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四] 无妄 正经abo

二爷被打进大牢的事张日山万万没有想到,接下来佛爷被革职一病不起更是让他始料不及。

短短几天,长沙城翻天覆地。

尹新月带着佛爷先是转移到白乔寨,后又一路北上去大东北张家求活路。期间杂事繁多,张日山硬着头皮领着八爷和尹新月到生死线走了一圈,踏踏实实汗毛倒竖了一回,时间来来回回两个月也都过了。

上回在新月饭店的那位贝勒爷倒是个“真朋友”,“好靠山”,一路保驾护航从东北追到长沙来交佛爷这个朋友!齐八大白眼一翻,那张铁嘴都快撇到耳朵根儿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亏的东北的那个贝勒爷面子大,硬生生把佛爷,二爷,八爷和副官安插到了下地的队伍里。陆建勋见了这阵势,就像嘴里塞了屎说也说不出,脸生生气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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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下墓不同以往,实在凶险的很,几日过后,几个队伍皆非死即伤,几乎全都散在墓中幻影里,亦真亦假,阴阳不辨,谁也走不出去。

“嗨我说呆瓜,我在这劳心费力的,你倒是蔫蔫儿的一脸丧气相,还找不找佛爷和二爷啦?!”齐铁嘴把个小八卦摆在跟前儿,劲劲儿的数落张副官。黄纸符咒的洒了一地,气焰嚣张的,全然不是刚才张副官找到他之前那副吓的屁滚尿流的模样儿了。

“八爷,我是在想,万邦怎么会在咱们队伍里?”张副官皱着个眉,脸色阴晴不定。

“万邦?嗷,你那小情人!”齐铁嘴眼珠子“滴溜儿”转个圈儿,立即瞪头顶上了。

“你胡说什么……我那是想气气陈皮。”张副官恼了,一提万邦他就要想起陈皮,想起陈皮他心里就要长草:“那个万邦来路不明,我心里提防他还来不及。”

“听佛爷说那个万邦长的实在好,”齐铁嘴一拍大腿从地上蹿起来,抓着张副官就掐了一把:“我的娘不会是队伍里那个叫杨洋的吧?你他娘的还说没上手!要不人大好一个孩子能改名换姓,上赶着追到地底下来讨债?你对的起陈皮么你,你你你!”

“行了行了你别激动!”张副官一个头两个大,齐铁嘴这人别的机灵没有,就是脑洞黑又大,由他想下去,到头来指不定他的橘子都成了万邦和陈皮的私生子了,他得赶紧制止:“咱还找不找佛爷啦?”

“谁说不找呢!”齐铁嘴听了这话不愿意了。叫上张副官俩人一道儿闭了眼,五行八卦一算,乾坤归位。在睁开眼,别是一番天地,佛爷果真赫然坐在眼前。

“你个没良心的!二话不说把我丢下了,吓死我了嘤嘤嘤……”齐铁嘴眼里一热,直接扑到佛爷怀里去了,张副官感觉很辣眼看不得,一扭头,恍惚间以为自己幻视了:“陈……陈皮!?!”

陈皮穿件黑衫,九爪勾握在手里,负气一般绕过张日山直直冲着佛爷去了,很生气的模样:“张启山,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别慌,这都是墓里的幻境,人幻想出来的假象。”齐铁嘴其实叫唤的比谁都慌,他最怕陈皮,吓的乱骂:“副官,你这小子他娘的想他干什么!”

副官还没来的及反驳,佛爷猛地推开齐铁嘴,刹那间一钩子冷风把齐铁嘴身后的雕像切掉一块“肉”。齐铁嘴直接吓傻了,反倒是佛爷反应奇快,和陈皮缠斗起来。

“真的!?!”张日山心头一凛,随即心口一团火烧起来,直接炸到天灵盖儿: “陈皮,七个多月了,你他娘的不要命了!”

楼主 夔嬊  发布于 2017-03-05 09:35:00 +0800 CST  
十七、

墓里出来后几日,恰逢尹新月回北平疏通关系。佛爷见缝插针的把齐铁嘴连同儿子接进府来,说叫他住下,不要走了。

齐铁嘴象征性的傲娇了一下,心里一乐,立刻大包小卷儿的抱着儿子搬过来了。

“什么?!陈皮傻了!”亏的孩子抱在佛爷手里,不然就跟着齐铁嘴的下巴掉一块儿掉地上了,他贼兮兮的问:“可别是你给人打坏了吧?小崽子没事?副官也没跟你翻脸?”

“陈皮人事不醒时副官一脸恨不能咬死我,这会子醒过来,那小子倒是喜笑颜开了。”张启山几个月没见着儿子,抱在怀里又亲又揉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儿了,也不计较这些琐碎事:“你也知道陈皮他这个人,咄咄逼人的总想要我的命,现在傻乎乎的什么都不记得,也挺好。”

“什么都不记得?那我得去瞧瞧,”齐铁嘴一脸惊奇,伸手就要抱儿子去看新鲜,佛爷撒不开儿子的手,一串儿也就连过去了。

陈皮自然是住副官那屋,外边看着还挺宽敞。齐铁嘴心说这比尹新月住的也不算差呀,敲敲门,副官探出个头来,果不其然晾着牙。

“佛爷?八爷?你们怎么来了?”张副官满面春风,一副精神焕发的模样儿,手里还端着碗甜汤。

“我们来看陈皮,这不是寻思陪他说说话嘛。”齐铁嘴积极的不行,赶紧献宝:“你看,我还把习习给带来了。”

“啊啊啊啊这小崽子又胖啦!快进来吧。”副官把人让进门。小崽子一见副官可了不得了,比见了亲爹还欢腾,直往副官怀里扑,佛爷的脸一下黑成锅底,又不好发作,一个眼刀甩副官脸上。

张副官表示内心害怕,只想装瞎,赶紧抱着孩子坐到床檐儿上:“皮皮,表哥表嫂来看你了,还带了个小肉团子。”

