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散场之后，天明被高渐离带走。
盖聂让端木蓉先回酒店休息，自己跟着卫庄在稍显偏僻的马路上散酒。卫庄被叶敬灌了不少黄汤，头疼，想来出去吹吹风确实不错。
端木蓉站在后面眯眼看着姿态闲适的两个人肩并着肩，卫庄一只手抄在裤兜里，慢条斯理地跟盖聂说话，距离得远了，声音渐渐模糊，端木蓉最后听到一句“这几天上午没你的戏，正好抽空去医院做牵引……”，然后没了声息，她仰了仰头，上车，再不看那两个人。
次日依言去医院做牵引，卫庄闲着无事也要跟去。这种疗养型的治疗是循序渐进的，效果不可能立竿见影，眼看一直没起色，卫庄火了：“你怎么回事？他在家疼得受不了。”
主治医生的两条眉毛直打结，没搭理卫庄，只是耐心地一再劝盖聂放轻松。
盖聂沉默着瞅了卫庄两眼，转正了脑袋继续配合医生。
好不容易结束这一番折腾，盖聂起身穿衣，离开的时候，那个主治医生微红着脸拦住盖聂，踌躇着说：“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老婆和女儿都很喜欢你。”
盖聂扫了眼已经先行出门的卫庄，应承着接过对方递来的钢笔，在本子上龙飞凤舞地签下大名，随意问道：“女儿多大了？”
年轻的医生笑道：“九岁。”
盖聂点点头，合上本子连同钢笔一起交还给对方，说了声谢谢就出去了。
到停车场的时候，卫庄果然已经等在那里，正在打电话，盖聂看他脸色很不好的样子，顿一顿，停下步伐，等对方结束了这通电话才走过去。
卫庄抽出根烟衔在嘴边，对盖聂道：“老头子的电话，问他什么事也不说，非让我明早回去一趟。”
盖聂仰头看了看不错的天气，嘴里轻松应着：“那你回去吧，这里也没你什么事。”
“我已经叫人去定明早的机票，晚饭之前就回来。”想了想，加一句，“最迟后天。”
盖聂收回视线点点头，主动拿过卫庄手里的车钥匙，率先钻进驾驶舱，发动车子，等卫庄坐进了副驾驶才嘱咐：“究竟找你什么事还不知道呢，你看着办吧，不用太赶。”
卫庄系上安全带，沉默了片刻：“我这两天不在……”
盖聂缓缓踩下加速踏板，注意着路况，也没看他：“什么？”
卫庄气定神闲：“离弄玉远一点。”
盖聂：“……”
“她现在身边的关系圈很复杂。”
盖聂调转视线看向卫庄，有点困扰。
卫庄理所应当道：“而且我不喜欢她。”
这一点盖聂倒是知道，早在鬼谷求学时期，卫庄就把这一点发挥得淋漓尽致，看到他跟别人讲话都会不舒服，不停地闹。
盖聂并没有把卫庄的话奉为圣旨，但他也确实没有要跟弄玉深交的打算，只是在片场他跟弄玉有对手戏，这就没办法了。
不过跟弄玉的对手戏还在后面，目前跟他有对手戏的是田蜜。
盖聂跟田蜜也算是老熟人了，以前在真人秀上合作过，酒会上也不止一次照面。
只是真正一起拍戏倒是头一回。
当时的情况确实很尴尬，他跟田密这对戏里的“前情人”正在道具床上拍吻戏，这么一个大制作，道具肯定走心，这张床的质量应该很好才对，不想吻戏拍到一半，床榻了！
出于绅士风度，盖聂原本揽住田蜜的手没有放开，并选了一个不让对方受伤的姿势倒下去——
当了两天空中飞人的卫庄冲冲赶回片场，一踏进门，就看到这么一副激情澎湃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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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之前片场一团混乱，盖聂都来不及跟卫庄打招呼，现下已经率先结束当天拍摄的盖聂正洗好澡坐在床中央擦头发，看到卫庄举着托盘进来，便随口问一句。
卫庄冷笑：“回来打搅你好事了？”
盖聂闭嘴不言，知道此刻自己还是不要捋虎须比较好，他盘腿坐在床上，一边擦头发一边注意着卫庄那边的状况，只见卫庄在桌上放下托盘后走过来，居高临下望着他，神情不悦，皱着眉头斜眼睨人，掀唇冷漠道：“从我床上滚下去。”
盖聂深知算账时间到了，卫庄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左右躲不过，还是安抚一下吧，盖聂这么想着，便伸手拉住卫庄一施力，对方顺势倒了下去。
“跟那个婊子拍吻戏过瘾吗？”卫庄压在他身上，冷冷问。
盖聂掐住对方的下巴左右晃，教育他：“别这么说一个女孩子。”
“睡遍娱乐圈的女人也值得你替她说话？”一双浅色眼眸满含讥诮。盖聂知道他生气了：“谣言而已，何必信它。”
“是不是谣言你不知道？”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我们只要——”
“闭嘴！”卫庄用力打掉他的手，一只手猛地插进盖聂后脑勺的缝隙并抓住他的头发往上顶，因为这个姿势，两人几乎鼻尖抵着鼻尖。
他喜欢盖聂的品行高洁，又厌恶他的高洁，视线在盖聂的嘴唇上打量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嫌恶地松开手坐起身：“去刷牙！”
“我去洗我去洗，你别生气。”他还记得上回赢政亲了他后卫庄的反应。
等盖聂刷完牙出来，看到卫庄手里拿着几张纸正靠在床头反复查看。
“还在看剧本？”
“托盘里是给你热的牛奶，现在温度刚刚好，快喝。”顿了顿，这才道，“接吻都这样了，拍个床戏还不得把房子给震塌了。”言下之意是要给他改戏，见盖聂依言喝光了一杯牛奶，又道，“去，给我倒杯水。”
在一会儿去倒杯水一会儿水烫了一会儿水凉了如此这般精神折磨了盖聂一阵后，卫庄总算气消且恢复正常，两人熄了灯面对面躺下，轻轻接吻。
大好青年欲望强盛，可是盖聂动不动头痛的毛病还没好，另一个只好忍着，也只能忍着，还好，卫庄自制力还算不错，这点忍耐力还是有的，虽然禽兽起来的时候真的很禽兽。
“首长找你干什么？”盖聂退开一点点，在黑暗里轻声问。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看这意思还跟盖聂有关系了！
盖聂沉默下来。
卫庄摸摸他的头，轻声哄着：“睡吧。”

38.
“小跖！滚出来！”白凤打开公寓大门之后，来回绕着转三圈，眉头越拧越紧。给他钥匙他不要，非要撬他家的门，这臭习惯是真看不顺眼，为了这事儿都不知道骂他多少回了。
白凤是典型的男身女相，性格又很Man，发脾气骂人的样子都是很好看的，小跖探出半个身子笑眯眯地望着他，一扬手抛出去个东西：“送个礼物给你！”
白凤打开盒子问：“什么玩意儿？”
小跖一脸嫌弃状：“戒指呀！傻了？戒指不认识？”
“我知道是戒指，操，送这个是什么意思，要送也是我送你吧！”
“因为我是你男朋友！”小跖摊手。
“找死！想造反了是吧？”伸手一把将对方抓过来扒了个干净就是好一番折腾。
等俩人把一身的精力都使得差不多了，小跖趴在那里调匀了呼吸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流沙的那个服装室，你能不能带我去逛两圈？”
一听这口气就知道准没好事！白凤两手垫在脑后躺在小跖身边，瞥他一眼儿，摇头：“不能。”
小跖一巴掌拍上白凤胸口：“别啊，我就借套衣服。”
“墨门没有？没有你找燕丹要去。”
“找天皇老子都不管用，那套衣服是限量版，国内总共只有三套，一套被哪个富二代私藏了操！一套在秦汉，最后一套在流沙，我知道流沙的服装室是你在打理，外人进不去，你给我开个后门呗！”最后一句说得特别得谄媚。
“不开。”白凤白他一眼，“看你一眼就头疼，下回再撬门，我非操得你嗷嗷直叫唤。”
“行行行你想怎么操就怎么操，衣服借我就成。”
“有点节操行不行！”白凤不知道怎么就被逗笑了，伸手弹他一脑门儿而后又撸他的头毛，“你借衣服干嘛？”
“小高半个月之后要去国外走个红毯。”
“操。”白凤骂，“敢情献身给我是为了外面的姘头。”
“姘你个头，小高是兄弟。主要是我真的为这次的红毯准备很久了，看来看去觉得还是你那边的那套衣服最配他！”
白凤继续顺着小跖后脑勺的毛：“明天带你去。”
小跖一个翻身趴到白凤身上，笑嘻嘻地自床头柜抽了一根烟出来塞进白凤嘴里：“今天不行？”
白凤不抽烟，将嘴里的烟拿开并瞄准了烟灰缸一扔：“不行，今天没空，等会儿还要给卫庄送衣服。起开，我去洗澡。”
小跖撇嘴表示他不相信：“他那么有手段还用跟你借衣服？”
“他是拿，不是借。你不懂，流沙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简单。”
盖聂当天下午请半天假回S城参加一个品牌的年度盛典，刚弄好头发，白凤就把几套热乎乎的新款服装送到了他手里，卫庄从中挑出一套让他换上。
临进场前，盖聂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他犹豫了一下，划开并接听。
——“是我。”
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熟悉又陌生，盖聂愣了一愣，下意识往旁边站了站，离得卫庄远了些：“你好。”
“他在你身边吗？”对方问，指的自然是卫庄。
盖聂低头避开了卫庄投过来的视线，表情漫不经心语气不卑不亢地应着：“是。”
“看来不用自我介绍了，显然你已经听出来我是谁。”
盖聂：“是。”
女人问：“你在哪里拍戏？我和他爸爸准备去看看你。”
盖聂轻咳一声，答道：“您不用过来，我去拜访你们。”他不是不知道对方这只是客气话。所以女人也不推辞，直接问：“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盖聂：“明天上午就有空。”
“好，那就明天，我们等你。”女人顿了顿，嘱咐，“不要跟他说。”
“我明白。”
任凭盖聂怎么想都不会想到，卫庄的养父母找他竟是为了孩子的事情。
对，就是卫庄子嗣的问题。
他们阻止不了卫庄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使尽了各种手段都没有将卫庄掰直，更没有将他俩分开，反而让卫庄与他们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他们真的已经没有办法，只能放弃。
卫庄想要跟盖聂在一起，好，可以，他们松嘴同意，但前提是，卫庄必须给他们一个孩子。
必须是卫庄自己的孩子。
前些日子他们郑重其事地将卫庄招回家，谈的就是这事，没想到他们都让步至此了，卫庄还是那么不通情理，当场就毫无转圜余地地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盖聂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静静地听他们把话说完，内心有疑问，他不明白卫首长的这个要求有什么意义，因为无论卫庄是跑去生一个还是领养一个孩子回来，那孩子都不会是卫首长的亲孙子。
卫首长突然在对面冷笑一声：“我没有告诉过他，但这么多年，他应该已经知道了。”
盖聂有听没有懂，他想问问对方这话什么意思，在接触到卫母冷漠的视线之后，想想又作罢，他其实一点也不想搅进卫庄那关系复杂的家庭中去，对方想说他不阻拦，不想说就更好。
“没事就劝他多回来住两晚，这里到底是他家。”一向威仪的卫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然堪堪显出一种难得的老态来，“我们也没有亏待过他，他怎么跟我们就这么生分！小时候揍了几顿，还记恨上了，我养他这么大怎么就记不住？光记那点不好的了。”
听到最后，盖聂心口隐隐有一股火气在升腾，他低声问：“那些虐待，只是您口中的区区揍几下？”
卫首长声色俱厉地瞪他一眼：“你激动什么？他是我儿子，揍几下怎么了？男孩子要那么身娇肉贵的做什么！”
盖聂抿唇，不说话了。说什么呢？再怎么争执也不过是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那几个陈词滥调，何况卫庄也不需要他来出头，左右这个人已经揍不动卫庄。
“我知道了。”盖聂说，算是答应了今天谈话的主题。
卫母在旁边插嘴：“别光你知道，你还得劝。”
盖聂从善如流：“我会劝他的。”
卫首长点点头，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39.
因为前面请了一天假，为了赶进度，盖聂必须把两天的戏压在一天内把它全拍完。
刚从威亚上被放下来，端木蓉就凑过去给他递水，补妆，一刻不歇。
“累吗？”端木蓉拿着化妆棉在他脸上吸汗，低头看他问。
“还可以。”其实累不是关键，盖聂还有点心不在焉，虽然他的心不在焉别人丝毫看不出。
可是卫庄多敏锐一个人，只小半天工夫就看出盖聂那么点点的不对劲来。他双手环胸站在线外，一双沉沉的鹰眸带着探索，锐利地打量着不远处的男人。
卫庄粗略回忆了一下，很快分析出盖聂的不对劲是从前晚的那通电话开始。
卫庄管盖聂管得很严，尤其私生活那一块。他管得严不是因为对盖聂不放心，只是下意识的行为罢了，可就算如此，也不会成天疑神疑鬼去翻对方手机，也就对那天的那通来电的对象和内容无从所知。
是什么人，又是什么事，能让向来八风不动的盖聂一反常态！
卫庄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盖聂，忍住好奇没有打断逍遥子那个老头。
逍遥子可不比外面那些个菜鸟脓包，他有能力有实力，别的不说，这两年大红的东皇的双台柱花影和涟衣，就是因为他分别导的武侠剧《大漠孤烟》和警匪剧《双重效应》而前后在国际上捧到了影后奖，从而奠定了他俩在娱乐圈翘楚的地位。
一个好的导演，不仅要拿得出好的作品，更会从中磨砺出好演员，逍遥子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傲，他有资本；他严厉，他有原因。平日里温文尔雅到极致，一开工就变得极其变态，严谨刻薄，脾气古怪，说一不二，惹毛他换了盖聂这个主角也是有可能的，虽然看他那样子应该还挺满意盖聂的表现。
喊逍遥子老头，倒不是因为他年纪大，是因为他在圈里辈分高，头发眉毛是灰白色，又蓄着胡子，其实不过是个中年人，面貌很正，有着成熟男人的坚毅。重要的是，他有本事，别说盖聂这种大咖，就是再不懂行的门外汉也能在短时间内硬是被他生生往死里磨砺出三分演技。
当然，免不了有意外的。
比如那个被投资商强行塞进来的田蜜。
田蜜这个女人，美则美矣，智商高情商更高，就是私下风评不好。
不过娱乐圈里，这都见怪不怪了。
眼下，田蜜正在死命勾搭逍遥子。
逍遥子多规矩一个人，端坐在那儿，面色不改，带着忍耐，明显是不喜欢这种走捷径的女人，无奈投资商硬塞进剧组，他只能忍耐，忍耐的不仅是她的骚扰，还有那不堪忍受的演技。
卫庄摸摸下巴，又把注意力转回盖聂身上。
中午吃盒饭，菜色还挺丰盛。
找了借口支走端木蓉，保姆车里只剩他们两个，卫庄总算逮着机会质问盖聂。
盖聂平时吃饭很慢，甚至可以用好看来形容，但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赶戏的缘故导致饿了还是时间不够，他难得吃得有点急，塞了满满一大口，每一口都很急。
卫庄端着盒饭打断他，叫他名字。盖聂身上还穿着繁琐的戏服，屈着长腿坐在那儿，鼓着腮帮抬脸，也许是真的饿了，表情很无辜，卫庄见状抿了抿唇，冲他一扬下巴，示意他先吃，吃完再说。
等盖聂真的吃完饭漱完口之后，才慢吞吞地问：“你今天有心事？”
盖聂靠着座椅休息的身体一怔，“没有。”
“前天打电话给你的是谁？你昨天上午又去见了谁？最好老实交代，不要让我动手去查。”
盖聂不想让谈话变得被动，想了想，干脆道：“小庄，我有事和你商量。”
卫庄看了眼手表，说：“还有半个小时，你说。”
“你生个孩子吧。”
卫庄盯着盖聂的眼睛，磨了磨牙，一字一顿沉声问：“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找个代孕，去生个孩子，算是给你父母一个交代，也给你自己一个交代。”
卫庄搁在膝盖上的手握得紧了点，冷冰冰地指出：“你见他们了？他们叫你来劝我的？我为什么要给他们交代！”
盖聂不答，无比执着地：“你去生个孩子，给他们带。”
“然后继续虐待？”
盖聂抿唇不语，他疏忽了，没有考虑到这方面。
“你不生气？”卫庄静静地又问一句。
“生气？”盖聂摇摇头，他又不是小孩子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你就气死我算了！”卫庄咬死他的心都有了，这人真是大度得令他发指。他伸手抓住盖聂胸口的衣襟将之拖近自己，郑重申明：“我不代孕，他们要是真喜欢孩子，再去领一个回来，我没意见。”
车门被敲了两声，而后毫无预警地被人从外面拉开。
他们的谈话被迫中止。
“滚。”卫庄低吼，头也没回。
“导演喊开拍，我就是过来提醒一声。”
卫庄随手摸了一个物件往车门外砸：“我让你滚你没听见？”
盖聂偏头越过卫庄看着车外的季布，低声吩咐：“你先过去，我马上就到。”
卫庄松开盖聂，烦躁地点了一根烟叼在嘴角。
季布没有走，拍拍被烟灰缸砸到的左肩，看着卫庄的背影：“你这样可不对。”
季布在这部戏里饰演的是盖聂的兄弟，是半路上找回来的同母异父的异姓弟弟，所以二人的对手戏几乎都在整部剧的三分之一以后，目前为止他们接触不多。
“以前只知道女婊子，没想到连男婊子都有，婊就婊了，好好卖就是，还敢给自己立牌坊，还立到我这儿来！你觉得我是个好相与的？”
真是天真的可怜。
季布笑了一下，重复道：“你这样是不对的，卫先生。”
“你复读机啊！你说谁不对？”他恶意地瞟了远处的逍遥子一眼，“你这样就是对的？”无声胜有声。
对方的脸立马白了，好像被谁欺负惨了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布挡了谁的路子，前段日子剧组里开始流传他一个十八线小演员能进这个剧组是因为导演的关系，传得非常难听，只是再难听也不会有人会当面找当事人核实，卫庄竟然逮着这一点攻击他。
卫庄下车扔了烟头，双手抄进裤兜里，歪着头，眼神很冷：“还不滚？”口气表情都很恶劣。
等季布走远了，卫庄重新上车坐到了盖聂旁边，他伸手替盖聂胸口的戏服扯平整，调整自己的态度：“被你气糊涂了。”他说，面色还是不好，口气却软了一些，“我们继续谈，就十分钟。”
盖聂也是好脾气：“好。”
卫庄直言：“对着天明一个小兔崽子已经够烦的，干嘛还要再弄个孩子出来？”
“那怎么一样，天明管你喊叔，你生的管你喊爸。”
“我去你的叔叔爸爸，盖聂你存心气死我是不是？”
盖聂：“还有，你刚刚怎么可以这样说他。”
“滚。”卫庄轰道。
盖聂：“……”
“出去。”看来他们势必是谈不到一块儿去了，盖聂再这么胡说八道他真的有可能要动手。
他最生气的是，盖聂竟然对他跟别的女人生孩子这事那么看得开，那么无所谓，这背后究竟是什么意思，他都不敢往深里想，如果换成是盖聂跟别人生孩子，他能发疯！

