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怀清 民国

谢谢赞和评论,本来今天自己在国外过生日很丧的,现在感觉开心多啦。

楼主 雪心··菲  发布于 2018-10-13 16:46:00 +0800 CST  
第十八章

一行人进到屋里头,里面已经大致收拾好了,家具摆设一气都是新式的,大气华丽。

沈怀清立在大厅口,望着线条流畅的深灰欧式沙发,点金的璀璨富贵的水晶吊灯,落地窗边安置在高高的白漆缠花花架上的两盆马蹄莲。

从落地窗透进来的光仿佛在这些东西上勾出金边,果然大气华贵又富贵逼人。

再看看站在身旁的长身玉立的裹在黑色西装里的贺泓,自觉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又想到待会要接待的一水的全是贺泓这样的人,沈怀清更有点泄气。

“梓君果然收拾得不错,看来毅生那小子没骗人。”这时贺泓在旁边开口笑道。然后招呼众人把带来的东西收拾好,他和沈怀清睡了楼上主卧。

宝儿上下楼梯都要人看着太过麻烦,就由乳姆和葙兰带着睡了楼下的一个房。

待众人都归置好自己的东西才都聚到小饭厅准备接客的东西,因着李梓君那便已经备了一些东西,贺泓交代了不必大肆准备,众人就只备了两个铜炉火锅,和一些水果。

眼下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摘拣菜和水果。刚收拾到一半,院门口的铃被人按响了,贺泓去开了门,却进来两个厨师打扮的人,后面跟了三四个人搬了些说不出名字的器材。

“贺先生,我们是李小姐请来做府上晚宴的,容我们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长城饭店的厨师长,这位是糕点师,这位是西餐主厨。”后面的人都朝贺泓点了点头,称呼了一声贺先生。

长城就是恭城中新起势的一家外国餐馆。贺泓有些没反应过来,李梓君跟他说她来小小准备一下就行,如今这阵仗这么大。

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开门迎他们进去。厨房一下被占满了,甚至贺府常用的那两只铜炉都被请出了厨房。

小饭厅坐着的人都呆愣愣的没反应过来,里面就雷厉风行地开始做起来了。

“什么意思,少君都还在这坐着呢…….”只听到葙兰小声嘟囔一句,乳姆赶忙用手肘推了推她,示意她赶紧闭嘴。

贺泓有些尴尬,讪笑一声依旧在沈怀清旁边坐下了,看着他把一颗颗晶莹剔润的葡萄摘下来放到果盘里。沈怀清并没有说话。

“梓君说小小准备一下,我也没想到阵仗这么大。”贺泓也不知道自己是说给众人听的还是说给沈怀清听的,亦或是,说给自己听的。

“过节嘛,应当如此。”沈怀清看他在葙兰宝儿一众人目光下有些尴尬,才开口打圆场道。

待府里自带的东西都收拾好,沈怀清看宝儿玩累了,便抱到怀里哄着睡了。

乳姆看宝儿睡熟了,要跟沈怀清接过宝儿送到房里去,沈怀清摇了摇头。宝儿到了新环境,小孩子总是有些怯的,此时睡着了小手也紧紧攥着沈怀清胸前的衣服,沈怀清打算自己送宝儿到房里去,再陪他躺上一会。

看沈怀清走了,乳姆就凑到贺泓跟前去了。

“少爷,今日这么做可不太妥帖,平白让少君没脸的事。”

楼主 雪心··菲  发布于 2018-10-16 14:45:00 +0800 CST  
沈怀清莫名感受到李梓君投过来的眼神里似有锐利的箭,带着审视和敌意。

他不经意地撤回了手,尴尬这不知如何开口,就听到罗毅生小声惊呼,

“噢,看看我小侄子这粉嘟嘟的脸,我还以为是个瓷娃娃呢。”

说着他就扑到了床边,伸手想去碰宝儿长长的眼婕。

“等他醒了你再跟他玩,咱们先出去。”

贺泓却迅速的出手拦住了他,拽着他就要出去,罗毅生觉得贺泓眼里的骄傲和狡黠简直藏不住了。

“切,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不起啊。”

楼主 雪心··菲  发布于 2018-10-16 14:48:00 +0800 CST  
之后几天暂时不会更,课很多。

楼主 雪心··菲  发布于 2018-10-16 14:49:00 +0800 CST  
乳姆其实是贺泓小时的奶娘,宝儿小时是沈怀清自己喂的,便没请奶娘,而是依旧请了算府里半个老人的乳姆来帮忙照看。

奶娘也是看着贺泓长大了,说是当半子带的都不为过。后来骤然又请她过去看孙辈的宝儿,还是贺泓的嫡长子,乳姆自然欣喜,以为贺泓已成家立身了。

哪成想她到府上连贺泓都没见着,只有一个年纪尚小,清俊温柔的少君和还在襁褓的小少爷。

乳姆去时少君小少爷刚出月子,按说一般妇人月子里都养得很好,就只有少君,一张脸煞白,身上也剩得只有骨头。

起初贺老夫人为他备的月子里穿的衣服只想着他身量变大往大了做的,沈怀清穿在身上就更是空荡荡,肥大不已。

看得乳姆当时就要落下泪来,心里只连道了三声作孽。

后来渐渐熟稔起来,乳姆就越发打心眼里喜欢沈怀清。

她也常想,这样一个少君,人生得标致不说,人也温温柔柔的,待府内下人都好。看他帮贺府打理了两个月铺子,也是手段利落,精明又大气。贺泓怎么就不喜欢呢?

后来贺泓归家,看两人也算相敬如宾,今日在车上也还算亲密,总以为少君要熬出头了,现在又来这么一出。

乳姆自是压不住心思要问问贺泓了。

“乳姆,梓君也是好意,怀清不会这么小气的。”贺泓其实觉得这事也没有乳姆说得那么过分。拍了拍沙发坐下了。

“这怎么是少君小不小气的事,是你敬不敬他的事。本来待客就是主母该管的事,你现在交给别人,你让少君心里怎么想,让旁人怎么看?”

乳姆只气他行事太随心潇洒,没个分寸。贺泓其实迎那一群人进来时就隐隐有些觉得不合适,却也是他答应了李梓君的,别无他法。

“我晓得了,乳姆,下回不会这样了,这回也没办法了。”他下巴朝厨房方向扬了扬,示意他也不好赶这些人走。

“你可好好给少君赔不是,哄哄他。”乳姆也知道眼下没有办法了,只是瞪了瞪贺泓,依旧交代到。

“会的会的。”贺泓却听到外头有车来了,想着起身去迎客,敷衍了乳姆一句。

开门果然是李梓君和罗毅生到了,贺泓朝他们笑了笑,

“来这么早。”边侧过身让他们进去。李梓君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罗毅生聒噪道:

“还不是梓君,非说要早早过来看晚饭准备的怎么样,还要帮你收拾收拾接客,我撇下手里的帐就被她拉来了。”

李梓君果然给了他一记眼刀。笑着跟贺泓解释道:

“我是怕请的人出什么岔子,到时候到点了吃不上饭大家可都要怨我的。”

贺泓这才转过头关注到李梓君,她今日也是精心打扮了的。想是舞会已经结束了,她也就换下了旗袍,依旧穿着新式的小洋装,贺泓也看不出其它,只觉得李梓君与平日有些不一样。

罗毅生看他盯着李梓君看,又咋咋呼呼起来,

“贺泓你看看梓君这条裙子,多久前就让我陪她去洋装馆预定了,我还以为舞会穿的呢,巴巴的今日穿了来。”

