？”
姑娘眨眨眼，不免有些得意起来，这考题，她算是押中了。她将刚刚路上提前打好的腹稿一字不落地念出，“小女子名为羚珏，是劫提棋馆的少当家。颢公子博学多才，定会理解劫提二字其中的深意。小女子师承家父，棋术自命不落窠臼，若有幸与颢公子切磋一局，当真是可喜可贺的事情。”言罢，她学着大家闺秀的样子略略整理衣袖，微垂桃花眼。她今日着的是鹅黄色裙裳，一支步摇挽起长发，总算有了点少女的俏皮模样。不得不说，她刚刚这个动作还是很……很大家闺秀的。
要是换做别人，这位姑娘可就是另外一副嘴脸了。她会一剑拍在桌子上，冷冷地眯起桃花眼，“本姑娘，羚珏，但你最好恭谨来声羚大小姐。知道独步角州的劫提棋馆吗？没错，那是本姑娘家开的！看你这副扮相，应该读过几本书吧，你要是不知道劫提俩字儿啥意思可别怪本姑娘嘲笑你！本姑娘的几招棋虽都是跟老爹学的，可也加了些许主意，另成一派，对付你这样儿的还是绰绰有余哦。怎么着？敢不敢跟本姑娘来一盘儿……”
颢予麟思忖片刻，方道，“切磋不敢当，至于劫提二字……一盘精妙的棋局，往往在于黑白势均力敌，收官打劫之际。这劫提之意，可是劫后险胜之意？”
姑娘莞尔，“颢公子所言正是。劫子提子，半目为王。飞拆跳点，或为残局。黑白纵横，难沦断章。家父一直在追寻险胜的真谛，常常对着棋谱打棋推敲，一看就是一整天的呢。”
颢予麟轻笑，“谅在下见识浅薄，竟不知劫提棋馆在何处。”
“青龙，角州。”小孩吞了一大口包子，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他有点担心这个白虎少主每天被王族与军中大小琐事牵绊住，终究会落得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家碧玉样子。
姑娘颔首赞同，暗自讶异。这个孩子，似乎有点不寻常。
“那正巧，我们将取道角州，可送姑娘一程。”
姑娘闻言一顿，不自然地干笑两声，“多谢颢公子美意，只是小女子还需在翼州停留数周，等候故人，怕是会耽误公子的行程。”
颢予麟略略挑眉，沉默片刻，自袖中掏出一沓银票，放到姑娘面前，“也好。姑娘好生照顾自己，我们就此别过。”言罢，他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没等姑娘反应就起身绕出屏风。小孩连忙往嘴里塞个包子，又一手拿了一个，跳下凳子跟在他身后。
店铺里一直留意着屏风方向的人们瞧到小孩可爱的模样，霎时哄堂大笑。也正由此，大家才没能注意到半扇屏风后，姑娘目瞪口呆的表情。
他该不会，真以为我是与他订有婚约的人吧……那他要是到了角州……姑娘心里咯噔一声，默默地捂脸。
走出去一段距离，小孩叼着包子，小跑着追上前面的年轻人，含糊不清道，“你不饿吗？”
年轻人眨眨眼，止住脚步，蹲下身平视着小孩的眼睛，又伸手过去，“给我一个。”
小孩如临大敌般将手里的两个包子藏到身后，目光狰狞，“自己买啊！”
“没银票了……”
姑娘莞尔，“颢公子所言正是。劫子提子，半目为王。飞拆跳点，或为残局。黑白纵横，难沦断章。家父一直在追寻险胜的真谛，常常对着棋谱打棋推敲，一看就是一整天的呢。”
颢予麟轻笑，“谅在下见识浅薄，竟不知劫提棋馆在何处。”
“青龙，角州。”小孩吞了一大口包子，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他有点担心这个白虎少主每天被王族与军中大小琐事牵绊住，终究会落得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家碧玉样子。
姑娘颔首赞同，暗自讶异。这个孩子，似乎有点不寻常。
“那正巧，我们将取道角州，可送姑娘一程。”
姑娘闻言一顿，不自然地干笑两声，“多谢颢公子美意，只是小女子还需在翼州停留数周，等候故人，怕是会耽误公子的行程。”
颢予麟略略挑眉，沉默片刻，自袖中掏出一沓银票，放到姑娘面前，“也好。姑娘好生照顾自己，我们就此别过。”言罢，他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没等姑娘反应就起身绕出屏风。小孩连忙往嘴里塞个包子，又一手拿了一个，跳下凳子跟在他身后。
店铺里一直留意着屏风方向的人们瞧到小孩可爱的模样，霎时哄堂大笑。也正由此，大家才没能注意到半扇屏风后，姑娘目瞪口呆的表情。
他该不会，真以为我是与他订有婚约的人吧……那他要是到了角州……姑娘心里咯噔一声，默默地捂脸。
走出去一段距离，小孩叼着包子，小跑着追上前面的年轻人，含糊不清道，“你不饿吗？”
年轻人眨眨眼，止住脚步，蹲下身平视着小孩的眼睛，又伸手过去，“给我一个。”
小孩如临大敌般将手里的两个包子藏到身后，目光狰狞，“自己买啊！”
“没银票了……”
第二十三章
赏肃悄无声息地坐起身，扭头看了眼趴在方桌上呼呼大睡的飒沧浪，又轻抚蜷在不远处的火红色毛发，小声道，“我要走了。”
狐狸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去哪？”
“虚州。”
惬意地伸个懒腰后，狐狸将头埋进前爪间，又闭上了眼，“你应该回四桃竹坞。虚州……哼，听那个什么国主随意调遣吗？”
“她不在，回去有什么意义。”赏肃将被子悄悄盖在少年身上，正欲转身出门，却见少年忽然狠狠地一颤，“小红！”
狐狸闻声顿时清醒，几步跃到方桌上，紧紧地盯着少年布满惊恐的眼睛。
原来，是梦。少年揉揉眼，揽过狐狸，一头扎进它火红色的皮毛里，嘟囔道，“太好了，你没事。”狐狸难得地乖巧，安静成一团明亮的火焰。
然而少年的眼色没有放松多久，就被一层朦胧的冷色调蒙上。他放开狐狸，转头没见到躺在床上的身影，这才意识到身后站着一个人。他略带讶异地向赏肃眨眨眼，俯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被子，掸了掸沾有的尘土，“你的伤还没好利索，现在胡乱走动的话，会愈来愈难痊愈的。”
“在下有些不得不立刻处理的事务，实在难以安心休养。”
飒沧浪放好被子，转身看向赏肃，“我能跟你谈谈吗？”读书人一愣，他在飒沧浪眼中看到的，是不可能属于少年时代的老成，甚至透出些稚嫩的沧桑。
两人谈话，要避开一只狐狸，这听上去相当可笑。但任谁都不会笑出来，少年并非只将狐狸当成一只宠物，或是一个玩伴，而是陪伴他长大，有想法懂情感的家人。少年掩上屋门，率先走向屋外的竹林，走出去一段距离后，才止步开口，“小红，送你了。你一个带伤的读书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它保护你，我也能放心些。”
读书人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发生了什么？”
少年转身，语带郑重，“前几天，我在星州听闻，白虎焚置招新兵入伍，近几日会集中考核。我想去试试。”
这道铁墙终于裂开缝隙了……于彻儿而言倒是好事。