显然是有点认生,陈皮怯怯的从床上爬起来,一脸懵的抓着副官的胳膊往后缩了一下,声音软绵绵的很是乖巧:“表哥好……表嫂好……”

“好,好。你快躺下,别受累。”齐铁嘴“噗嗤”一声笑裂了,拿枕头给他垫腰。陈皮一脸羞涩,推说不用。这小子柔顺起来,一双懵懵的下垂眼倒清秀温和的像个小媳妇儿,对比他以前那些个凶神恶煞,齐铁嘴看着就忍不住笑。

“皮皮你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习习,可爱的紧吧?”张日山见陈皮望着小崽子又是好奇又是小心翼翼的想摸摸他的脸,心里小算盘打的很响。陈皮本性还是护崽儿的,不至于把孩子撂给他自己跑了,这让他深感欣慰。

“嗯……大眼睛好看……还爱笑,像表嫂。”陈皮这一夸可不得了。小肉团子像是听懂了,可劲儿往陈皮那儿抻,呀呀叫唤像是很喜欢陈皮。张日山拦都拦不住,只好放他往陈皮那爬。

陈皮慌了,吓的不知所措,一个劲儿往后缩,连声音都强硬不少,仿佛“陈皮”附体:“张日山张日山……你,你快把他抱回去!”

“怎么啦?”齐铁嘴有点摸不着头脑,张日山更是心里咯噔一下。

“我不会抱孩子……他那么软,碰坏了怎么办?”陈皮说着,小崽子已经登被子上腿,一头歪在陈皮怀里。陈皮一急之下扶了一把,接着针扎似的弹开,连手都不知往哪放,耳朵急得通红,十分喜感。

齐铁嘴和张副官笑成一团,张启山黑着脸默默退了出去,妈的悲伤的是由始至终似乎根本没人意识到他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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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将至,风潮气湿。

“皮皮,你饿不饿?”大晚上灯都烧的黄黄的了,张日山突然问起吃的来。外边雨声淅沥,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全身上下都觉得焦躁。

陈皮打了个盹儿还有些惺忪,咕哝着哼了一声“不”,翻过身来朝着张日山。近些天他躺了些日子,醒来后除了吃就是喝,除了喝就是睡,终于见出肉来,也白嫩,招人的不行。

张日山这心里一下子抓挠起来,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烧的这口火,他头一回按倒陈皮就是这个天。

“皮皮……我饿……”张日山抻着脖子亲了亲陈皮。陈皮被他吓了一跳本能的推出他去,算是醒过来了,恼的轻声细语的,很是撩人:“你干什么!”

“我是你相公啊,你说干什么?”张日山眼里灼灼发光,臭不要脸的把手覆在陈皮肚子上摩挲,肚子上的尖儿慢慢回平,那只手顺着就往下去了,口气委屈中透着无赖:“这都多久了……我忍得难受…再说孩子都这么大了……”

“你,你别这样……”陈皮抓着张日山的手腕,红的像只虾,声音很慌张:“你别这样,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我?”张日山一下子支起身子撑在陈皮身上,假装很生气的皱眉。

“不是……”很是为难的挤出两个字,陈皮脸色红扑扑的不敢直视他,但手上还是把的很紧,骨节都白了,显然焦虑不安。

噗……害羞了,也是,陈皮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想来这个事儿于他现在来说也是头一遭。又想起以前陈皮那些故作强硬的姿态之下就是这么个“纯情少女”的真相,张日山心里乐开了花。

楼主 夔嬊  发布于 2017-03-07 09:26:00 +0800 CST  
他早发现现在这个陈皮很好糊弄,傻乎乎的又温和又单纯,说他是自己媳妇儿他就信以为真的乖乖跟自己回家,整个儿把自己归为童养媳了。不仅不会惹事生非,打架斗殴,连说话都温温柔柔的,又好哄的很讲理的很,不知道生气发火,软的好像……好像一推就倒了,而且还不用负责那种。

“那你叫声相公,我就饶了你。”张日山起了玩儿心,想逗逗他这小哥哥。眼见着陈皮犯难总也说不出口,他加了手上的力道,吓的陈皮喵喵叫:“别!相公……相公…”

张日山叫这两个字挠的钻心,一时血气翻涌,全冲下边去了。碍于有话在前他不好下手,悻悻的躺下了反而烫的更难受。

“你亲我一口。”忍了一会儿,张日山“噌”的转过去,舔着个脸不依不饶的。

陈皮假装没听见的翻过身拿个后背对着他,张日山朝里边挪一点,他就悄悄往里缩一点儿,没一会儿俩人就缩到墙角了。

“还装……”张日山手搭到陈皮侧肋上使劲儿一挠,陈皮“啊”的一声翻过身来,俩人吵吵闹闹笑成一团。

“别别别……痒,我亲,亲了咱们就好好睡觉,好不好?”脾气好的宛如他皮。陈皮还真扶着肚子撑起来啄了张日山一口。

“罢了罢了,睡觉。”张日山甜的嘴都合不拢,整了枕头把人慢慢安置回去,连灯都吹了。陈皮刚阖上眼没两分钟,空气又骚动起来。

“张日山,你说话不算数!你啊啊啊……”

“我真忍不住……那我就是想嘛。”

“你混蛋,别扯我褂子,肚子怕着凉。”

“好好好,只脱裤子行了吧,你别扭着腰。”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让你知道什么才叫不要脸……”

楼主 夔嬊  发布于 2017-03-07 09:27:00 +0800 CST  
十八、

这世上的事儿有时候确实风云际会,难测的很。谁成想齐铁嘴,陈皮和狗五有朝一日能凑在一块缝肚兜儿呢?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陆建勋死了,死的莫名其妙,传说是和佛爷脱不了干系。狗五一听这消息那可是按捺不住,卯着劲儿想从齐八嘴里抠出一出年度婊戏。而齐铁嘴现在又俨然一副张太太的威严身姿,双脚不离张家那几分地皮,狗五蹲了两天,可算趁着张启山去红府走动的时候找上门来套话了。

甫一进门,狗五就扎扎实实的吓了一大跳。齐铁嘴正手把手的教着个大肚子孕夫穿针引线,缝着方小红布儿。而那个笨笨拙拙,轻声细语不时讨教的大肚子,可不就是前些日子全城通缉的陈皮。

完了,张大佛爷纵容下属私藏凶犯,还还还……他又知道了了不得的事了。

狗五这一口疑问好歹咽回了肚子里,试探着笑笑:“八爷……陈皮哥?”