“今日不是过节嘛。”李梓君回身敲了罗毅生一下。

贺泓听罗毅生开口大声嚷嚷就想制止的,没好意思打断李梓君说话,待她说完他才开口提醒。

“小声些,怀清带着宝儿在房里睡觉。”话音刚落,罗毅生就搭在他肩上小声笑他,

“噢,终于舍得带嫂嫂来见我们啦,我得先去看看我得小侄儿。”说罢便拉着贺泓往房里走,李梓君在后面理了理头发,缓步跟了上去。

罗毅生轻轻扒在门边,往门里望。只看到沈怀清侧躺在床上的一个背影,瘦削欣长,唯一露出来的颈后和耳朵瓷白的。手正一下一下轻轻拍着睡在里侧的宝儿。房里安安静静的。

“怀清,有客来了。”贺泓却径直走了进去,微微弯下腰凑近沈怀清,轻声说道。

他走进来太悄无声息了,突然凑到他耳边说话更是吓了沈怀清一跳,转过头看了看贺泓,长长吐了口气。

贺泓很自然地伸手去扶他起身,自从上次沈怀瑾来府上小闹了一把,贺泓就会尽量注意沈怀清的腰伤了,他在身边的话都会扶一把。

贺泓手揽上沈怀清的腰,右手攀在他的肩膀上拉他起身,沈怀清也就借势左手攥住了贺泓的右手手臂。待起来站稳,没了贺泓遮在眼前,沈怀清才注意到房门口站了两个人,一下就羞怯尴尬了起来。

“你怎么没说他们就在门外。”他小声的问道贺泓。

等不到贺泓回答,罗毅生就自来熟的踏进了房里,走到沈怀清面前站住,定定的行了个礼。那正经模样把贺泓都逗笑了。

“第一次见面,嫂嫂,我叫罗毅生,你叫我毅生就行。”

“.…..诶,毅生。”沈怀清小声的应了,有些窘迫地望向贺泓。

“少在这打趣人,怀清比你还小上两岁,叫嫂嫂还不害臊,就叫怀清也行。”

“嘿嘿,怀清就怀清,这样还亲近些。怀清生得真好看,明和果然没骗我。”

贺泓听闻他此言,眉头一皱,联系前两次邓明和与他说的话,更加确定这两人之间有渊源。

此时李梓君也跟了进来,她在后面打量了沈怀清好一会,觉得他总羞怯怯的,有些小家子气,心下笑了一声。也进去跟他问好,

“怀清你好,我是李梓君。”沈怀清就看着眼前伸出一只皓白的手,循着手看上去,是一个明艳的新式打扮的美人。

他伸出手与她握了握,也低声回道:

“你好,我是沈怀清。”

楼主 雪心··菲  发布于 2018-10-16 16:42:00 +0800 CST  
补被吞了的168楼,这种文章中间那一段。

楼主 雪心··菲  发布于 2018-10-16 16:42:00 +0800 CST  
第十九章

为了不叨扰宝儿睡觉,一行人又出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沈怀清去招呼招呼葙兰上果盘了,回来是就看到贺泓和李梓君一起坐着,正笑着聊圣诞的渊源。

沈怀清一时立住了,站在一旁不知怎么进退。贺泓瞥到他,招手让他坐到身边。沈怀清顺着他的意思在他身边另一侧坐下,却讷讷的没再开口说话,而是安静听他们聊天调笑。

倒是一旁坐着的罗毅生不甘寂寞,叫了声嫂嫂就跟他开始东扯西扯。

“嫂嫂生得果然和明和说的一样好看,我先前还以为他唬我。”罗毅生本就是个风流子弟,对上美人就不自觉想要亲近。

只是这恭城大部分淑女名媛他都一一阅过了,最近总觉得无趣。如今冷不丁在他面前出现这样一个清俊又文雅的美人,他果然按捺不住本性,只想着跟沈怀清多套套近乎。

“明和?…….你说的是邓先生?”然而沈怀清关注点却不在这,听他两次提起明和,思来想去只有旧年他替家里打理生意时认识的银行家邓明和了。

“诶嘿嘿,就是那小子,什么邓先生,装得跟什么似的,待会他就也过来了。”罗毅生一贯的打诨,见沈怀清搭理更是打开了话匣子。

“噢噢。”沈怀清心下觉得奇怪,他和邓明和是见过几面,却怎么也达不到让他一直跟外人提起的地步。

“贺泓说嫂嫂比我还小上两岁?”

“是,我比爷……我家先生小上两岁,毅生你与他同岁的话是大我两岁。”

沈怀清开口答道,习惯地称贺泓为爷,猛然间想起今早贺泓的交代,说不许他再叫爷,要么叫他名字要么就唤先生。忙改了口,又觉得别扭,低低垂下了头。

却没想到一旁的贺泓就这是耳尖了一回,听到沈怀清“我家先生”的称呼竟也莫名觉得脸热,却还是暗暗伸手摩挲了沈怀清脊背两下。

这四人就莫名的各自聊开了,沈怀清看着眼前一个劲调笑抖机灵的罗毅生心中松了一口气,觉得贺泓的朋友也不难应付。


直到邓明和和宋凯也到了,四人又到门口去迎他们。免不了一番寒暄。邓明和和贺泓李梓君等人打过招呼,眼神定在站在贺泓身侧的沈怀清身上。

“少君,好久不见。”他用温柔稳重的声音低低地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进了在场的每个人的耳朵里。

沈怀清觉得这种被所有人的目光聚焦的感觉实在不好,忙应了他,也跟他问了好。

“诶,明和,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见过呢?”眼看着这一页就要揭过去,宋凯又开口问道。

“不过是旧年一起上过几天学,少君还打理生意时也见过几面。”听他这么说,众人也觉得没有再深挖的意思,都带开了话题。

“诶呀,阿凯,我托你取的衣服你拿来了吗?”众人都回到小客厅坐下了,就听到李梓君突然有些慌张的开口。

“拿了,我刚在心里纳闷你什么时候能想起这茬呢。”宋凯轻轻笑了笑,把一直拎在手中的一个袋子交到李梓君手里。

“呐,阿泓,你的衣裳,昨天换了礼服你就丢在我家里,今日我又走得匆忙忘了带上,又托宋凯特意的我家里拿的。”李梓君接过纸袋,微微打开来探进手去翻看了一下,又笑着说齐了才交到贺泓手里。

厅里突然安静了,罗毅生不懂李梓君此举的意思,却也暗暗瞄沈怀清的脸色。

楼主 雪心··菲  发布于 2018-10-19 16:10:00 +0800 CST  
沈怀清听得李梓君的话其实并未太过放在心上,毕竟陪她去参加舞会的事贺泓是跟他说过的。只是她一个女人在这种场合下大喇喇把一个男的的衣物拎出来,多少让其他人觉得不合适。

厅里的沉默微妙了起来,沈怀清知道他们都在偷偷打量他和贺泓,一时间呼吸都紧了,右手不自觉的攥了攥身侧贺泓的袖子。

贺泓彼时有些微窘,感受到沈怀清的动作才回过神,伸手接过了李梓君递过来的袋子,然后交到了沈怀清手里。

“明日带回去洗了你将它收起来吧。”沈怀清讷讷地接过了袋子,读不懂贺泓此举的意思。如果他小心眼一点,他都能认为李梓君此举是在挑衅他,是在挑拨他和贺泓的关系。

那么贺泓呢?他怎么看?转手把东西交给他是为了给他脸面还是随心之举?