少年没发现读书人的思考已经拐上更高层次，继续道，“我很想加入焚置，平反叛乱，保卫河山，做个有用的男子汉。可我若真的参军，绝对不可能有机会照顾小红了。它是只聪明的狐狸，通人性，不该被随意丢弃沦为野狐……小时候，每次我不小心受伤，或是和别人打架挂了彩，只要睡一觉，醒来总会发现有人帮忙包扎了伤口。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小红呢……那时太天真……后来才发现是邻居老奶奶。她常给她家的小孩子包扎，技术相当熟练呢。”
他嘀嘀咕咕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忽然笑了，笑得很难过。少年别过头，不再看读书人，“小红是个好孩子，或许有时脾气暴了点儿，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很听话的，不会给你添麻烦。它爱吃肉包子，新出锅的，你不用每天都喂它包子吃，隔几天赏它一顿就好。若是把它养得太好了，有一天你厌倦了它，把它赶走时，它该多伤心呢……”
赏肃默然。很久，终究只道，“我明白。”
“我信你。”少年抹了抹眼睛，走到读书人身边，拍拍他的左肩。待两人回到那间危房似的小屋，少年重坐回方桌旁，缓缓捋顺狐狸的毛发，一遍又一遍，眸中尽是不舍。狐狸安静地望着他，半晌，凑过去，蹭了蹭这个二货主人的脸。跟这个二货主人已然跟了一十五年，它清楚少年这般诡异的举动下暗藏着怎样汹涌的情感。它压根儿不用费脑筋猜想个中缘由，或许待会儿旁边的读书人能给它答案。
赏肃悄无声息地坐起身，扭头看了眼趴在方桌上呼呼大睡的飒沧浪，又轻抚蜷在不远处的火红色毛发，小声道，“我要走了。”
狐狸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去哪？”
“虚州。”
惬意地伸个懒腰后，狐狸将头埋进前爪间，又闭上了眼，“你应该回四桃竹坞。虚州……哼，听那个什么国主随意调遣吗？”
“她不在，回去有什么意义。”赏肃将被子悄悄盖在少年身上，正欲转身出门，却见少年忽然狠狠地一颤，“小红！”
狐狸闻声顿时清醒，几步跃到方桌上，紧紧地盯着少年布满惊恐的眼睛。
原来，是梦。少年揉揉眼，揽过狐狸，一头扎进它火红色的皮毛里，嘟囔道，“太好了，你没事。”狐狸难得地乖巧，安静成一团明亮的火焰。
然而少年的眼色没有放松多久，就被一层朦胧的冷色调蒙上。他放开狐狸，转头没见到躺在床上的身影，这才意识到身后站着一个人。他略带讶异地向赏肃眨眨眼，俯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被子，掸了掸沾有的尘土，“你的伤还没好利索，现在胡乱走动的话，会愈来愈难痊愈的。”
“在下有些不得不立刻处理的事务，实在难以安心休养。”
飒沧浪放好被子，转身看向赏肃，“我能跟你谈谈吗？”读书人一愣，他在飒沧浪眼中看到的，是不可能属于少年时代的老成，甚至透出些稚嫩的沧桑。
两人谈话，要避开一只狐狸，这听上去相当可笑。但任谁都不会笑出来，少年并非只将狐狸当成一只宠物，或是一个玩伴，而是陪伴他长大，有想法懂情感的家人。少年掩上屋门，率先走向屋外的竹林，走出去一段距离后，才止步开口，“小红，送你了。你一个带伤的读书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它保护你，我也能放心些。”
读书人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发生了什么？”
少年转身，语带郑重，“前几天，我在星州听闻，白虎焚置招新兵入伍，近几日会集中考核。我想去试试。”
这道铁墙终于裂开缝隙了……于彻儿而言倒是好事。
少年没发现读书人的思考已经拐上更高层次，继续道，“我很想加入焚置，平反叛乱，保卫河山，做个有用的男子汉。可我若真的参军，绝对不可能有机会照顾小红了。它是只聪明的狐狸，通人性，不该被随意丢弃沦为野狐……小时候，每次我不小心受伤，或是和别人打架挂了彩，只要睡一觉，醒来总会发现有人帮忙包扎了伤口。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小红呢……那时太天真……后来才发现是邻居老奶奶。她常给她家的小孩子包扎，技术相当熟练呢。”
他嘀嘀咕咕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忽然笑了，笑得很难过。少年别过头，不再看读书人，“小红是个好孩子，或许有时脾气暴了点儿，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很听话的，不会给你添麻烦。它爱吃肉包子，新出锅的，你不用每天都喂它包子吃，隔几天赏它一顿就好。若是把它养得太好了，有一天你厌倦了它，把它赶走时，它该多伤心呢……”
赏肃默然。很久，终究只道，“我明白。”
“我信你。”少年抹了抹眼睛，走到读书人身边，拍拍他的左肩。待两人回到那间危房似的小屋，少年重坐回方桌旁，缓缓捋顺狐狸的毛发，一遍又一遍，眸中尽是不舍。狐狸安静地望着他，半晌，凑过去，蹭了蹭这个二货主人的脸。跟这个二货主人已然跟了一十五年，它清楚少年这般诡异的举动下暗藏着怎样汹涌的情感。它压根儿不用费脑筋猜想个中缘由，或许待会儿旁边的读书人能给它答案。
果然，少年轻声道，“小红，从今天起，你就要跟着你赏肃哥哥走天涯了。你要记住，你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你，没有什么人能让你屈服。好好活下去。”
一盏茶，十里外。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浮炀一拳砸向读书人，丝毫不管这个人有伤在身。读书人闪身躲过，并没有还手。眨眼的工夫，两人就齐齐冲出三丈远。
“何出此言？”读书人的声音平淡如水，惹得狐狸愈发攥紧拳头。一双邪眸凛冽如戟，他是真的动怒了。
“禾余家上下百余人都死在了焚置铁骑下！他进焚置，怎么向他那个蠢货老爹交代！”
“要加入白虎焚置的，是飒沧浪，不是禾余炳。”
浮炀闻言蓦地一顿，本已经拽住读书人衣襟的手发颤。冗长的沉默后，还是缓缓地松开他。
“他只是个孩子。我没有资格剥夺一个孩子的愿望。最有资格的人是你，但你若这样做，又为何十五年不告诉他，他的身世，他爹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家是怎样的一个名门望族。”
“教唆他去报仇吗？凭他一个，单挑百万焚置，白白送死吗……他不该，被这些拖累。”狐狸自问似的，声音愈来愈低沉，最终变得微不可闻。旋即他疲惫地垂下头，抬手扶住前额，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压制住自记忆深处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的血腥画面。
禾余全府，血洗清街。