40.
盖聂很清楚卫庄在想什么，他对他有足够的了解，知道他为什么愤怒，知道他为什么抓狂。
只是他已经答应了对方父母。答应了，自然要去做。
他更清楚季布的接近是为了试探他！
蓉儿就在附近，肯定第一时间就听到他们的争执声，可她没有过来阻止，导演喊开拍？这个理由未免太过牵强。
他相信卫庄也看出端倪，所以口出恶言极尽讽刺之能事。
盖聂只是觉得季布目前为止并没有对他表现出敌意，也就没有把多余的心思放在这个人身上，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卫庄的孩子上。
包括之前的心不在焉，都是在寻思这个。
想到迷你版的小小庄，盖聂的内心是柔软的，他甚至在卫庄父母甫一提出这个要求时，就已经作出决定站在他们那一边。
他觉得卫庄需要一个继承的孩子。
他甚至比卫庄还要期待那个孩子。
卫庄大概是真被盖聂的反应激怒，下午的时间不在片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招呼都没跟人打一个就消失了。
难得盖聂今天落了单，晚上一收工，弄玉就来到更衣室门口堵人。
她脸上的妆很淡，却依旧美得惊人。
“有空吗？一起喝一杯？”
盖聂站在屋中央，手里正拿着手机在琢磨，大概是想拨电话，看到弄玉来了，便收了起来：“太晚了，我要回酒店休息。”
弄玉踩着恨天高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揶揄：“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就喝一杯聊几句而已。”
盖聂：“不是，我就是想休息了。”
弄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盖聂叹气：“你等等，我换套衣服。”
弄玉笑了笑：“我去车上等你。”
其实盖聂真跟弄玉没什么好聊的，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他没有跟她有深交的打算。
他的交际很广，为人也和善，但是朋友并不多。
他并不是一个会去很好维护友情的人。
光线昏暗中，旁边的一只纤纤玉手端着酒伸过来跟他碰了碰杯，盖聂从善如流地轻呷一口酒。
“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弄玉忽地靠近他耳边问。
盖聂很肯定地摇头：“没有。”事实上，无论弄玉做了什么决定，要走哪一步路，都跟他没有关系，自然也就谈不上失望不失望。
“我明白了。”弄玉看出他心中所想，无所谓地笑了笑：“我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任何人的生命中。”
盖聂看着酒杯默然不语。
“不管命运将我带往何方，我的心都是自由的。”她站起来，从皮包里掏出几张整钱放到吧台上，“谢谢你今天陪我喝酒。再见，盖聂。”
“弄玉。”盖聂终究还是叫住了她，他坐在座位上，搁着两三米的距离看着她，“如果可以的话，离开姬无夜，找一个真正配得上你的男人，好好过日子。”
……
……
“谢谢。”她弯了弯唇形优美的嘴角，转身走了。
盖聂独自一人坐了一会儿，将杯中酒喝尽，方才出门打车回酒店。
刚到目的地，被调了静音的手机开始振动。他掏出来接听，卫庄特有的声线很有质感地自话筒里缓缓传出：“酒店的人说你还没回来，不是收工了吗？在哪？”
“回头。”
前面的卫庄下意识回头，二人视线对上，盖聂率先收起手机。
卫庄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中午二人那不欢而散的对话，冷哼一声。
途经前台的时候，盖聂嘱咐前台小姐送壶水果茶上去，而后快步追了过去，跟上卫庄一同进了电梯。
酒店办事效率挺高，他们前脚进了门，马上就有工作人员把水果茶沏好送了过来。
盖聂换上酒店拖鞋，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伸手想够茶几上的果茶，卫庄走过来打开他的手，顺势跨他腿上坐着。
盖聂拍拍他的背：“下去……”
卫庄不动，只低头皱眉看他。
盖聂轻声无奈道：“沉。”
卫庄依言翻身下去坐到了沙发上，同时伸手捞过盖聂，让他坐自己腿上。
盖聂笑了：“我也沉。”
“我不嫌弃。”
盖聂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卫庄左额角靠近发际线有个并不醒目的疤，已经成肉色，是小时候吃饭慢了被他老子揪住后脑的头发一把磕桌沿上磕裂的。小孩子皮脆肉嫩，记得当时满脸血，养母对着他的满脸血慢慢吃完自己碗里的饭，就上楼回了房间，没人管他。
卫庄捉住他的手拿下来，不给摸，半晌问：“丑吗？”
“不丑。”黝黑的黑眸坦诚无欺。
盖聂看到卫庄撇了下嘴角。青春期的时候，卫庄嫌丑，用头巾天天绑在额头上遮着这块疤，直到后来遇见盖聂给他取了下来。
只是这些，卫庄都忘记了。
盖聂抱着他的头，在上面印下一个吻。
“她骂我丑，从小就那样骂我，叫我去死，说我是野种。”卫庄继续道。
盖聂什么也没说，只嘴唇从对方额头上往下移了移，给了他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
“喝酒了？”卫庄突然捏住他的下巴，退开了一点距离。
“一点点。”
“和谁？”
盖聂只犹豫了一下，据实交代：“弄玉。”
大概是之前毛被捋顺了，卫庄意外地接受了这个答案，倒没说什么难听刺耳的话。
“你呢？你去哪里了？”盖聂问，“一下午都没看到人。”
卫庄指了指桌上他拎进来的袋子：“你的内裤都超过三个月了，该换换，我给你新买了一打。这个酒店的枕头太次，给你买了乳胶枕，对颈椎好。”
盖聂沉声感叹：“以前这些事都是我替你做的。”
卫庄扬眉：“我以前那么懒？”
盖聂挺无奈：“你以为？”
卫庄好一会儿后又问：“我以前对你很不好？”
“可着劲儿欺负我。”
他将手指插进他后脑的头发中：“那样欺负你你还等我那么久。”
盖聂扯了扯嘴角：“是啊。”
他手掌施力，将盖聂压向自己，二人几乎鼻尖抵着鼻尖：“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盖聂先是叹口气，而后欣慰地摸着对方的头，浅笑：“终于懂事了。”

41.
由于拍摄进度不错，几个演员的表现也可圈可点，五一的时候逍遥子难得给大伙儿放了长假。
当天，剧组在机场安排了粉丝送机。
艺人多粉丝也多，一个小团体一个小团体分散在机场各处，前所未有的吵杂。
除了盖聂的粉丝。
每个经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和短板，而卫庄的优势就是危机公关处理起来一流，然后是造舆论，这一点，可以说国内没有经纪人比得上他，也因此在掌控粉丝这方面他很有一手，他所带艺人的粉丝都被他管理得很规矩，从没在外面出过妖蛾子，就是因为这样，他还很会利用粉丝打舆论。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赤炼。不过那是他放之任之才会有的后果，也就不列入内了。
剧组的保姆车一辆紧接着一辆到来。
演员们一出机场就被包围了，那些个女孩子打了鸡血一样纷至沓来，而后一层紧接着一层前赴后继地往前扑，其余不明状况的乘客纷纷投来或不解或诧异或厌恶的目光。
在尖叫声刚刚响起而没有达到巅峰的时候，卫庄转向盖聂的粉丝，将食指竖在唇边。
同一时间，盖聂偏头朝他们挥了挥手。
四周的女孩在粉头的带领下有组织有纪律地迅速安静下来。
但还是很吵。
卫庄皱眉，尽显不满。他大略四下扫一眼，果然是季布的粉丝。
为了造势，季布的粉丝一一给路人分着代表他们内部粉丝支持的彩虹棒，一眼望去，以为全机场大部分都是他们家正主的人。
别家粉丝不屑于季布粉丝的做法，又无可奈何，只能使出全身的能量，吼得更大声。
看来，在季布转型之前，得先清清内部粉丝。一个脑残粉抵十个黑，季布营造的形象再好也经不起他们这么败的。
四面八方不停地涌上各式各样的女孩子，疯了一样兴奋尖叫，只有盖聂的粉丝，安安静静举着牌子站在外围，仰头看着自己的偶像，默默地跟着盖聂往里走，保持着安全距离。
卫庄边护着盖聂，边递给端木蓉一个牛皮纸的袋子，吩咐她去送给粉丝，算是奖励，里面全是盖聂前两天抽空亲笔的签名照。
在拥挤不堪的人潮涌动中，他们终于上了飞机。
盖聂跟空姐要了条毛毯盖在身上，闭目假寐。
只听卫庄在他耳边道：“我约了韩非，下了飞机得去趟流沙。”
盖聂睁开双眼转过头看他：“那好，我们分头行动。”
“你要去哪？”
“去学校看看天明。”
一听是去看那个孩子，卫庄颔首：“要处理的事情有点多，晚上可能不去你那里。”他算了一下时间，继续道，“明天中午一起吃午饭，我来做。”
盖聂略略吃惊：“你会做饭？”
卫庄扬一扬眉，眼角瞥向盖聂，华美风流到极致：“怎么你不知道？我一直都会。”虽然家里有厨师有佣人，但是他从小为了不饿肚子就自己学会了做饭，尤其是在外地上大学那几年，手艺精进不少。
“你在鬼谷的时候是不会的，什么都不会。”
“是吗？”卫庄欠抽地笑了两声，“我不记得了。”
盖聂纵容他，也不气恼，极清浅地勾了勾嘴角，想了想，道：“生孩子的事——”
一听到这个，卫庄翻脸比翻书还快，立马沉声打断他：“别以为在外面我就拿你没办法。”他伸出一只手，威胁十足地揪住盖聂的衣领，在扒与不扒之间抉择。
孩子的事，后来盖聂又提了两次，第一次是在外面，卫庄摔了杯子；第二次在酒店，卫庄直接把人压床上给料理了。
盖聂按住卫庄的那只手，渐渐施力，然后握住并拿下来，藏在毛毯底下牵着没松开：“听我说完，我想过了，既然你不喜欢孩子，那就算了，否则生下来对你对他都不好。”
“……”
“你爸妈那里，我们再想想办法。”

42.
天明学校里也给放了长假，盖聂陪着他玩了半天。晚上接到高渐离的电话，在征得天明同意之后，盖聂开车将他送到高渐离面前。
回程的途中，盖聂感觉有点饿。晚饭由于天明的原因，去了那种很可爱的女仆屋，那里的食物有点腻，可能比较适合喜欢二次元的小孩子和高中生，加上他要照顾天明吃饭，所以自己没顾上吃。
盖聂找了一家粥铺，因为停车不太方便，只好将车子泊到了马路对面。
开车到马路对面的停车位有点绕，但徒步的话从当中的街心公园穿过去还是挺方便的。
街心公园里的路灯很昏暗，但是盖聂眼尖，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秋千上坐着一个女人，渐渐距离得近了，才看清楚女人竟然是田蜜。
田蜜一抬脸，也看到他。
盖聂捕捉到女人在抬头的瞬间，脸上还有着悲伤的情绪来不及掩去。
她的左脸甚至是肿的。
盖聂冲她点点头，却并没有为她停下脚步。
每个人都有不为外人所知的一些东西，他不想了解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更不想自揽麻烦。
他到了那家店铺，点上一碗海鲜粥慢慢喝，喝到一半的时候，桌子对面坐下来一个人。
他抬眉无声撩她一眼，继续默默喝粥。
这家粥铺的食材很正宗，所以价格有点贵，来往的人并不多，两个人又穿得比较低调，头戴棒球帽，遮着半张脸，因此并没有被人认出来。
田蜜招手叫来服务员，指着盖聂面前的碗：“给我来份一样的。”
片刻后，田蜜点的粥被端上来，她却没有动，只从包里翻出香烟来。
盖聂捏着勺子，眼帘低垂，低声地：“姬无夜不算个良人，你还是趁早替自己打算。”
田蜜一手撑着下颚，一手夹着女士烟，吞云吐雾了一会儿，问：“这话是替弄玉说的，还是真为我考虑？”
盖聂的碗已经空了，他继续低头把玩着小勺子，表情淡淡的。
田蜜抽完那支烟，站起来坐到盖聂旁边的位置，重新摸出一根点上，又递一根给盖聂，问他要不要。
盖聂拒绝。
她无所谓地将之收起来，看着自己指尖上夹着的烟，半晌后徐徐道：“你信不信我当年是真的喜欢他。”
“……”
“那时我刚从乡下出来念大学，什么也没有，什么都不懂，遇见他，他对我很好，出钱供我念大学，照顾我，给我买我从来没见过也没想过的好东西，对我那么好，好到我想跟他过一辈子，结果呢——”
……
……
“一年都没到，他就把我送到别的男人床上，完全换了一副嘴脸。”说到这里，田蜜呵呵呵地笑出了声，紧接着狠狠吸一口烟，在肺叶里过一遍，闷了很久才细细吐出来，“谁没年轻过，谁没爱过渣男，离开重新来就是了，可我行吗？他放过我吗？我斗得过他吗？我重新过回一穷二白的日子我甘心吗？人哪，也别说什么身不由己，路是自己选的，我不后悔。”最后四个字说得异常坚定。
盖聂被她弄得都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就像田蜜自己说的，路是她自己选的，而且她不后悔。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田蜜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咯咯笑了半天，好不容易止住了才道：“博同情啊，我看你对弄玉就挺客气的，对我怎么这么不假辞色呢？”她娇滴滴地凑近他，歪了歪头，鼻尖几乎抵上盖聂的耳垂，在上面轻轻喷着气，“我也想要你对她那样对我……我没她美么？”
“抱歉，我得走了。”盖聂掏出皮夹抽了两张大钞出来压在空碗底下，站起来，垂眸俯视田蜜：“再见。”
转身便走了。
真是……一点都不给面子啊！田蜜目送那个冷漠的背影，继续喷烟吐雾。
盖聂走出店门，发现兜里的手机在响，以为是卫庄，拿出来一看，却是端木蓉。
“蓉儿，怎么？”
端木蓉咳了几声，声音有些粗嘎：“喉咙痛……”
“那我给你带点药回去。”
“好。”
“我刚在外面吃宵夜，你饿吗？”
“不饿，你别吃太多别喝酒，早点回来。”端木蓉嘶哑着嗓子细心叮嘱。
“我就喝了点粥——”
盖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闷哼突兀中断，端木蓉听到手机的另一端有人在打斗，也有交谈声，噪音比较大，她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盖聂！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盖聂？”她忍不住提高分贝，嗓子被沙砾碾磨似的疼，不明的状况加重她的担忧，她心急如焚地喊着他的名字，希望对方能回应她一声。
……
……
手机似乎被人捡起来。
“没事。”是盖聂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喘息。
而后挂断。
端木蓉倒吸一口冷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着手去拨盖聂的号码。
没有人接。
她颤抖着又去拨卫庄的，却显示通话中，于是等不及的她最后只能选择找小跖。
小跖在白凤的公寓里，他打开白凤的电脑，一一翻看里面文件夹里白凤新的服装设计稿。
白凤紧贴着坐他旁边，手指在屏幕上比划，分析上面的一些小细节。
小跖听了一会儿，突然抓住白凤的那只手：“戒指呢？”
白凤偏头看他：“没戴。”
“怎么不戴？”
白凤“啧”了一声，抽回手：“你认识我到现在看我戴过配饰没有？大男人戴那个干什么！娘了吧唧，去去去，给我倒杯水去。”
“死去！自己倒，顺便给我拿盒酸奶！想喝奶了。”想想脾气又来了，骂白凤，“操！连个奶都不会产，要你何用！废物。”
白凤拨乱了小跖的一头小黄毛，转身去厨房倒水拿酸奶。
两人交流完服装设计这方面的正事，开始饱暖思淫欲，小跖熟门熟路地打开电脑里另一个文件夹，打开了那些不可描述的小电影来看，看着看着就看出火来了，一只手不客气地伸进白凤的运动裤里。
“干嘛呢？”白凤白他一眼。
“我就摸摸。”
白凤两手交叉放到脑后：“你他妈自己长了一个还要摸别人的？”
小跖口气略嫌弃地回他：“我的是我的，你的是你的，碰一下怎么了？镶金嵌玉了？碰一下贬值了还是能死啊？小气个屁！”
白凤一巴掌呼噜到他脑袋瓜子上，等把他给呼噜老实了，干脆推远了电脑，把人给揪到电脑桌上压着，一边褪着自己的裤子。
小跖低头瞟了眼对方剑拔驽张的性器，呵呵笑了一下：“这是要干嘛？杀人啊？”
“啧。”白凤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去扯他的皮带。
门铃却在此刻不合时宜地打断他们。
“别理它。”白凤埋首在小跖的颈脖当中，声音沉哑。
小跖却一把推开他，边整理上衣边义正严辞地呵斥他：“说什么呢，你怎么这么禽兽呢？万一找你的人有急事呢？”
“你找死吧？！”白凤钓起胃口却被撂在半山腰，气得想打他。
小跖贱笑摊手，转身去开门，却在看清来人后愣了一愣。
白凤整理好裤子也走过去，发现站在门外的是赤炼，也跟着愣一愣：“怎么是你？”一般赤炼不会来找他，如果找他就只有两件事，要么公事，要么卫庄的事，这么晚了不可能是公事——白凤粗略地分析了一下，看来只能是卫庄的事了。
一脸酡红的赤炼手里还拽着只剩半瓶的红酒，冲他招招手，邀请道：“我请你喝酒去。”
白凤皱眉：“大晚上喝什么酒。”说完就想关门。
赤炼伸手不客气地将门推了回去，转而挑上个好说话的，她指着小跖：“你陪我去，我不管，反正今天一定要找人陪我喝酒的，你们要是不陪我，我就赖这儿不走了。”
小跖无语地望着她，看了白凤一眼，又看回赤炼，最后妥协：“你等等，我穿个外套。”

