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玄幻】夺王半步

【七】
姑娘猛地睁开眼,直至床顶帷幔渐渐清晰,才松一口气。她知道自己连续多日都在做同一场梦,她甚至熟悉开端的几句对白。可她不记得那个男子的面容,就像隔着帘幕似的浓雾,看不清。
她抬手扶上前额,缓缓坐起身。梦中突然出现在男子背后的身影,是抹善吗?
“小姐,有客人求见。”是菱丫头的甜甜声音,姑娘转目,隔着雕花红木门瞧到她俏皮的双丫髻。
“不见。想必又是哪家的半调子,你随便找个师兄应付一下吧。”姑娘眯了眯眼,随手拍拍满是冷汗的脸。
菱丫头踌躇片刻,颇为犯难地小声嘀咕,“可是……可是客人说是受小姐故人之托,前来拜访的……”
屋里没了声音,菱丫头眨眨眼,正想再叩门,却听到一声重物砸地的声音,随即是姑娘的轻音。“知道了。”
“好好好,小姐别生气……”菱丫头慌张地行了个礼。她不知道小姐刚刚摔了什么玩意儿,但无论哪件,都是价值不菲的器物。
听着菱丫头奔走声渐远,姑娘才扶着床沿勉强爬起来,嘴抿成一条线。愈加频繁的晕眩,或许与那场梦有关,可这两件怪事她都没有告诉任何人。
抹善……怎么可能……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略略打扮一番的姑娘由菱丫头引着,到了关虎口。遥遥瞧到关虎口的飞檐时,姑娘不由得皱眉,拽了拽身前丫头的发带,“既是我故人的朋友,怎能如此怠慢?”
关虎口不是正式会宾的场所,顶多算是半间书房,平时供弟子们借阅用的。虽说今日休整,关虎口仅零星几人,但要是因此得罪了客人就划不来了,说不定还会牵扯到所言故人。
呵,故人。姑娘突然冷笑一下。谁不知道堂堂劫提棋馆大小姐朋友少得可怜,何况大多数仅是泛泛之交。活脱脱一个人间冷漠的hi-bye guy。
菱丫头一脸委屈地扭过头,系好被小姐恶作剧弄散的发髻,嘟囔着,“是他们说不要惊动老爷,只见小姐的。而且菱儿看他们的脸色,不像是坏人的样子……”
“坏人要是能让你一眼瞧得出,江湖就不是江湖啦!”姑娘无奈地叹息一声,恨铁不成钢似的戳了戳小丫头的脑门。
移步约一丈远处,关虎口门前突然闪出一团小身影。是个长得蛮有英姿飒气的小孩,正攀着门框打量愈来愈近的两人。
“爹,她来咯!”
清脆的童音回荡在关虎口每一处角落,几个正在翻书打棋的弟子好奇侧目,纷纷看向窗边闲敲棋子的公子哥。
事业爱情双收,人生赢家的扮相嘛。
一袭暗墨色丝绸长袍的年轻人略挑剑眉,瞧着小孩蹦跶蹦跶的模样忍不住发笑。这些天他勉勉强强地接受了东燃模样的殷朔,或者说是殷朔秉性的东燃。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你在心里十分敬重一个人,深交之后才知道他是外表高冷内心充满弹幕的逗比……龙生九子,其七狴犴。想来就算是他白虎少主,也不过是年初父亲甩手不问国事,才认识这位白虎的国宝神兽大人。神兽大人除了初见时几句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外再没透露半点儿私人信息,平时少见人影,这次与年轻人一同出游倒算是接触时间长的了。年轻人虽是满腹疑问,但见他事事顺从,也不好开口。其实他最疑惑的是,这位与他们不属于同一世界的神兽为什么会来到天赤九间,又怎么会屈尊辅佐白虎,而没有选择青龙。
听到四下弟子向大小姐问好,年轻人回过神,起身行拱手礼,“在下,颢予麟。姑娘可是劫提棋馆的大小姐羚珏?”
羚珏上下打量他片刻,完完全全一副生面孔,气质倒是不俗,一眼难以辨认身份,便合着规矩敛衽行礼,平淡道,“正是。”
“有位姑娘托在下前来拜访,可她没留名字,”颢予麟笑道,星目炯炯,“是个有双桃花眼的俊俏姑娘。”
羚珏闻言略扯嘴角,沉默片刻,她转身给菱丫头个眼神。小孩不愿掺和大人们交谈,瞧到传说中的“劫提羚珏”后就坐在门槛上托腮放空,突然一声嘹亮的鸣叫吓了他一跳,抬头寻去,澄澈的天空中闪过羽族之虎的雄姿。海东青瞄小孩一眼,似乎不屑于上前示好,兀自停在正对关虎口的屋檐上。