“小五啊,快来快来。”齐铁嘴招呼他坐下,女红篮子一放,热切的给他介绍起陈皮来。陈皮抬起头给他问好,这一对视可真了不得了。懵懵一双下垂眼,整个人一派温柔,干净的模样儿几乎发光。细声细气一句“五爷好”把狗五叫的腿一软,心里百花齐放的,嘴都要撕扒到后脑勺了。

“这小子!看起来没够了还,你怕不怕我告诉张副官,回头把你眼抠了!?!”咬牙切齿,齐铁嘴愤愤捣了狗五一捶,回头换上笑脸和陈皮白话:“嗨……他就是小屁孩子一个,你别见怪。”

“别见怪,不用拘束不用拘束。”狗五这才回过神来跟着打哈哈,没眼力劲儿的把齐铁嘴扯到一边儿,自管贴着小哥哥聊骚缝肚兜儿去了。

齐铁嘴乌眼儿鸡似的剜了狗五两眼,人没理,他心里打量狗五翻不起什么浪,不过是单身狗过把子讨媳妇儿的瘾,也就随他去,仨人渐渐热络起来。

“哈?东北张家?那是佛爷自家的人把陆建勋给咔嚓啦?”狗五大惊小怪的,差点把陈皮好容易连起来那两针线给扯出来。

“哪儿跟哪儿,佛爷跟那东北张家可不是一条裤子,关系微妙的很,”齐铁嘴倒是手底下飞快,花边儿都快缝上了,末了特神秘的小声补充道:“佛爷是被东北张家赶出来的,为的是血统不纯,那都是上一辈的事儿,说不得说不得。”

“有你这么给自己相公泼黑水的么?皮皮哥,你说姓齐这已婚妇男道道儿有多少。”狗五特意刺激齐铁嘴,陈皮也知道齐八有这吊人口味的毛病,笑笑不说话。

齐铁嘴果真不愿意了:“嗨!你以为刺激刺激我,我就受不了?我告诉你,这里头的事儿可深了去了,就说头一件,头些天副官儿打发到你们府上那个万邦,他就不是一般人。神神秘秘的,他早先跟副官还好的很呢,谁能想到……”

“怎么啦?!万邦?哦我知道……那个万邦长的是很好的。”狗五热火朝天这一回头,突然发现陈皮似乎不大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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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日山,那个万邦是不是你相好的?”

张日山正塞着饭,差点被呛着。

“胡说,八爷告诉你的?”张日山有一些方,陈皮怎么知道万邦了,他不是记起来了吧,他可别光记起些不着调的啊。

“白天我听了表嫂和小五提起这个名字,觉得很熟,仔细想了一想,”陈皮有滋没味儿的望了他一眼,神色幽幽,很不寻常:“记起一些你们俩一起的画面,他扒了你的衣裳……”

张日山的筷子“啪唧”掉到了地上。

楼主 夔嬊  发布于 2017-03-17 00:24:00 +0800 CST  
陈皮闹别扭了,这是他进张府以来头一遭,怎么哄也哄不好。张日山对天发誓他和万邦清清白白,又是唬又是逗,撒娇放赖带威逼,后来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伎俩这都用上了,陈皮也不搭理他。

眼瞅着小崽子不到两个月就要见世面了,陈皮哪能生这窝囊气,张日山急得直转圈儿。张大佛爷也是不长眼色的很,这节骨眼上,突然说是随着黑乔寨的病毒找到了线索,非要拉着副官去洞庭湖调查什么海底打捞出来的沉船,副官心里骂出个花儿来但他不敢说,到底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去了。

沉船所在位置隐秘,因而寻找的过程略微曲折,他俩好容易到洞庭湖,逗留了几天才于一个小姑娘那翘起一角儿,找着了贩卖货物的黑市。听说这条街里的东西,都是由沉船打捞来的,船大货多,这街也兴旺了要两年了。

“倒也有成色不错的。”张启山在小摊儿边上用胳膊肘拐了副官一下,副官心不在焉的掏兜儿付钱,被张启山拦住了。副官想想觉得也是,漂亮归漂亮,是支血玉凤凰簪子,送给谁?但他终究看这簪子“面善”,心里犹疑。

经过几天奔波,二爷竟来和他们接了头。几次三番逃脱险境,终于给他们理出了前因后果:这整件事情都是日本人的阴谋。日本人联合黑乔寨培养病毒,而这条沉船上捞出来的物件儿也都带毒。

好些天,调查告一段落,一行人准备回长沙。路过黑市,张日山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毒簪,不成想二月红一下子皱了眉,整张脸都扭曲了:“这簪子本来是一对儿,陈皮当年买了一支送丫头,被我抓住罚跪了一天。我叫他不要买来历不明的东西……他不听…他不听!丫头可能就是……”

“因为陈皮才死的……”张副官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天塌了半个,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二爷历经大起大落,副官牵扯其中心情复杂,张启山也颇尴尬,于是推迟了回程的火车换成晚班,三人落在火车站一旁的馆子里,叫了几个小菜。

二爷不肯开口,副官也是吃不下去的,反倒是张启山嚼的最认真。副官位置正朝着火车站,相顾无言之中冷不丁瞧了外头一眼,脸色剧变。佛爷二爷见他如此下意识的也回过头去。

张日山猛地从位置上蹿起来,三步三桌“咔咔咔”横冲到门口,好歹把二月红拦在门前。盘子酒菜踩的稀烂,稀稀落落的从桌上掉下地,很清晰。变故发生的太快,反倒听不见什么叫骂声,气氛诡异的安静。