见沈怀清不说话,众人都忧心他是不乐意了,罗毅生刚想开口岔开话题,乳姆就过来跟沈怀清说宝儿醒了,或许是生地方的缘故,醒了又没看到沈怀清,便哭闹着要爹爹。

沈怀清听了忙起了身,贺泓也要跟着起来的,沈怀清却微微侧过头细细地说:

“我去哄哄就好了,你招呼他们入座吃饭了。”贺泓才又坐下,看着沈怀清死死攥着那个纸袋,匆忙往房里走去了。

“诶,宝儿终于醒啦,明和你是没见着,那可爱劲,我实在不能相信这是贺泓的种。若说是怀清一人生的我还信。”罗毅生心里觉得没意思,本以为今日会是个多融洽的聚会,哪成想要他像个丑角似的一直跳脚逗乐众人。

哪里想得到宝儿是怀清一个人生的这话又戳了贺泓痛处,就看着贺泓突然站了起来,只跟众人说要他们入座,就直挺挺地往房里走了。

待沈怀清牵着哄好了的宝儿走出来,贺泓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倒有些令人发笑。

罗毅生第一个蹿到跟前去逗宝儿,变戏法似的从衣兜里拿出一把精致的黑漆小木枪,还带着一个厚厚的红封。

宝儿果然高兴,伸出小手就接过了,罗毅生忙引他叫他叔叔。宝儿得了玩具也就乖巧软糯的叫了声叔叔。罗毅生傻乎乎的应了,还要把红封也塞到宝儿手里,被沈怀清制止了。

“毅生,这不合适。”他用手虚虚的推着罗毅生的手。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我做了小一辈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有个小侄儿了,你可不要拦我。”罗毅生竟顺势就把那红封推到了沈怀清手里,沈怀清有些不知所措,回头望了贺泓一眼。

“收下吧。”见贺泓点头才勉强收下了。后又带宝儿一一认过了人,有了罗毅生这个开头,后来的礼都不好拒了,宝儿只管乐呵呵地收玩具,弄得沈怀清很不好意思。

折腾了一会才终于要开饭了,沈怀清刚要去招呼贺庆和葙兰把铜炉弄上桌,在厨房了忙活了一下午的那几个西厨却出来了。躬身问李梓君和贺泓往哪上菜。

最先说话的却是沈怀清,“就往主桌上吧。”沈怀清抱起宝儿放在腿上,接过乳姆洗好的小热毛巾给宝儿仔细擦了手。

那西厨应了一声,却还是看向李梓君和贺泓。李梓君却只自顾自地脱手套理头发,没有正面回应他。贺泓不想局面僵着,点了点头,西厨才退回厨房。然后便抬上来了一整只考得金黄酥香的烤鹅,考虑到国人口味考得十成熟的黑椒牛排,浇汁意面和各色小蛋糕。

“我和贺泓商量了说既然是过洋节,吃食就也备西洋的。想着长城大家都吃熟了,也都觉得好,就请了几个厨师过来。”李梓君这时才突然开口笑着解释道。
不得不说她今日确实是精心打理过的,在水晶灯冷白的光照下更是显得白皙耀眼。言语间又带着笑意,眼角弯弯的,显得天真自然。

“怀清不会怪罪我越庖代俎吧?”她又微微探出头看向沈怀清,很实在的问道。

“不会,这种新式东西我也不会弄的。”沈怀清正用小勺细细地拌给宝儿蒸的鸡蛋羹,也是带着浅浅的笑应了她。

“那就好,我看贺泓脸色不太好,以为他在忧心我惹你生气了呢。”

李梓君在今天几次微妙的沉默里就察觉到自己做得太过着急了,忙收敛了些,把话题也往贺泓和沈怀清夫夫身上带。听她如此说,贺泓和沈怀清都心里卸了一口气。

贺泓其实在今日李梓君当着沈怀清的面还他衣服就有些心惊,他一直觉得他和李梓君就是君子之交,所以他才不会刻意去拉开他和李梓君的距离。

在他心里,两人坦坦荡荡的,就没什么可忌讳的。

沈怀清就觉得心安了一些,他其实多少有点李梓君对他有敌意的感受,他其实有些害怕的。他和贺泓的生活才迈上正轨,他刚看到一些曙光,害怕李梓君插足进来。他和贺泓两个人都没有理清内心,李梓君又实在是太过优秀的女子,他怕她闯进来让他和贺泓微薄的感情崩溃。

众人听李梓君如此说也跟着打诨,还在罗毅生的风向下渐渐开起了黄腔。李梓君也穿花蝴蝶似的在席间走动,给众人讲菜色和它的渊源。

平安夜的聚会才算活过来,窗外又悄悄下起了雪,厚厚地铺了起来。

屋内暖融融的,众人喧嚣调笑,夹着宝儿嫩嫩的童言稚语,好不热闹。

楼主 雪心··菲  发布于 2018-10-19 16:11:00 +0800 CST  
第二十章

一群人直闹到了深夜,才一个两个结伴离开了。

或许是经历过热闹,沈怀清面对一片狼藉却了然无声的偌大客厅,竟久违地感受到孤寂。

他带着宝儿活在贺府太久,不见外人也太久,不调笑打闹也太久,久到他都习惯了总是自己一个人静静待着,久到都忘了曾经的自己也是想罗毅生这样的人。张扬,恣意也自在。

沈怀清就静静坐着,没有出声,没有动作。乳姆和葙兰看他坐着出神也就没有打扰他,两个人静静收拾起碗碟。

直到出去送客的贺泓回来,他没注意到愣神的沈怀清,自然也发现不了他眼眸中的凄苦与挣扎。

“宝儿睡了吗?”沈怀清被贺泓的声音一惊,回转到现实中。

“睡了,小孩子冬日里觉多,刚刚还在上菜时就有点困了。”乳姆手上麻利的收着东西,抬头答了贺泓。贺泓闻言点点头,径直也走到桌边帮忙,沈怀清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似的过来接过了葙兰手里的碗碟,送进了厨房。

乳姆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走进厨房,忙凑到贺泓身边,

“少君伤心啦。”贺泓闻言抬头,有些疑惑。

“刚刚就呆呆坐在那不做声呢,你今晚好好哄哄。”乳姆年纪大了,却是个人精。她虽然不懂沈怀清在为什么伤怀,却也知道如今沈怀清正经的依靠却是真的只有贺泓一个人了。倘若贺泓还不体贴,不知道沈怀清今生还有什么可求。

“会的。”贺泓点点头。“那就别再收拾了,领着少君上楼休息吧。”乳姆抢过贺泓手中的筷子,眼神示意贺泓。

贺泓也无法,被乳姆推一步动一步的去了。




再晚些,

两人都洗过澡了,沈怀清静静的躺在床上望着窗外。

外头还在下雪,许是雪亮,黑夜并没有那么黑了。

贺泓草草擦了擦头发在床的另一边坐下。

“怎么了?”他出声轻轻问。沈怀清似是被吓到一般整个人瑟缩了一下,背对着贺泓,手却在脸上擦着什么。

“怀清,你怎么了?”贺泓察觉到他心绪不佳,手攀上沈怀清的胳膊把他扳了过来,直直地对上他的脸。

果然哭过了。

贺泓望着他微红的眼眶和眼角,水气氤氲的眸子,被泪打湿有些粘黏的眼婕,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不痛快。

“没怎么。”沈怀清因为哭过的原因,声音闷闷的,倒像在嘟囔赌气,没了他从前的冷清疏离。

“别唬我,有什么我们好好说说。”沈怀清闻言对上了贺泓的眼,墨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沈怀清开始怀疑,他从贺泓眼中读到的担忧是真是假。

“有什么不能排解的跟我说说。”贺泓觉得他周身的排斥渐渐软化了,再出言细细盘问。

“我能说吗?”哪成想沈怀清敛下眼婕有些孩子气又怯懦的问道。



贺泓凑近听他小声的说着,却意外的闻到了从他唇齿间传出来的微弱酒香。心下了然,沈怀清平日就不沾酒,今日被罗毅生他们起哄灌了几下,贺泓看他也没上脸,行为举止也如常,只当他会喝酒。

如今看来,他喝过酒却是会醉到心里的,他卸下了心里的负担,想找个人吐露宣泄。

“有什么不能?”