楼主 Duan铅  发布于 2016-11-19 21:45:00 +0800 CST  
【八】
半盏茶的工夫,弟子们纷纷离开关虎口,三人至正中楠木方桌旁落座。颢予麟见小孩气鼓鼓的,不知道是方才自家海东青捉弄了他一番。菱丫头侍茶时,瞄到自家小姐揉了揉额角,眼底涌起一阵担忧,沉默着阖上关虎口的大门。
颢予麟问道,“姑娘可记起这位故人?”
“未婚妻……真不靠谱儿。”羚珏喃喃道,单手托腮,眯了眯眼睛,“你说的那个人啊,是同我关系最好的朋友。不过她既然没告诉你名姓,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作为朋友,我不能随便揭她的底子。还望颢公子见谅。”
“理解。”颢予麟略品茶香,小满未过,正是当季的碧泽雪馥郁的时节。
这一点没人比殷少爷更在行了。羚珏瞧那小孩有模有样地敛袖斟茶,不由得笑出声,“颢公子当真教子有方呢……”
殷少爷呲牙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姑娘谬赞了,品茶这方面,我爹顶多算个初段。”
“叫我姐姐。”羚珏习惯性地戳戳小鬼的脑门,在他呲牙咧嘴地碎碎念时缓缓扶额,不动声色地将脸偏离些许角度。
喂!清醒点儿!
颢予麟仅看到羚珏歪了歪头,却没看见她青葱手指遮掩下愈加混沌的眸子。他只以为是殷朔惹恼了姑娘,便瞪向小孩,斥责道,“不得无礼。”
殷朔同样被姑娘蒙蔽了,心生愧疚。但好在他享着萌娃的躯壳,缓解尴尬气氛这种小事压根儿不在话下。于是那小鬼干笑三声,东瞧西望,突然轻扯羚珏的衣袖,指向正堂,奶声奶气道,“姐姐!姐姐你看!那只老虎长得好奇怪呢,它好像长了鹿的角……咦?怎么还有鳞片?这是什么怪物嘛。”
两人闻言都投过去目光。正对着大门的墙上的确挂有一张走兽的画像,如小孩所言,这只走兽丑陋的很,乍一看是只老虎,然而有角似鹿,有蹄似马,眼似狮,尾似牛。殷朔本是捉到一件新鲜玩意儿满心想转移话题罢了,可细细打量起来,没成想竟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
“它不是老虎。”羚珏稳定心神,声音有种努力克制过的平静,“它叫,抹善。”

楼主 Duan铅  发布于 2016-11-19 21:46:00 +0800 CST  
【九】
一群灰椋警惕地偏转脑袋,扇动翅膀的声音惊扰了丛林的静谧。在它们刚刚栖息的那棵榆树下一阵窸窣,闪出敏捷而慌张的身影。那是一只健壮的雄鹿,四蹄踏碎落叶与枯枝,正向着丛林最深处狂奔。它的目光早已因着体力不支而愈发迷离,脚步踉跄,身上骇然几道被荆棘划破的深伤。随肌肉张弛而不断淌出的鲜血浸透暗黄色的毛发,死亡气息如影随形。
许是慌不择路,雄鹿竟莽撞逃出了自然丛林的掩护,身影融入刺眼的午后阳光。后悔已来不及,它晃了晃脑袋,原地焦躁地踏蹄。丛林外,湍急的河水阻断了它的逃亡之路,如它来与未来一样,永不停歇地向东流淌。
雄鹿迅速回头望了一眼,没做太多耽搁,就沿着河岸重新迈开酸痛沉重的四蹄,打算伺机返回密林中。
随着一声高亢的马嘶,雄鹿冲出丛林的缺口处跃起身披银色铠甲的黑武士,宛如一支镶银的玄铁追风弧箭,紧随那暗黄色背影,渐渐缩短与猎物的距离。猎人自背后抽出箭镞,拈弓搭箭,略微眯眼,面无表情。
“嗖!”
猎物哀嚎着跪倒在地,四蹄还在挣扎着,向当头烈日炙烤的渺茫前方颤颤巍巍地挪动。
猎人嘴角露出一抹淡笑,他灵活地翻身下马,颇为满意地拍拍黑武士的脑袋。那浑身漆黑的良驹垂下头,任主人爱抚。雄鹿终究体力不支,栽倒在地。猎人迎着烈日大步而去,掠过长约两丈的血迹,蹲下身察看双目圆瞪大张着嘴的雄鹿的伤势。猎物失血过多,身体微微发颤,一息尚存。
他抬手抚摸雄鹿的角,就像方才爱抚良驹一般,轻声道,“何必呢。”
灼热的阳光洒在一人一鹿一马身上,猎人注视着濒死的生灵,他愿意为死在自己手上的猎物哀悼,尽管他不会后悔,也不会感到丝毫自责。身后传来不急不慢的马蹄声,他没有回头去看那白衣白马,只问,“它还有救吗?”
白衣打量雄鹿的状况,答非所问,“你要杀它,又为何救它。”
这句话终了之时,雄鹿眼眸一暗,停止了呼吸。猎人皱起眉头,又缓缓舒展开,他在雄鹿清澈的眼里看见黑武士银制马掌。那家伙到死都在盯着害自己亡命的牲畜不放,它不甘心。
与灵气渐渐消失殆尽的雄鹿在烈日下炙烤很久,猎人才开口,竟难得的带了悔意,“因为,我和它一样。”
早已转头望向涌动着碎金的湍急河水的白衣闻言挑眉,“你在怨我?”
“这是它的命,怨不得别人。”猎人担了担衣袍上的尘土,站起身,黑武士喷着响鼻,“赏肃,若终有一日,玄武陷于水火,前有悬崖,后有追兵。你不出手相救,我也不会怨你。”
国主穹彻跨上黑马,吹声口哨。眨眼的工夫,隐匿在丛林中的侍卫队显身,垂首待命。
“好生安葬。”