“让开!”二月红正在气头儿上,整个人都不正常,竟对着副官直接动手,场面一度失控。

“二爷……”副官口气有些哀求,扒在门上也不还手,硬生生挨着,嘴角沁出血来。

“行了行了……人走了,不要在打。”张启山好不容易拉住二月红,神色复杂的望向副官:“小八卜的卦从无错漏……你们俩,果真是孽缘。”

楼主 夔嬊  发布于 2017-03-19 00:13:00 +0800 CST  
十九、

张日山回家的时候是第二天天色擦黑的时刻,陈皮歪在床上睡着,额头上有些虚汗。张日山下意识就拿起扇子坐到床边轻轻扇起来,扯被角儿把陈皮的肚子盖严。

风尘仆仆的气息把人冲醒了,陈皮懵懵的睁开眼,把脑袋挪到张日山腿上,伸手去摸他嘴角的淤青,语气有些诧异和心疼:“这是怎么了?”

“没事。”张日山勾勾嘴角儿把陈皮揽到怀里,摸了摸肚子:“倒是你睡得一头汗,天热,这小崽子把你折腾的很难受吧?”

“就是会踹我肚皮,特有劲儿,跟你似的。”陈皮说着就笑了,抓着张日山的衣服坐起来:“我今天想起你老早以前说的照相的事,正好咱们也没成亲,等橘子生出来,就去照吧。”

“当然好啊。”张日山想着他可劲儿鼓弄陈皮和他去照相,那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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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瀑,栀子花香,鲜少的晚晴天,夜很饱满稠密。

“张日山,我唱戏给你听吧?”睡意朦胧中,陈皮没来由的突然出声。

“怎么了?睡不着么……”张日山起身点灯,接着把陈皮搀起来,给他捏腰捶腿。大概是因为浮肿,陈皮脚腕都比以前粗了些,一按一个窝儿,他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于是气吼吼的:“是不是橘子这小崽子又作妖?就能折腾你,等他生出来,我先打他一顿解解恨。”

“不是……你敢打我儿子!”陈皮竖起眉毛捶了张日山一下,气力倒很足。张日山就觉得熟悉安心。

“我小些的时候,晚上也是住在红府的。”陈皮披上褂子,似乎要从张日山身上跨过去:“师娘身子本来就不好,生了三个娃娃后就更加见不得风,师傅怕她终日无聊,每天睡前都给她唱段戏听。”

说完了,陈皮已经挪到了地上:“我本来觉得这事痴的很,现在想想……也很有趣味。我以后,也每天唱一段给你听,你喜不喜欢?”

张日山觉出不得劲儿,心里莫名其妙的揪起来,却没有挑明:“我只见你唱过一次戏,那时候你十五六,又瘦又小脾气却暴躁的很,上来就掐我脖子。我气极了,又不舍得下重手打你,后来才想明白,那时候我就喜欢了你了。”

“你他娘的又瞎说!分明就是打不过你爷爷我。”陈皮眉毛又竖起来了,一副要挺着肚子跟张日山一角胜负的模样儿。

“好好好,你最厉害。”张日山赶紧转移话题,下床去把自己的衣裳也拿来给陈皮披上:“你那时候唱的是……贵妃醉酒,唱了一半儿就发起火来了,我特别想听完那出戏。”

张日山把扇风用的扇子给陈皮,陈皮胡乱开了开嗓就摆起架势:“海岛……嗯哼!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唱的哪里就算好?几年荒废,堪堪记得个皮毛而已。但陈皮回头望他一眼,眉目流转,凄声唱:“奴似嫦娥离月宫……”

张日山就觉得通身过了一下电,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几年前红府的那个门廊前。往事种种,历历在目,那一口气结在心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没一会儿眼前就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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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皮果真天天给张日山唱戏,只是不像先前那样好脾气了,齐铁嘴也不在把小习习抱来给他逗乐。陈皮不问,张日山不提,这一切都很自然似的,谁也没有疑义。

日子水一样流过去。暑热刚消,张府就炸了锅。

陈皮一开始是很有骨头的,脸色煞白冷汗涔涔的扒在医院的床上滚了几个时辰,就是不吭声。张日山整个人都不大好,焦躁的跟神经质似的抓着陈皮的手,脸越来越黑,谁也不敢去踫,一点就炸了。

等到陈皮被推走,病房里渐渐传出死去活来的痛叫声,陈皮强忍着的哀嚎又小又弱,简直就像随时就会断了似的。张日山在门外简直要绷成了一条弦,攥着拳头眼里通红。

八爷难得不赶热闹,佛爷作为表哥来陪产,见了这情状也是很不忍,拍拍副官的肩膀安慰道:“都是这样的……”

副官把头撇过去:“还不如把我千刀万剐了。”

分分秒秒煎熬了许多时候,灯一直都很亮,陈皮却慢慢没了声……正在胶着的都要粘在一起的光景,一声洪亮的啼哭一下子把门外两个大老爷们儿一齐炸了起来。护士把门打开出来通知喜讯:“恭喜恭喜啊!是个儿子,很健康。”

张日山什么也听不进去,直接破门而入,就看见一床血,陈皮面无人色的躺在那,头发都湿透了,整个儿死过一次一般。

“再也不生了,再也不生了……”顾不上一屋子医生护士大眼瞪小眼的,张日山蹲在陈皮床头嘴皮子打抖,疼的连句话没说明白那泪珠子就刷刷掉了几排。

“你他娘的……是不是傻啊……”陈皮好容易缓过来,有气无力的白了他一眼:“崽子呢?我想看……”