43.
小区花园的亭子里，石桌上堆满了打包回来的麻辣小龙虾和啤酒罐。
赤炼明显喝高了。她那么倔强，一直忍着不哭，眼圈却是红的。
小跖看不下去了，忍一晚上的话到底是没憋住，扯下一次性手套不吐不快：“哎呦大小姐你也别想不开了，三条腿的田鸡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这不满大街都是。”他夺了她手里的酒，指着旁边的白凤，“你看！你睁开眼好好看看，我旁边这个，怎么样？盘靓条顺功夫深，不比卫庄次吧，要不你考虑一下？”
白凤伸手崩了他一脑门，瞪他一眼以示警告。
小跖孜孜不倦继续劝：“卫庄那里我看你是没戏了，这么多年要是有戏早该有了，看开点吧姑娘。”
“就你话多。”白凤侧目而视，狠狠白他一眼。
小跖侧身俯耳过去小声说：“看她那小可怜样，安慰一下别这么小气。”正调侃间，他搁在石桌上的手机响了，白凤手快抢过去扫了屏幕一眼，哧笑一声扔回去。
小跖望着白凤干笑两声，接通后问：“蓉儿，有事吗？”
“你在哪？”
“吃东西，怎么了？”他听她的口气似乎很急。
“盖聂好像出事了，手机也打不通。”
“嗯？”举着啤酒罐的手顿了顿，他咽下酒问，“出什么事？”
“我不清楚，我们在通电话，然后……他那边应该是打架了……”
“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刚出门口——”
他打断她，站起来：“你站那儿别动，我来接你，别着急，没事的。”
“上哪儿去？”白凤拉住他的手肘，冷冷地问。
他低头盯着白凤漂亮的眼睛：“盖聂出了点事儿，我去看看。”
“去看盖聂，还是端木蓉？”
“说什么傻话呢，回头我给你打电话。”他捏捏他的耳垂，交代着，“你们少喝点，差不多了就先回去。”
“别去。”白凤突然示弱，“我酒多了，你送我回家。”
“你转个身坐个电梯不就到家了！”小跖没工夫跟他磨，“白凤，我得去看看，要是真没事，我立马回来找你。”
白凤一下子站起来：“不许去！她一个电话你就巴巴地跑她跟前，我找你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积极。”
“咱不闹了成吗？操！你借着酒劲撒野呢！”小跖提高嗓门甩开对方的钳制，眼见白凤的脸色在路灯下惨白惨白，眼角却是红的，于是小声哄道，“乖，我一会儿就回来。”
赤炼从桌面上抬起脸，想要拽白凤的手，打了酒嗝之后摸错了地，拽住了白凤腰间的皮带，她睁着微醺的眼不耐烦道：“他要去你就让他去，你还怕他跑了不成？！”
“不、准、去。”白凤不知道酒多还是跟小跖杠上了，“你从来没有哄过我，这回为了那个女人倒是开了先例。你今天要是迈出这个小区，就滚远点永远别回来！”
“别闹了好吗？”小跖无语了都，他指了指赤炼，“你看着她点，别让她再喝了，我马上回来。”说完拿起车钥匙就跑没影了。
他先驱车去载上端木蓉，又详细问了一遍事发过程，然后二人在通往高渐离家的这条路上寻找盖聂的踪迹。
车子开出去才十多分钟，果然看到前面不远处，寂静的人行道上有个慢慢行走的挺拔身影。
看到那个熟悉身影，端木蓉眼睛一下子红了，她喊了一句停车，车子都没停稳妥，她就开门跳了下去。
盖聂看到她，脚步停下来，等人跑到跟前，问：“你怎么来了？”
端木蓉把眼泪憋了回去，收拾了一下情绪，才以一个助理的身份问道：“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我有点担心，发生什么事？”
盖聂拍拍她的肩，对着后来的小跖点点头，回道：“没事，跟人打了一架。”
“跟谁打架的？报警了吗？”小跖问。
盖聂摇摇头，没说话，旁人却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被人半路劫道，却碍于艺人的身份不想报警。
“你的车呢？”端木蓉问，明明看着他开车出去的。
“车钥匙丢了，另一副在小庄那里，明天再去取。”
“那卫庄呢？”端木蓉又问。
“他白天去了流沙。”想想又添一句，“这件事别跟他说。”
端木蓉：“你这都破皮了，他能看不出来？！”
盖聂没搭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颚，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就觉得下颚那儿有点疼。
“对方……是个女人？”她隐隐听到盖聂说了句他不跟女人动手什么的。
“这件事情不要再提了。”他转向小跖，“谢谢你，麻烦你送我们回家可以吗？”
“要去医院吗？”小跖关心地问，边带头上车。
盖聂婉拒：“不用，这样已经很麻烦你了。”
“不会。”小跖说，“那我送你们回去，回去之后早点休息。”
把人送到家之后，小跖匆匆赶回白凤住的那个小区花园，亭子里已经没了人影，只剩石桌上的一片狼藉待人收拾。
他掏出手机拨打白凤的号码，却显示已关机，跑楼上去敲门也没人应。他看了眼手表，已经凌晨两点多，这个时候找不到人，不免有点担心。他干脆在门口盘腿坐下来。
声控灯灭了，四周一片黑暗，他在这样的黑暗里时不时拨一下那个手机号码，一夜未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电梯那边终于传来动静，小跖一下清醒过来，他想起身，腿却麻得厉害，一动就又酸又痒难受得不行。
从电梯里出来的果然是白凤，那张瓷白的脸上原本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但看到门口的男人后，神色立马冷下来，移开视线看也不看他。
小跖终于缓过劲来站起身：“你回来啦！”
白凤在兜里摸着钥匙。
小跖看着白凤问：“昨晚去哪儿了？我等了你一晚上。”
白凤打开门进去，还没等外面的人反应过来，门已经被“砰”的一声甩上了。
小跖无语凝噎：“你、你就这么把我锁外面了？”
……
……
“那我走了。”
……
……
“我真走了。”
……
……
门里的人还是不搭理他。
“好吧，那你消消气，过两天我再来找你。”
小跖在原地站了两三分钟，这才悻悻然转身朝电梯走去：“人长大了脾气也跟着一起渐长，狗东西。”他嘴里小声地骂，但到底是松一口气，这祸害总算回来了，证明没出事，害他白白担心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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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庄脸上带着墨镜，两只手抄在裤兜里，站在大太阳底下的家门口，闲适的样子像在等人。
确实在等人，因为站得久了，思绪有点放空。
他总觉得他的家庭跟外面的家庭不一样，他跟父母之间是没有感情的，尤其其中一个还没血缘关系，他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继承者，而且还是个叛逆的、不受他们所控制的同\性恋。
针对这个，他以为那对“养父母”随时会对他亮大招，他也做好见招拆招的准备，结果竟然只是让他生个孩子而已。
难度不是太高，只是他不想配合。
正思索着，车子的引擎声拉回卫庄的注意力，他抬眼望过去。
正是盖聂的车子。
盖聂甫一下车，卫庄眉头就不可控制地拧起来：“你怎么了？”
盖聂摘了墨镜，朝卫庄的方向走：“受了点伤。”
“废话！我当然看出来你受伤，我问你怎么受的伤。”
嫌卫庄态度不好，驾驶座位充当临时司机的端木蓉皱眉，想开口提醒又忍了回去，她探头跟两人打了招呼，便一脚油门卷尘而去。
“不小心弄的。”盖聂拾阶而上，站在卫庄身边与之平视，“你昨晚睡这里的？昨天打你手机没接。”
“回房说。”卫庄转身，两人并肩进屋。
盖聂不着痕迹打量了一下客厅：“你爸妈呢？旅游去了？”
“女人跟保姆逛商场，老头会老战友，不到天黑不会回来。”卫庄一抬下巴点了点厨房，“有鱼汤，喝吗？”
盖聂在屋角一株滴水观音前驻足，摇一摇头，问：“你约我来这里做什么？”
卫庄站在他身后：“这里是我成长的地方，你不想看看？”
盖聂转身望着他幽幽道：“我以前来过的。”
“来过？”
“来过。”盖聂肯定道， “有天晚上你喝多了，还生着病，打电话给我，我就过来了。”
卫庄想了想，问：“我为什么喝多了？”
“一点误会。”
“误会？”
“是的。”
卫庄：“是跟你吵架了？”
“差不多。”
“我以前……”卫庄慢慢斟酌着合适的说辞，“是不是经常跟你闹别扭？”
盖聂扬唇，伸手摸他的脑袋：“反正我喜欢。”
盖聂虽然很宠人，可是从他嘴里能说出喜欢二字来也是不容易。
因为难得，所以更教人惊喜。
卫庄：“还记得我的房间吗？”
闻言，盖聂越过卫庄，上楼熟门熟路地摸了进去。
卫庄黑线，跟上去站在门口：“这是我爸妈的房间。”
盖聂站在卧房中央抬头四下扫了几眼：“难怪格局变了，这里以前是你的卧室。”
卫庄走进去，一屁股坐到床上，看着落地窗的方向：“我很少过来，几乎不在这里住，这间房最朝阳，他们就搬进来了。”他将视线转向盖聂，招呼，“师哥，过来。”
“怎么？”盖聂在他跟前站定，卫庄顺势搂住他的腰，下一秒却将他掀翻在床。
因为是在卫庄父母的床上，盖聂有点忌讳，他喘息着提醒卫庄：“去你房间。”
“不。”卫庄断然拒绝，伸手去褪对方的裤子。
“等等！”盖聂再次打断，“皮夹在我上衣口袋，那里有安全套——”
卫庄俯身跟他接吻——
……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大概是折腾累了，盖聂趴在那儿平复呼吸的时候，竟然睡着了，最后还是卫庄去浴室拧了热毛巾来给他做的清理。
“小轲……”盖聂梦呓。
卫庄愣了愣。他推他：“你在叫谁？”冰冷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上来。
盖聂慢慢睁开眼，好半天才回神，看清眼前的人后，喃喃：“小庄……”
“你刚刚叫谁？”他扔了毛巾跪在盖聂身边凶恶问道，眼里有怒火，但明显被克制着。
盖聂垂下眼帘：“是前经纪人。”
“我知道是前经纪人。”卫庄跳下床，很是烦躁，来回走了一圈，站在那里问，“你们什么关系？你不是第一次这么叫他了。”
盖聂翻身坐起：“经纪人与被签艺人的关系，更是朋友。”
“朋友？”他沉声，“连做梦都叫他名字的朋友？你在床上在睡梦里叫别的男人名字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师哥，我也是个男人，你真以为我会一直无动于衷下去？”
盖聂明白，这事确实是自己不对，他把人望着，恳切地：“他死在我面前，我一直很难接受……里面也有我的原因……我让天明失去爸爸……今天是他的生日。”
卫庄抓住重点：“为什么这么说，什么叫是你的原因？”
盖聂沉默了。
卫庄：“不能告诉我？”
……
“还是不想告诉我？”
……
他点头：“我明白了。”
盖聂：“小庄。”
“不想说就别说了。”卫庄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往身上套。
房间的气氛很压抑。
“赢政一直找我麻烦……”盖聂的声音在房间里清冷地响起，“从来都是他替我挡着，所以得罪了赢政。那时候他喜欢小高，赢政知道了，大概想找人去弄小高，他去阻止，被注射了毒\品，我跑去找赢政，赵高也要给我注射毒\品，被他挡了下来，他毒\品过量……死得很惨，很痛苦……”
他甚至忍受不了那种痛苦给了他一把匕首，想让他帮他结束那种痛苦，只是他还没有动手，荆轲就已经断了气。
他死得那么惨……
盖聂抱住头，似乎陷入最痛苦的回忆。
身体被捞进一个更温暖的怀抱。
片刻后，卫庄的嗓音在他耳边徐徐道：“赵高也掺和了进去？”
盖聂低声地：“我跟他有私人恩怨。”
卫庄近距离看他，等着他开口。
“那时候我跟你已经分开了，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在学业上，提前毕业后去医院临床见习，有天和一个医生一起给个产妇接生……”他顿了顿，人对那些不好的记忆总是忌口的，说出来的时候就像是再次经历一样让人痛苦不堪，“她突然羊水栓塞，羊水栓塞虽然几率很小，但碰上了死亡率很高……”
……
“大人小孩都死了。”
……
“孩子的父亲在外面接受不了这个噩耗，当时跑出去之后就被车撞了，差点成了植物人，在床上躺了很久，好不容易醒过来，却有很严重的车祸后遗症，就是他不能人道，换句话说……他的男性象征就此成了摆设。”
……
“这个男人就是赵高，算是跟我彻底结了梁子……那是我见习的第一台手术，从此再没办法拿手术刀。我跟那个医生都是无辜的，可是那时候医闹很厉害，舆论几乎一边倒，我主动揽了这件事，当时社会影响很大，我没法再工作……”
“不是你的错。”卫庄摸摸他的头，拙劣地安慰着。