半晌，狐狸不言不语地转身离开。赏肃目视那抹耀眼的火红色渐行渐远，拂袖择另一个方向去了。
一盏茶，十里外。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浮炀一拳砸向读书人，丝毫不管这个人有伤在身。读书人闪身躲过，并没有还手。眨眼的工夫，两人就齐齐冲出三丈远。
“何出此言？”读书人的声音平淡如水，惹得狐狸愈发攥紧拳头。一双邪眸凛冽如戟，他是真的动怒了。
“禾余家上下百余人都死在了焚置铁骑下！他进焚置，怎么向他那个蠢货老爹交代！”
“要加入白虎焚置的，是飒沧浪，不是禾余炳。”
浮炀闻言蓦地一顿，本已经拽住读书人衣襟的手发颤。冗长的沉默后，还是缓缓地松开他。
“他只是个孩子。我没有资格剥夺一个孩子的愿望。最有资格的人是你，但你若这样做，又为何十五年不告诉他，他的身世，他爹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家是怎样的一个名门望族。”
“教唆他去报仇吗？凭他一个，单挑百万焚置，白白送死吗……他不该，被这些拖累。”狐狸自问似的，声音愈来愈低沉，最终变得微不可闻。旋即他疲惫地垂下头，抬手扶住前额，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压制住自记忆深处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的血腥画面。
禾余全府，血洗清街。
半晌，狐狸不言不语地转身离开。赏肃目视那抹耀眼的火红色渐行渐远，拂袖择另一个方向去了。
大家好，我是Duan铅。可能因为我是偏处女的天秤座，什么事情都想有足够的把握再去做，所以在4月3日之前，我还没有丝毫小说未完结便发文的想法。因为没有完结的故事充满无数的可能，我希望能随时回头修改边角，再毫无负担地走下去。
但那一天无意间看到贴吧原创文学大赛的广告，完结底线，五万字。我瞧了瞧初具形状的《夺王半步》，感觉修修改改两个月，应该能达到五万字，于是开了个贴，发文，没想太多。
刚开始是很痛苦的，真的，没有人看你费尽心血写出的文章是很痛苦的。这两个月，我总算能理解艺术家，作家与诗人那些难以理解的古怪情绪。写作真的是个孤独的事。
后来申精，也没想太多，只是希望有更多的人看到这篇小说。看到审精组的三篇文评的那一瞬，以我的文笔描摹不出那喷涌而出的感动。没想过会有人把我的小说看的那么细，并能挖出我没注意到的问题，真没想过。这种感动，相信每一个初次得到认可的新人都能体会到。
随着申精成功而来的福利是置顶，一周。刚开始挺开心的，哈哈哈，我的小说不会沉了。没几天我就发现自己竟然不敢更文，每发一篇文都要再改几遍，得了强迫症似的。置顶相当于原吧的门面，而原吧大神云集，我的文笔绝对不属于特别好的。于是当初那点儿开心变成了沉重的压力，最后简直是倒数着撤销置顶的那一天了。今天是置顶的最后一天，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是我的作品经不起考验，我没想过我对它那么不满意。被推到众人眼前接受审判的这几天，我突然怀念起当初一个人默默更文不知道有没有人来看的日子。自由，无压力。或许我是个比较消极的人，我喜欢安逸，不希望作品成为爱文字的人的累赘。以前的我对天赤九间简直有种执念，就连微积分这种捡支笔就会错过全世界的课也敢跳戏，而自从我4月初到了贴吧，到现在两个月的光景里，我几乎再没想起天赤九间了。
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这段日子，我担心比赛排名，担心没人戳进来看文章，担心读者看到一处不合口味的段落就直接弃文，唯独忘了天赤九间于我是什么，《夺王半步》于我是什么。我好像弄丢了全世界，这不过是捡支笔的工夫。
但那一天无意间看到贴吧原创文学大赛的广告，完结底线，五万字。我瞧了瞧初具形状的《夺王半步》，感觉修修改改两个月，应该能达到五万字，于是开了个贴，发文，没想太多。
刚开始是很痛苦的，真的，没有人看你费尽心血写出的文章是很痛苦的。这两个月，我总算能理解艺术家，作家与诗人那些难以理解的古怪情绪。写作真的是个孤独的事。
后来申精，也没想太多，只是希望有更多的人看到这篇小说。看到审精组的三篇文评的那一瞬，以我的文笔描摹不出那喷涌而出的感动。没想过会有人把我的小说看的那么细，并能挖出我没注意到的问题，真没想过。这种感动，相信每一个初次得到认可的新人都能体会到。
随着申精成功而来的福利是置顶，一周。刚开始挺开心的，哈哈哈，我的小说不会沉了。没几天我就发现自己竟然不敢更文，每发一篇文都要再改几遍，得了强迫症似的。置顶相当于原吧的门面，而原吧大神云集，我的文笔绝对不属于特别好的。于是当初那点儿开心变成了沉重的压力，最后简直是倒数着撤销置顶的那一天了。今天是置顶的最后一天，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是我的作品经不起考验，我没想过我对它那么不满意。被推到众人眼前接受审判的这几天，我突然怀念起当初一个人默默更文不知道有没有人来看的日子。自由，无压力。或许我是个比较消极的人，我喜欢安逸，不希望作品成为爱文字的人的累赘。以前的我对天赤九间简直有种执念，就连微积分这种捡支笔就会错过全世界的课也敢跳戏，而自从我4月初到了贴吧，到现在两个月的光景里，我几乎再没想起天赤九间了。
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这段日子，我担心比赛排名，担心没人戳进来看文章，担心读者看到一处不合口味的段落就直接弃文，唯独忘了天赤九间于我是什么，《夺王半步》于我是什么。我好像弄丢了全世界，这不过是捡支笔的工夫。
昨天杨绛先生逝世，我财转发的微博里有先生的一句名言，“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
我曾忘记了内心的淡定与从容，一心期盼得到外界的认可。现在终于明白，文字是写给自己看的，这世上的作家那么多，我就当一个有文字相伴的行者，挺好的。
有一句话，想了很久了，送给原吧正努力开贴，即便是凌晨也在熬夜码字的新人：有人关注，感谢文笔；没人欣赏，感谢自己。（与君共勉，我也是新人。）
我曾忘记了内心的淡定与从容，一心期盼得到外界的认可。现在终于明白，文字是写给自己看的，这世上的作家那么多，我就当一个有文字相伴的行者，挺好的。
有一句话，想了很久了，送给原吧正努力开贴，即便是凌晨也在熬夜码字的新人：有人关注，感谢文笔；没人欣赏，感谢自己。（与君共勉，我也是新人。）