楼主 Duan铅  发布于 2016-11-19 21:52:00 +0800 CST  
【十】
一黑一白两匹马并肩而行。那书生同胯下白马一样,没有铠甲护身,似乎只是来游山玩水的闲人,与身后二十四支满是戾气的铁骑格格不入。书生径自抄起手,看着穹彻道,“你不是一个认命的人。”
穹彻突然拽紧辔头,没理会书生,而是饶有兴趣地盯着左前方的茂密草丛。一队人马急急止步,国主大人可能发现新的猎物了。
“是啊,我不认命。若是认命的话,十年前我就该随父王与……”他眼神迷蒙,声音很轻,梦语似的。话说到一半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穹彻眨眼定神,突兀地问了句,“赏肃,你的伤好些了?”
“早就好了。大人尽管吩咐。”
“嗯,甚好。”穹彻满意地点点头,英俊的面容带了笑意,“那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
“看到那只兔子没?”穹彻指向方才盯着的那片草丛,层层叶片下露出一点白色。然后他把手中长弓扔给赏肃,“这次换你来杀它。只能用弓箭。”
最后一句话噙成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国主大人难得的放低威严,冲赏肃轻佻地挤眉弄眼,就像扔给好兄弟一把刀怂恿他去拦路抢亲一般。
“呃……”赏肃一时语塞,瞧着国主大人一脸看热闹的兴致,哭笑不得,“你明知道我不懂兵器,干嘛为难我?想找人比箭术,去找颢予麟啊。”
或者找东燃,只要你能请得动他。
“白虎少主嘛,以后有的是时间比武艺。你再不出手可就让那家伙跑了。”穹彻催促道,“准你三箭,射中算你赢,不中则败。快点!”
侍卫早就捧着一筒箭镞候在白马旁了。书生无奈地眨眨眼,抽出一支箭,端详着怎么搭在长弓上,动作虽也翩翩耐看,但在军旅之人眼中免不了笨拙。穹彻抚摸黑武士的毛发,盯着那书生困惑的表情,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终于,书生抬起长弓,边瞄准远处那抹白色小点边拉紧弓弦。不料一个脱手,箭镞滑下长弓,“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身后同样看热闹的铁骑都绷不住了,隐隐传来片片低笑。始作俑者则抚掌大笑,这位国主大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射箭能脱手的,“还有两箭。”
书生被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却见那白兔听闻响声要逃窜了去,便迅速拈弓搭箭连射两发。第二支用劲不足,中途插进土里,第三支倒是远,只不过没射中,插进了草丛里。
“不错不错,有进步……”穹彻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突然听见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方才还松松散散的队伍瞬间提高了警惕。
是虎啸。
果然,下一瞬,草丛里显出一只花斑猛虎的身影。那山大王估计正想追击白兔,不料被横空而来的箭镞射穿左耳。负伤的猛虎表情狰狞,目露凶光,张开血盆大口冲队伍咆哮。前排四名铁骑迅速抽出刀剑,翻身下马,护在黑白两马前面,步步靠近炸毛的山大王。
“且慢!”
侍卫四人闻令将欲止步,就感觉身边一阵疾风。再定睛时,却见白衣已在花斑猛虎身后,手中提着血迹斑斑的箭镞。
是国主准的第三箭。
那花斑猛虎抖了抖受伤的耳朵,半信半疑地回头望向白衣,迟疑片刻,便掉头冲入密林深处,没多久便了无声息。
“就这样?”穹彻惊讶道,“你做了什么?”
“我跟它说,它穴中的孩子已被苍鹰盯中,生死未卜。作为一个母亲,你觉得是报仇重要,还是保护孩子重要?”赏肃重跨上白马,语气虽是淡淡的,刺向国主的目光却带了锋芒。
“颜妃……”
“不必多说了!”黑武士突然快步向前,甩掉白马。赏肃抄起手,不再言语,没事儿人似的跟在国主身后。
将至王都虚州城门,穹彻低声道,“你输了。”
“哦,你想好惩罚了?”
“把缈儿捉回来,这丫头跑出去太久了。”