护士这才把孩子抱过来,又红又皱,丑了吧唧的,两只手就能托起来。张日山一下子又掉了两排泪,就这么个丑橘子竟然让陈皮受那么大罪……他接受不了。

楼主 夔嬊  发布于 2017-03-22 08:31:00 +0800 CST  
没有几个人看,好生气哦

楼主 夔嬊  发布于 2017-03-25 22:55:00 +0800 CST  
二十、

陈皮不想在医院耽着,副官就从军队调了辆大车亲自连大带小的拉回了家。

说也奇怪,齐铁嘴这翘首以待的等了一整天,大门一开,副官抱着一大坨子棉被直冲自己屋里去了,留下佛爷捧着个襁褓,左摇右晃,哄的孩子哇哇叫。

“小八小八你快来看看,孩子怎么一直哭啊?”张启山焦头烂额的求救,齐铁嘴心道你他娘的笑得像个人贩子似的孩子能不哭么?!奈何急着看孩子,那些揶揄的话也就没处说了,紧赶着把小崽子接到手里,“嘿”的心疼道:“这孩子真是亲生的么?呆副官儿怎么管大不管小啊,饿的直哭。”

“可不是一心着紧大的么,那现在到底怎么办?孩子饿了还是要喝奶啊……”佛爷也觉着副官这爹当的不像话,孩子哭了一路他都顾不上哄一哄,倒把他比得跟亲爹似的。

齐铁嘴撂挑子了:“我怎么知道呐,副官儿说不叫我找奶娘。”

“啊?”

张启山和齐铁嘴相视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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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橘子这事当真经历了许多波折。

提起来齐铁嘴还臊的慌,他齐八自问是个魄力人,想当初他一来二去心一横自己个儿就把崽子给奶了,连个奶娘都不曾请。现在轮到陈皮头上,想当然他就没较真这码子事,落了个孩子没奶吃的大漏洞。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奶个娃娃不算啥!生都生了,那也不丢人是不是?”自己掉的链子,跪着也得捡回来,齐铁嘴的得吧得的跑去给陈皮灌迷魂汤儿。

缓过劲儿来睁了眼的陈皮起初听到“奶孩子”仨字儿,完全是懵逼的。待到听真切了,整个人已经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状态。张日山仿佛也才想起来他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崽子,跑去抱着哄了一阵。

找奶娘的事本来慎重,陈皮又是逃犯,更要小心,约莫得要些天。齐铁嘴见孩子哭的可怜,无奈只能拿米糊糊对付,终究不是个事儿。孩子半夜里又哭起来,从房东头传到房西头,齐铁嘴贼的特意抱到副官那房门外哄,陈皮醒过来,半天别扭的捅了捅张日山的腰。

张日山蹑手蹑脚的从齐铁嘴那把孩子抱进屋里,好半天又顶着个黑眼圈儿往厨房呿溜,齐铁嘴半道儿截住他:“崽子还闹腾呢,你怎么出来了?”

“不行啊八爷……陈皮大小是个老爷们儿,那也不好使啊。”张日山想起陈皮苦大仇深接过孩子,英勇赴义似的背着他解开领口,还有不得方法羞恼的直炸毛的模样,忍着笑,半天不好意思的挤出句:“他和你那时候不一样…我也不知道怎么……没奶啊,也不能干嘬吧。”

“你可别是个傻子吧,难不成我还是个老娘们儿!?!我有没有……”齐铁嘴豪气干云的拍了拍胸脯,自己又闹了个大红脸,悻悻道:“那不是刚开始可能有点那什么么,你是死的啊……就不能…帮帮你儿子?”

哎呦我去太污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啊?那也……”副官反应过来瞬间羞涩到手脚蜷缩的扭了两下,娇憨的像个一米八几的硬汉,齐铁嘴贴着都起腻。

“装什么大尾巴狼,”齐铁嘴白了副官一眼,鸡贼的不行:“我看你平时也没少干这档子事儿吧。”

“你又知道了,去去去,佛爷被窝等着你呢。”副官长眉一挑,红着耳朵把齐铁嘴给打发了。

又闹了半个时辰,小橘子果然安稳下来,想必是吃上干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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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渐渐乱起来,偶尔还警铃长鸣,城里的人都传日本鬼子攻陷了东北三省,早晚是要打进来,又不舍得就此背井离乡逃命去,一时间人心惶惶。

陈皮闹着给橘子找的奶娘找了个把月也没个音信,硬是石沉海底了。张日山半点儿不积极,每天鱼蛋豆腐的伺候着,敷敷衍衍就等陈皮炸着毛喂孩子。

小橘子乖的很,不折腾人,踏踏实实长了三五天就变了样,透出机灵劲儿。等到快一个月,已经长的雪白透亮,小嘴彤红,一双大眼睛星星似的竖着比横着还宽,睫毛长的跟小扇子似的,漂亮的全然一个白玉瓷娃娃。

这么一来二去,陈皮也就认了,每天抱着看来看去都舍不得撒手。只是每逢喂奶还是要对着张日山发一顿人来疯的,他还要把自己和崽子窝起来遮着掩着,就是不叫张日山看见。

张日山知道陈皮脸皮薄要害臊,心里又别扭不过劲儿,总要偷窥狂似的围上去盯着,可劲儿逗他:“阿爹,我也饿……”这时陈皮就要想起些什么,脸一烫炸着毛破口大骂,再往后还能跳起来捶他两捶,很有情趣。

张日山还是不大痛快,小橘子眼睛又大又亮双眼皮,嘴也不是陈皮那样菱角样的,佛爷说跟他小些时候长的一个样。八爷也说橘子唇红齿白大眼睛,漂亮的像个丫头,习习喜欢的抱着又亲又啃,真是他的亲崽子。

他自己看来看去,发现橘子真是哪里都像他自己不像陈皮,倒像他自己跟自己把这孩子生了,留不下陈皮一点轮廓,叫他丧气。

有一回哄孩子睡觉,他看着看着入了迷,又想起陈皮当初为这个小崽子受的罪,一口气上来没来由戳了橘子两手指头把崽子戳的哇哇大哭,被陈皮逮了个正着,大闹一场好几天不跟他说话。

楼主 夔嬊  发布于 2017-03-28 16:00: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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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夔嬊  发布于 2017-03-30 00:16:00 +0800 CST  
二十一、