即便这段日子做错了那么多，我还是不后悔当初参赛的决定。事实上，我确实做到了原创文学“以文会友”的初衷，结识一群有爱的小伙伴们：感谢第一位给我留言的孩子@唯無所伊，你的一句“坐等更文”让我傻乐了一晚上。感谢地大的大四师兄@舒歌魔心，无论是学习还是心态上教会我很多。感谢我财阔耐的校友@张八千66，你的支持给我很大的动力。感谢梦事三年文学社的小伙伴们@旧执与他@堇色盗，谁说蛋蛋后与我九零后有代沟的。感谢给我留言为我加油的小伙伴们@黑流離 @浅挚_偊若霜 ，我的文笔没有很好，很高兴得到你们的认可。最后要特别感谢的是审精组的大大@婧凉丶 @简兮Mi @夏安，你们给了《夺王半步》一次机会。还要感谢我亲爱的粉丝们。认识你们，是我最大的幸运。
我很想真正送给大家什么，可我好穷……只能献艺给大家了。很多小伙伴赞我的字写得漂亮，这张贴里也有很多上传的字迹。大家如果有什么喜欢的歌词，诗句，或只是单纯的一段话，私戳我，我为大家誊写一遍，可以P一下发给大家，也可以给大家发明信片。（P.S.汉英均可哟，我可是会写圆体的宝宝~）
《夺王半步之宵澄篇》于5月26日零点21分完结，总共二十三章，52538字。下一个逆道之物……我还没有想法……由于最近要备考期末，暑假码字时间又有可能缩水，所以第二部分可能到年末才会与大家见面。再次感谢大家两个月来的关注，我们后会有期！
《夺王半步之宵澄篇》于5月26日零点21分完结，总共二十三章，52538字。下一个逆道之物……我还没有想法……由于最近要备考期末，暑假码字时间又有可能缩水，所以第二部分可能到年末才会与大家见面。再次感谢大家两个月来的关注，我们后会有期！
祝愿三天后即将奔赴高考战场的宝宝们考出极佳状态！圆梦理想大学！我大一狗在财大等着师弟师妹们哟！（原谅我打了个广告……）祝半个月后将要奔赴中考战场的宝宝们心态从容，放手一搏！祝中小学宝宝期末考出优秀漂亮的分数！最后祝大学狗……期末不挂科，不挂科，不挂科……
……
……
【一】
朱雀，星州。
戌时将至，太阳已经过了亢龙有悔的位置，天将黑未黑，万物朦胧。交织着灯火与闲适的墨夜正自东方仓促赶来，驱逐尚存袅袅光芒的夕阳，势在洗去西方渐变的柔和与温婉，重新泼洒漫天纯粹的暗墨色。空语坊迎来听客高峰期，丝竹声声回绕在人声鼎沸的主街里，盈盈然端成眉眼精致的无骨美人，娉婷站在三字牌匾下，引诱来往过客止步，迈进大堂听支曲儿。
逆着如潮闲人出了空语坊大门的，是个随意披散着头发的年轻人。他笑嘻嘻地跟送客的浓妆女子道别，走路的身形微晃，好像喝得不少。年轻人眯了眯眼眸，目光迷离地四下张望一会儿，似乎辨清了路线后，他拐进漫卷酒旗下藏匿的促狭偏巷。
偏巷寥寥灯火，昏暗得一塌糊涂。
这幕戏，告终。年轻人的双眼一扫方才的迷蒙，陡转清亮，沉静的近乎可怕。他细细听着距他五丈外不徐不疾的脚步声，轻盈，细微，亦步亦趋。
七天，这个人追得倒真是紧。他突然止住脚步，五丈外霎时没了声音，静谧的暗巷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只闻平稳的呼吸声。回头，巷口灯火辉煌成一条流光溢彩的窄缝，不见一个人影。
他轻笑一声。
一盏茶的工夫，行彷客栈传来两声沉重的敲门声。老汀伸着脖子，喊了一声“打烊了”，继续埋头翻账本。又两声，老汀意识到不对劲，边应着“来了”，边疾步自柜台后绕出来。
开门，却见抄着手微倚门柱，浑身酒气的年轻人。老汀忙迎他进店，手脚麻利地点亮门前双排灯笼，又熄灭厅堂半数烛火。随后，他对着正中长桌旁落座的年轻人躬身施礼，恭谨道，“殷少爷。”
年轻人略略点头。
静了好久。老汀扫了一眼紧闭的门窗，确察觉不到外面任何动作声响，才压低声音又道一句，“东燃少爷。”
“叫我东燃就好。”年轻人敲了敲桌面。老汀识相地行一礼后，退到后厨准备茶点。
没多久，二楼传来脚步声，先缓后急，最后简直是一路小跑着冲向正中长桌。东燃抬眼打量一番风风火火的来者，是个长得蛮俊俏的姑娘。姑娘与他隔着一丈远，盯了他半晌，才小声喃喃，“好久不见，殷少爷怎么瘦了好多……”
“牢狱的饭菜哪有你做的好吃，”东燃笑笑，“你就是桐双姑娘吧。”
桐双秀眉微挑，有些吃惊，旋即喜笑颜开，又是小跑着凑到东燃身边坐下，双手托腮，明眸发亮，“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东燃偏着头想了想，片刻后重又正视着姑娘，一脸真诚道，“他说，他很想你。”
姑娘闻言心花怒放，难为情似的捂住脸，缓缓趴到桌子上，肩膀微颤。东燃瞧她那副娇羞的小样子，一本正经的脸蓦地泛起一抹淡笑。
不用谢。
茶点奉上。老汀不解地看了看乐到傻掉了的姑娘，向东燃转告白虎少主交代的几项事宜。东燃暗自记下，微困，无精打采。这种交换灵魂的秘术极耗法力，即便是龙之子，撑下这一十四天，也几乎耗掉小半法力。
这种结果，是在颢予麟的预料之中的。但于白虎少主而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于情于理都能讲得通。东燃也不在乎这点儿疲惫，毕竟空有一身无边法力却只能当个白虎的吉祥物……对骄傲的龙之子而言算得上奇耻大辱。
转告完全部事宜，老汀注意到年轻人神色困倦，便引他回屋休息。随掌柜的走到楼梯口处时，东燃无意间瞧到正用力擦桌子的男子，“这位是？”
老汀回道，“他叫墨刀，店内伙计，是个哑巴。”
墨刀闻言停下手中活计，向东燃重重点头。东燃瞧了他片刻，只道“辛苦了”，便随着老汀上楼。
朱雀，星州。
戌时将至，太阳已经过了亢龙有悔的位置，天将黑未黑，万物朦胧。交织着灯火与闲适的墨夜正自东方仓促赶来，驱逐尚存袅袅光芒的夕阳，势在洗去西方渐变的柔和与温婉，重新泼洒漫天纯粹的暗墨色。空语坊迎来听客高峰期，丝竹声声回绕在人声鼎沸的主街里，盈盈然端成眉眼精致的无骨美人，娉婷站在三字牌匾下，引诱来往过客止步，迈进大堂听支曲儿。
逆着如潮闲人出了空语坊大门的，是个随意披散着头发的年轻人。他笑嘻嘻地跟送客的浓妆女子道别，走路的身形微晃，好像喝得不少。年轻人眯了眯眼眸，目光迷离地四下张望一会儿，似乎辨清了路线后，他拐进漫卷酒旗下藏匿的促狭偏巷。
偏巷寥寥灯火，昏暗得一塌糊涂。
这幕戏，告终。年轻人的双眼一扫方才的迷蒙，陡转清亮，沉静的近乎可怕。他细细听着距他五丈外不徐不疾的脚步声，轻盈，细微，亦步亦趋。
七天，这个人追得倒真是紧。他突然止住脚步，五丈外霎时没了声音，静谧的暗巷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只闻平稳的呼吸声。回头，巷口灯火辉煌成一条流光溢彩的窄缝，不见一个人影。
他轻笑一声。
一盏茶的工夫，行彷客栈传来两声沉重的敲门声。老汀伸着脖子，喊了一声“打烊了”，继续埋头翻账本。又两声，老汀意识到不对劲，边应着“来了”，边疾步自柜台后绕出来。
开门，却见抄着手微倚门柱，浑身酒气的年轻人。老汀忙迎他进店，手脚麻利地点亮门前双排灯笼，又熄灭厅堂半数烛火。随后，他对着正中长桌旁落座的年轻人躬身施礼，恭谨道，“殷少爷。”
年轻人略略点头。
静了好久。老汀扫了一眼紧闭的门窗，确察觉不到外面任何动作声响，才压低声音又道一句，“东燃少爷。”
“叫我东燃就好。”年轻人敲了敲桌面。老汀识相地行一礼后，退到后厨准备茶点。
没多久，二楼传来脚步声，先缓后急，最后简直是一路小跑着冲向正中长桌。东燃抬眼打量一番风风火火的来者，是个长得蛮俊俏的姑娘。姑娘与他隔着一丈远，盯了他半晌，才小声喃喃，“好久不见，殷少爷怎么瘦了好多……”