楼主 Duan铅  发布于 2016-12-05 18:21:00 +0800 CST  
嗯,坟贴@墨与长安不过这篇文我真的有好好写哦

楼主 Duan铅  发布于 2016-12-18 21:27:00 +0800 CST  
@柒染灵会长期艾特哟

楼主 Duan铅  发布于 2016-12-19 07:12:00 +0800 CST  
【十一】
“抹善?”小孩向不远处大门口送客的姑娘挥手,蹦跶着拐过街角,直到确定身后再无视线追随,他才低声嘀咕一句。
颢予麟牵着蹑影,低头瞧见小孩沉思相,便随口问道,“你是说我们刚才在书房见到的画像?”
“它可不只是一幅画。”小孩一本正经道,“你也瞧见了,劫提棋馆招揽角州文人雅士,达官显贵才够格称为常客,更不用说座上宾。这样一幅画像正正摆在关虎口,你不觉得用‘供奉’一词更恰当吗?”
颢予麟皱眉片刻,摇头道,“如果劫提棋馆将其视为守护神来供奉,那不可能把它的模样画得那般怪异,完全不符合民间烧香祈福的心理……抹善简直是四种动物拼接起来的臆造体,谁愿意天天面对着那诡异的丑家伙虔诚地拜上一拜呢?你愿意吗?”
小孩闻言吓一哆嗦,冲着年轻人就飞起一脚,还嚷嚷着“你乱说什么”。年轻人闪身躲过,挑眉笑道,“你还真当真了?”
而那小鬼离他远远的,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向着四面八方深鞠躬,也不知道拜了几次,便拜边念叨着“抹善大哥您瞧仔细了刚刚是那蠢货念您的不好可跟我没关系我压根儿就不认识他……”
天空依旧澄澈湛蓝,没有飞来一片云彩遮挡毒辣的骄阳,颢予麟抄手斜睨那小鬼屁股着火了似的上蹿下跳,等了很久也没见到所谓的抹善大哥,也没等到神谴或是阴风大作。
“走了,我们还有要紧事。”颢予麟不愿搭理他,牵着蹑影转身就走。走出去几步,身后没有如期响起脚步声。回头,却见殷朔垂着头站在刺眼的阳光下,正盯着自己的影子出神。
“你……”
“我见过。”小孩突然抬头,目光如炬。
“什么?”
“那个叫抹善的家伙,我见过。”
颢予麟见他又陷入沉思,便不再出声打扰。一大一小一马在阳光下暴晒很久,小孩才“啊”的一声打破安静。他忙不迭从腰间卸下一块白玉小件,细细端详,惊呼道,“是它!你看!”
年轻人接过也是一阵细瞧,认证后满脸惊讶。
“东燃……”