“我知道，不是我的错，我就不会给自己上枷锁。我是学医的，比你更清楚羊水栓塞的情况，只是自责是难免的，两条人命……”
卫庄叹气。
“当时的情况太恶劣了，整个医院都受到影响，院长不得已找我谈话——”
“以前不开心的事情不想了，以后有我。”卫庄打断他，亲了他一口。
“好，那说回你。”盖聂从善如流，他转头对视卫庄，二人近得几乎额头抵着额头，“你昨晚怎么没回家，电话也不接，你爸找你过来的？”
“我自己过来的，赤炼一直跟着我，我不能去找你，手机没电了，我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就没联系你。”
“这么躲着不是事，你得跟她好好说。”
“她不会听的，算了，韩非会照顾好她。”他开始摆弄盖聂的胳膊腿儿，替他穿衣服，“起来，我们走。”
盖抢过他手里的裤子自己穿，边穿边担心道：“不收拾一下吗？”这一床的狼藉……
卫庄浑然不在意：“不用，走吧，带你去见个人。”
盖聂犯愁，又拗不过卫庄，被他推着出了老宅：“见谁？”
“等到了地方见到人自然就会知道，不过在那以前，我们先谈谈你身上的伤口，你真以为我会相信你的托辞？”
盖聂知道卫庄认真开始纠缠的时候是怎么都躲不过去，也就招了：“是弄玉。”他瞥了卫庄的脸色一眼，解释，“也幸好来的是她，给我放水了。”
“你还挺自豪，被个女人给放水。”卫庄讥讽。
“小庄，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卫庄不理他，顾自分析：“是赢政还是姬无夜？这女人既是秦汉的人，更是姬无夜的入幕之宾。”滤了滤，继续道，“赵高是赢政的爪牙，弄玉是秦汉的艺人也是姬无夜的人，胜七是姬无夜的爪牙，姬无夜是秦汉的监理，秦汉是赢政的心血，你跟赵高又有私怨，啧啧，这情况还真不好说。”

44.
卫庄也不说去见谁，只是把人带去了一间装潢得古色古香的茶楼。
两人坐了有小半个时辰，那人姗姗来迟，总算出现。
不是别人，正是流沙的韩非。
他一进门就开始松领带，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赶时间，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他看到盖聂就笑了，伸出一手，谦逊道：“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见。”
这是一个没有半点身份架子的男人，关键长得还很好看，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心生好感。
盖聂站起来跟他握手：“你好。”而后着手帮他倒茶。
“谢谢！”韩非道谢，而后视线转向卫庄，换了口气，“你什么时候回来？流沙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却每天忙得跟条狗似的，你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卫庄淡淡应道：“我只要负责决策就行，不用天天坐镇，你看着一样。”
韩非重重一哼：“谢谢信任。”
卫庄不理会他，从精致的小碟里拈了一块糕点递给身边的盖聂：“这里的茶点不错，你试试。”
盖聂顺势接过，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怎么样？”
“不错。”
卫庄笑了笑：“以前空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喝下午茶。”
“这里的装潢也很舒适。”
韩非敲敲桌面打断他们：“找我过来干嘛？不会是让我看你们秀恩爱吧！”
卫庄放下茶盏，凝了凝神，思忖片刻后开口道：“我那对养父母又开始折腾了，说什么让我去生个孩子——”卫庄一抬手阻止了韩非想要开口的欲望，继续道，“这件事，想都别想，你也不用劝，我找你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韩非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不由哭丧一张脸：“不是吧！你不是要我去当说客吧！”
“不是你。”卫庄鄙视之，“是你父母。他们是世交，说的话可比你管用多了，你去给你爸妈耳边吹吹风，至于内容就不用我赘述了吧？”
韩非点头，作为老友，他不知道才怪。
“然后让你爸妈——”
韩非打断他：“行了，我彻底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卫庄，我说句实在话，叔叔阿姨已经让步至此，你也差不多点，一个孩子而已，成全他们一下又怎么样，他们也是为你好，你看，你不肯走仕途，他们不能耐你何，你进娱乐圈当经纪人，他们点头同意，你要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他们反对了那么多年最后也认了，现在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想抱孙子！一个有你血统的孩子，你找个代孕，完了孩子往他们那儿一扔，多简单的事儿是不是？何必弄得那么复杂，你说是吧盖先生？”
卫庄拧眉：“别问他，跟他没关系！”
盖聂抬头看韩非，对他笑了笑，不说话。
眼看拒绝不成，韩非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不答应，估计是走不出这扇门了的，他不由头痛道：“行了行了，当我误交损友，我去！我去还不行吗？！我去给我爸说道说道，让我爸时不时给你爸吹吹风，不过结果怎样我们爷俩可就管不了了啊！至于你那个养母，那是真养母，估计你不想要孩子正合了她的意，反正你生或不生都跟她没关系！”
###
短短几天假期结束，演员们在头一晚陆续回到剧组，盖聂因为第二天没有戏，因此比其他人晚一天过去。
他的重头戏在第三天。
那一整天几乎都是他一个人的戏。
上午全是打戏，在室外，下午则全是室内戏。
室内全靠后期电脑特效，就是这样才更考验演技，对着虚无的空气一个人飙演技不是谁都可以办得到的，所以等晚上收工之后，盖聂几乎可以说是被逍遥子扒去了一层皮。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卫庄倚在门边看了会儿盖聂的情况，觉得不会有什么意外，便放心地离开了。
才走没几步，眼角便捕捉到转角处的弄玉，卫庄神色一凛，疾步上前从后面一把扣住弄玉的肩膀，将她提到无人的角落，而后施力迫使她转过身。
弄玉定睛一看是他，松一口气，面露嘲讽：“卫庄你还要不要脸？对个女人动粗！”
卫庄嫌恶地松开手，半讥诮半认真道：“别来这套，我不是盖聂。”他换了一个更为悠闲的站姿，倚墙抱胸，“我问你，你在姬无夜身边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还是应该说，你在赢政身边扮演的是什么角色？那天夜袭盖聂的事，又是谁的吩咐？”
弄玉闻言愣了愣，半晌后笑出来：“看来盖聂对你没说实话。”她故意顿一顿，而后接着道，“替我谢谢他，这么护着我。”
卫庄凛若冰霜，整个人呈现出来的气势严肃而可怕。
偏偏弄玉不吃这套，她优雅地转身，离去前状似不经意提醒一句：“哦对了，小心赵高和姬无夜。”
晚上，卫庄摆脱打发了自家父亲的电话纠缠后，阴气沉沉地扣响盖聂的房门。
他神色不善地盯着盖聂，开门见山道：“你把赢政扯出来，无非是知道因为我忌惮着赢政的实力，不便与他起冲突。这里面其实根本就没赢政什么事！”卫庄越说越郁闷，“盖聂，原来你这么低看我，在我身边真是委屈你了。”
盖聂手还搭在门把上，劈头盖脸被人一顿说，一时都没搞明白状况，等终于转过弯来想清楚卫庄话里的意思，却也只能淡淡回一句：“你在说什么傻话！”
“我还不需要你说谎来护着我！”卫庄几乎要出离愤怒了，如果不是他自制力足够好的话。
盖聂大概是担心两个人在酒店的房间门口争执会引人来围观，便伸手拉了卫庄进来，并带上门，而后问：“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弄玉？”盖聂兀自点点头，想必是她了，“那你又怎么知道是不是弄玉在撒谎？”
卫庄皱眉瞅他。
盖聂沉声说：“很多事情的真相连我身在其中都没看清。我把赢政扯出来确实存有私心，因为我不希望你出手去对付赵高和姬无夜，我希望你有所忌惮，我不想你也牵扯进来，明白吗？”
卫庄却冷漠地回他：“我当然明白，可我不接受。”他推开他，拉开门把人甩在身后大步走了出去。
卫庄感觉自己的自尊和智商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侮辱，而对于这种事他绝对不能忍受。
卫庄是个很有城府的人，可能是因为跟盖聂关系太不一般，他的城府，从来不会用在盖聂身上，就是因为这样，他对盖聂的情绪也容易上脸，有意无意地摆了将近一个月的脸色给对方瞧。
可见盖聂对他有所隐瞒的这件事真的让他很恼火。
盖聂对此哭笑不得，碰了几次闭门羹之后也就不再给自己找没趣。
这个周末盖聂略闲，上午拍完自己的戏份之后便回了酒店补眠。
卫庄大早上搭飞机回了S城，八成是因为流沙的事，盖聂也不是很清楚，他没问也没兴趣知道，就是卫庄打电话的时候他无意听到了些通话内容。
流沙确实出了点小麻烦，不过问题不大，无非是卫庄亲自出马跑一趟就能解决的事。
麻烦解决之后，他窝在韩非的办公室里，两个人品着红酒。
卫庄因为曾被韩非这个损友设计陷害恶搞过，因此除非必要应酬，他是不怎么喜欢碰酒，也因为如此，对进嘴的东西特别挑剔。
韩非今天献出来的确实属上品，卫庄一不小心就被灌得有点多。
韩非好像也多了，脸色绯红地晃进了洗手间好半天没出来。
卫庄一手撑着额头，一手轻轻晃着红酒杯，心不在焉。
感觉到有人无声靠近，以为是韩非，又瞬间明白不是，扬眉抬眼，发现竟是赤炼。许久未见了，娇俏依旧，却也憔悴，眼底两抹青黑，像是没有休息好，正幽幽地望着他。
卫庄冲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最近没开工？”见她还杵在那儿一动不动，他随意地问。
“都推了。”
卫庄再次沉默。赤炼是大小姐，是官二代，是流沙韩非的妹妹，任性惯了，卫庄做她经纪人的时候都懒得管，何况现在什么都不是。
“孕吐比较严重，没办法工作。”赤炼继续道。事实上，现在公孙玲珑正在满世界找她，估计急得都哭过几百回了。
卫庄动作一滞，终于反应过来孕吐是什么东西，他总算拿正眼瞧她：“你在开玩笑？”
“我会拿这种事情跟你开玩笑？”赤炼反问，也不知道是不是妊娠的关系，神情恹恹的。
卫庄放下酒杯，峻眉微蹙：“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
“我问你，孩子谁的？”
“你的。”
卫庄翻了个白眼：“赤炼，别闹了。”
“谁闹了，就是你的。”她在他对面坐下。
“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他陡地想到一种可能，脸色随之一沉，“姬无夜强迫你的？”最近外界盛传姬无夜突然看上了赤炼，正在下血本追求，各种讨好，各种名贵礼物送上门！

45.
盖聂的所有行程，卫庄自然是一清二楚，知道盖聂这几天不忙，就打了电话过去叙述了一遍自己这边的情况。
盖聂在电话里表示让他待在S城多休息几天不用两头赶。
韩非这个见风使舵的趁机缠上卫庄，苦口婆心劝他回流沙坐镇。
卫庄半躺在老宅客厅的红木沙发上，言语各种膈应他，就是不答应。
期间阿姨送了份报纸进来，他扒拉开韩非的纠缠伸手接过，随意地翻看，却在扫到第一页标题的第一眼，整个人蓦地僵住。
【当红影星赤炼未婚先孕，孩子父亲系［蜃楼］男主！】
［蜃楼］男主？
［蜃楼］是双男主，盖聂跟高渐离在剧里皆是举足轻重的角色，二人平分秋色，谁也不比谁的戏份少。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篇报道标题上说是［蜃楼］男主，底下的字里行间却直指盖聂！
盖聂？
卫庄眉心狠狠跳了跳！
韩非眼见卫庄拿报纸的手，上面青筋都爆了起来，再一瞅对方脸色——
韩非咳一声，靠过去斜瞥着那份报纸，他先是看到自家亲妹的大名，接着是异常劲爆的标题！
很明显，这事儿跟卫庄那口子脱不了关系。
他抬高视线，无意外地望见卫庄浅色的眼眸里酝酿着风暴。
“兄弟！兄弟！卫庄兄，我知道绿帽子不好戴，不是，红莲一个姑娘家，又是孕妇，你可别对她下手！看我面子，你放我妹妹一马。要怪你就怪盖聂，他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算什么事！”他很有预见地开始安抚卫庄，想想又不对，“不对！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搭上的，红莲有了孩子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肯定有人下黑手，买通了媒体黑他们，红莲行事乖张，得罪的人不少；盖聂突然红回来，肯定挡了不少人的道，有人眼红，就想黑他们，一定是这样！”
“没人黑他们。”卫庄一字一句咬牙冷冷道，“后面写得很明白，是赤炼找媒体自己爆的。”怪不得前段时间盖聂老琢磨着说服他去生个孩子，合着自己已经先弄了一个出来！
“不是吧！”韩非抱头，他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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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蓉因为经常拿盖聂的手机以他的名义在微博里发状态，刷新粉丝留言什么的，很快就知道了这么个事情。
她惊呆了。
剧组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人知道，可能有，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说出来，私下议论应该是少不了。
为了不影响盖聂拍戏，端木蓉犹豫了大半天，终究是没找到机会跟盖聂摊牌。
盖聂拍了一天人工雨的戏，感觉整个人在水里给泡馊了，收工之后，他累得饭都不想吃，回酒店之后洗洗就睡了。这么一来，端木蓉更不知道要怎么跟他开口。
盖聂这一觉睡得相当熟，但仍不失警觉，半夜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感觉沙发那里似乎坐了一个人。
他趴在床上，睡意朦胧有些睁不开眼，迷迷瞪瞪了一会儿，陡地清醒过来，一眼望过去，却是黑黢黢得看不大清。
盖聂扬声问：“谁？”
……
……
对面静得落针可闻。
盖聂：“小庄？”
黑影站了起来，往他这边走来。
可以确定来人就是卫庄了。
“你怎么来了？”盖聂掀开被子翻身坐起，望着那熟悉的走路姿势，问，“不是让你多休息几天吗？”
卫庄俯身打开床头灯，手上捏皱了的报纸往盖聂脸上砸去。
盖聂伸手接住，不明所以。
“打开看头条。”卫庄冷漠的语调徐徐在房间里响起。
盖聂依言找到那则头条，大略扫过后，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情况？！”
卫庄冷哧：“你问我？”
“我……”他抬头看他一眼，复又研究起那份报导，“我不知道！”
“那你睡她了没有？”
“没有。”他皱眉看他，“你不信我？”
“我没有不信你，但我要听你亲口说，盖聂！你给我等着，如果让我知道你做对不起我的事——”
盖聂还在等下文的时候，卫庄却突然不说了。他面无表情站了片刻，突然扭身往外走。
盖聂问：“你去哪？”
卫庄头也不回：“我不想看到你。”

接下去，无孔不入的媒体让盖聂头疼，他们不仅让盖聂没法正常生活，甚至于已经影响到整个剧组。
逍遥子没办法，赶紧放盖聂几天假，给他时间去处理。
盖聂回到S城，在酒店开了一间房把自己锁在里面哪也没去，也哪都去不了，可以想见现在只要一出门就会被媒体的长枪短炮炮轰，盖聂图清静，不想出门，更不想辩解。
家是不能回的，门口肯定蹲点了不少记者在逮他，他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还有卫庄，那天半夜离开之后，盖聂已经好多天没有见过他。
卫庄现在正为了这个事情东奔西走托关系找人封媒体的口，能挽回一点是一点。
盖聂在电脑上看了会儿新闻和各方言论，而后漠然地关了屏幕，打电话找客服点了份餐，一副波澜不惊毫无困扰的模样。
直到端木蓉给他打了那个电话。
端木蓉在电话里冲他低喊：“盖聂你快回来，出事了！”
盖聂正在泡功夫茶，被打断之后也只不过淡淡问一句：“怎么了？”
“卫庄跟记者动手了。”端木蓉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他太不冷静了。”
听到这里，盖聂这才有了点漠然以外的表情：“怎么回事？”
“就是网上盛传赤炼怀你孩子的事，记者逮不到你，就去堵卫庄，卫庄直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威胁记者是不是找挨揍，那个记者太可恶了，明显想要激怒卫庄，说叫他试试，然后——”
“然后？”
“然后那个提问的记者话都没说完就让卫庄揍飞出去！这下好了，他痛揍记者的照片已经开始屠版各大报纸版面和论坛首页。”
盖聂只沉默了一下便冷静道：“好的，知道了，不过我现在不便现身，我会打电话给他。”
“你在哪里？安全吗？”端木蓉借机问。
“安全的，你自己也小心点，如果没事的话尽量不要出门。”他简略交代，挂断后，又拨通另一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什么事？”
耳朵里听到手机那端熟悉的声音响起，盖聂有些安心，顿了会儿才问：“你在哪里？”
卫庄不答却道：“这两天网络上明显有人在带节奏，娱乐圈竞争那么激烈，关键时刻有人踩也正常，没事多休息别上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也别往心里去。晚上就不去你那过夜了，估计你家门口蹲点了不少记者，你自己也小心点。”
闻言，盖聂低了低头，一手轻轻摆弄着茶杯，道：“我没在家，我知道你揍记者是为了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小庄，下回别那么冲动。”
卫庄略过这个话题，问：“你在哪？”
盖聂回：“酒店。”
卫庄接着问：“哪个酒店？”
盖聂咬了咬唇，缓缓道：“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卫庄有点无奈：“我不是要去找你，媒体都在跟踪我，还有你的粉丝……我也抽不开身去找你，就是想要知道你在哪。”
盖聂报了一个酒店名字，两人又聊了会儿，这才结束通话。
盖聂把玩着手机想了又想，再次拨通端木蓉的号码，吩咐她去跟着卫庄，看着他点，以免他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端木蓉半无奈半嘲讽：“你怎么知道他是把话题往他自己身上引？我怎么觉得他是在给你挖坑呢！你跟他什么关系？他是你的经纪人！他为这事揍记者，别人会怎么写他！又会怎么写你你想过没有？”
“他也是想转移媒体的注意力。事情已经发生，责怪没用，还是想想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这事再怎么处理都会让你名誉受损，本来还想今年借着逍遥子这部武侠电影冲击个奖项回来，现在全完了，估计陆续就会有代言上门来找你解约……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真够闹心的……”也不知道赤炼怎么想的，那么精明一个人，遇上卫庄的事也是智商下线，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都干得出来，真教人哭笑不得啊！