或许,或许他能跟贺泓说一说自己的伤感和不甘,或许因此贺泓会更爱惜他的付出,又或许贺泓会嫌他烦人,总是吵嚷着自己的牺牲。沈怀清心里如是想,许是今晚喝了几杯酒,沈怀清胸膛和头脑热热的,在犹豫不决间突然就开口了。

“我有些后悔,有些不甘心……”沈怀清开口说了一句话就吸了吸鼻子,贺泓想他是有点冷了,就顺势在床上躺好,犹豫着把沈怀清揽到了自己怀里。

“如果我当时没有嫁进贺家,我现在会不会像你们一样,西装革履,自在风流?”

沈怀清终于大胆了一回,说这些话时侧头抬着眉眼盯着贺泓,想看看他的反应。

贺泓有些惊讶,他没想过沈怀清会主动向他吐露心思,沈怀清虽然一直安分的把自己放在人妻这个位置上,却从没有在感情这方面如此向他示弱。

“应该…….是吧。”他有些磕磕绊绊的回答道。

“今日见了你的朋友们,我更害怕了,我和曾经的我差别多大啊……”沈怀清自顾自地絮絮叨叨了起来。

贺泓把灯关了,只留床头的一盏小夜灯。沈怀清突然转过头对上贺泓的脸,糯糯的问道:

“你觉得我贪心吗?我跟你生活在一起了,我又向往外面的自由了。”他说完嘟了嘟嘴,伸手拽了拽贺泓的手臂。

贺泓在认真听着他说话,他知道这不是胡话,是沈怀清这么多年憋在心中的衷肠。

他在认真思量沈怀清所说的这些,在掂量自己对沈怀清的感情,在思考沈怀清所说的自由是怎样,能不能实现。

沈怀清却不再说这些了,而是转而埋怨起了贺泓。

说他对他很疏离,对李梓君却亲近。又说他想家了,想回去看看父亲母亲了。又念叨要好好照顾宝儿,不能让他在冬天里生病…….

贺泓听他细细地,温温吞吞地,瓮声瓮气地数着这些事情,觉得自己很幸运,沈怀清是那么一个纯粹的人,他把他的心掰成了几瓣,装得却全是身边人,都没有他自己。

又替沈怀清心酸,他玲珑的心思里应该有他喜欢的经商之业。他转过身手搭上了沈怀清的腰,看着他在夜灯照耀下熠熠生辉的眼眸,含着水似的,那么温柔。

神情却有些娇憨,脸颊红红的,有些可爱。

楼主 雪心··菲  发布于 2018-10-22 21:13:00 +0800 CST  
沈怀清却突然揽上了贺泓的脖子,脸也凑了过来,有些哀切地哭了起来。

贺泓这下完全乱了阵脚,手抚上他的脸,给他不停的擦着眼泪。

沈怀清却只是哭,默不作声地掉着眼泪。

贺泓只觉得那些从他眼角滚出来的泪珠都落到了他心里,还来回滚上几滚。

最后只能托着沈怀清的脸,真挚地吻上他的额头,眼婕,眼尾,粉腮,和火热嫣红混着酒气的唇齿。

沈怀清也第一次热切的回应他,他羞怯的主动更让贺泓无措。

他觉得眼前的人把一颗赤诚的心捧到了他面前,他惊喜却又害怕他无法回以他对等的感情。

沈怀清却不管他心里的波动,一个劲的撩拨他,那种娇怯又热烈的神情彻底点燃了贺泓,他把心中的思绪抛之脑后。

像是猎得心仪的猎物一般扑到了沈怀清身上,手摩挲到他身上,听到他娇娇地含着笑意地喊痒更是按捺不住,死死地封住了那撩人的嘴,和沈怀清共享着他嘴里淳厚的酒香。

在小洋房住的第一晚,贺泓和沈怀清鸳鸯交颈,共赴巫山。

楼主 雪心··菲  发布于 2018-10-22 21:14:00 +0800 CST  
第二十一章

贺泓梦中都是这香甜绮丽的情爱,手上是沈怀清细滑娇嫩的肌肤,嘴间是醇厚的酒香和沈怀清柔软的唇舌,耳边时高时低的是沈怀清软糯的哽咽和吟哦。

贺泓只想抛开现实的琐碎,沉沉陷进这个温柔乡中。

然而这似乎是不可能的。

他是被沈怀清叫醒的,他昨晚入睡时把沈怀清揽到胸前牢牢锁在臂弯里,醒来微微低头掀开被角对上沈怀清的目光。

沈怀清却是听到宝儿叫爹爹突然惊醒的,醒来发现自己被贺泓的手死死搂住埋在他怀里,不着寸缕的腿也被贺泓紧紧夹制着,最让他又羞又恼的是贺泓的那事物还埋在他身体里。

他只要轻微的动动睡酸了的身体就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东西的温度形状。

沈怀清被翁在被子里,光线昏暗却很温暖,再加上羞愤,沈怀清整个人身上的悄然染上粉红,脸颊和耳尖更是酡红。

又听到宝儿唤爹爹,沈怀清更不想等贺泓自己醒来了,手勉强抹上贺泓的胳膊,轻轻拍了两下,又叫了两声贺泓。

被子里的光线突然亮了起来,沈怀清抬眼就对上了贺泓投来的目光。

“让我….让我起身吧…..”沈怀清有些羞怯地说。

贺泓觉得此时的沈怀清就像蜗牛,怯怯地朝他露出了他最柔软稚嫩的一部分。盯着他亮晶晶的眼眸和嫣红微肿的嘴唇贺泓又出神了,沈怀清又拽了两下被子,贺泓才反应过来。

松开了死死禁锢着他的手脚,却尴尬的发现自己的那家伙还埋在沈怀清身子里,又把身子向下滑了滑,伸手揽住他的腰,慢慢抽离出来。

期间沈怀清温柔的呼吸打在贺泓的颈项处,他还听见了沈怀清微微的吸气声。那娇怯怯的声音几乎一瞬间让一股热血直冲贺泓的头脑。

沈怀清等他慢慢抽离出来后悄悄卸了口气,一手撑着被子要坐起来寻衣服,突然又被贺泓一把抓住腰摁倒在床上。

“.…….”沈怀清对上他热切的目光很无措。

“怀清……再一回…..再一回我就放你起身。”贺泓嗓音和眼神里都是**,晨起微哑的声音十成的性感。

沈怀清听了只觉得一股微弱的电流过到了他的身体里,叫他又软了手脚任贺泓搓磨。

两人闹了许久,沈怀清又招呼着葙兰他们收拾归置了洋房才走,以致后来归府时都是紧赶慢赶才赶上午饭。

只是沈怀清身上疲倦,草草吃了两口就回了主屋,烧起炭,焚了香,放下床帐睡了。

贺泓则是直接从洋房赶去了军事局,亏得沈怀清醒得早,贺泓缠着他胡闹了一阵,加之军事局因今日圣诞的缘故查勤晚了一个时辰。

贺泓赶到军事局时只迟到了一刻钟左右,却是拿着军装在军事局换的。

昨夜喝醉了的沈怀清实在缠人,跟只猫儿似的,对着贺泓又抓又挠的,以致贺泓因着脊背上那点痕迹得到了众人艳羡又遭人调笑了半日。

后来他不得不搬出上司的身份才压住这一群人。

楼主 雪心··菲  发布于 2018-10-23 15:24:00 +0800 CST  
开过一个大会,坐回科室里的贺泓却又发起了愣,他在想昨晚沈怀清对他所说的话,今早看他那个样子怕是都忘却了。