楼主 Duan铅  发布于 2017-01-14 21:22:00 +0800 CST  
久等啦小可爱们@馨的飞翔@柒染灵@墨与长安

楼主 Duan铅  发布于 2017-01-14 21:22:00 +0800 CST  
【十二】
目送“故人的朋友”消失在街角,羚珏挂着微笑的面容瞬间冷掉,扭头面无表情道,“人都走了,还不出来?”
静了一会儿,躲藏在台阶暗角的姑娘跳出来,轻咳一声后,笑得还是有些尴尬,“是羚珏啊,好巧好巧在这遇见你了。可我还有吃要赶就不在你家路了……”
她没跑出去几步就被羚珏揪住后衣领。“急什么?你瞧你,急得说都不会话了。”
“哈哈哈,”姑娘眯起桃花眼苦笑三声,终于耷拉起脑袋,“不好笑。”
羚珏拽着她就往棋馆大门迈步,身后的姑娘哀声连连,最后直接挣脱她的手。“别别别, 羚大小姐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呀,我要跟丢他们啦!”
“跟丢?你还是先考虑一下自己吧。”羚珏自袖中摸出一封信,在姑娘的桃花眼前晃晃。信封上印着黑色的巨龟和缠绕在它身上的毒蛇,那毒蛇吐着信子亮出尖牙,巨龟不甘其下扭头怒目正对。姑娘突然脑袋一片空白,默默地双手举过头顶。
“萤大小姐,你真够可以!”羚珏抱臂在屋中踱来踱去,越瞧自家闺蜜越不顺眼,又一次狠戳她的脑门。
“哎呀,羚珏,你就别生气啦,我保证下次闹事不用你的名字好不啦?”萤缈揉揉脑门,好声劝着,毕竟这件事错在她,任闺蜜怎么发火都在理,“而且我确实把所有盘缠都花光啦,那鬼老板还非要我交房钱,你是没见到他那刻薄的样儿……”
“人家开客栈的不收你房钱收谁啊?没钱你怎么不露宿街头啊?敢出来闯还怕睡不到床啊!要不你直接顶着我的名字半路打劫好啦!还愁什么没有盘缠!”
萤缈眼前一亮,“对哇!不愧是羚珏想出来的办法!”
羚珏扶额长叹。
“好啦好啦,消消气。”萤缈把闺蜜拽到桌边坐下,指了指那封信,万般委屈道,“说了什么?”
羚珏斜她一眼,“自己不会看?”
萤缈心里咯噔一声,盯着玄武的图腾好一会儿,小小声问道,“严重吗?”
自家闺蜜眯了眯眼,同样小小声回道,“很严重。”
“能有多严重哈哈哈,”桃花眼姑娘故作轻松地笑笑,“顶多是喊我回去嘛!我回去就是了!我哥他……”
“何止是回去,是发配充军。”
萤缈脸瞬间变黑,咬牙切齿地补上后一句,“他大爷的敢阴我。”
羚珏双手托腮望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闺蜜,淡淡道,“这么说你哥真的好么?”
这回轮到萤缈跳脚了,抱臂在屋中踱来踱去,“怎么不好!我不就是翘家跑出来玩了几天嘛!就被他发配充军啦他至于的吗他至于的吗!”
“他不至于他不至于。”羚珏也将她一把捉到桌边坐下,笑得神秘兮兮,“落款不是玄武国主。”
萤缈一愣,“还能有谁?”
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闺蜜偏头想了想,“是个很陌生的名字,好像是叫……赏……”
“我靠!赏大爷!”萤大小姐再次跳了起来,面容石化在震惊的那一刹。羚珏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拆信确认一遍,“赏肃。”
而自家闺蜜已经开始抓脸揪头发了,在羚珏闺房抓狂了几个来回,又瘫坐到闺蜜身边,趴倒在桌上,“完了完了完了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羚珏瞪着眼睛不懂萤缈唱的哪一出,“你不用说三遍吧……”
“羚珏,”萤缈没有抬头,甚至肩膀微微颤抖,“你要还当我是朋友,就赞助我点儿盘缠,青山绿水,后会有期,我们有缘天涯见。”
“跑哪去啊你。我昨天收到这封信,今天你和你的‘未婚夫’就到了我家。他们不仅知道你会来劫提棋馆,连具体时间都把握到位。还天涯咧,你跑哪去能不被捉到?”羚珏摊了摊手,“安啦安啦,你可是玄武国主最宝贝的亲妹妹,就算被发配充军也得跟着一票随从嘘寒问暖的,怕什么。”
萤缈缓缓摇头,“我担心的不是问题本身,发配充军这种小事又不是第一次了,能吓到我萤大小姐?”羚珏瞧着她一脸老成的样子噗嗤笑出声,萤缈就当没听见,继续忧国忧民般沉着嗓子装老成,“重点在颁布命令的人是赏大爷……唉!你懂我现在的心情么?”
“不懂。”
“就像你去酒家要一壶烧刀子,小二满脸陪笑的跟你说不好意思客官我家没有那么烈的酒只有炸弹二锅头您要不要尝尝鲜儿。”经过前一刻钟的浮夸表演,萤缈的表情已经跟不上台词的发展,她木着一张脸,斟茶像喝烧刀子一般干了个精光。
羚珏眨眨眼,用尽了脑细胞去解释同萤缈一般不靠谱儿的比喻,“你的意思是……虽然这个赏肃没有玄武国主位高权重,但在玄武的王公贵胄中说话很有分量。而你如今被发配充军是他的旨意,所以连你哥哥都救不了你,对吗?”
“不,我是说现在我只想要一壶炸弹二锅头送我上路。”