46.
认识那么多年，小跖从来不知道原来白凤是气性那么重的一个人，这都过去多少天了，还对他爱答不理的。
“又不是个娘们，至于嘛！”小跖跟在他屁股后头嘟囔。
白凤止了脚步。
小跖看他不动，以为说他像娘们生气了，于是也站着不动，警惕地盯着他的背影。
半晌，白凤转过身来，二人面对面，他将人望着低声道：“我出轨了。”
小跖愣了愣，反反复复将这四个字嚼了吐吐了嚼，确定自己没有理解偏差后，说话都开始不利索：“和、和谁？”
白凤不答径自道：“她怀孕了。”
“孩子是你的？她又是谁？”
白凤站在电梯口，不动，也不说话。
小跖被钉在了原地一般动弹不得，只能反复问：“孩子是你的？”
白凤：“……”
“你他妈到是说话啊！”小跖彻底怒了。
白凤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低声道：“不是你喜欢玩吗？我陪你玩啊！”
小跖被他的倒打一耙气乐了：“我喜欢玩？我玩谁了？我不就玩了你！我从来不在外面玩！更不玩女人！”
“对，你不玩女人，你只是喜欢跟在端木蓉屁股后头跑！”
“……”小跖感觉自己都要崩溃了，他做错什么了，以至于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被对方指责！
“白凤！”他气急了，颤抖着指了指对方，“孙子！你会后悔的。”说完也不等回话，扭身就想跑。
白凤终于变了脸色，他急步追上去扯住对方，叫他：“小跖！”
小跖像躲病毒一样甩开他，怒吼：“给老子滚！”
白凤有些急切道：“那时我酒多了，如果不是你一接到端木蓉的电话把我丢那里不管不顾会出这种事？”
小跖怔了怔，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
原来竟是她。
原来竟是那个晚上。
想到那晚上白凤在外面风流快活，他却坐在他家门口跟个***一样等了一晚上，他就气得不行，一个反手上去抽了白凤一耳光：“你自己的裤腰带拴不住还跑来倒打一耙，我逼你喝酒了？我逼你***了？她一个女孩子酒多了你不保护她就算了，还占人便宜，你是人吗？你前对不起我，后对不起她——”
白凤被骂火了，冷冷打断：“我有对不起你？”
小跖被这话堵得火气四溢，却又生生忍了下去，他眼里拉满了血丝，嘴角却扬起嘲弄地笑：“你没对不起我，是我被害妄想了，给老子滚，他妈我看你恶心！”

情况完全倒了过来，白凤开始找不到小跖。
对方完全避之不见。
白凤急得几乎上火，墨鸦看不过去了，二话不说主动帮着他去堵人。
“娱乐圈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你也别太较真，再给他一次机会。”两人坐在树荫下的石椅上，墨鸦递上一罐冰啤给小跖，嘴里不停劝导。
小跖刚灌进嘴里的液体差点喷出来，他努力咽下去，冷笑：“什么叫我较真？什么叫司空见惯？我就见的不多，我身边也没这种人！还是你跟他已经睡过了？”
墨鸦被噎了一噎，急忙撇清：“没有没有！”
小跖抄了把刘海，怒气冲冲地：“跟个女人喝酒喝多了，不照顾着就算了，还顺便把人给操了，我就呵呵了！”
“哦，这不正常嘛。”墨鸦开导他，却明显整个越描越黑，以致小跖的怒气值又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正常个屁！哪儿正常了？你们自己脏，就觉得所有人都脏，正常？我告诉你，这一点都不正常！”他砸了啤酒罐，不齿道：“他爱玩是他的事，我不爱玩，也玩不起他，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见了面谁也别搭理谁，你也不用在我这儿给他当说客！就这样，不见。”说完站起身，不理会墨鸦的挽留拍拍屁股走人。
走出没多远，他掏出手机拨通白凤的号码，叫他别再找人来骚扰他，没意思。
白凤解释说他没找过人去骚扰他。
小跖不理会这种没意义辩解，又说他晚上要上他家清理自己的物品，让他留个门。
白凤表示他在外面，但是他一直留有一副钥匙在小区保安那儿，让他去了之后自己跟保安拿钥匙先进去。
晚上，白凤匆匆赶回家，他打开门看着沙发上昏睡的青年，心里堵得慌。他过去，坐在沙发边缘，盯着青年看了半天，最后难过地俯下身紧贴对方，搂住他。
小跖梦到四五年前，那时候荆轲突然死去，他心里难受，在片场情绪低落，脾气暴躁，然后片场忽然冒出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像个小天使一样出现在他面前，叫他哥哥，唱歌哄他……
小跖被压得有些呼吸困难，他睁开眼，看着白凤慢慢直起身，也跟着坐起来，伸手指指地板上的行李：“东西收拾好了，有点累，不小心睡着了。”
“最近很累？”白凤小声问。
“昨晚画草图折腾了通宵。”
“你拿来我看看，我替你修。”
“不用。”他站起来，扯了扯T恤下摆，也不废话，弯腰拎起行李往外走。
白凤默默地跟在他身后送他。
二人才下电梯，一抬眼便看到气势汹汹的卫庄远远朝这边跨步而来，后边跟着一脸惊恐的赤炼。
白凤一看这情况就明白卫庄知道了，他伸手按了按小跖的肩膀，无声地示意他站在这里不要动，自己迎了上去。
等二人面对面了，卫庄抡起车上带下来的棒球棍，劈头盖脸地朝白凤抽，白凤也不躲，躺在地上面无人色任他抽，疼得狠了也就皱皱眉，哼也不哼一声。
赤炼和小跖见了，怕出事，上前一个拦着卫庄，一个去护白凤。
赤炼肚子里有孩子，卫庄不好下死力推她，只能束手束脚地任她抱着，咬牙切齿低头盯着她道：“我再问你一遍，孩子是不是盖聂的？”
“不是。”赤炼脸上早已一片水渍，嘴唇抖了半天，终于哽咽道：“不是他的！与他无关！”
卫庄咬牙，眼神临近冰点：“你为什么要跟媒体说那些话，你给他惹了一身麻烦不说，还顺带把你自己也毁了知不知道？”
赤炼终于哭出声，终于说出了她一直想说又不敢说的那些话：“我根本就不在乎！我从来就没想进娱乐圈，是你说你要当经纪人，我才进的这个圈子，我从来不喜欢演戏，不喜欢代言，不喜欢做艺人，我根本就看不上那些东西，因为那些代言那些剧本是你替我安排我才去的！我只是喜欢你！”
……
……
“我讨厌盖聂，本来我们两个好好的，你在宴会上看到他，你连眼神都不一样了，然后你就跟我解约，把我丢给我哥不管不顾却跑去给他当经纪人……我讨厌他！我一直讨厌他！”
卫庄瞪着她，沉默了片刻后说：“明天我会召开记者招待会，你去澄清。”
“你疯了吗？”小跖丢下白凤站起来，“这个事情不是一般绯闻，反复解释反而让人过度解读和诟病，你想过记者会怎么写她没有！”
“她自找的。”卫庄磨牙，他就是要让她长点记性，今后别那么任性，凡事先动动脑子。
僵持间，司机载着韩非火急火燎地赶来救场了。当然，不是因为他先知，知道卫庄会来找白凤算账，而是赤炼实在架不住卫庄的威逼吐露实情之后，她在事情变的一发不可收拾之前，追着卫庄出来的同时，打电话给韩非搬救兵。
韩非一脚踏进是非圈，大致扫上一圈，确定没出人命，松一口气的同时，上前护着赤炼一把推开卫庄。
卫庄余怒未消，却已然克制下去，他指指仍旧躺在地上面如死灰的白凤，又指指赤炼，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等卫庄走远，韩非这才摇摇头，无奈地看着赤炼苦笑：“从小到大我什么都依你，只有这件事，不行！真不行！他们之间你也插不进去，老妹，听哥一句劝，把感情从卫庄身上收回来。”
赤炼大概是头疼，单手按了按额际，痛苦道：“我爱他啊……”
韩非叹气，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安抚着轻拍她的背，嘴里说：“没用！他心思半点都不在你这儿，他都忘记盖聂那么多年，可最后兜兜转转他俩还是在一块儿，那里没你什么事，从来就没你什么事！至于这个孩子，你不想要就去医院，舍不得就留下来，哥都随你，生下来哥给你带，我来养我大外甥，以后我的家产也都留给他。”他低头看她，“咱不伤心了，好不好？”
倔强的女人躲在男人怀里放肆地哭，半晌，韩非却听到怀里有声音低低地传来：“谢谢哥……”
他顺着她那略显凌乱的头发，低叹：“傻孩子！”

翌日，不顾韩非和公孙玲珑的反对，赤炼在酒店召开新闻发布会，替盖聂澄清，娱乐圈一阵哗然，虽然也有黑粉死咬着盖聂不撒嘴，说他有后台有本事这都能洗白，并且深刻地表达了自己对他的不齿，但大部分人还是转移了注意力，风水轮流转，转眼，赤炼成了大家口诛笔伐的对象，加上赤炼平时性格缘故得罪的人不少，她的粉丝更是网络撕逼界的佼佼者，新仇加旧恨，导致那些有的没的黑水一股脑地往她身上泼。
那两天，用过街老鼠来形容她都不为过！
不过公孙玲珑确实有手段，花钱买大量水军在网络上给她洗白，说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不懂人情世故，被男人骗了一时紧张害怕才出了这档乌龙事，她才是最惨的那个，这个风口浪尖的档口她还站出来认错且替盖聂澄清，证明她仍是一个敢作敢当的好女孩，说她工作怎么努力，甚至两年前为了拍一场武戏坚持不肯用替身最后却摔断腿的老新闻都拿出来炒，等等诸如此类！当然，这里面卫庄也出了不少力，韩非更是凭借着多年的人脉疏通了不少关系，封口的封口，删贴的删贴，尽量将伤害减到最低。

47.
转眼，又快到荆轲的忌日。
每年这个时段，盖聂的情绪就会低落，整天苦大仇深的。
这个时候情绪低落的，除了盖聂还有一人。
十多年前，最一开始，少年荆轲跟高渐离是知音，是兄弟，是朋友，在圈里关系铁是出了名的，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两个人突然决裂，荆轲出走墨门，给盖聂当起了经纪人。
自此，高荆二人再无交集。
夜市，角落隐秘的一张桌子上，高渐离忽地扔下酒杯站起来。
小跖抬头好奇道：“你去哪？”
高渐离有些抑制不住地激动：“我看到他了。”
小跖吃惊，阻止他追出去，忙问：“看到谁了？”
高渐离：“是大哥！”
小跖闻言吃惊，朝他低吼：“你疯了嘛。”
“我真的看到他了！”高渐离紧盯着那个方向，不死心的样子。
小跖疲惫不已，一手扯着对方不让离开，一手按着额际：“小高你别这样！他死了！死很久了！”
这段日子不知道怎么回事，高渐离总是出现幻觉一样，觉得荆轲回来了，莫名吓到大伙儿了，就算是受刺激，这反射弧也够长的，荆轲都死了那么多年了。
小跖自己都够无奈的了，原本想找他出来喝喝酒散散心解解闷，结果也不知道最后究竟到底是谁开解谁！
郁闷。
说来说去都怪白凤那个***，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他白凤的嘴也太不挑了，赤炼那个硬骨头他都敢下嘴，还搞出一条人命来，韩非竟然忍住没把他打死！他服他！
赤炼的肚子估计已经开始显怀，为了不被国内的媒体打扰，韩非安排她去了国外养胎，白凤也跟着去照顾了。
原本这个孩子是不打算留着，人都到医院了，医生也都安排妥当，体检却说子宫口后倾是不易孕体质，好不容易怀上的话，手术以后再想要几乎就不可能了。
当时白凤都要疯了，逮着医生就要揍，不易孕还一次就怀上，你故意的吧！
那天他抱着头坐在台阶上，不抬头不看人，不置一词。
白凤疯一样找到他，这才冷静下来，伸手扯他。
“你来干什么？”他看都不看白凤一眼，被扯烦了，也只冷漠地问一句，不怒不笑。
白凤对他说：“跟我回去。”
“回哪？”他终于站起来，却仍旧不看人，“你别再来找我，你觉的这样还有意思吗？”他抬腿一步一步往台阶下面走，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望着白凤伸出手，“戒指还我。”
白凤原本还带着希冀的眼眸一下子暗下去，咬牙切齿地：“我不还。”
“不还就算了。”他轻飘飘地说，缓缓取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其实你留着也没意思，都没戴过。”他将自己手里的那枚随手一抛，转身走远。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再之后就各忙各的，两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于是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断了联系。
他们互相不亮底牌，藏着掖着，装着演着，最后两败俱伤。可是又有什么办法，高渐离和荆轲，他们是亮了底牌的，结局不也是一死一伤！注定的，就没有办法。

逍遥子导的那部电影已经接近尾声，在最后一场盖聂与弄玉的对手戏时出了点小意外：盖聂受伤，为了救弄玉。当时布景出了点问题，还好盖聂反应迅速，才没有酿成大祸。
大祸是没有，卫庄的怒气值倒是上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他当场冷哼一声，冷静地把盖聂送到了当地医院，而后走人撒手不管。
一个月后，电影杀青，逍遥子带着一众大小主演在星级酒店展开新闻发布会，为新电影造势。
盖聂正好去医院拆线，去得晚些，发布会开始后半小时多才出现在现场。
“盖聂来了。”章邯微微倾身，靠近赢政耳旁说。
赢政正举着红酒杯跟逍遥子两人避开人群在角落说话，听章邯这么说，也没见有什么大动作。
章邯自后看着他腰背挺直，却不知这些年他背负的有多重，压力有多大。他的内心是苦涩的，别人看不到，偏偏章邯看出来了，他拥有别人所没有的，可是这个人却并不表现得开心，只是机械地、强大地一一应付着。
赢政难得出席这种活动，盖聂自然被有心人引了过来，在那瞬间章邯看到赢政眼底亮了一亮，紧接着又一如既往地克制下来，只淡淡一句：“来了。”
盖聂冲他点点头，又跟逍遥子打了招呼，接过旁人递来的酒杯跟对方二人轻轻碰杯。
赢政呷一口酒，咽下后说：“听说你前段时间找我。”他的声音不像他的人，给人一种异常冷漠的感觉，而是少有的非常好听的男中音。
盖聂应是。
赢政又道：“出国办事，刚回来，找我有事？”
盖聂：“有点事要问你。”
“我还有事要处理，马上就要走。”赢政皱眉略沉吟，斟酌了片刻后说，“明晚公司有个内部高层聚会，无夜组织的，你要是没事也一起来吧，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谈。”
盖聂才说了个好字，就被记者拉走并围着采访有关新电影的问题。
第二天傍晚，盖聂才走出大门，就看到一辆黑色的房车停在那里，一身黑色西装的章邯身姿笔挺地站在车门前，英姿飒爽，俊毅非凡。
章邯在卫庄以前被赢政派来跟过他，那时候盖聂被公司打压乃至雪藏。盖聂跟章邯没有私怨，章邯不帮盖聂接工作也是被上头授了意的，事实上二人的关系并没有太恶劣，甚至称得上客气，章邯为人是傲气了点，但私底下对盖聂还是很尊重的。
章邯照吩咐开车把盖聂送至目的地，那是姬无夜位于郊区半山腰的某处私宅。
确实是高层聚会，只是说成私人派对可能更贴切，秦汉的高层几乎都在，还有不少公司的大小明星作陪着，一副纸醉金迷的景象。
盖聂站在草坪上，来了差不多半小时，都没机会近赢政的身，姬无夜就先跑上来寻事，非要盖聂献舞一曲，弄得盖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其实这事放在眼下这个场景也正常，大家玩嗨了唱个歌跳个舞时不时会有，况且艺人出现在这里的主要作用就是作陪，但盖聂是个非典型艺人，但凡他有那么一点点作为艺人身份的认知，在那以前他都不会被打压成要给别人去跑龙套的地步。
他将视线扫过赢政。
赢政没有出声。
赢政当然不会出声，他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去，可能压根不会觉得有什么。
“我不会跳。”盖聂淡淡拒绝，语气态度不卑不亢。
“不会跳就随便跳跳，又不是要你去领奖台比赛，就一个简单的脱衣舞钢管舞，随便扭扭，来来来，大男人别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姬无夜将抓着钢管正扭得起劲的男孩赶下去，冲盖聂直招手。
弄玉站了出来，看着姬无夜似笑非笑：“我来吧，这种舞还是要女人来跳才比较有看头。”
“你给我一边儿去。”姬无夜看都不看她。
“我不会。”盖聂第二遍说，“你找别人。”
“我今天还就想看你跳了。”姬无夜明显跟他杠上，转头喊道，“大伙想不想见识见识盖大明星跳舞是什么样的？！”
“想！”参差不齐的吼叫声调笑声不绝于耳，现场气氛被炒得火热。
“衣服不用脱了，就这个吧。”赢政在室外的沙发上坐得跟个帝王一样，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指指钢管，又道，“不过为了公平，无夜你也可以助兴一曲，替盖聂先热热场。”
“好！”因为是赢政开得金口，拍掌声附和声更大了。
盖聂朝赢政看过去，二人视线在空中对上，彼此打量很久才纷纷收回。
盖聂解开扣子脱了白色的BURBERRY西装外套，走过去站定，细腰长腿挺得笔直。
周边噪音渐渐小了下去，直至平息。
伴奏声适时响起，盖聂伸手抓住了钢管。
盖聂做这些事的时候，赢政低头看着脚边的草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似乎对盖聂跳舞没什么兴趣，他似乎对整个派对都兴趣缺缺。
一曲终了，盖聂微喘着停下来，他前额的头发被汗水打湿，柔顺地服帖在漂亮饱满的额头上，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慢慢走上前，站定，视线紧盯着赢政，眼珠黑得发亮，似要把人吸进去。他面无表情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问：“我跳完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当年荆轲的死，究竟你有没有掺一手。”
赢政同样面无表情地回视。
盖聂继续缓缓扬声道：“荆轲临死前让我不要找你，弄玉说不是你，当年你为什么不解释。”
赢政：“你想要怎么样？”
“我要你把赵高交给我。”
“这么多年了，到今天才想起来算账？”
盖聂抿唇不语。
今天是荆轲的忌日。
忍到今天是极限。