可贺泓却记得死死的,沈怀清也有后悔和不甘,也曾经年少恣意,完完全全改变了自己,说到底是源于对他贺泓的一腔热爱。

贺泓开始认真回忆沈怀清嫁与自己之前两人的交集,他实在不明白是什么让沈怀清把一颗完完整整的心都交给来了他。

贺泓又感叹沈怀清看似冷清内向,却在那种年纪就敢把自己一生都作为赌注选择嫁与他。

那么他们之间现在算什么呢?贺泓想起今早的温存有些头疼,从前他只把沈怀清当家妻,对他是责任与亲情。

如今呢?贺泓无法否认自己对在百货楼精明狡黠的沈怀清心动了,无法否认自己对昨晚娇糯粘人的沈怀清心动了。

可这对贺泓来说还不是完全的情爱,他们是被捆绑到一起的,他对沈怀清一时的心动还不足以用来回报沈怀清赤诚的爱。

走下去看看吧,或许会有自己不在顾忌沈怀清身份的那一天,为了沈怀清可以放下心里枷锁的那一天。

贺泓如是想。

他们已经是亲情以上了,贺泓渐渐有了与这样的沈怀清值得交付余生的想法。


贺府

沈怀清因着心里藏了事,睡得并不沉,转醒过来躺在床上静默地思虑他和贺泓的关系。

昨晚他是有些醉了,却也没到说胡话的地步。

沈怀清清楚自己是急了,见过李梓君后他可以肯定她对贺泓有意。

李梓君又那么优秀,美貌,地位,甚至连贺泓追求的新潮前卫都有,简直是为贺泓量身打造的伴侣。

他觉得害怕了,如此慢慢熬下去贺泓可能只会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就借着酒劲循着心性把埋在心里的话一下全倒出去了,只是留着分寸没有直接跟贺泓说明爱意。

他又开始琢磨贺泓的反应了,不知他听了这些话内心是什么感想。

正沉思着,主院那边就来人了,说是贺老夫人想要见他。

沈怀清忙起身收拾了赶到主院。进到院子里时丫头们都立在房门外长廊上,见他来了都规矩的行了礼,只是脸上平日里的热切不再。

怕是因为近来贺泓替他要了铺子打理,昨日又带他出府一夜未归的行为在贺老夫人眼里太过逾矩了,惹了她不高兴,这些丫头便也看人脸色,对他转了风向。

沈怀清心里通透又无奈,他昨日才觉得自己接近了这个新生繁华的世界一点,今日母亲就来鞭策拉扯他了。

他缓步踏进了房里,给坐在主座的贺老夫人行了礼,也没坐下,规矩恭敬的站在下首听她说话。

“屋子里也没有别人,我就直说了,怀清,你要了两个铺子和厂子去打理我们是没有意见。只是你昨日跟着泓儿出去跑了一日,抛头露面了一日,又一夜未归。虽说是跟着泓儿在外过夜了,但明面上确实不好看。贺泓那个新房我打听了,我也不会让他搬出去住的,我和他父亲都还在呢,就搞得要分家似的。你也就照旧在府里安心带着宝儿,铺子和厂子的事我再拨两个人给你,你在家打理就行,让他们去跑腿。”

沈怀清听了并未回应,显然这都是他料到了的。

“你还年轻,心性还没定下来,喜欢热闹新奇是可以理解,只是还是要注意身份。泓儿那里我也会去说,让他不要带着你乱来了,宗族的人都看着呢,他还想不想接过这个家了。”

“你要想想我,一把年纪了就泓儿一个,他又参什么政,老爷也不拦着,俨然一副泓儿以后不管家,不做生意的样子。家里虽没了二房,三房却还在呢,我总要为贺泓谋划着,也好晚年有个依靠。”

“说到就泓儿一个,怀清,你有没有听我的话啊,怎么泓儿回来快三个月了,你就是一点动静都没呢?娘是不想你以后也过这个苦哀哀的日子,只有一个孩子,也多一个依靠啊…….”


沈怀清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里的,他觉得自己魔怔了,满脑子都是贺老夫人的话,满脑子都是贺老夫人坐在上首,慢条斯理理着发髻的模样,满脑子都是这些年她教诲自己的言行规矩。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要腐旧了。

他突然好想见见贺泓,见见那个从光明世界回来的,或许会拉上他一把的人。



贺泓正等着下班呢,李家来人了,说是让他别忘了后日的俄国大公讲演,又说去大公府上拜访的日子定下来了,问他能不能请到假。

贺泓欣喜地应下了,欢欢喜喜地下了值往家里赶。

楼主 雪心··菲  发布于 2018-10-23 15:25:00 +0800 CST  
怀清其实不是兔子而是狡猾的狐狸,贺泓渐渐承认自己对怀清的感情了。贺老夫人其实给怀清带来了很大的心理上的压迫,能帮他的只有贺泓啦,但贺泓却还不会处理婆媳关系啊。

楼主 雪心··菲  发布于 2018-10-23 15:27:00 +0800 CST  
第二十二章

贺泓坐车回到了贺府。脸上不显心里的热切,稳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半道上却被贺老夫人派来的丫鬟截了一道,只说贺老夫人有话要说予他听。

贺泓心想自己也多日没正经给母亲问安,便转道去了主院。

进了房,行过礼,贺泓在下首坐下。贺老夫人先是嘘寒问暖了一番,贺泓一一应下了,她才转了话头。

“泓儿,你也不要嫌娘啰嗦,这些日子你那媳妇实在不像话,给了他铺子厂子打理也就罢了,又出去抛头露面,还带了宝儿去外头过夜。这要是传到宗族的耳朵里,贺家容不下他就算了,还会捎带着连累了你。”

贺老夫人像是说到了痛处,眼目都有些赤红,全无平日里亲切祥和的模样,没由的让贺泓觉得背后阵阵发凉。

“娘,厂子铺子是我替怀清讨要的,也是我带他出去看铺子和过夜,你怎么都算到他头上呢?再说了,怀清是个男子,我从不把他当那种寻常妇人。”

贺泓多少有些不高兴,母亲已三番两次与他提怀清的事,那话头哪一次不是把怀清当个无知妇人。

可贺泓见过沈怀清精明睿智的一面了,他也知道一直待在着后院被琐事蹉跎对一个人的意志是多大的消磨。他期待看到的是大方的沈怀清,而不是他初回家时那个怯懦的,终日耽于生活琐碎的沈怀清。

哪成想这话更是激怒了贺老夫人,她重重地放下手中茶盏,指着贺泓说道:

“你怎么也这么糊涂?你也知道他是个男子,那这家业还要不要了?被他勾得七荤八素的,你是不知道他的本事和野心,哪天这家业改姓沈了看你怎么办?”

贺泓真的被母亲这幅状似癫狂的模样惊到了,心里明白自己不可再与母亲强辩,便软下话头答应了回院里会教诲沈怀清,日后也不会带他出府招摇,铺子和厂子也会自己盯着些。

才哄着贺老夫人面色好看些,渐渐平静下来。贺老夫人见儿子还是听自己的话,心下宽慰些,起身走到贺泓面前攥着贺泓的手不住的摩挲,眼中是宽慰安心之色。

只是贺泓觉得分明还看见她眼底的哀切之色,心下觉得此事令吃斋礼佛多年的母亲如此激动癫狂必定另有蹊跷。

又出言安慰了贺母几句,见她已回转过来,才退出房中,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贺泓脚下没停,边走边交代贺庆去打听这些辛秘,母亲与二房之间肯定不简单,如此反感忌惮怀清接管生意肯定也不简单。一面又要贺庆联系靠谱的医生,刚刚贺母那模样,让贺泓不得不怀疑她心里出了什么问题。贺庆都一一应下了。