楼主 Duan铅  发布于 2017-01-14 21:39:00 +0800 CST  
【十三】
吵闹间已经过了午饭的时辰,两人都有些倦了。萤缈守着一壶龙井自斟自饮自行续水,胡乱吐槽过后,她总算能静下来思考对策。
上一次被发配充军时,她还是个六岁的小娃娃,随玄武少主着便装去白虎昴都闲逛。小孩子第一次去气候适宜的白虎,见到了各种千姿百态的花和讨喜的小玩意儿,心里觉得新鲜得很,就在大队人马预定返程的前一天晚上偷偷跑掉了。玄武的便衣侍卫把昴都翻了个底儿掉,才在三天后逮到了大小姐。国主大人一气之下罚她去军营中体验生活,想教育她做人要守规矩,没成想女儿在军营中吃的蛮开,还学了几招三脚猫功夫。
这些都是王宫中上到贵族下到奴仆有所耳闻的事。而在当事人看来,那都不算什么壮举,她认为的壮举,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一堵高墙后看见一个正在练武的男孩子。后来她跟哥哥手脚并用地描述那个孩子的相貌和高墙里外的景致,才知道那个人是白虎的小少主。
看着萤缈陷入沉思,羚珏默默给她在脑后辫根独辫,用浅粉色的丝带系住发尾,又打个蝴蝶结。丝带和萤缈鹅黄色的裙裳很搭,羚珏抱臂审视半天后打个响指,“行啦!你可以跟来捉你回去的人卖萌啦!”
萤缈苦笑一下,“谢谢你羚珏。”
“你觉着他什么时候来?”
“他应该等很久了。”萤缈深吸一口气,拎包袱迈出大门。劫提棋馆斜对着的路口,也就是颢予麟和殷朔消失那方,一抹白色抄手而立。

楼主 Duan铅  发布于 2017-02-14 19:10:00 +0800 CST  
晚好晚好@馨的飞翔@墨与长安@柒染灵

楼主 Duan铅  发布于 2017-02-14 19:13:00 +0800 CST  
扪心而问,萤缈并不是一点都不想见到他。出来混几天,她才明白抛开王族身份后的日子多么艰难。一路而来,她遇见过匪徒,被骗过银两,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她也想家。正如羚珏所言,出来混不能怕没有床睡,可在家好吃好喝有床睡的生活她又嫌太清闲。
这些天受过的委屈如决堤之水冲垮了她的意志,垂头走到白衣面前,萤缈鼻子一酸,抱住他不肯松手。趴在门口观望的羚珏目瞪口呆,这画风是要打亲情牌么……
姑娘哭得很凶,鼻涕眼泪蹭赏肃一身。赏肃体会到她的心情,什么责备的话调侃的话都没说,他什么都没有说,将她拥入怀中。
她到底是个孩子。
又一会儿,萤缈揉揉眼睛,抽抽搭搭道,“赏大爷,我知道错了,您带我回去吧。”
赏肃被她可怜兮兮的样子逗笑了,“大人交给我的任务还没完成,我怎么能回去?”
这话听起来不对劲啊。萤缈愣愣地问,“您不是来抓我回去么?”
“我不是把你发配充军了么?”
“是这样没错……”萤缈细想片刻,突然满血复活,“所以我能跟您一起耍……啊不是……一起出任务么?!”
赏肃学她的话,“是这样没错。”
“没毛病!哈哈哈没毛病!”萤缈得意忘形地狂笑起来,心里盘算着自己真是赚到了,能在外耍一阵子,又有史上最靠谱的保镖护着,从此住店要住五星级的,下馆子要点最贵的菜,还要包下所有成衣店最漂亮的裙裳……
沉浸在私人小剧场里傻笑半天,她终于意识到个问题,“您接的啥任务?”
赏肃轻笑道,“打探白虎少主的行踪。”
果然不出他所料,萤大小姐拽着他的袖子大步向前,“快快快他们人我都给跟丢了。”