48.
卫庄这两天头疼得要命！
单纯的生理性头疼。
同时他的脑子不受他控制地闪现一些奇怪画面。
说奇怪倒也没有太奇怪，只是因为出现那些是他所没有见过的陌生建筑，像是学校。
不止有学校，还有山。
看上去风景不错的山。
等卫庄和盖聂再次碰面，盖聂发现卫庄瘦了不少，显得五官轮廓更加得凌厉。
“你最近很累吗？”盖聂问他，带着担忧。
“你还知道关心我。”卫庄嘲弄。
盖聂微微扬眉，心想这是还在生气的意思？嘴上却沉默下来。
两人在包厢里沉默进食，却被突兀的敲门声打断，而后精致的木门自两边被拉开，露出一张漂亮的，少女的脸。不满二十的年纪，瘦瘦高高的。
卫聂二人相视一眼又纷纷将目光投向女孩，下意识都以为是尾随盖聂而来的粉丝。
“你好，我听服务生说你在这里。”女孩红着脸，眼睛却紧盯着卫庄不放，紧张地吞吐道：“你们菜上齐了吗？我请你吃饭好不好……哦，这酒店是我爸爸开的，你还想吃什么，我让厨师给你弄。”
搞半天原来是冲卫庄来的！
卫庄眉尖若蹙：“不好意思，我跟他还有公事要谈。”他指指盖聂，拒绝打扰的意思很明显。
“没关系。”盖聂微笑着说，被卫庄横了一眼。
卫庄喝一口柠檬水，这才慢条斯理道：“多谢好意，只是我吃饭实在不喜欢被打扰。”
女孩羞得脸红到了脖子根，支支吾吾地：“哦，哦，这样啊，抱歉，那我不打扰了……你们请慢用！”
等门被带上，人走远了，盖聂这才说他：“你又何必这样。”
“闭嘴。”
于是盖聂就真的闭嘴了。
等盖聂真的不说话，卫庄又开始别扭了：“她喜欢我那你呢？你有感情吗？”
盖聂：“……”
那时候的周末和假期，他们几乎待在鬼谷，平日里却是要各自上学的，卫庄虽说入门比他晚，要喊他一声师哥，实际上卫庄比他大，年级不同不说，两人还不在一个学校。
周五下午放学，卫庄收拾完书包打算去鬼谷，刚走出校门，就看到不远处一身邻校特有的禁欲系校服的盖聂。
他自然不是一个人，站在那儿跟几个同学在说话。
他也看到卫庄了，于是对着卫庄浅浅笑了笑，算是招呼，想等他过来了，二人一块儿回鬼谷。
卫庄看他一眼，又看了他同学一眼，理都不理，转身就走。
盖聂微怔，又立马反应过来，跟同学招呼一声跟了上去。他知道卫庄脾气不好，一直都知道，但他不介意，还愿意纵容。他似乎是一个五感缺失的人，不会生气也没有伤心之类的情绪，直到后来卫庄忘了他，他才幡然醒悟，他不是没有感情，他对卫庄的那些纵容就是他全部的感情。
“你去见赢政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卫庄起了头，原来他不是敷衍，是真的有事要跟盖聂谈。
盖聂闻言默了一默，抬眼问：“你生气了？”
“时至今日我不得不考虑你的动机，你千方百计跟我在一起是为了重新回到我身边还是只想替荆轲报仇？”
“你这么想？”
“不然呢？”卫庄冷哧，“我本来还以为你跟娱乐圈的那些人不一样，没想到其实是一样的，狗屁！盖聂，你这一招玩得很溜啊。”
“小庄……”他想解释，可是卫庄并不想听。盖聂的那些心思那些想法卫庄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们二人的理念相差起码有地球赤道一圈那么大，卫庄也实在看不惯盖聂的为人处事，就像他之前说的，他喜欢他这样，又厌恶他这样。
卫庄：“别说了。”
“我没有利用你，你知道我甚至不希望你插手。”赢政来头再大，卫庄手里再有路子，他都没想过要拉卫庄下水，虽然眼下他并没有更好的办法，赵高是赢政的人，赢政权势太大，他不放手，盖聂就动不了。赢政这样的人，你让他照你的意思行事几乎跟让他给你服软一样不可能，那晚他只是唤来赵高，让赵高当着所有人的面给盖聂道歉，以为这样已经给足面子。
面子？
一条人命只换来对不起三个字，这是不是太儿戏了。
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
至少他要给天明一个交代。
盖聂平日话不多，却是个认死理的，那股倔劲起来的时候连卫庄都拿他没辙，何况外人。
卫庄虽然不记得那几年的事，但他毕竟不是第一天认识盖聂，他其实对那天现场发生的事情所知甚少，不然以他的性格反应应该……更激烈才是，不可能就这样挤兑两句完事。卫庄提这事只是想埋汰盖聂罢了，他气愤盖聂近段时日的所作所为，救弄玉，把自己搞受伤，瞒着他私下找赢政……
他用筷子敲敲盖聂的碗：“吃饭！”表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
盖聂皱眉看他。
卫庄又用筷子夹住盖聂挺翘的鼻子：“我告诉你，这事没完，等哪天有心情了一块收拾你。还有，别让我知道你再瞒着我见赢政。”
盖聂将手里剥干净壳的虾仁丢进卫庄碗里，胡乱一点头，算是糊弄了过去。

49.
天热了，金球开始褪毛。
尽管保姆已经很小心地处理，可卫庄还是因此过敏。
他忍着难受尽量不去抓过敏的皮肤，只是去买了点药膏涂抹了事。
八月中旬，一年一度的ZZTA明星慈善夜庆典按时举办。
到了这个时候，金球的毛早就褪完了，小家伙长大许多，漂亮的不得了，一天到晚在院子里蹦来蹭去。
卫庄嫌它碍眼又拿它没办法。他身上的过敏还没好，这里红一块那里红一块，到今天实在是扛不住了，不用盖聂催，自己开着车去医院打吊水消炎。
因为卫庄抽不出时间，便让端木蓉带着善款陪着盖聂出席ZZTA的慈善活动。
盖聂刚走过红地毯，签了名下台，便听到后面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盖聂回头，发现是许久不见的张良。
一身蓝色高定西装，将张良衬托得儒雅不凡。张良这段时间也是风头正劲，红得发紫。
虽然红，却依旧谦逊。这是一个圈里少有的，品德非常高洁，道德非常高尚的艺人，盖聂对他印象非常好，不过最近却听到风声，张良家里人正在逼他退圈走仕途。
不知道张良自己怎么想的，盖聂没有好奇心，不打算问也不想问。他只是觉得，以张良这样一种人格，如果真有想法走仕途，那也是不错的。
“这两天正打算找你！”张良端了两杯酒，递出去一杯给盖聂，笑道，“今晚正巧遇上了。”
“找我什么事？”盖聂问。
“我知道你拍完逍遥子的那部戏后一直在休息做调整。”他顿一顿，沉默几秒才问，“怎么样？打算悠闲到什么时候？”
确实很久没接新工作了，但也算不上悠闲，盖聂近两个月可是一直跟着逍遥子当空中飞人在全国各大城市奔波宣传着新电影。
“没碰到好剧本。”盖聂说，当然这也是实话。
盖聂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没有后台被公司高层各种打压的盖聂了，今天的他不是剧本挑他而是他挑剧本，包括导演编剧监制等各方面必须有质量保证，卫庄才肯放手让他上。
“我就是来给你送剧本的。”张良瓷白的脸上永远挂着微微的笑意，英俊而得体，他的眼睛狭长，微笑的时候也藏不住里面的睿智，而此刻他明显带着善意如此对盖聂说。
“什么剧本？”盖聂淡淡地问。
“《夺锋》。”
《夺锋》？
盖聂微怔，很明显他是有听过有关《夺锋》这部电影的大概消息，荀况最近正准备筹拍它，应该还在选角阶段。
荀况是张良的老师，也是去年死去的名导演伏念的老师。他也是拿过国外最多小金人的国内著名大导演，他从不拍烂片，对剧本异常挑剔，没有好剧本他宁愿三年不碰摄影机，他拍出来的电影即叫好又叫坐，有口碑有票房。毫不夸张地说，他的电影，是每一个艺人削尖了头脑都想要上的，哪怕是个小配角都无所谓，因为在他的电影里，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配角，那都是能发光发亮被观众所铭记的。荀况真的非常有才华，这个看看他那三个出类拔萃的徒弟就知道了。
盖聂有点兴趣，但也不是太大，所以他告诉张良：“这件事我得回去跟我经纪人商量一下，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别的安排。”
“当然。”张良还是很善解人意的，“不过希望你尽快给我答复，我可是非常期待与你的合作。”
“谢谢，我会的。”前面提到卫庄，盖聂突然想到卫庄此刻还一个人在医院里不知道怎么个情况，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张良又道：“老师想见见你，毕竟我只是引荐人，成不成功还要看你自己，不过以你的水准，我对你还是很有信心的。”
盖聂颔首：“那麻烦你帮我跟荀导约个时间。”
张良微笑着直视他：“确定了我会提前通知你。”
“麻烦你了。”盖聂敬他一杯酒，呷了一口后，问：“颜导最近怎么样？”
张良摇摇头，脸上的笑意还没收回，于是笑着笑着叹了口气：“已经回国了，不过暂时不打算复出。”
盖聂点了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起那个才三十多岁，气度不凡，非常有深度和内涵，可惜已经死去了的男人，不免觉得遗憾，不止为他，还有颜路。生活纵然有着千般万般的幸或不幸，日子总要继续。

盖聂穿着黑色睡袍倚在床头在灯光下看剧本，听到动静，知道是卫庄进来了，便抬脸看过去：“回来了。”
卫庄正在解袖扣，闻言，应和一声，他脱了外套挂好：“在看什么？”他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摸他的脸。
盖聂捉住他的手，握在手里没有放开：“今天碰到张良，这是他推荐的电影。”
卫庄接过盖聂递来的剧本拿到眼前看，边拧眉重复：“张良？”
盖聂双手空下来，便去掀卫庄的衬衫下摆，凑过去检查。
卫庄的注意力还在张良那个人身上，他一手拿着剧本在看，一手捉住盖聂的手腕，不让他碰自己仍旧敏感的皮肤，嘴里说道：“双男主，呵……怎么？你要跟张良一块拍戏？”
“还没决定。”
卫庄低头看他：“想听我的意见？”
盖聂瞥他，语调依然没有起伏：“怎么？你还有意见？”
“想造反？”卫庄扔了剧本，改用两只手去掐盖聂的手腕，并将人掀翻在床压上去。
盖聂承受着卫庄的体重，笑了笑，没说话。他确实想听听卫庄怎么说。
“谁是导演？”卫庄又问，两人距离太近，他说话间呼出的热气轻轻喷薄在盖聂的耳朵根，弄得他很痒。
盖聂动了动，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好让自己躺得舒服些，边回道：“荀况。”
“荀况？”张良的老师？卫庄一只手掰住盖聂的下巴左右晃了晃，半认真半讥讽，“看样子张良那小子是在给你送大礼啊师哥。”荀况在国内的地位自是不必说了，原本他还在考虑要不要让盖聂接这部剧，听了荀况的大名后立马拍板下了决定。
“这部剧，接了。”
盖聂打击他：“这事你说了不算。”
“嗯？”
盖聂双手枕到脑后，“张良只是引荐人，向他老师推荐了我，然后又给我这个剧本，最后拍板人还是荀导本人。”
卫庄很下\流地用下\体顶了顶盖聂，低声说：“我对师哥有信心。”
盖聂被他顶得整个人在柔软的水床上摇了一下，低低笑出声。他拍拍卫庄的肩，催他去洗澡。“对了，今天医生怎么说。”
“明天还要去输液，后天也是。”卫庄翻身躺倒在盖聂身边，伸手进衣摆里摸了摸自己的皮肤，看着天花板无所谓道，“应该快好了，没事。”

50.
第三天晚上张良就给了回音，让盖聂这个周末把晚饭时间空出来，跟旬况碰个面。
月光冰冷得近乎惨白，从落地窗打进来照在枕边人精致的眉眼上。
盖聂睁着眼睛看着浅浅呼吸的卫庄，今晚有些失眠。
因为工作的关系，作息不定，还有前几年那些糟心事，他的睡眠一直不好。不过这个问题他隐藏得很好，卫庄至今没有发觉。
当然，今晚失眠则另有原因。
下午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但是很让人尴尬的事。
当时卫庄在大床上正压着盖聂办事的时候，天明喊着大叔开门进来了。
卫庄的反应和速度已经相当快了，扯过被单盖住两个人的身体，而后低喝着让天明出去。
他不知道天明有没有看到些什么，或者看懂些什么，他没有问，天明也没有提。孩子太小，他怕对他会有什么不好影响。
他想，他们以后要更小心才是。
半夜三更，走廊里悄无声息，只有昏暗的壁灯柔和地照亮了一小方天地。盖聂轻轻带上门，白色的长毛地毯吸走了他的足音，他来到走廊尽头的儿童房，推门进入。
小孩睡得特别香，轻轻打着呼。
盖聂找到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又将被踹到地上的薄毯捡起来盖回去。他盯着小孩熟睡的脸蛋看了会儿，伸手摸摸他毛绒绒的小脑袋。
他答应过荆轲会好好照顾天明，但事实上除了在物质上尽量满足，他并没有好好陪伴他的成长，尤其是这一年的时间。
一年，天明长大许多，小胳膊粗了一圈，盖聂轻轻圈着天明的手臂比划着。如果三天后他能拿下《夺锋》，那就意味着他们又要分开一年半载。小孩子正是长骨骼的年纪，每一天都在变化，一年半载碰不上，骤时一见，肯定又长高长大不少。
这真是让人又欣慰又愧疚。