话语间也就到了自家院子了。

贺泓不知该怎么与沈怀清说此事,自己才允诺让他自由进出府,今日就要自己打脸。沈怀清正在等他回府吃饭,宝儿该是饿了,已经在一旁嗷呜嗷呜地吃鸡蛋羹了。

沈怀清目光淡淡的,侧头看着宝儿吃饭,嘴角夹着一丝笑意。贺泓却觉得他目光是虚晃的,不知落在哪了,笑也是苦苦的,不知在忧愁着什么。

“怀清,我回来了。”贺泓边脱着身上的大衣边说道。沈怀清微微一惊,瞥过目光看着贺泓。

“今日晚了些,菜有些凉了,要不要叫人去热一热?”沈怀清沉沉地说道,伸手去舀动正中间的鲫鱼汤,汤色鲜白,还冒着丝丝热气,哪里是沈怀清说的凉了的模样。

“没事,看着挺热乎的,就这样吃吧。”贺泓正对着沈怀清坐下,接过他舀好的鱼汤,吹了两下,两口喝了下去。再抬眼看沈怀清,他还怔怔地盯着他没有动。

“动筷吧。”贺泓多少有些猜到了,贺老夫人估计也叫怀清训过话了。

“没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吗?”却听到沈怀清反问道,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凄冷 。

楼主 雪心··菲  发布于 2018-10-26 15:59:00 +0800 CST  
“并不是什么大事,先安心吃饭。”贺泓看他瘦瘦小小的,脸色苍白的,眼中也无光,坐在他对面,不由得觉得心痛又烦闷。

示意乳姆和葙兰抱走了宝儿,贺泓长长叹了口气才说话。

“不过是母亲训了几句话,不值得你这么伤怀,哪日母亲心情好了我去与她说上一说就没事了。只是这段时间还要委屈你了,我做不到我的承诺,是我对不住你。你也不要怨母亲,她不过也是被旧时那一套祸害了…….”


贺泓觉得他这么说沈怀清会理解的,不过委屈一段时日,以后会弥补回来的。

“你也觉得我就该老实待在后院相夫教子是吗?”沈怀清低下了头,让贺泓看不见他面上神情了,只是多少有些听到他语气里的哽咽。

“不是,我怎么会那么想,只是如今母亲为这件事很不高兴,她身体也不是很好,你要理解我,先顺着她过一段日子。”

沈怀清却微微颤动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着,两只手死死扣住桌子,指尖被压得苍白。

贺泓不知道,他要沈怀清顺着贺老夫人,这一句话让沈怀清有多么的绝望,让沈怀清又想起了多么晦暗痛苦的日子。

沈怀清原本以为贺泓会拯救他,会宽慰他,会用他端正进步的思想洗涤他。

他从贺老夫人那回来后是多么的无助忧心,是多么的盼望贺泓回来拯救他。听完贺泓的言论后就有多么的绝望悲凉。

沈怀清觉得他错了,在贺老夫人和和贺泓之间,只有他,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外人,他竟然期望着贺泓为了他反抗贺老夫人。

他也觉得自己愚钝,跟着贺泓过了两天贴心日子就妄图依靠着他们间微薄的情分要贺泓站在他这一边。

他用手重重地拭过脸颊的泪痕,抬起头对贺泓扯出一个无比虚假又苦涩的笑。哽咽着说:

“怀清都听爷的。”

说罢便起身往里间走去。


贺泓心里的感受复杂得一时道不明白。

他看着沈怀清瘦削的,晃动不稳的背影,心里确实感到酸涩。

却又不解为什么一向体贴温顺的沈怀清在这件事上反应这么大。

又觉得自己周旋在母亲和沈怀清之间十分疲惫与烦闷。


饭厅里静了下来,贺泓一直坐着没动,盯着眼前一整桌的饭菜渐渐冷下来,全部结上一层厚厚的腻油。

他觉得自己在弄清府上到底发生过什么让沈怀清和母亲都如此介怀的事情之前不适合待在这。

从前他就不喜欢府上,那低沉厚重的旧时礼教总让他觉得喘不过气,让他觉得长久的待在这会吞噬他的心智,让他变得愚昧麻木。


后来是有了沈怀清和宝儿,他们让他感受到了真正来源与“家”这个字的温暖。

现如今府上又这样,他两面想讨好,却两面都失去,母亲歇斯底里,沈怀清沉默麻木。都让他觉得窒息和躁郁。

他拂开碗筷,站起身踢开椅子,扬声叫门外的贺庆备车,自己又走进里间翻箱倒柜地胡乱收了几件衣服。

期间瞥了一眼沈怀清安静躺在床上的背影,见他被自己摔上柜门的声音吓得一瑟缩,更觉得烦躁。

贺泓就这样连夜出府到洋房住下了。

楼主 雪心··菲  发布于 2018-10-26 16:00:00 +0800 CST  
第二十三章

贺泓一个人在洋房胡乱过了两日,虽然自在却也无趣。况且他还忧心他走后贺老夫人和沈怀清怎么相处。

每日贺庆送他回到洋房之后便也回贺府,整个洋房竟是连个搭句话的人都没有。贺泓躺在二楼主卧床上,控制不住的回想这软床丝被之上他和沈怀清做了些什么,现下他自己竟有了独守空房的寂寥。

反应过来又有些恼火,他感觉自己渐渐像个牵线风筝,被家里人牢牢牵着线,时收时放的控制着他的心绪。

但这两日贺庆那边跟田麟终于有了进展,这田麟跟老狐狸似的,自那时饭店商会之后就收了手脚。

往后一段时间贺庆这边虽一直盯着,却都只捡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

眼下已到年关,明眼人都知道年前有一笔大的能赚,他终于摁捺不住了。

据贺庆说他依靠着李樊的权势,半笼络半威吓的收买了军事局安全部的高群。

这下半年大会过后对商会这边就有明令,什么东西进得恭城,什么进不得。

在城门设了岗,所有的货都要受检,为此贺家还削了许多货。这岗就是经济局和军事局安全部一起协管的,经济局那边便不用说,本就是李樊的天下。如今又收买了高群这边,这新的商规会规对田麟来说也就形同虚设了。

更骇人的是,田麟不仅照旧运那些违规的货,还往自己手下饭铺里都派了一种酒。正是这一段时间在城中大热的“燕鸟”。

贺泓不嗜酒,却也知道这酒。只因如今应酬酒桌上多是这个酒,一些爱酒的官员直称此酒确如燕鸟,入口醇香,更喜人的是那让人如同飞升在雀鸟穹天之上的后劲。

贺泓不谙此道,也就没有过多去探究。

田麟与李樊还是细致谨慎的,此类东西只在田麟旗下饭店有售,却每日数量有限,进货渠道和货品生产之事连手下的大掌柜都一概不知。

不过田麟怎么也没料到,纰漏出在他的宝贝纨绔子上。这田家小少爷因着这“燕鸟”在同好中可是扬眉了一番,因着“燕鸟”每日供数有限,许多沉迷其中的富家少爷心痒难耐,只得与这太子爷套近乎。

这小少爷也就借势开了几场舞会,主供的酒品就是“燕鸟”。一时受到众人追捧,有些飘飘然,嘴就没绷住,吐露了这“燕鸟”其实是田家与一个外国酒品公司合作研发的,所以别家没有这个货源。

其实这一消息用处不大,但只怕有心人循根揪底的去查,贺庆苦追了一个来月,终于得知了“燕鸟”的辛秘。

这让人沉迷的名酒竟是夹了毒物,其实本质与其他酒品无差,但却会领人上瘾。

贺泓得了这个消息一时有些怔愣,感叹田麟为了暴利敢做这样的事。却也按下不发,准备收集更多证据,一举按倒田麟和李樊。


马马虎虎在洋房过了两日,到了去听公讲的日子,贺泓难得打起了精神,早起好好收拾了一番去李家跟李梓君碰头后一起赶赴公讲场地。

楼主 雪心··菲  发布于 2018-10-27 17:15:00 +0800 CST  
这公讲想是比较高端,是在一个不大的大学礼堂中,排的位子也不多,但在场的都是西装革履,洋群飘飘的。谈吐和举止也都绅士优雅。