“牢狱的饭菜哪有你做的好吃，”东燃笑笑，“你就是桐双姑娘吧。”
桐双秀眉微挑，有些吃惊，旋即喜笑颜开，又是小跑着凑到东燃身边坐下，双手托腮，明眸发亮，“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东燃偏着头想了想，片刻后重又正视着姑娘，一脸真诚道，“他说，他很想你。”
姑娘闻言心花怒放，难为情似的捂住脸，缓缓趴到桌子上，肩膀微颤。东燃瞧她那副娇羞的小样子，一本正经的脸蓦地泛起一抹淡笑。
不用谢。
茶点奉上。老汀不解地看了看乐到傻掉了的姑娘，向东燃转告白虎少主交代的几项事宜。东燃暗自记下，微困，无精打采。这种交换灵魂的秘术极耗法力，即便是龙之子，撑下这一十四天，也几乎耗掉小半法力。
这种结果，是在颢予麟的预料之中的。但于白虎少主而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于情于理都能讲得通。东燃也不在乎这点儿疲惫，毕竟空有一身无边法力却只能当个白虎的吉祥物……对骄傲的龙之子而言算得上奇耻大辱。
转告完全部事宜，老汀注意到年轻人神色困倦，便引他回屋休息。随掌柜的走到楼梯口处时，东燃无意间瞧到正用力擦桌子的男子，“这位是？”
老汀回道，“他叫墨刀，店内伙计，是个哑巴。”
墨刀闻言停下手中活计，向东燃重重点头。东燃瞧了他片刻，只道“辛苦了”，便随着老汀上楼。
【二】
戌时过半，星罗街。
这条偏离城门的老街并未因它不起眼的地理位置而逊色多少，其热闹喧嚣之盛竟仅次于繁华奢靡的主街。正如其名所喻，每当夜幕降临，街道两侧就摆满了摊位，点点笙箫灯火，就像微茫星辰汇成璀璨的银河。
沿路酒家棚子频频满员，寥寥走了几个人，进去讨壶酒点盘下酒菜的更多。棚子角落，有个头戴斗笠的人隐在阴影里，自斟自饮，动作机械，毫无美感。斟满，饮尽，再斟满，好像他喝的不是烈酒，完全是白水一般。大约放倒了七八个酒壶后，男子端起酒碗放至嘴边，止住了。清冷的目光自帽檐下射出，直直地对着迎面而来的人潮。
极其突兀显眼，不仅是这个人，周遭只要还未醉眼迷离的客官都被这抹难得的风景夺去了眼球。四个妙龄女子，个个都是顾盼生姿的美人，或温婉或妩媚，笑若银铃。美人们围着街边琳琅满目的饰品小摊，摆弄着讨喜的小玩意儿。摊主小哥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只顾一口一个“姑娘您戴这件简直美绝了”地赞叹着。
“筱沫？你怎会在这儿？”着一身桃粉色丝质裙裳的美人回头，寻到轻拍她肩膀的小姑娘后惊喜道。
小姑娘大概正处豆蔻年华，已初具精致的轮廓，是个美人坯子。她笑容明媚，声音却压得很小，“我偷偷跑出来的。洛姐姐要替筱沫保密哦。”
“你这个小丫头。”洛姐姐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转身扫一眼小摊，略略思忖。这家的东西不适合不施粉黛的小美人，戴起来，反而将她衬得俗了。洛姐姐挽起她的手，携她到一旁去。那儿的糖人可比首饰诱人得多，小姑娘喜欢得不得了。
兔子模样的糖人。“谢谢洛姐姐！”小姑娘笑得更甜。
“已经不早了，快些回去。若是被曹嬷嬷知道你擅离王宫，肯定会罚你的。”洛姐姐面容提了几分严肃，声音依旧温柔似水。
“是。”小姑娘舔着糖人，乖巧道。
洛姐姐还想嘱咐她万分注意安全之时，留意到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靠近，便止了言语，神色警惕。“二位姑娘，请问专卖走马灯的铺子怎么走？”帽檐压得很低，即便是筱沫都没能看清他的长相。
美人摇头，小美人却道，“前面的路口右拐，没几步就……”察觉到姐姐将手搭在自己肩上，小姑娘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多谢。”男子倒是不在意，打听到关键词，道声谢便走了。
直到那人的背影完全被人潮吞没，小姑娘才拉着姐姐的手摇了摇，“他不像坏人。洛姐姐，我想随他一程。我担心他找不到。”
“不可以，太危险了。”
“没关系的，反正回王宫也要走这条路的，若是能帮到他，不也算善事一件嘛。”
洛姐姐见拗不过她，只得隐去眸中的担忧，轻叹一声，“你这丫头……也罢，一定要注意安全。切记。”
戌时过半，星罗街。
这条偏离城门的老街并未因它不起眼的地理位置而逊色多少，其热闹喧嚣之盛竟仅次于繁华奢靡的主街。正如其名所喻，每当夜幕降临，街道两侧就摆满了摊位，点点笙箫灯火，就像微茫星辰汇成璀璨的银河。
沿路酒家棚子频频满员，寥寥走了几个人，进去讨壶酒点盘下酒菜的更多。棚子角落，有个头戴斗笠的人隐在阴影里，自斟自饮，动作机械，毫无美感。斟满，饮尽，再斟满，好像他喝的不是烈酒，完全是白水一般。大约放倒了七八个酒壶后，男子端起酒碗放至嘴边，止住了。清冷的目光自帽檐下射出，直直地对着迎面而来的人潮。
极其突兀显眼，不仅是这个人，周遭只要还未醉眼迷离的客官都被这抹难得的风景夺去了眼球。四个妙龄女子，个个都是顾盼生姿的美人，或温婉或妩媚，笑若银铃。美人们围着街边琳琅满目的饰品小摊，摆弄着讨喜的小玩意儿。摊主小哥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只顾一口一个“姑娘您戴这件简直美绝了”地赞叹着。
“筱沫？你怎会在这儿？”着一身桃粉色丝质裙裳的美人回头，寻到轻拍她肩膀的小姑娘后惊喜道。
小姑娘大概正处豆蔻年华，已初具精致的轮廓，是个美人坯子。她笑容明媚，声音却压得很小，“我偷偷跑出来的。洛姐姐要替筱沫保密哦。”
“你这个小丫头。”洛姐姐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转身扫一眼小摊，略略思忖。这家的东西不适合不施粉黛的小美人，戴起来，反而将她衬得俗了。洛姐姐挽起她的手，携她到一旁去。那儿的糖人可比首饰诱人得多，小姑娘喜欢得不得了。
兔子模样的糖人。“谢谢洛姐姐！”小姑娘笑得更甜。
“已经不早了，快些回去。若是被曹嬷嬷知道你擅离王宫，肯定会罚你的。”洛姐姐面容提了几分严肃，声音依旧温柔似水。
“是。”小姑娘舔着糖人，乖巧道。
洛姐姐还想嘱咐她万分注意安全之时，留意到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靠近，便止了言语，神色警惕。“二位姑娘，请问专卖走马灯的铺子怎么走？”帽檐压得很低，即便是筱沫都没能看清他的长相。
美人摇头，小美人却道，“前面的路口右拐，没几步就……”察觉到姐姐将手搭在自己肩上，小姑娘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多谢。”男子倒是不在意，打听到关键词，道声谢便走了。
直到那人的背影完全被人潮吞没，小姑娘才拉着姐姐的手摇了摇，“他不像坏人。洛姐姐，我想随他一程。我担心他找不到。”
“不可以，太危险了。”