战火燎过了长江却还没烧进长沙,摇摇欲坠的太平尚压着城的四角,但因着陈皮搞下的事,橘子的满月酒并没有大办。

北方战事溃败,张启山前几天赶着火车出省面见上峰去了,齐铁嘴得吧得的在家收拾细软,说是他掐指一算,这大劫破无可破,总该提前预备些。

仗终究要打起来,到了那个时候……也许都到不了那个时候,他预感。张日山不敢去细想,否则心里就沉重的发酸,于是把日子过的更加精细,时时刻刻都要粘在陈皮和橘子身上,不叫人得闲。

陈皮嘴上嫌他烦,免不了还是会暴露出一些珍而重之的意味,张日山看在眼里,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橘子满月时照相的事是老早说好了,张日山却没想到陈皮会这样看重,一大早起来梳了头,换上最好的衣裳。给橘子穿上他亲手缝的小红肚兜儿,带上金项圈儿长命锁、小镯子……还给他熨了一身笔挺军装。

“你真好看。”张日山忍不住的看陈皮,眼里全是柔柔的光。橘子除了软和些,活脱脱和他爹一个样儿,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望陈皮,似乎不愿意叫张日山抱。

“你他娘的认真些!”陈皮掐他一把,把橘子接过来抱好,橘子立刻严丝合缝的粘在陈皮身上。

“咔嚓”一声,三张笑脸定了格。

————————

佛爷不曾回府,一下火车直接跑到军营召集起军官好好开了一通会,想来事情比预计中严重的多。副官耽搁一天,次日还是要去军营报道,陈皮心情有些低落,于是两人睡得很早。

熄了灯,张日山却睡不着,一偏头,发现陈皮也在月光底下望着他,心里一下子又酸又涩:“怎么啦?你舍不得我?”

“……嗯。”陈皮竟然没有推脱。张日山知道他说的不是去练兵的事了,伸长了手把陈皮搂在怀里。

“橘皮,你有没有发现,咱们橘子自打生出来,一点儿都没长大过。”张日山讲故事似的扯起来不着边际的话:“我说我快三十岁了并不是骗你,东北棋盘张家人的血和普通人不一样,寿命远比普通人长,长的也慢。所以橘子是要喝很长时间的奶的……他离不开你。”

“那怎么办…这些事我听了两耳朵,多少也知道一点…所以我也想好了,”陈皮不咸不淡的开口,并不是生气的模样,却像是认真闲聊:“我死了以后你和万邦长长久久的在一起,齐八不是说他也是你们东北张家的人么?他本事大的很,而且他想必也不会老的。”

“你在说这样的话!”张日山着了恼,按住陈皮狠狠亲了一通才泄气,啃的陈皮嘴都红了,嘶嘶喘着气。张日山这才开口:“别瞎想了…我跟万邦什么都没有。我怕他还来不及……见他第一面我就知道,他是张起灵。”

“张起灵?”陈皮莞尔:“那得是吃人吧,你连我都不怕。”

张日山把头枕在陈皮胸口,他喜欢这样,不觉咕哝道: “本来我也可能是张起灵的。”

“张起灵就是张家下一任族长的继承人,只有棋盘张家的后代才有资格角逐,佛爷是不行的。我和万邦这样有麒麟血,文麒麟的张家孩子从一出生就要为此接受近乎变态的训练……”张日山眼前渐渐放空,缓而轻的把秘密说给陈皮听。

陈皮没做声,就那么静静听他说那些小时候,说冷漠神秘的东北张家,说荒凉破败而点上灯就能看到幢幢人影的张家古楼,听着听着不觉入了迷,眉头渐渐皱在一处。

“东北张家有一个石破天惊的大秘密,历代的族长才能交接,普通张家人只知道它叫‘终极’。张家上一代族长是佛爷的爷爷,而我和张海流是下一任张起灵的最终竞争者。张海流比我和佛爷大一辈,但那个时候他看起来比我还要小,这也就证明他的麒麟血比我纯,果然,我最终输给了他。”

“但我的叔伯并不甘心,他们太想知道这个‘终极’了,于是设计窥得了秘密,还把族长害死了,这个时候张起灵还没接任族长,于是这个大秘密石沉海底。张家内斗,四分五裂,我随着其他张家人逃难到长沙,被佛爷收留。”

陈皮皱眉,似乎有疑义:“他要斩草除根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我看的出来,论单打独斗九门里我最狠,真动手我却打不过你。而那个张起灵,他恐怕身手还要在你之上。”

“麒麟血是张家的遗传,越是近亲生出的孩子血越纯,也越可能有遗传病。张海流血太纯,所以有失忆症,我试探过他,他已经不记得我了。”张日山顿了一顿,似乎不满陈皮的质疑: “要说身手……我十几岁时他三十出头,那时候我们俩看起来年纪相当,于是交过一次手,他在我这也讨不了好。”

“那他根本不是冲着你来的吧…你又怕什么…”陈皮隐约能感觉到事态的严重,很无力的替张日山开脱。

“他是冲着‘终极’的秘密来的,现在天底下只有一个人知道什么是终极,张家人永远不会放过他。”张日山盯着陈皮,神色隐忍而悲伤,半天轻轻说道:“我就是那个人……连佛爷都不知道。”

“他们会杀了你么?”陈皮脸色铁青。

张日山似乎感到陈皮的僵硬,“噗嗤”一声笑了:“不会,他们找不到我……睡觉吧。”

楼主 夔嬊  发布于 2017-04-09 13:38: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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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皮起床的时候是被橘子哭醒的,张日山已经早就走了,他喂了橘子后抱着孩子在房里转圈儿,等到橘子睡着了,他又呆呆的坐在床上看了橘子好一会儿。

大约愣了两个时辰,陈皮起身到床底下翻出一个盒子,里边是一只血玉凤凰簪子还有前两天照相馆送来的相片。然后又去书桌里翻出张日山的纸笔,他不常写字,手底下很生疏,字也歪歪扭扭丑的很。