之后就是与旬况的会面。两人在茶室里坐了大半天，就着《夺锋》剧本的话题聊了很久。很明显旬况也是做了功课的，连夜看了好几部盖聂或主演或龙套的电影电视剧，对盖聂的表演手法很满意，当下敲定盖聂就是男主之一。
再之后就是盖聂与《夺锋》剧组正式签约，化妆，拍试装照。
拍试装照那天，也是逍遥子那部武侠电影正式上映的日子。
卫庄给盖聂打电话说他还在流沙，要晚点回去，于是盖聂戴着一副大墨镜一个人去电影院看首映。
找到位置坐下的时候，他才发现旁边的青年也奇怪地戴着大墨镜，并且十分眼熟。
“是你。”
霎时灯光完全黑了下来，大荧幕随之亮起。季布摘下墨镜，温和笑了笑：“见到我你好像很诧异？我也是来看首映的，而且比你早到。”
“……”盖聂坐到座位上，也摘了墨镜，专心注视着大荧幕。
季布在昏暗里盯着盖聂的侧脸，笑了笑，他小声说：“你很快还会看到我。”
“……”盖聂连瞟都不瞟他一眼。
出乎意料的，不久之后，盖聂真的在开机仪式上看到季布。荀况的电影很难上，就连盖聂那都是有幸搭了张良的顺风车。
季布一个刚从电视剧转向大荧幕的新人，竟然能接连两部戏都能参演名导的大制作，那只有两个原因：要不就是这小子的经纪人跟卫庄一样，很有来头；要不就是这小子自己很有手段。
不知道他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季布的经纪人盖聂见过，叫英布，相比较别的经纪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这个人沉默得过分。他五官端正，面相有点凶，话不多，眼神阴沉，脸上有道疤，看着亦正亦邪的一个人，但做事很仔细，跟季布关系不错。
不知道盖聂是不是多心，他总感觉季布是有意地在他身边出没，几率还颇高。
他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季布是因为对他有意思才会如此，他只是感觉到对方应该是在试探他，只是不知其原因究竟是什么。
卫庄曾经放话让他防着点这个人，盖聂自己本身也不太想搭理他。
开机仪式上，张良因为要给一个代言的服装品牌剪彩而缺席，现场除了季布，倒还有几个熟人。
——墨门的人。
小跖端着杯子过来敬酒。
盖聂站起来跟他打招呼。
“你怎么瘦这么多？墨门是不是穷得没饭给你吃！”卫庄瞥着小跖，一脸嫌弃，他看了眼另一桌的季布，又问，“为什么他会跟你们在一块？是你跳槽了还是他搭上燕丹？”
小跖解释：“他刚跟老东家解约转而签了墨门。”
卫庄扬眉，冷嗤：“怎么，墨门打算放弃高渐离转捧这个人？”
“小高怎么可能给人当配角，这部戏男主不是没他的份嘛！”说完，小跖又转向盖聂，有些苦恼地，“主要是小高这段时间状态不大好，一直在休假。”
盖聂放下杯子，抬起眼睛，看着人问：“状态不好？”
“不好。”小跖无奈重复，低头沉默了会儿，换了个表情，“不说这个了，听说《先秦》才上映不久票房就破亿，还顺利参加了德国电影节并顺利入围竞赛单元，恭喜恭喜！”
《先秦》就是逍遥子导的那部武侠剧。
盖聂表现得出乎意料得平淡，说：“虽说只是个新人奖，不过竞争很激烈，入围而已，一切还很难说，没什么好恭喜的。”
“谁说的，拿到新人奖，就是演艺界小天王，人气跟着上去了，等以后最佳男主角还不是手到擒来，你说是吧！”小跖说完，为了找认同还故意撞了撞盖聂的肩膀。
盖聂因为站得随意，身体被他撞得微微晃了晃。
盖聂笑了出来，低头看他一眼，而后慢慢敛了笑，“你瘦了很多，最近很累？”
小跖忍着没有叹气出声，搓了把脸，答道：“还行……事情挺多的。”他似乎有点逃避这个话题，“我回座位上去了，你们慢喝。”
不等他转身卫庄冷不丁冒出一句：“韩非让白凤娶赤炼。”
小跖愣了好一会儿，才笑道：“是嘛，挺好，挺般配，才子佳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一家三口，不错不错，很好很好，我替他们高兴……”
说到后来，是个人都听出他有点语无伦次了。
盖聂伸出手在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握了握卫庄的手指，暗示他不要提这个。
小跖回到了座位，卫庄给盖聂剥虾，二人偶尔交头接耳轻轻说话，几桌人热热闹闹敬酒的敬酒，灌酒的灌酒，看似没有人在意刚刚发生的小插曲，生活还在继续，电影艺术也在他们各自的表演里继续着。

51.
荀况看着那么君子的一个人，没想到一进入工作状态之后，那是比逍遥子还变态。
演员一条没过重拍就是，他不，他非得冷嘲热讽羞辱你一顿到你从此怀疑人生，并且绝不敢再犯。
可是没有人敢不服他，在他的电影里共出过三个天王，两个天后，他是真的有实力，哪怕他恶声恶气地凶演员的时候，也是在教戏，态度再不好，那也是在教，真心实意地教。国内最大牌的艺人都抢着想上他的戏，凶几下又怎么了？回头能稳坐帝后宝座才重要。
不过荀况再怎么挑剔，对盖聂还是很满意的。
盖聂这个演员，敬业不说，态度谦逊不说，还有一样别的艺人没有的优处，那就是他的武戏不用替身。
他自己就会功夫。
他那不是花拳绣腿，全是真材实料，
他打斗的动作非常漂亮，打得恨不得飞起来，很吸睛，连场边的武指都忍不住夸赞他，甚至请教于他。
卫庄这两天被流沙的事务缠身，大概真的累了，盖聂拍戏的时候，他坐在场外的大椅子上等着，然后竟然睡着了。
因为是室内戏，打着空调，盖聂中场休息的时候，怕卫庄吹冷气吹感冒，便拿着外套去给他盖，却把卫庄弄醒了。
卫庄应该是没醒透，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盖聂，下意识就要伸手抱他。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盖聂当然要躲，谁知卫庄动作更快，一下子捉住盖聂的手并用力拉扯一下。
盖聂无奈地在他耳边小声道：“别闹，有人看。”
卫庄总算清醒。他四下环视一圈，发现只有季布一个人在对面隔着那么大的空间将视线投往这个方向。
卫庄皱了皱眉，思忖着墨门新公司，规矩少黑幕也少，那小子估计是太闲了，要不给他找点事情做做！
盖聂当然也注意到了那道视线。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个男人，就季布这样，盖聂恐怕真的要怀疑他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企图。
这人到底在试探什么？试探着接近他，还是在试探他的底线？
“呜……”
一阵低呜声扯回了二人的注意力，他们不约而同地扭头俯首看向地面，发现是一只黄色的小土狗，丑萌丑萌的，都在剧组转了好几天了，尤其爱围着盖聂转。
卫庄嫌恶地用脚驱它：“它干嘛老跟着你？”
盖聂也觉得好笑，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摇头表示不知道：“我没给它喂过吃的。”
“没喂过吃的都那么粘人？不会是家里那只的女朋友？”卫庄把手里的杯子递给盖聂，蹲下身，把***翻了个身，盯了会儿，幽幽道，“是公的。”又问，“它干什么跟着你。”
盖聂仍旧毫无起伏地那一句：“不知道。”
蓦地，只听卫庄嗤了一声。
盖聂的反应很迅速，一脚掀翻那只狗，同时蹲下身捉住卫庄被狗咬到的那只手，嘴里喊道：“蓉儿，快把急救箱拿来。”
等端木蓉拎着急救箱赶过来，两人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
“让让。”端木蓉挤开人群，“麻烦让让！”
盖聂注意到了，走过来接过她手里沉重的箱子，边对人群道：“多谢各位的关心，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大家都散了吧。”
端木蓉跟着道：“都散了都散了，该拍戏拍戏，该干嘛干嘛去，别尽围在这里！”
等人群终于散开，端木蓉这才打开急救箱，替卫庄处理伤口。
打了针敷了药，她着手开始包扎那小小的伤口。
“痛。”卫庄翻了一个白眼，感觉这女人是故意用那么大力。
“能有多痛！”端木蓉不屑，“忍忍。”
“能忍还用你说？”卫庄没好气，“你到底行不行？”
端木蓉低垂着眼帘继续包扎：“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不娇气？我想吐。”
一旁围观的盖聂却忍不住了，皱着眉头说：“蓉儿，你轻点。”
端木蓉面无表情地冷叱：“就是你惯的！你给我走开。”
卫庄冷笑一声，对盖聂说：“这女人刻板无趣还那么凶，炒了她！”
端木蓉处理完伤口开始收拾箱子，一听这话，终于露了笑脸：“好啊，炒就炒。”她站起来，一脸嫌弃地拎了箱子就走。
盖聂没接话，纤长的手指伸过来捏住卫庄的下巴，那上面也有两条鲜红的爪印，已经被处理过了。
“抱歉。”盖聂小声说。
“没事。”卫庄看他一眼，笑了笑，“又不是你咬的，干嘛道歉！”
说话间，盖聂放在卫庄身上的手机响了，卫庄掏出来瞥了眼屏幕，然后递给盖聂，眼神略复杂。
盖聂因为那个眼神走了下神，他接过手机接听：“弄玉？”
对面弄玉的声音压得有些低，也很慎重：“我刚听到一些消息……偷听到的……”
盖聂沉默，示意她继续说。
弄玉：“赵高跟姬无夜提到你，我觉得准没好事，你最近小心点。”
盖聂扬眉，而后彬彬有礼地道谢：“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弄玉被他这态度给惹着急了，她有些急切：“你别太不当回事了，有次姬无夜喝多了提过你跟赵高的恩怨，赵高那个人，心狠手辣又睚眦必报，你不防他不行。”
“别说我，你自己呢？”盖聂突然打断她，“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姬无夜？”
“……我走不了。”沉默片刻，她只说了这么四个字，便挂断了。
盖聂盯着黑屏了的手机，微微出神。
“赵高想动你？”卫庄低声问。
盖聂拍拍卫庄的手，安慰他：“没事。”
卫庄却说：“放心，他不敢动你，他要是敢碰你一根汗毛，我弄死他！”
闻言，盖聂握住卫庄一只手：“我知道，我不担心。”他说，有些心不在焉。
“你想捞她？”卫庄突兀地问。
盖聂抬眼看他：“……”
卫庄叹气，语气沉重：“秦汉水太深，比你想象得还要深，你管不了。”
“……”
“……”
“嗯。”盖聂最后点头。

盖聂被导演喊去对戏。
卫庄百无聊赖地坐在场外，端木蓉看他实在无聊，找了本书给他打发时间。
卫庄拿着书一口气翻了四五页，刚磨出点兴趣，却被手机铃声打断。
这回响的是他自己的手机。
是一个陌生号码，给他发了一段视频。
一看就觉得没好事，卫庄冷笑着点开。
只看了一眼，他就笑不出来了。
视频里，盖聂在跳舞。
跳的还是钢管舞。
卫庄跟盖聂在一块儿那么久，都不知道原来盖聂还会跳这个！
跳得还挺好看……
盖聂跳舞跟别人不一样，他跳得一点也不柔软，却很有气势，反而显得很“刚”。
卫庄从来都不知道钢管舞还可以这样跳，力量，阳刚，强势，却又性感。
卫庄不知道是以什么心情盯着看了会儿，画面陡地一转，虽然速度极快，但卫庄确定自己在一群人中间看到了赢政，以及几个让他生理性厌恶的熟面孔。
都是秦汉的人。
卫庄忍不住抬眼，看向正在跟张良对戏的盖聂。
盖聂坐在朝阳处，每一次抬眼，眼角眉梢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华美风流到极致。
卫庄暗暗磨牙。
卫庄盯了盖聂一会儿，突然扔了书，收起手机站起身走人。

晚上收工，端木蓉仔仔细细地做了一顿晚餐，完全都是按那两个祖宗的口味来的。
盖聂不动声色地坐在沙发上等人。
白天卫庄的不告而别已经让盖聂心生疑窦，这么晚了还不见人回来，也没个电话，盖聂心里咯噔一下，心算着卫庄跟他已经有多少个小时没联系。
以他们以往的联系频率，这不正常！
端木蓉过来喊他吃饭。
盖聂人没动，嘴里道：“小庄还没回来，我们等等他。”
端木蓉伸手拉他：“不等了，这都几点了！我给他留了饭菜。”
盖聂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跟着她走向餐桌。他的神情很镇定，跟平时没什么异样，但端木蓉还是隐约觉得他似乎是在担心。可又想，晚回来而已，应该不至于吧，卫庄又不是小孩子。
盖聂坐在餐桌边，扫一眼墙上的挂钟，有些担心：“怎么还不回来。”
端木蓉容忍不了地呛一句：“你可以打个电话给他。”
盖聂想了想，摸出手机拨号，片刻后却又一言不发放了回去。
端木蓉问：“还是不接？”
盖聂没回答。
……
……
他端起饭碗，示意了一下端木蓉，说：“吃饭吧。”

52.
盖聂不知道是担心卫庄还是肩颈的旧疾又犯了引起头疼，他用筷子在碗里扒了两口白饭，起身就要回卧室。
“不吃了？”端木蓉望着盖聂的背影一脸无辜地问。
“我不饿，你慢用。”盖聂转过来看她一眼，温和道，“今天辛苦你了。”
确实很辛苦，端木蓉心道，目送他上楼，而后一个人呆呆地对着辛苦蹉跎出来的一桌子新鲜菜色，端起碗筷努力吃光自己的那一份。
卫庄一夜未归。
盖聂难受地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直到快天亮才疲惫睡去。还没睡够三个小时，又被闹钟吵醒。
他白着脸下床，忍着头疼冲了澡换衣服下楼，意外地看到同样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卫庄在客厅的沙发上孤独坐着，嘴角噙着菸，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脸。
卫庄听到楼梯这边的动静，仰首看过来。
盖聂对上他的视线，那瞬间，卫庄的眼神变得吓人，要吃人一样。
盖聂怔了一怔，下楼的动作停顿一两秒之后又立马朝卫庄方向跨去：“你去哪了？我打了你一晚上手机。”
卫庄把烟从嘴里抽出，摁灭在手边的烟灰缸里，这才低声道：“过来。”
盖聂绕过茶几，在卫庄旁边的位置落座。
正巧这时端木蓉端着托盘从厨房间走出来，托盘里放了两碗养生粥。
端木蓉将其中一碗放到卫庄跟前的茶几上，另一碗塞进盖聂手里，嘴里嫌弃道：“我下来的时候看到他已经坐这儿了，这下你该放心了吧！快把粥喝了，熬了很久。”
等端木蓉回到厨房，卫庄掏出手机打开那段视频，递至盖聂眼皮底下。
盖聂看清楚画面，喝粥的动作顿住。
“眼熟吗？”卫庄问。
“……”
卫庄伸手钳住盖聂的下巴，施力将他的脸从屏幕上转向自己，他举起手机摇了摇，垂着眼皮冷冷地问：“这是你？”
盖聂的目光从手机上移开，落在卫庄脸上。
那张脸依旧那么好看。
脸上依旧带着眼熟的压抑不住的怒意。
盖聂想点头，却发现自己被卫庄掐住了动不了，他承认：“是我。”
卫庄盯着他看了会儿，讥讽：“他们是在羞\辱你你看不出来？”
盖聂：“我知道。”
……
……
卫庄收回手。
下一秒，卫庄的手再次扬起——
盖聂当然不相信卫庄会动手打他！
但盖聂在那瞬间还是被惊了一下！
最终，卫庄到底没有因为失控而使用暴力，气极了的他只是打翻了盖聂手里的那碗粥而已。
温热的粥泼到盖聂的手背，不是太烫，只是红了一片。
“有些事情，总要解决。”盖聂说。
“那你解决了吗？”卫庄问得相当不客气。
“……”
“……”
端木蓉扒在门后边儿，注意到卫庄上楼，这才拧了条毛巾出来递给盖聂。
“没事，别担心。”盖聂拭干净手，将毛巾递还给她的同时还不忘安慰一句。
端木蓉指指楼上：“他怎么了？”
盖聂：“他也没事。”
那好吧！端木蓉耸肩，她知道如果盖聂不想说，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来的。

剧组这两天取景就在S市，由于上午没有盖聂的戏份，他过了中午饭点之后才出发回剧组。
卫庄和盖聂二人因为一夜未眠，精神都不太好，所以卫庄叫了流沙的一个司机过来送他们。
盖聂坐在后座，打开一包三明治，慢腾腾嚼着。
……
……
卫庄不知道是真的有被吵到还是仅仅只是为了找茬，他倏地转头，侧目而视：“你太吵了。”
盖聂沉默着瞥他一眼，慢慢收拾起食品包装袋，找纸巾擦手，然后掏出手机安静地在那里玩。
虽然在玩手机，但是多少都看得出来，他情绪有些低落。
卫庄忍了忍，终是没忍住，问：“没吃午饭？”
盖聂视线没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只点一点头。
不一会儿就抵达剧组的取景地，盖聂收起手机，打开车门先行下车。
卫庄坐在副驾上没动，等盖聂走开三五米后问后座的端木蓉：“你怎么回事，中午就给他吃这个？”
“关我什么事！”正要打开另一扇车门跟出去的端木蓉顿住动作，回头瞪眼瞅他，冷冷说，“昨晚赶戏加上担心你，他就没吃，早饭被你打翻，他也没吃，中午也没来得及吃我怕他饿出病来给他塞了点面包饼干你又吼他！”
卫庄身体一僵：“他从昨晚到现在没吃东西？”
“你以为呢？”端木蓉还想刻薄两句，瞥见卫庄的脸色黑得勘比锅底，便识趣地闭了嘴。