“没关系的，反正回王宫也要走这条路的，若是能帮到他，不也算善事一件嘛。”
洛姐姐见拗不过她，只得隐去眸中的担忧，轻叹一声，“你这丫头……也罢，一定要注意安全。切记。”
【三】
半盏茶的工夫，小姑娘拐进右路，舔着糖人，遥遥跟着那个魁梧的背影。走马灯的店铺早已路过了，一前一后的两人却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渐渐拐进堆叠杂物的暗巷。
见周围没了闲人过客，男子倚着半面倾颓的矮墙，摘下斗笠，露出右颊狰狞的刀疤。
“你是谁？”随后赶到的小姑娘离他一丈远处站定，紧盯这个陌生人，厉声问道。褪去甜美的笑容，这个孩子虽然手中拿着糖人，却毫不掩饰地露出不属于豆蔻年华的凛冽气场，如刀似剑。
男子似乎并不讶异，幽幽道，“掌灯人手下既有如此年轻的姑娘，自然是聪颖过人，怎会不知有些事不闻不问，善之又善的道理？”他晃了晃随身携带的长刀，凶器出鞘。小姑娘扫到到临近刀檀处斗折蛇行般的纹路，又转眼盯着男子。
独昧的图腾。那个无时不刻钳制着掌灯人的恶鬼组织。
虽是满腔怒火，小姑娘还能够很好地自控，低声道，“有何吩咐？”
中年大叔俯身，示意她靠近，低声淡淡道，“掌灯人想和独昧打太极，他以为我们不知道？迟迟不肯派人跟紧白虎少主，短时间内的确不会导致白虎与朱雀关系崩盘。但他最好别忘了，朱雀二公子的性命，可是一直拿捏在我们手中。朱雀究竟该趋向谁，由不得他，也由不得那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你闭嘴！”筱沫闻言大怒，抬脚踢向男子的右腿。男子并未打算与她交手，只是侧身躲过。不料，这一招竟是假动作。小姑娘依着身形娇小的优势，急移重心，迎着他闪到一旁的大动作与速度，一拳打在他的左脸上，随后轻盈跃至三丈远外。
借势打势。挨了一拳的男子竟没恼怒，只抛给她一个小巧的机关盒，“我知道你的名字，筱沫。小小年纪，武功就如此了得，确是个高手苗子。记住我今日的话，独昧是你第二条路，别轻易否了自己的价值。”
言罢，他擦掉嘴角的鲜血，戴上斗笠，就像刚刚逛完走马灯的店铺般，迈着大步，消失在堆成山的薪柴后。小姑娘收起机关盒，冲着他的背影扮副鬼脸，一口咬断了兔子耳朵。
即便是拳脚相加的近身打斗，她都未曾丢掉手中的糖人。那兔子没了耳朵，又被小姑娘舔得面目全非，哪里还有半分兔子模样，完全是个长出一条尾巴的糖球。
转身之际，她寻到蹲坐在斜对角屋檐上的身影，那人着紧身的夜行衣，就像融进夜色的鬼魅影子，不仔细瞧压根儿瞧不到他。之所以被她一个小姑娘瞧到了，是因为那人故意踩响瓦片，站了起来。
是个高挑的身影，落至地面后缓缓向她走来。
还未看清来者面容，小姑娘就撇撇嘴，“禾余大人。”
身影随意应个“嗯”字，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眼睛却盯着中年大叔离去的方向，“这个人是副生面孔，并非等闲之辈。你打得……”
一个“好”字还没出口，他就感觉到手腕一沉。那小家伙狠狠地钳住压在自己头上的手腕，又径自加了好几分力度，将它从头顶挪开。她不喜欢别人当她是小孩子，尽管她只能算个稚嫩的少女。唤作大人的男子毫不介意，微笑着收手，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二公子，如何？”
筱沫气呼呼地回他，“已经到行彷客栈了。不过二公子他……真的长得跟国主大人一模一样哎。”
他如果笑起来的话，也会很好看呢。
这么想着，听到的却是男子爽朗的笑声，在幽寂的暗巷里格外响亮，惊惹栖息在旗杆上屋檐上的一群灰椋扑棱着飞走了。
“傻孩子。”
半盏茶的工夫，小姑娘拐进右路，舔着糖人，遥遥跟着那个魁梧的背影。走马灯的店铺早已路过了，一前一后的两人却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渐渐拐进堆叠杂物的暗巷。
见周围没了闲人过客，男子倚着半面倾颓的矮墙，摘下斗笠，露出右颊狰狞的刀疤。
“你是谁？”随后赶到的小姑娘离他一丈远处站定，紧盯这个陌生人，厉声问道。褪去甜美的笑容，这个孩子虽然手中拿着糖人，却毫不掩饰地露出不属于豆蔻年华的凛冽气场，如刀似剑。
男子似乎并不讶异，幽幽道，“掌灯人手下既有如此年轻的姑娘，自然是聪颖过人，怎会不知有些事不闻不问，善之又善的道理？”他晃了晃随身携带的长刀，凶器出鞘。小姑娘扫到到临近刀檀处斗折蛇行般的纹路，又转眼盯着男子。
独昧的图腾。那个无时不刻钳制着掌灯人的恶鬼组织。
虽是满腔怒火，小姑娘还能够很好地自控，低声道，“有何吩咐？”
中年大叔俯身，示意她靠近，低声淡淡道，“掌灯人想和独昧打太极，他以为我们不知道？迟迟不肯派人跟紧白虎少主，短时间内的确不会导致白虎与朱雀关系崩盘。但他最好别忘了，朱雀二公子的性命，可是一直拿捏在我们手中。朱雀究竟该趋向谁，由不得他，也由不得那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你闭嘴！”筱沫闻言大怒，抬脚踢向男子的右腿。男子并未打算与她交手，只是侧身躲过。不料，这一招竟是假动作。小姑娘依着身形娇小的优势，急移重心，迎着他闪到一旁的大动作与速度，一拳打在他的左脸上，随后轻盈跃至三丈远外。
借势打势。挨了一拳的男子竟没恼怒，只抛给她一个小巧的机关盒，“我知道你的名字，筱沫。小小年纪，武功就如此了得，确是个高手苗子。记住我今日的话，独昧是你第二条路，别轻易否了自己的价值。”
言罢，他擦掉嘴角的鲜血，戴上斗笠，就像刚刚逛完走马灯的店铺般，迈着大步，消失在堆成山的薪柴后。小姑娘收起机关盒，冲着他的背影扮副鬼脸，一口咬断了兔子耳朵。
即便是拳脚相加的近身打斗，她都未曾丢掉手中的糖人。那兔子没了耳朵，又被小姑娘舔得面目全非，哪里还有半分兔子模样，完全是个长出一条尾巴的糖球。
转身之际，她寻到蹲坐在斜对角屋檐上的身影，那人着紧身的夜行衣，就像融进夜色的鬼魅影子，不仔细瞧压根儿瞧不到他。之所以被她一个小姑娘瞧到了，是因为那人故意踩响瓦片，站了起来。
是个高挑的身影，落至地面后缓缓向她走来。
还未看清来者面容，小姑娘就撇撇嘴，“禾余大人。”
身影随意应个“嗯”字，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眼睛却盯着中年大叔离去的方向，“这个人是副生面孔，并非等闲之辈。你打得……”
一个“好”字还没出口，他就感觉到手腕一沉。那小家伙狠狠地钳住压在自己头上的手腕，又径自加了好几分力度，将它从头顶挪开。她不喜欢别人当她是小孩子，尽管她只能算个稚嫩的少女。唤作大人的男子毫不介意，微笑着收手，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二公子，如何？”
筱沫气呼呼地回他，“已经到行彷客栈了。不过二公子他……真的长得跟国主大人一模一样哎。”
他如果笑起来的话，也会很好看呢。
这么想着，听到的却是男子爽朗的笑声，在幽寂的暗巷里格外响亮，惊惹栖息在旗杆上屋檐上的一群灰椋扑棱着飞走了。