“张日山,我走了,你不用找我。

我这辈子造的杀孽太多,总归要还。

你待我很好很好,你也很好。我不知道你是看上了我什么,但我知道这些好的东西我不配。所以心里对你有些感激,也有些愧疚。

我没有什么好的东西能给你,只能给你生个小橘子,你要好好养他,不要让他挨饿也不要让他受冻。你要找一个师娘一样的好女人成亲,不要让橘子受委屈,也不要让他知道有我这样一个人。

还有,你总是问我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什么就叫喜欢,但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欢喜是真的,难过是真的,想和你一辈子也是真的。 ”

楼主 夔嬊  发布于 2017-04-09 13:39:00 +0800 CST  
吸吸这两个崽








楼主 夔嬊  发布于 2017-04-10 21:02:00 +0800 CST  
二十二、

“师娘,我来看您了……其实我没脸来看您的,只是料想今后我下了地府不得超生就在见不着您,就还是来了。”一只满是血污的手颤巍巍的把两盘糕点从竹篮里取出,摆在石碑前。

天色发暗,细碎的风把杂草吹起涟漪,荒山新冢,蟋蟀长鸣。

“师娘……我对不起您……”血玉凤凰簪子在两只手里过了一道口子,恭恭敬敬摆在坟前。血从指尖儿一滴滴掉在地上,点成一片花儿。

漫长的沉寂,有些冷……陈皮渐渐蜷缩在地上,陷入昏睡。

“陈皮你怎么了!?!怎么全身都是血啊?”惊慌失措的声音依旧有两分温柔,一只手死命捏住陈皮手腕上的口子。

“师娘?”陈皮猛地从混沌中挣出来,沾满血污和泥点的虚弱苍白的脸上,露出惊愕和狂喜。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使劲儿咽了咽喉口,才勉强发出一点儿声音:“师娘,你别哭,别哭。”

丫头哭的更厉害了,她好像怎么也按不住陈皮腕上的血口子,细细的血流眨眼就把她的手浸红了,她几乎说不出话,颠三倒四的重复着:“怎么办?我怎么办呀!”

“师娘,你别怕,这…多半不是我的血,我从张日山的车上跳下来以后,把裘德考杀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应该是死了吧,田中都死了……反正他们都该死,要不是裘德考骗了我,也不会耽误您治病的时间……我一开始就想杀了他……可得知张启山害死了您,我就想先借这个洋鬼子的手除了张启山。不成想……”陈皮勉力挤出笑容安抚师娘,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冷的声音打颤,在说不下去。

“不成想最该死的,是我……要不是我…送您的…有毒。”陈皮去够那只簪子,手软的够也够不到。

丫头简直成了个泪人,边哽咽边使劲儿摇头:“师娘不怪你,你怎么这么傻,师娘不怪你啊……”

“不是傻……是想透了,我的命太硬也太贱了,配不上好的东西……待我好的人,迟早…迟早要被我克死,我……我不能…”

陈皮睡着了。

困顿中又被喉咙里的血腥味儿呛醒,他似乎听见有个人在哭喊:“起来,别睡!别睡!”。

可他乏的睁不开眼,即便血从鼻子里呛出来也管不了了,只能任凭身子随着蛮力摇晃。

他又一次醒过来,眼前恍恍惚惚,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插满了管子,白色的人影走马灯一样在他面前穿梭,他也看不真切,只觉得身上有一点点疼。慢慢的又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被血腥味儿呛醒,睁开眼,眼前恍惚一片深绿。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是个人,那人往他嘴里灌血。他又仔细分辨了好一会儿,才敢认定那是张日山。

睡睡醒醒,反复这样折腾了好多次,陈皮渐渐感觉自己有了些力气,头脑清白,醒的时候也变长了。

他静默的注视着一切,看张日山怎么一遍遍划开自己的手掌、手腕,把血灌进自己嘴里,抹在自己身上。张日山憔悴的不像话,脸色一天比一天铁青。陈皮后知后觉的发现,除了张日山,其他白大褂们都看不到脸,是全副武装的。

陈皮更加迟钝的发现,自己的身上长满了水泡,溃烂的脓液和深深浅浅的血迹干在一处,恶心极了。

病毒。

陈皮反应过来之后,心脏一下子绞的稀碎。根本就没有救,张日山是不是傻?他想着跳窗逃走。可是终究在他虚软的爬不起来的时候,张日山又来看了他。

张日山熟络的扯开绷带,手上的伤口挤裂太多次,已经烂的见骨,陈皮看的心里难受,别着头推搡躲避。

“干什么!你他娘的就想死是不是!?!”以为陈皮一心求死,张日山一下子爆了,另一只手掐住陈皮的脖子把人猛地楔在枕头里。蛮力几乎把脖子扭断,陈皮痛的陷在床垫里抽搐。挣扎间,发现张日山眼睛里遍布血丝,整个面容都扭曲了,语气里透着一股骇人的狠劲儿:“想给你师娘偿命是么?想死就能死么?啊?你有没有问过老子答不答应!”

陈皮被掐的眼前发白,耳根一突一突的跳,嘴里发出“咳咳咳咳”的声音,片刻就要昏死过去。张日山突然就松了手,转而双手没轻没重的捧住陈皮的脸,一双通红的眼盯着他,嘴里嗫喏:“我在洞庭湖沉船那里看见你的时候,就害怕会有这么一天……我什么也不问,每天都尽我所能的对你好,盼你会有些感动会舍不得……我还不知道你么?我还不知道你么,裘德考得死,佛爷得死,害你师娘的人都得死,就算是你自己也得死……可是你死了,我怎么办啊?你就没想过我么?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浓重的酒气打在陈皮脸上,熏的他眼里发酸,张日山竟然是喝醉了。

我就是想过你,想过橘子,才会这样……陈皮被他这个模样儿弄的怔了一会儿,心慢慢硬下来,吐出一句:“没有。”

张日山整个人如遭雷击,卡在陈皮脸上的手突然就没了力气,脑袋慢慢垂了下去,挨着陈皮的胸口把脸埋起来。

陈皮半天没敢说话,伸手摸了一把,发现张日山脸上粘糊糊的全是水迹。张日山惊喜似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瞪大了眼满是期待的哽咽道:“你心里有没有我?”