中场休息的时候，卫庄走过来扔了一大袋子东西在盖聂脚边，而后扭身就走，招呼都没有一个。
小跖眼尖，赶紧溜过来拎起袋子来大翻一通，最后抬头兴奋道：“都是好吃的！怎么？你饿了？中午没吃饱？”
盖聂颇无奈地笑了笑。
小跖塞了一个水晶糕到嘴里，回他一个笑脸，而后伸手闹他。
盖聂一边说别闹一边捉小跖的手。
卫庄又拎了一袋子东西折回来，正好看到两人笑闹的样子，他脸色越加阴郁。走近后把袋子再次扔到盖聂脚边，冷声道：“这是这个季度出的新款，刚送来的。”
盖聂站着没动。
盖聂不知道，卫庄这两天也被头疼折磨得死去活来。
至于原因，那是卫庄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看这两人开始僵持，端木蓉硬着头皮挤进他俩当中，抱起那堆昂贵的袋子往外走，准备把这些东西放到车后备箱。
卫庄冷哼一声，走开去。
“怎么了？谁又惹他了？”小跖舔着手指，又吞了一个酸枣糕，问。
盖聂收回视线：“没事。”
小跖撇撇嘴，抬起下巴指了指远处的端木蓉：“你俩可消停点儿吧，看把她吓的！”
盖聂没搭腔。
小跖继续在袋子里挑挑捡捡，兜里的手机响了，他边喝果汁边打开手机，看到屏幕上的熟悉号码后，愣了愣。
他犹豫着要不要接这通电话，铃声不依不饶地欢唱着。
他最后还是将手机点开并放到耳边。
“我想你……”
对面白凤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小跖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他的脑袋是懵的，半晌后才问：“跟孩子他妈玩大冒险输了？”
“……是啊。”
小跖怒了：“cao，滚！”
“……”
“……”
“你还好吗？”
小跖垂着眼皮子看着手里咬了一半的酸枣糕，突然就没了食欲，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嗓音却依旧是轻快的：“好的不得了，都有女朋友了！”
……
……
“哦……”白凤的语气听着有些失落：“……我想你了。”
……
……
白凤：“那个女人是谁？我认识吗？”
小跖突然觉得心口的位置很疼，他蹲在那里撑着额头：“以后别找我了。”
白凤：“……”
小跖：“各自安好。”然后就挂断了。他蹲在那里，还有点回不过神，只听旁边的盖聂问：“有女朋友了？”
小跖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搓了把脸，站起身笑嘻嘻道：“哪儿来的女朋友！逗那小子玩儿的！再说急啥啊！我享受被人追求的快感。”
盖聂勉强笑了笑：“得瑟。”
“臭小子刚在电话里还说想我来着！cao！jian\人，还想撩我，gun\犊子去——”
盖聂看着他疲倦憔悴却强颜欢笑的样子，便打断他：“难受就说出来。”
……
……
小跖突然崩溃了一样，再也忍耐不住，他按着头难受道：“我想像着他跟别的女人结婚生孩子，还要对他说恭喜，光这么想想，就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我还要对他笑……他不会明白，他一直觉得我在玩儿……我恨死他了！”
“你去找他说清楚，事情说不定有转机。”盖聂提议，白凤跟赤炼两个人根本就没有感情，勉强为了孩子在一起，未来总有一天会为了今天这草率的决定而后悔。
小跖却忍着眼泪咬牙坚决道：“我不走回头路。我就是把这两条腿折断，就是死，也绝不走回头路！”

53.
天擦黑，在车里吃过剧组派发下来还算丰盛的盒饭之后，只稍作休息，盖聂继续今晚的戏份。
这场戏需要在雨中进行，因为最近天气不错，眼下皓月当空，导演便命人找来道具开始人工降雨。
盖聂本来肩颈不适，导致头疼，再加上淋雨赶戏，越到后来越感觉整个人不对劲。好在他体质强，人虽难受却也能坚持住，戏感不错，台词功底也很硬，拍摄算得上很顺利。
盖聂和女二在房檐外淋雨对戏，一切进展得那么顺畅，荀况很满意，对盖聂的状态很满意，对女二的表现也很满意，他捋着白花花的胡须露出一个微笑，却蓦地表情定格——
意外在那瞬间发生！
布景倒了——
盖聂的反应很快，他护着眼前的女人朝安全的地方奔去，却仍旧被砸倒。
女人被他推开，他从地上爬起来，一头的血。
荀况大骇，从镜头后蹦出来。
场外的端木蓉也被这突发状况吓住，她惊惶失措地扔了手里的医书，第一个飞奔过去搀住盖聂：“你没事吧？”
盖聂伸手揩去脸上的血，摇摇头。
端木蓉抬起脚尖扶住他的头，小心翼翼拨开他鬓角的黑发检查，又到处摸了摸，确定除了这一个伤口其他都安好之后这才松一口气，还好，只是裂了道口子，但毕竟伤在头部，她还是忍不住担心：“怎么样？难受吗？头晕不晕？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盖聂捉住她的手并拿下来：“不晕，不难受，伤口有点疼，其他没事，别担心。”
荀况已经叫人开车过来准备送他去医院。
端木蓉从善如流道：“去医院吧。”
“不能去医院，找个信得过的医生过来。”如果去医院，事情难免暴露，闻风的媒体跟打了鸡血一样，不知道为了第一手新闻会怎么堵他，光想到那个鸡飞狗跳的场面他就受不了。
荀况觉得有道理，就算要拿这件事情做头条，现在也不是时候。而且他的电影都是用实力说话，从来都不需要炒新闻炒热度。
“小庄呢？”盖聂忽然抬头问。
端木蓉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呐呐道：“我马上
找医生。”她还是不放心，她也是学医的，知道伤到头部，问题可大可小，容不得乐观。她开始摸口袋找手机。
盖聂按住她的手：“你让小庄过来一趟。”
“放心，医生马上就过来。”荀况也安慰他。
“小庄呢？盖聂第二遍问。
端木蓉忍不住又一个激灵，脑袋开始发麻。晚饭过后不久，卫庄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把司机跟车留了下来，自己打车离开。
“他走了。”端木蓉只得如实告知。不清楚事态发展的她还以为卫庄是因为跟盖聂负气而出走。
“打电话给他，让他跟我联系。”盖聂的态度很坚决。他有预感，以卫庄的脾性，视频事件不会就这么算了。
端木蓉不知道盖聂此刻的心理活动，她以为盖聂依赖卫庄至此，并为此感到不可思议，她想劝他，她想说你别天真了，娱乐圈就是这样，玩玩就算，你不是第一天混了，他也不是！理智一点，不然会受伤。可她说不出口，只能把他望着。
盖聂，你要知道，不管你做任何事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快乐一些。端木蓉在心里这么对他说。
其实她有许多许多话想对他说，但最后那些话只在她舌尖上兜了个圈又被统统吞回去，埋起来，藏进心底最深处，谁也不知道，谁也看不到，只是在午夜梦回最难以忍受的时候，她才敢把那些真心翻出来，自己看看，等没那么难受了，再塞回去。
她对他的欣赏是与日俱增的，她时常告诫自己那只是欣赏，一个女人对另一个优秀男人的欣赏。
仅此而已。
“好，我打电话给他。”她说。
“蓉儿，”他很感激她，但也仅仅只是感激，“谢谢你。”

卫庄接到消息，又重新折回来。
他脸色十分难看。他看着躺椅里休息的盖聂。
“布景为什么会倒？场务是干什么吃的？”他转身问荀况。
荀况的脸色比卫庄的更难看，只是他不知要怎么跟卫庄解释。
荀况的能力还是有的，事件起因已经查清楚，不是意外。
竟然是人为！
“谁干的？”卫庄磨牙。
“姬无夜。”荀况也觉得不可思议，他想不通姬无夜干嘛要跑到他的地盘上来放肆撒野，他虽然看不上姬无夜的一贯作风，但平日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并没有什么明显冲突。他指指旁边被几个大汉控制住的中年男人，“在布景上面动手脚的人已经被逮到，一开始还嘴硬不肯招，后来张良跟他单独谈了会儿，这才套出点话来，说是姬无夜指使他做的。”
事实上今天晚上没有张良的戏，他下午就已经收工回家休息，在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换了衣服赶过来。
“姬无夜。”卫庄喘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念出这个名字，然后反复在心里凌迟之。竟然是姬无夜！他都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倒活腻了先来招惹他的人！
此时此刻他宰了他的心都有了。
“这个男人……”荀况指了指一脸惊恐的中年男人，意思是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卫庄处理，毕竟他是盖聂的经纪人，有决定权。
“留着。”卫庄一身戾气盯着那个男人，“等我回来再料理他。”说罢，他回到盖聂身边一把扣住对方手腕，把人拉起后不容拒绝道，“跟我去医院。”
盖聂虽然沉默，却依其言而行事。

53.
盖聂在医院重新被仔细包扎过后，走出来，瞥见卫庄在走廊窗口那里打电话。
他迈到卫庄身后听了会儿。
通话终于结束，卫庄转过身来。
盖聂说：“跟你没关系，你别管这事。”
卫庄气乐了：“那你说说，跟谁有关系？你觉得谁管这事合适，赢政？”
盖聂皱眉。
卫庄又问：“还是墨门那帮人？”
盖聂：“……”
卫庄：“还是觉得荆轲，让他从棺材里蹦出来管你？”
盖聂瞟他一眼，低声说：“这件事我一定要弄清楚，赢政说不是他。”多年来一直没有怀疑过的事实竟然不是事实，荆轲跟赢政也是有私人恩怨的，赢政不屑于解释，盖聂就这么被误导了，可现在赢政矢口否认。赢政是什么人？他做过的事还会因为怕人追究而不敢承认？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既然这件事赢政自己撇清了关系，那赵高就无论如何也洗不清了，他当年拿着鸡毛当令箭，说是授了赢政的意，事实上赢政根本就没找人去弄荆轲。
赢政的对家很多，但像荆轲这种小打小闹的级别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没有人要去弄荆轲。
要弄的那个对象从来都是盖聂。
是赵高想弄死盖聂，被荆轲挡了，荆轲以为赵高多少会卖赢政的面子，至少不敢随便动盖聂，所以护着瞒着盖聂自己去见赢政，却不想见到的人却是赵高。
荆轲就这样成了盖聂的替死鬼。
从得知真相的那晚开始，盖聂的愧疚和自责已然到达巅峰。他对不起荆轲，也对不起天明。
他已经不知道该拿什么面目去面对天明了。
卫庄嗤之以鼻，道：“秦汉藏污纳垢不奇怪，赵高只手遮天更不是一天两天，那件事就算不是赢政授意，他也不见得全然不知情。”
盖聂低了低头，眉头紧锁。赢政知不知情他不知道，但今天晚上的事，赵高铁定是知情的，毕竟弄玉刚放消息让他小心这两个人。照这样子看，他这次重新在娱乐圈站稳了脚，自然有人欢喜有人忧，而其中最不爽的应该就是赵高。

相比较盖聂的别墅，卫庄的公寓距离剧组近一些，从医院出来后二人便直接回卫庄的公寓，抵达的时候已是凌晨。
给端木蓉回了一个平安的信息，盖聂扔下手机便进了浴室。
刚脱光衣服，卫庄跟了进来。
二人同居已久，盖聂对此情况习以为常，没有多看对方一眼，只调好水温开始对着花洒冲脸，却被卫庄中途阻止。
卫庄拿着干毛巾，动作略微粗鲁地给他擦了脸，而后重新打开花洒。
“我只是伤到头而已。”盖聂的口气很温和。
卫庄冷着脸不理他，洗完上身后，又蹲下来替他冲洗下身。
盖聂居高临下俯视卫庄不甚温柔却还算认真替他搓洗的动作，慢慢蹲下来。
卫庄不得不停顿，蹙眉与之对视。
这个姿势让两个人距离很近，近到几乎鼻尖对着鼻尖。
这个姿势十分适合接吻，可是卫庄却只是冷漠地看着盖聂，没有动作。
盖聂摸摸卫庄的头发，淡淡陈述：“那时候进这个圈子，除了因为走投无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彼时，你已经在这个圈子里了。我想这样会离你近一些，时间久了，你总会想起来。”
卫庄眼波微动，听出那话语里浅薄的安抚，他呼一口气，缓缓道：“再给别人跳那种舞，回来打断你的腿。”
盖聂轻摇头也轻笑，修眉美目，在水汽氤氲里犹如一幅水墨画。
卫庄哑声问：“我这么说你没意见吧？”
盖聂没说话，沉默了一下之后，置于对方脑后的手移到了卫庄下颚上，捏住后亲了上去。
卫庄顺势接住他，将他紧紧扣住，加深这个吻。

54.
最后，盖聂七天小长假也只是被浓缩成四天而已。
荀况这个老头心眼真多，自己不出面，让助理子慕打电话过来说这边景地的剧情已经全部拍摄完毕，剩下盖聂的两场戏，等回来再补拍，大家下周一立马动身去西南方向的无人区采取实景拍摄。
他的电影追求细节和完美，实景拍摄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行程明显是早计划好了的，那当初给盖聂的假期还批得那么痛快，这是把谁当傻瓜！
卫庄原本想压着盖聂不让去，反正假期是大导演特批，不去的话谁也没话说，但是这回他们进的是深山老林，三天之后谁知道荀况这个偏执狂带着大部队会在哪个角落落脚，骤时他上哪找人去。
被摆了一道的卫庄咬牙切齿地在盖聂偶尔的安抚中准备妥当行李，准备周一出发。
周一一大早，所有人在机场集合，经过飞机，转车，再转车，等终于到了地方，一车子人都被转晕了。
子慕当时在电话里说是在深山老林里取景，到了这里，卫庄才知道还真没一点夸张，真的是深山老林，车都开不进去。工作人员背着昂贵的摄像器材带着大小演员们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翻了两座山头，总算抵达荀况口中所谓的人间仙境。
彼时已是黄昏。
吃了顿比减肥餐还清汤寡水的晚饭，疲惫不堪的所有人在工作人员搭建并分配好的帐篷里就寝。
帐篷不大，里面倒也不算太简陋，生活上该有的都有，两人一间。
卫庄自然而然跟盖聂住一间。
“累不累？”卫庄洗漱完毕侧躺到盖聂身边，一手撑着额头问。
“不会。”事实上还挺新鲜。盖聂在微弱的灯光下打量着帐篷内部情况，据实回答。以前的真人秀拍摄也在荒芜的地带待过不短的时间，但那也只是相对比较荒芜而已，这次则直接进了深山野岭，一个无人区，甚至于连手机信号都没有。
“我以前来过。”卫庄陈述，翻身躺平，一条腿架到盖聂腿上，舒服地舒展着身体。
“也是拍戏？”盖聂问他，想着大概是给赤炼当经纪人的时候的事。
卫庄低“嗯”一声，姿态声调都懒洋洋的：“不过不是这座山，具体也不知道哪座山，叶靖带我们来的……那时候他还在拍电视剧……白凤还因为跟叶靖打赌输了，被迫在里面客串一个跑龙套。”
这么一说，盖聂就明白了，他问：“是《侠与盗》吗？”
《侠与盗》这部电视剧在当时很轰动，叶靖这个新进小导演就是凭借这部剧一炮而红！当时的男女主颜值和演技都在线不说，连白凤这个跑龙套都把电视机前的观众们狠狠惊艳了一把，可想而知此剧不红都难。
“你知道？”卫庄扭头看他，有些意外的模样。他知道盖聂为了磨练演技会去大量地观看一些国内外电影，但电视剧却是不看的。
“我有关注。”盖聂回道。
“关注电视剧还是关注我？”对此，向来没有好奇心的卫庄多少有了点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期待。
盖聂注视着卫庄那双颜色极浅极其漂亮的瞳孔，他在对方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脸，那张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别扭，他说：“关注你。”
卫庄眼里有笑意，他像逗猫一样屈起手指轻抚盖聂的一侧脸颊，哑声道：“明天可能要早起。”
“嗯……你困了？还是累了？”盖聂虽然这么问，但他想对方可能是困了的可能性居多，毕竟两人都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的人，性子也从不娇气，这点苦还是吃得起的。
“我不困。”他开始着手去褪盖聂的睡裤，“也不累。”言下之意精力充沛，可以适当地发泄发泄。
“不要了。”盖聂略有犹豫，最后仍旧不假辞色地拒绝并出手阻止卫庄不规矩的手。想想隔音条件那么差，万一情不自禁发出些什么奇怪的声音来……
“没事的。”卫庄循循善诱，“他们都睡着了……”
“……”那好吧。盖聂的犹豫撑不过三秒，就在卫庄手里缴械投降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