“傻孩子。”
【四】
翌日，暴雨，跳珠点苍苔。
筱沫对层层帘幕重施一礼，退出大殿。她身着宫女裙裳，略施淡妆，低眉顺眼。再普通不过的扮相与气场，若不是年纪小，丢到后宫侍女堆儿里就再也找不到了。但她却对帘幕后人施抱拳礼，仅此露出半点锋芒，倒退出殿后已全无模样。
随她一并进殿的人依旧站得笔直，气宇轩昂，着薄如布匹的墨色紧身轻甲，亲卫扮相，手臂肌肉线条漂亮。
“有一事，我想不通。”帘幕后传来低沉的声音，亲卫能隐约看到掌灯人换个坐姿，抬手扶额，“他们为何非要毁了尚非。即便留有证据，也万不会指向独昧。”
亲卫俯首道，“大人所言正是。独昧在天赤九间臭名昭著，就算正月祭天大典的动乱是他们一手操纵的，销毁证据这种做贼心虚的事也不会出自那个人的手笔。至于摧毁尚非，或许与黄金土脱离不了干系。”
掌灯人闻言沉吟半晌，方道，“阿栈，此言何意？”
“皇族仅对外宣告铸造祭天神剑，却没透露半点铸剑事宜。事实上，他们暗地挪用聚元神殿的黄金土，以此为铸剑原料。”
“这……”帘幕后人大惊，“当年天赤九间出了那么大的乱子，竟是黄金土被易位的缘故。那禾余家，岂不是白白替人扛雷。”
帘幕外没了声音，男子高大的身影沉似铁。
掌灯人僵坐片刻，又恢复斜倚扶手的姿势，长叹道，“青龙的忠臣被蒙在鼓里，生死身不由己。简直儿戏。”
“不。那场杀戮，在刀与剑还未被磨得发亮前，鱼肉就已经嗅到死亡的气息了。只是养在鱼塘和上了砧板没什么区别，大抵逃不出一个死字。他知道禾余家逃不掉。他还以为刀剑会倒戈保护自家人。呵，自家人，可笑的王族。”
骤然炸响的惊雷刺穿了风雨声。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血腥，笼罩着滂沱与憾事。
掌灯人轻笑，“这件任务，交给你，再合适不过。”
雷鸣阵阵，筱沫狠狠地吓了一跳，忙不迭捂住耳朵。亭外大雨落得倾盆，后花园狼藉不堪。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座亭子停留太久，这里已经涉入王族寝宫的领域。
筱沫心一横，硬着头皮钻进雨幕，按宫中的规矩，小步快移。只要出了重地，她就能随意找条廊道避雨了。
谁？后方一阵疾步声，明显是冲着她来的。筱沫明眸一顿，克制自己飞身回踢的本能，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继续垂头赶路。
雨停了。有人自身后为她撑一柄伞。
顺着竹子伞骨倾斜数道水线。筱沫依着同龄小姑娘该有的反应能力愣了片刻，才惊讶着表情转身。是名男子，正微笑着，面目和善。
“送她回去吧。”在他身后传来雨一样清冷的声音。筱沫没来由地打个哆嗦。
男子转身微躬，“是，大人。”那人侧身的一瞬，筱沫瞪大了眼睛，不由得止了呼吸。重重雨帘后的那座亭子……沐罗亭！是沐罗亭！那他是……
而那个和善的人旋即挡住她的目光，依旧面带笑意。筱沫摇了摇他的袖子，央求道，“哥哥，我……想跟国主大人道声谢。”
他的声音很柔和，却没留半分余地，“这个不必，我会为你转告。”
筱沫垂首应了声“是”，随男子向前走了几步，便趁他不注意转身冲进雨幕。五丈的距离，风声与雨声无限地拉长，在耳边呼啸。眼见着将至石阶，姑娘面前挡来一堵铁墙，她顿时目露凶光。“让我见他！你……放开我！”
几番交手，男子就擒住了姑娘的手臂，“好身手，这可不是一个宫女该有的。”姑娘眼瞳微转，夸张地哀声连连。男子一愣，木讷地瞧着她自导自演，他虽钳制着她，却没加多大力度。在国主大人身边待久了，他下手怎能不知分寸？
“应淮。”
男子闻言松手，站在阶前瓢泼大雨中，目视着小姑娘几步冲进沐罗亭。五丈外的竹伞被雨珠击打地低声呻吟，伞骨嘎吱作响。
熏香袅袅，渐见斜倚着藤椅手捧书卷的身影。筱沫脚步放慢些许，好像一路带风而来的气势被雨浇灭了大半，寥寥剩下的仅够强撑着她的步伐，向前一点，再向前一点。焰珽自书卷移开目光，打量一番狼狈的小宫女，很陌生。
他好像，忘记我了。
那抹小身影在离藤椅一丈多的距离停住，不再上前，甚至略略向后退几步。这副模样，不该让他看到的。
“大人，谢谢您。谢谢。”
焰珽略略点头，见她还在定定地看着自己，他又补了一句，“没什么。”
“对，是啊……”筱沫支支吾吾。如她来一般，这姑娘逃跑似的冲进漫天雨幕中。
翌日，暴雨，跳珠点苍苔。
筱沫对层层帘幕重施一礼，退出大殿。她身着宫女裙裳，略施淡妆，低眉顺眼。再普通不过的扮相与气场，若不是年纪小，丢到后宫侍女堆儿里就再也找不到了。但她却对帘幕后人施抱拳礼，仅此露出半点锋芒，倒退出殿后已全无模样。
随她一并进殿的人依旧站得笔直，气宇轩昂，着薄如布匹的墨色紧身轻甲，亲卫扮相，手臂肌肉线条漂亮。
“有一事，我想不通。”帘幕后传来低沉的声音，亲卫能隐约看到掌灯人换个坐姿，抬手扶额，“他们为何非要毁了尚非。即便留有证据，也万不会指向独昧。”
亲卫俯首道，“大人所言正是。独昧在天赤九间臭名昭著，就算正月祭天大典的动乱是他们一手操纵的，销毁证据这种做贼心虚的事也不会出自那个人的手笔。至于摧毁尚非，或许与黄金土脱离不了干系。”
掌灯人闻言沉吟半晌，方道，“阿栈，此言何意？”
“皇族仅对外宣告铸造祭天神剑，却没透露半点铸剑事宜。事实上，他们暗地挪用聚元神殿的黄金土，以此为铸剑原料。”
“这……”帘幕后人大惊，“当年天赤九间出了那么大的乱子，竟是黄金土被易位的缘故。那禾余家，岂不是白白替人扛雷。”
帘幕外没了声音，男子高大的身影沉似铁。
掌灯人僵坐片刻，又恢复斜倚扶手的姿势，长叹道，“青龙的忠臣被蒙在鼓里，生死身不由己。简直儿戏。”
“不。那场杀戮，在刀与剑还未被磨得发亮前，鱼肉就已经嗅到死亡的气息了。只是养在鱼塘和上了砧板没什么区别，大抵逃不出一个死字。他知道禾余家逃不掉。他还以为刀剑会倒戈保护自家人。呵，自家人，可笑的王族。”
骤然炸响的惊雷刺穿了风雨声。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血腥，笼罩着滂沱与憾事。
掌灯人轻笑，“这件任务，交给你，再合适不过。”
雷鸣阵阵，筱沫狠狠地吓了一跳，忙不迭捂住耳朵。亭外大雨落得倾盆，后花园狼藉不堪。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座亭子停留太久，这里已经涉入王族寝宫的领域。
筱沫心一横，硬着头皮钻进雨幕，按宫中的规矩，小步快移。只要出了重地，她就能随意找条廊道避雨了。
谁？后方一阵疾步声，明显是冲着她来的。筱沫明眸一顿，克制自己飞身回踢的本能，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继续垂头赶路。
雨停了。有人自身后为她撑一柄伞。
顺着竹子伞骨倾斜数道水线。筱沫依着同龄小姑娘该有的反应能力愣了片刻，才惊讶着表情转身。是名男子，正微笑着，面目和善。
“送她回去吧。”在他身后传来雨一样清冷的声音。筱沫没来由地打个哆嗦。