楼主 Duan铅  发布于 2017-02-14 20:51:00 +0800 CST  
【十四】
酉时,天雷滚滚,雨落倾盆。
层层雨幕中划过一道白色闪电,速若疾风,正向着山谷入口处狂奔。密集的雨点穿透两侧陡立山峦之间空隙砸向谷底,马蹄声融进瓢泼雨声中在谷内回响。
突然又掺进了嘈杂的争吵声。
蹑影仰天长嘶,甩甩头颅抖掉挡住视线的水珠。身披黑色斗篷的年轻人微挑斗笠,目光清冷。挡住他的去路的是十二骑,以及他们围绕的马车。小孩从黑色斗篷中探出脑袋,打量片刻后说:“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快走吧。”
年轻人点头,却明显放慢了步速。路过人墙时,两个捕快按住车夫模样的人的肩膀。那车夫抵抗无力,一个踉跄跪倒在泥泞的官道上。“你大爷的……咳咳……放开老子!”
着黑衣配长刀的捕头下马,抠住车夫的下巴,厉声问道:“说!你和他是不是一伙的!你以为杀人灭口就能将这份案子不了了之么?”
车夫也戴着斗笠,年轻人侧目时没能看清他的脸,“放屁!人不是我杀的!”
捕头挥手指向马车旁的尸体,喝道,“这个人是衙门通缉的重犯!他死在你车旁边,如果你不是凶手,那是谁!”
车夫又猛烈地咳嗽几声,年轻人扫到他吐出一口鲜血,勒住缰绳。周围的几名捕快都注意到了黑披风与白马,其中一个凶神恶煞地晃晃佩刀,“衙门办案,闲人退散!”
此话刚歇,车夫便运足底气大骂道,“去你大爷的!是那人挡老子的路求老子救他!他是被一猛兽咬死的!你丫不会验尸啊?!“
捕头没有注意那旁观者,向身边的手下使个眼色。那捕快察看几步外的尸体,回报道,“尸体并无丝毫撕咬的伤口。”
捕头冷笑一声,负手而立,“那你倒是说说,这猛兽长了哪般模样?”
车夫沉默片刻,声音变弱许多,“很难形容。”
“是长了翅膀的老虎还是长个狗头的人?”捕头揶揄道,捕快们笑作一团。
“智障!”车夫气得咬牙切齿,别过头不再盯着那张冷面孔。转目之际,他扫到冒着大雨围观的黑斗篷,正对上探头出来的小孩视线,他惊喜道,“东燃!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收拾这帮杂碎!”
马背上的两人同时愣了一下,小孩局促地拽拽年轻人袖子,小声问道,“这谁啊?”
年轻人也正盯着跪倒在地的车夫心中犯嘀咕,一脸茫然。随后,他解下黑色斗篷,将小孩盖个严实,下马穿过人墙。“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捕头从头到脚扫视他一通,冷哼道,“你是谁?”
年轻人递过玄铁令牌,又问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几番眨眼的工夫,年轻人将捕头带到了三丈外空地处,捕头捧着玄铁令牌,手微微颤抖。
“我是白虎少主,颢予麟。”年轻人压低嗓音,“现在你们追捕的犯人死无对证,你没证据说明那车夫是犯人同伙。并且只要车夫不承认,单靠犯人死在马车边不足以将其定罪。依照角州的律法,我说的没错吧?”
捕头垂首应了个“是”字。
“人我先带走,容我盘问一段日子。若是他真负命案在身,我会把他带回衙门受审。”年轻人见捕头面露难色,拍拍他的肩膀,“你拿着玄铁令牌回去交差,待真相水落石出后,我会亲自登门拜访。”

楼主 Duan铅  发布于 2017-02-17 11:03:00 +0800 CST  
@墨与长安@馨的飞翔

楼主 Duan铅  发布于 2017-02-17 11:04:00 +0800 CST  
雨势渐小。马蹄声渐微不可闻。
那车夫早就爬起身,不屑地冲着捕快们的背影啐一口。小孩先是松一口气,却扫到车夫投来的目光,不由得又将心高高悬起。殷少爷哪经历过这般啊?他有生以来的二十一年里还从没有过如此颠沛流离的日子,先是跟个小屁孩交换灵魂,又是在空语坊差点被人抹了脖子,再是没一众随从嘘寒问暖,跟一个很不会照顾人的朋友跋山涉水从天赤九间之南杀到之东……眼下又碰到那小神兽,也就是他这具身体的本主,不知何方神圣的熟人。他只觉心累。
其实颢予麟也不是不会照顾人,毕竟是一国少主嘛,总不能跟个保姆似的全职带孩子。况且,颢予麟还比殷朔小一岁咧。
殷朔正心乱如麻的时候,颢予麟走到车夫身旁,“你没事吧?”
“我没事。哼!别让老子再看见他们!”车夫轻蔑一笑,“上车!天黑之前咱得找个住处。”
他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颢予麟没有犹豫就示意小孩下马上车,一来他向衙门承诺要弄清事情原委,二来这车夫似乎和东燃交情不浅,他倒是好奇。马车轰隆隆启动,蹑影紧随其后。
车厢比外面看上去宽敞很多,小孩扯住颢予麟的袖子,压低声音说:“这人一看就不是善茬儿!怎么办!会不会给他看穿了!”
颢予麟也只得耸耸肩,“先别慌,见招拆……”
“招”字还没出口,两人惊讶地发现那车夫也掀帘钻进车厢,而此时马车还在颠簸前进。
“我脸上有花么?”车夫受不了两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戏谑地问道。其实他戴的斗笠几乎把脸全遮住了,这俩人怎可能看出什么花。他点亮一角的灯台,其余的三角竟随其腾跃烛火。车厢顿时变得明亮。
“他竟然拿手指点着了火。”小孩小小声跟年轻人耳语一句,他看得清楚,那车夫确是徒手。
车夫好像听到了他的话,扭过头奇怪地看着他,“东燃,你吃错东西了么?”他随手摘下斗笠,火红色长发随这一动作倾泻而下。