贺泓只觉得连日来终于有了让人神清气爽的事情,入场前深深吐了口浊气,挽着李梓君进去了。

因着是内部票,贺泓和李梓君就坐在前排正中央,正对着俄罗斯大公。米哈伊尔其实已过中年,在译者扶着他出来时贺泓觉得他的心的强烈的鼓动起来,右手死死的抓住了座椅握手。

一场公讲下来,贺泓是真的按捺不住自己了,米哈伊尔每一句话都像凛泉,对他有醍醐灌顶之效。他觉得自己回国后被周围的环境与人晃动的心重新定了下来。

还没回过神来,李梓君就笑着晃他的手叫他准备去和米哈伊尔用晚饭。贺泓那愣头青的样子倒真是引人发笑。


晚间,饭席上。

贺泓与李梓君坐在坐在一侧,对面坐着的是米哈伊尔和他随行的翻译。

“很高兴你们喜欢我的理论,为理想和爱情干杯。”米哈伊尔下了公讲台反倒很好亲近,才落座就高兴的举起了杯。

译者赶忙翻译跟上后也举起了杯,贺泓隐约觉得大公误会了,却也只能慌忙跟着举杯。

一场饭下来也算宾主尽欢,李梓君机灵地给米哈伊尔介绍着桌上的特色菜,三人只是在交换着见闻与民族的特色都很有趣。

只是贺泓总找不到机会跟大公解释他和李梓君的关系,好在饭后大公邀请他们去他的临时府邸一坐。


大公的小别墅在新区深处,夜又渐渐深了,当四人又都坐下时已是万籁俱静,只能听到壁炉里轻微的木柴爆裂燃烧的声音,米哈伊尔端坐在一方沙发上,正对着贺泓和李梓君。

三人才算正式坐下来聊一聊理论问题。

“贺泓是早就接触过我的理论了吗?”米哈伊尔大公无不惊喜的问道。

“是,早年在德意志留洋的时候就有学习了。”贺泓恭敬地点了点头,答了话。

“那你怎么看待个人自由这个问题呢?”

“我觉得这是一个人生活中很重要的一环吧,个人被禁锢确实无法再去做其他。”

“那你追求的个人自由是什么样的?你觉得你现在有所得了吗?”

“起码要能追求自己喜欢的事业,生活的伴侣和环境,周遭的文化思想氛围都要自由。”

“那你很幸福了,据我所知你的事业伴侣都达到了你想要的吧?”米哈伊尔点点头,眼神飘向坐在一侧笑着听他们说话的李梓君。

“额,我想您误会了,我和梓君只是朋友关系,我确实已有家妻,但他不是梓君这样的女性。”贺泓有些尴尬的回答道。

米哈伊尔闻言皱了皱眉,眼神有些不解。

“为什么呢?我觉得你和李小姐很般配,而且思想高度也一致。老实说,我很欣赏你,贺先生,但是我更欣赏的是李小姐,她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开明女性了。你要知道,一个睿智开明的伴侣是能提升你的生活水平和思想水平的。”

米哈伊尔保持住俄国人的沉稳和直接,这一番话说下来让贺泓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大公先生,贺泓与家妻成婚都有四年了,感情一直很好,这个玩笑您不要再开了。”反倒是李梓君笑着跟米哈伊尔说明了情况,显得大方淡然。

“噢,如此我就不多言了,可惜我是老已,正当年的小伙却也早有家室,不知谁会有这福分娶李小姐做妻子。”

米哈伊尔闻言放过了贺泓,没再追问他家室的事情,反倒调笑起了李梓君。

话题不再围绕着他的婚姻问题,贺泓悄悄松了口气,说实话,他蛮害怕米哈伊尔大公刨根问底,问出了他真实的婚姻状况的,毕竟这真的会让他在这两人面前泄了底气。

谈话就一直进行到了深夜,知道米哈伊尔的译者提醒他该休息了才结束。

大公挽留了二人在他的别墅里住下,只是贺泓坚持不再叨扰,才深夜回到了洋房。


车子才开到洋房门口,就看到门口蹲了一个人,贺泓眯起眼还在认人,贺庆就眼尖的认出人来了。

“是少君身边的小童。”贺泓心一下紧了起来,小童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实在奇怪,忙叫贺庆停了车,自己下车走向小童。

“小童,出什么事了嘛?”

小童是算着贺泓下班的时间过来的,却苦苦等不来人,蹲在雪地里都有些冻僵,吸着鼻子正在替少君不值。

就看到眼前突然出现一只锃亮的皮鞋,抬起头来果然对上少爷的脸。

“少爷,少君病了。”

楼主 雪心··菲  发布于 2018-10-27 17:16:00 +0800 CST  
第二十四章

沈怀清在贺泓在他身后粗暴地收拾衣服时就忍不住落下泪来。他背对着贺泓和衣躺在床上,心中只剩一片凉薄。

听到贺泓摔上柜门,大步走出了房门更是难受得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果然又是如此。”沈怀清素白的手死死地攥着锦被,心里如是想。

身上竟开始冒起了冷汗。沈怀清哆哆嗦嗦地回忆起了陈年的晦暗的那一段时光。


那时他嫁入贺府才几个月,被诊出有了身孕。自成婚后就被拘在他身边几个月的贺泓高兴得跳脚,虚弱地靠在床上的沈怀清却知道他不是为这个孩子高兴,而是为了他终于到来的自由而欣喜。

贺老爷允诺只要沈怀清怀上孩子,就让贺泓出国留洋。他暗暗地抚上还看不出异样的小腹,难过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是否要个孩子由不得他,贺泓的去与留也由不得他。为了少年那一瞬的心动嫁入贺府的却是他,被迫接受一切不公的也是他,被丈夫视作累赘,迫不及待想要逃离的也是他。