男子转身微躬，“是，大人。”那人侧身的一瞬，筱沫瞪大了眼睛，不由得止了呼吸。重重雨帘后的那座亭子……沐罗亭！是沐罗亭！那他是……
而那个和善的人旋即挡住她的目光，依旧面带笑意。筱沫摇了摇他的袖子，央求道，“哥哥，我……想跟国主大人道声谢。”
他的声音很柔和，却没留半分余地，“这个不必，我会为你转告。”
筱沫垂首应了声“是”，随男子向前走了几步，便趁他不注意转身冲进雨幕。五丈的距离，风声与雨声无限地拉长，在耳边呼啸。眼见着将至石阶，姑娘面前挡来一堵铁墙，她顿时目露凶光。“让我见他！你……放开我！”
几番交手，男子就擒住了姑娘的手臂，“好身手，这可不是一个宫女该有的。”姑娘眼瞳微转，夸张地哀声连连。男子一愣，木讷地瞧着她自导自演，他虽钳制着她，却没加多大力度。在国主大人身边待久了，他下手怎能不知分寸？
“应淮。”
男子闻言松手，站在阶前瓢泼大雨中，目视着小姑娘几步冲进沐罗亭。五丈外的竹伞被雨珠击打地低声呻吟，伞骨嘎吱作响。
熏香袅袅，渐见斜倚着藤椅手捧书卷的身影。筱沫脚步放慢些许，好像一路带风而来的气势被雨浇灭了大半，寥寥剩下的仅够强撑着她的步伐，向前一点，再向前一点。焰珽自书卷移开目光，打量一番狼狈的小宫女，很陌生。
他好像，忘记我了。
那抹小身影在离藤椅一丈多的距离停住，不再上前，甚至略略向后退几步。这副模样，不该让他看到的。
“大人，谢谢您。谢谢。”
焰珽略略点头，见她还在定定地看着自己，他又补了一句，“没什么。”
“对，是啊……”筱沫支支吾吾。如她来一般，这姑娘逃跑似的冲进漫天雨幕中。
【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是在下雨天，都是在她狼狈的时候。
那年……嗯……三年前，她初入宫，同所有离家进宫的小女孩一样思念家人，怀念宫外无忧无虑的日子和似乎永远澄澈的蓝天。可是宫里淫雨霏霏，享的是世间罕见的奢华，拥的是不及民俗市井的冷清，暗藏汹涌欲望，扭曲人性。她想活下去。
落雨，青石板湿滑，四下没有人。刚过完十岁生日的筱沫神色低沉，垂头沿着石路，默数石砖。蓦地，视野里出现一只灰褐色的小家伙。那是只雏鹰，初具鹰隼的凶猛，目光锐利，正旁若无人地摇摆走远。筱沫瞧着新鲜，眼眸顿时明亮，蹑手蹑脚地跟在那小家伙身后，悄无声息地半蹲，伸手猛扑，将欲捉到。
可雏鹰哪儿是愚钝的家伙？大展双翼，眨眼的工夫就凌空跃起，尖厉的叫声满是嘲笑。小姑娘扑了个空，反而重重地跪倒在地，弄脏了双手与衣裙。
痛！眼泪刷的掉落，小姑娘随手抹了抹脸颊，低声啜泣。
“鸣澈！”是少年人的清亮嗓音，在她的右后方响起。原本一副嘲笑嘴脸的雏鹰闻声连忙回应，在灰蒙蒙的天空中盘旋一圈后，直直落到少年人的肩膀上。少年人爱抚它的羽毛，才瞧到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的小宫女。原本满怀笑意的星目霎时布满阴云，他皱眉道，“鸣澈，看你干的好事！”
唤作鸣澈的雏鹰蓦地腾起，扇动着双翼，叫声刺耳，好像是在跟主人争论个一二……没错，是那小姑娘先要捉住它的，它顶多算是正当防卫，不应担个故意伤害的罪名的……
而主人满脸不容狡辩的冰冷，看都不看一眼瞬间失宠的羽族之虎，只抛下一句“今日不给你王蛇”，就疾步追赶上前方一瘸一拐的小姑娘。
“姑娘，鸣澈无意冒犯，我代它向你赔罪……”见小姑娘自顾自地抹眼泪，依旧止不住天大的委屈，少年人顿时慌乱起来，想安慰又找不到词儿。陪姑娘向前又挪动了一小段距离，他才反应道，“姑娘你是哪座殿的宫女？我送你回去吧。”
小姑娘眨眨眼，向前指了指。少年人遥遥望去……只见依稀一堵朱红色的宫墙。而那个小家伙颇为无奈地摇摇头，他猜测她压根儿不认识路。雨还在下，少年人正想将她抱到一旁廊道避避雨，就见左前方竹林小路拐出几个带刀护卫，不由得暗自叫苦。
怎么撞见他了。
八名高大护卫，四名娉婷宫女，接着是遮天罗伞……阵仗不算大，因为少了宫廷乐师吹笙鼓簧……少年人知道这个人绝不可能遣散了仪仗队中最有朱雀风情的小分队，而今没了走到哪儿响到哪儿的背景音乐，应该有三种可能。其一，今儿落雨，心情不好，不愿听曲儿。其二，管你落不落雨，我就是心情不好，乐师通通给我撵走。其三……
罗伞下的男子本是负手漫步，抬眼之际扫到路边的两人，也是一愣，片刻后道，“颢少主，别来无恙。”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是在下雨天，都是在她狼狈的时候。
那年……嗯……三年前，她初入宫，同所有离家进宫的小女孩一样思念家人，怀念宫外无忧无虑的日子和似乎永远澄澈的蓝天。可是宫里淫雨霏霏，享的是世间罕见的奢华，拥的是不及民俗市井的冷清，暗藏汹涌欲望，扭曲人性。她想活下去。
落雨，青石板湿滑，四下没有人。刚过完十岁生日的筱沫神色低沉，垂头沿着石路，默数石砖。蓦地，视野里出现一只灰褐色的小家伙。那是只雏鹰，初具鹰隼的凶猛，目光锐利，正旁若无人地摇摆走远。筱沫瞧着新鲜，眼眸顿时明亮，蹑手蹑脚地跟在那小家伙身后，悄无声息地半蹲，伸手猛扑，将欲捉到。
可雏鹰哪儿是愚钝的家伙？大展双翼，眨眼的工夫就凌空跃起，尖厉的叫声满是嘲笑。小姑娘扑了个空，反而重重地跪倒在地，弄脏了双手与衣裙。
痛！眼泪刷的掉落，小姑娘随手抹了抹脸颊，低声啜泣。
“鸣澈！”是少年人的清亮嗓音，在她的右后方响起。原本一副嘲笑嘴脸的雏鹰闻声连忙回应，在灰蒙蒙的天空中盘旋一圈后，直直落到少年人的肩膀上。少年人爱抚它的羽毛，才瞧到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的小宫女。原本满怀笑意的星目霎时布满阴云，他皱眉道，“鸣澈，看你干的好事！”
唤作鸣澈的雏鹰蓦地腾起，扇动着双翼，叫声刺耳，好像是在跟主人争论个一二……没错，是那小姑娘先要捉住它的，它顶多算是正当防卫，不应担个故意伤害的罪名的……
而主人满脸不容狡辩的冰冷，看都不看一眼瞬间失宠的羽族之虎，只抛下一句“今日不给你王蛇”，就疾步追赶上前方一瘸一拐的小姑娘。
“姑娘，鸣澈无意冒犯，我代它向你赔罪……”见小姑娘自顾自地抹眼泪，依旧止不住天大的委屈，少年人顿时慌乱起来，想安慰又找不到词儿。陪姑娘向前又挪动了一小段距离，他才反应道，“姑娘你是哪座殿的宫女？我送你回去吧。”
小姑娘眨眨眼，向前指了指。少年人遥遥望去……只见依稀一堵朱红色的宫墙。而那个小家伙颇为无奈地摇摇头，他猜测她压根儿不认识路。雨还在下，少年人正想将她抱到一旁廊道避避雨，就见左前方竹林小路拐出几个带刀护卫，不由得暗自叫苦。
怎么撞见他了。
八名高大护卫，四名娉婷宫女，接着是遮天罗伞……阵仗不算大，因为少了宫廷乐师吹笙鼓簧……少年人知道这个人绝不可能遣散了仪仗队中最有朱雀风情的小分队，而今没了走到哪儿响到哪儿的背景音乐，应该有三种可能。其一，今儿落雨，心情不好，不愿听曲儿。其二，管你落不落雨，我就是心情不好，乐师通通给我撵走。其三……
罗伞下的男子本是负手漫步，抬眼之际扫到路边的两人，也是一愣，片刻后道，“颢少主，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