楼主 Duan铅  发布于 2017-03-08 21:34:00 +0800 CST  
@墨与长安@馨的飞翔

楼主 Duan铅  发布于 2017-03-08 21:34:00 +0800 CST  
呵,马上要到一周年了。去年也是清明的时候,开始了天赤九间的故事。很开心,有这一大群家伙们的陪伴。阿墨,我突然想到了夏达,清明节是达叔的生日。她是个心里装有一个很大很大的世界,即使坐在喧闹的人群中也能安静地微微笑着的人,我想像她一样的,充实又坚强着。@墨与长安

楼主 Duan铅  发布于 2017-04-01 17:51:00 +0800 CST  
【十五】
无人驾驶的马车疾驰着穿过峡谷。车里一时安静地有些过分。
殷朔木木地盯着车夫的脸,心里安叹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人。他要是个姑娘,殷朔一定要请她喝上几坛,或是亲自给她画副肖像……还是画像靠谱儿点,谁家倾国倾城的姑娘愿意跟一大老爷们儿喝得烂醉相谈甚欢的?
毫无征兆的,车夫嗤笑一声,向一旁歪斜,懒洋洋地眯起眼睛打量白衣男子,“你是白虎的人?”
“是。”
“呵。估计不会是个王,这么年轻。”车夫活动右手手腕,腕子僵了很久似的,“我听说东燃庇护白虎的事了,真是个大事情。倒不知道青龙……哎,我怎么关心起这档子事儿了。”
颢予麟问道,“你听谁说的?”
车夫笑道“是你的死对头,玄武那边的人。”
“哦?那我更要问问是哪位角儿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刚刚是我救了你的命。”
车夫顿了片刻,摆摆手,“是了,做人要知恩图报。”他略略坐正,眸子仍是玩世不恭似的半眯着,“他是玄武国主的亲卫,名叫赏肃。”
颢予麟立时惊讶万分,“怎会是他?他怎会是玄武的人。”
车夫打量着他的神色,“看来你们打过照面了。”

楼主 Duan铅  发布于 2017-04-01 18:44:00 +0800 CST  
@墨与长安

楼主 Duan铅  发布于 2017-04-01 18:47:00 +0800 CST  
【十六】
朱雀今日独得雨神饶恕。
灼热明媚的阳光从树枝的间隙倾泻下来,落在一个小小的身影上,月白色的裙裳布满跳动的亮斑。筱沫蜷缩身子蹲在槐树粗大的树干上,双手绞着裙裳粉红色的丝带,百无聊赖地望着一臂远处叽叽喳喳的灰喜鹊,偶尔把目光移到阁楼的窗口,那个人依旧懒懒洋洋地斜倚着锦榻,背对着她。他和她许久一动不动。
似乎是睡着了?
筱沫歪歪脑袋。
若不是追踪的这位爷是个拿丝竹当饭吃的主儿,筱沫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来空语坊。她藏身在后院,能看到三三两两路过的琴师姑娘。个个儿如花似玉,都是美的,又美的各有千秋。筱沫遇见过好几位为之失神的美人儿,回过神来后,她会情不自禁地整理自己的双丫髻。没有铜镜的映照,可她认为自己弄好了,像是个清新脱俗的小美人儿了,便对着灰喜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笑容比阳光还耀眼。
突然,坊内飘出来的丝竹声止住了,人声愈来愈嘈杂,不时伴随着兴奋的欢呼。连窗口浅寐的男子也给吵醒了,满是不情愿地翻个身,俊朗的面容曝在阳光下。筱沫吓了一跳,忙不迭跃进旁边的灌木丛中。男子微眯凤眼,窗外槐树的树干还在弹动。
他轻轻叹息一声。
却如融入沧浪的一粟般,被如潮般的叫好声和乍起的琴瑟吞了个干净。
想来是那位刚出道就红得发紫的凉蔻姑娘了。凉蔻是空语坊的老牌,琴师凉何的第三代弟子,师从昨日头牌凉司。小姑娘不仅生得美,还得一双巧手,小小年纪便琴艺了得。不久前,凉蔻凭一曲《满芒至夏》俘获一大批公子才俊的爱慕,成了星州街头巷尾啧啧热议的后起之秀。
这般完美精致的人儿自是讨喜的。但男子起身略略整理衣袍的褶皱,他今日,定要挑出这小姑娘的不是。

楼主 Duan铅  发布于 2017-04-09 19:43:00 +0800 CST  

楼主:Duan铅

字数:23235

发表时间:2016-04-04 07:3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15 23:00:5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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