洞房花烛夜,他也想要想贺泓表明心迹,却被躁郁的贺泓粗暴地按在了床上,无助地承受着贺泓无端的怒火。

在那之后,贺泓虽日日都会出现在他身旁,但那厌弃的目光,轻蔑的言语都让沈怀清深切地知道了,贺泓非但不爱他,忘了他,还厌恶鄙夷他。

年少的沈怀清不知该如何自处了,贺府中除了小童,没有一个是真正与他亲近的人。而他交付了一生的人,却是最疏远他的人。


贺泓最终还是走了,抛下了有孕不足三个月的沈怀清,抛下了牵挂忧心他的父母,逃离了这个他视为牢笼的家,冲破了束缚他二十几年的枷锁。

那日他收拾衣物离开时也是这样,沈怀清正因为害喜吐得在床上直不起身来,葙兰在一旁苦劝他吃口薄粥。

贺泓兴冲冲地走进里间,或许是太过欣喜,对沈怀清熟视无睹还不提,手下拉开衣柜翻找衣物的动作更是没顾忌其他人。

卧在床上的沈怀清偷偷侧眼看了贺泓一眼,却被他脸上终于得到救赎的笑意刺痛了。

楼主 雪心··菲  发布于 2018-10-28 16:02:00 +0800 CST  
他悄悄地扭过头,怔怔地掉着眼泪,就听到贺泓的声音从门口远远传来。

“怀清,我走了,你凡事听母亲的话,让自己过得舒心一点。”沈怀清心里都能勾画出贺泓站在门口望着他说出这段话的模样。

正是日中,太阳从门口打进来,贺泓手上提着一只小小的皮箱,正是板正俊美的模样,脸上带着的却只是要离开的笑意。

“他是真的很高兴,竟还给我施舍了几句关心。”沈怀清有些自嘲的想到。


贺泓走了,贺老夫人伤心了许久,还在贺泓的院子里哭了一场,直说是贺老爷不喜欢贺泓又厌弃她,把他赶到那么远的地方叫他们母子不能相见。

待贺老夫人渐渐回转过来,就把所有的心思花在沈怀清身上了。

起初还好,只是在沈怀清害喜吐得昏天地暗吃不下饭时会说教几句,说他太过娇气,为了孩子怎么也要吃点。其他时候都待他很好。

直到一件事发生后,一切都变了。

一日,贺府一大家子聚在小花厅吃饭,因正侧嫡庶有别,沈怀清这一桌就只有贺老爷、贺老夫人与他三人。

平日与沈怀清交谈不多的贺老爷却突然与沈怀清搭起了话,问他读了多久书,在哪上过学,熟不熟悉经商之道。

沈怀清一一如实答了,贺老爷只是笑笑说好。

从此之后贺老夫人对沈怀清态度就变了,从前在关心肚子里的宝儿只余也会对沈怀清嘘寒问暖几句,从那以后便不再了。

照料他肚子里的宝儿却时不时对沈怀清吐露出刻薄之言。

沈怀清自嫁进贺府就郁郁寡欢,少年身子底也弱,又是初次有身子,反应很大。

加之贺泓离家,母亲薄待,只是肚子一日日大起来,人却日渐消瘦,脸上精气也越来越不好。

果然在宝儿四个月出头险些小产了。沈怀清腹痛了一天一夜,落红不断,也吓坏了自己。宝儿对他的意义不言而喻,他惧怕要面对宝儿离去。

苦药灌了一碗又一碗,针灸熏艾也都用上了,折腾了一夜才保下宝儿。在那之后贺老夫人就不怎么来看望沈怀清了,只是每天派人来问候两句,看看情况。

五月将满六个月时,府中常请的大夫终于说胎养稳了,沈怀清终于卸下了心中的大石,想着眼下只管养好宝儿便好。

第三日贺老夫人却带着房里的人浩浩荡荡来了贺泓院子里。沈怀清恭顺地问了安,抬起头却看到立在老夫人身边的秋屏手中托着一个楠木红漆木盘,上面是一身粉嫩的女子襦裙。

沈怀清心跳了跳,正不解其意,坐在上首的贺老夫人发话了。

“新媳妇,昨日大夫说你这胎养妥了,那有些话我就不得不说了。自你嫁进我们家来,先是泓儿离家,后来商铺又出了问题,这一胎你也差点没保住。我问了族长,说是你到底是个男子,骤然嫁进来祖宗还不太认。我便替你告求了宗亲们,今日午后在宗祠你也挨个认认祖宗和宗亲。再请那些多子多福的族亲给你送送福,替你在祖宗面前说说好话,求得你和宝儿受祖宗庇护,家里也安宁。”

楼主 雪心··菲  发布于 2018-10-28 16:03:00 +0800 CST  
沈怀清闻言猛地抬起头,正对上贺老夫人狠辣又坦然的表情,她正慢条斯理地理着梳得妥妥帖帖的发髻。

“喏,这身衣裳也是我请宗亲给你一针一线做的,葙兰,午饭后就伺候少君换上这衣裳,如今这模样去怕是要惊着祖宗。”贺老夫人轻飘飘的交代了这些话,便在丫鬟婆子簇拥下离开了。

沈怀清瘫坐在地上,眼中只剩苍凉。葙兰过来要扶起他,被他一甩手挣开了。

“葙兰,小童去哪了?”

葙兰支支吾吾了一阵,然后为难的说道:

“他被管家派去跟货了。”

听她如此说,沈怀清更加明了,小童跟着他本就算后院的人,却巴巴地被派去跟货,岂不就是贺老夫人要支开小童,就是要他沈怀清孤立无援。

沈怀清突然支着身子站起来,转头就往院子外走去,才到门口,就被家丁拦下了。

葙兰紧紧地跟着他出来了,死死攥着沈怀清的手臂,一个劲在他耳边宽慰他。

“没事的少君,没事的,熬过去就好了。”

沈怀清清楚他拖着这个身子是插翅也逃不出贺府这深深地宅院了,丢了魂一般退回院里,站在房门口望着被四个角宇框起来的天。

明明未到正午,阳光正是明媚的时候,沈怀清却觉得寒凉,觉得压抑又绝望。

“可是,我是男儿身呐……”


他嘴中弱弱地念叨着,站在一旁的葙兰被激得一下就落下泪来。

往后沈怀清就不愿也不能记得明朗了,停留在他记忆中只有幽暗拥挤的宗祠,他穿着妇女的襦裙被下人几乎架着甫一进去,身后的大门就重重地关上了。

他跪在宗祠正中央,膝下是软厚的膝垫。正对着摆了整整一个八仙桌的祖宗牌位,香火渺渺的。

接着就是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上前赐福,沉甸甸的各色珠宝簪钗塞到他手里,每一个人望向他的眼神都是嘲笑轻蔑的,他麻木地认着每一个人,向每一个人道谢。

然后是穿得体面的男宗亲,每一个都走到他面前细细地打量他,那目光恶心粘腻,让沈怀清作呕。

按照规矩,每个男宗亲要为他向祖宗说上一句好话。起初还好,只是夸他容貌周正,心智敏慧,越往后污言秽语横生。

沈怀清只觉得这群大多上了年纪的污浊的男人是在拿他取乐。每一句轻佻的话说出口,围在他身边的人群中就爆发出阵阵笑声。

就在沈怀清身子都开始摇晃,脸色变得煞白时这场酷刑终于结束。人们一时作鸟兽散,贺老夫人站在沈怀清面前看着他,和蔼的笑了笑,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既是男子为人妻,这些苦怀清你也只能受着了。”

便离开了。

沈怀清是被葙兰半拖半拽着回到自己院子的,一回到房中他就像疯了一般挣扎着脱下那粉红水嫩的襦裙,只着里衣站在房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眼泪无声地落下,眼婕上下扇动,嘴微微张着,在极力的隐忍。

“等….小童回来,让他去传话,我…..我要回……我家。”他嗓音颤抖着说完这句话,便转身上了床,拉上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却还是不住的哆嗦,葙兰哭着上前想要给他拉好被子。

沈怀清却突然趴在床沿上吐了起来,葙兰忙给他拍着后背,又去拿过盂盆给他放在床边。沈怀清细长的手死死的扣着床沿,指尖泛白,整个人还在一阵阵的战栗。葙兰突然跪在了床榻边,哽咽着说:

“少君您保重身体,要多想想肚子了的小少爷啊。”

沈怀清泄了气一般侧过身子,躺回床上,眼神缥缈的望着床帐,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君,老夫人是魔怔了。从前老夫人和老爷极为和睦,只是老夫人怀上少爷那一会老爷恋上了一个年轻男子。那男子也同您一样生得极好看,听说还是个学生,很有学问,也精通做生意的道理。老爷像是着了魔一般要迎他进门,还要抬他做正,与老夫人平起平坐。此事刺激的当时还有着身孕的老夫人,在得知那男子也有了身孕后更是癫狂,寻到老爷和那男子在外的住所去了,闹了一通。最终……那男子知道老爷已有家室,又被老夫人一逼….自尽了……一尸两命…..老夫人也险些小产。那日花厅里听老爷那般问您我就觉得不好,果然又刺激到老夫人了…..”

沈怀清听了她所说的久久未说话,房中只余葙兰啜泣的声音。

“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

沈怀清突然哑着嗓子问她。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是为了少君心里宽慰些…..”
………
………

沈怀清陷在回忆里魇住了,浑身颤抖着,冷汗都浸湿的里衣,直到葙兰过来给他拉被子,问他是不是要把烛火灭了。

他回过头,流过泪的眼眸看着葙兰,许久才说了一句:

“灭了吧。”

葙兰察觉到不对劲,却不敢出言多问,悄悄地把烛火灭了,走出房里。

哪晓得沈怀清夜里就发起热来。

楼主 雪心··菲  发布于 2018-10-28 16:04:00 +0800 CST  

楼主:雪心··菲

字数:138247

发表时间:2018-09-09 11:1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5-02 12:59:2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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