楼主 夔嬊  发布于 2017-05-03 00:39:00 +0800 CST  
“没有……”陈皮强忍着胸口闷痛吐出两个字。

张日山眉头一皱,两颗豆大的泪“啪嗒”滚下来,紧接着全身耸动,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你他娘的多大的人了,”陈皮骂了一句就梗住了嗓子,再也说不下去。转而轻拍着张日山的后背哄道:“我骗你的,真的,骗你的。”

“真的?”张日山半信半疑,脸上露出含着泪欢喜的醉态,口气蛮横而幼稚:“那你答应我,我不死,你就不准死。”

陈皮望着自己溃烂的手背苦笑,张日山以为他要反悔,情绪又浓烈起来。陈皮赶紧安抚性的给他顺毛。

“……我答应你。”

楼主 夔嬊  发布于 2017-05-03 00:39:00 +0800 CST  
会心一击,感觉自己恋爱了这个不擦脸不洗头的糙汉怎么会这么漂亮这么奶,啊啊啊啊我去吃个速效救心丸




楼主 夔嬊  发布于 2017-05-06 17:26:00 +0800 CST  
二十三、

几天没有好好阖过眼,张日山借着酒劲儿睡的这一觉特别沉。待他昏昏沉沉的转醒过来,竟然就到了第二天晚上。手背上扎着吊针,手心的伤口也绑的服帖,他一时脑子里空空荡荡,只觉得饿的胃里发疼。

“陈皮呢?”张日山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了病号,下意识的拉住前来换药水的医生就要下床。

“别动!你这手刚刚缝好,再裂了!”那小医生一口喝住张日山,隽秀的脸上确实是焦急暴躁的模样儿,只是这暴躁之后就多少露出些不自然的神情。

张日山一向乖觉,立刻试探道:“陈皮他出事了?”

那小医生有些为难似的躲避着张日山直勾勾逼视他的目光,再三鼓足勇气,才絮絮叨叨道:“那个陈皮来来回回在这长沙医院兜过几圈儿,每一次都是你把个半死的人抱进来,养活囫囵了就自己跑了。我知道……你们俩,你们俩…你对他怎样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可他对你未必就有一样的心。他那样的人…心狠手辣,本来就是杀人如麻的逃犯……”

“你想说什么?”张日山冷冰冰的截住话头,小医生一时脸上青红相交。张日山再不理他,直接针头儿一拔下了床。

小医生一下子急了,面红耳赤的拉住张日山:“我的意思是,你待他这么好他也不见得多领情,还不如……还不如就。再说他这次感染病毒,十有八九是没的治,不过是熬日子,还那么痛苦……今天上午就差点没缓过来……”

张日山脸色剧变,一把甩开小医生,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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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齐铁嘴回忆,陈皮是直接用带病毒的簪子划开了小动脉,失血过多差点直接凉透在山上。

那几天,橘子离了陈皮嗓子都要哭劈了,加上又吃不着正经饭,竟然发了高烧。他没有办法,抱着孩子上了长沙医院,日夜颠倒的守着孩子打针吃药,累的生无可恋。大晚上好容易橘子的热度控制下来,他刚要阖阖眼,就又被一阵鸡飞狗跳惊了起来。

“都他娘的出来!救人!快点!”嘶哑的几个词反反复复,震的整座楼都在打颤。

“谁啊!”齐铁嘴一骨碌翻起来,生怕惊着孩子。他出门一看,一个人背着个血人边嚎边往急救室冲,那股子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势头,吓的他差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等到人风一样的从他跟前掠过他才发现,那竟然是张副官背着陈皮。

一个人的血怎么能有那么多?陈皮脸上身上全是血,沾的张日山身上都是。流那么多的血还能活着么?齐铁嘴晕晕乎乎的想。后来他才知道,那里边有些血是张副官的,特别是救回陈皮以后的几天,他看着张日山把手掌切开的时候。

陈皮好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既虚且弱,元气大伤。因为没有什么抵抗力,病毒一下子爆发出来,脓疱一路蹿到脖子。全院医生联名会诊,都说熬不过三天,张日山一听眼都红了,冲进病房里把手一剌,又是灌又是擦,就着热血里里外外的把陈皮漫了个遍。等到折腾完了,自个儿嘴唇都白了,差点撅过去。

说也奇怪,经他这么一胡闹,陈皮真就硬生生熬过了三天。之后张日山搁个两三天给他灌一次血,病毒没有进一步蔓延,陈皮整个人进入了一种胶着的脆弱状态,多半在昏睡,时而清醒。

齐铁嘴也知道,张日山这是在拖时间等着狗黄救陈皮的命,只是狗黄这种东西哪儿就那么容易找着?像这么个耗法,恐怕这个呆瓜得先把自己耗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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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日山冲进病房的时候以为陈皮是睡着的,结果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才发现陈皮睁着眼睛,正阴沉沉望着天花板。苍白的皮肤绷在筋肉上,他的手骨节已经分明了,眼眶也隐约黑红,颓败的死气笼罩着病床。

陈皮似乎是疼的,他的眉头稍稍发紧,额上也有一层细汗,这多少让他带了两分生机,他轻轻看了张日山一眼,像是有些欢喜又像是很茫然。

果然,错过了换血的日子,陈皮身上的脓包已经逼上了下巴,严重了很多。那脓包破裂之后颜色暗红,趁的陈皮越发死气沉沉,看的张日山心里针扎一样难受,慌不跌的拿水果刀在自己另一只手上划了一个口子,把血灌进陈皮嘴里。

不知是这口血灌的太急还是陈皮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陈皮咳嗽着把血呛了一脸,直咳的全身颤抖,搓着身上溃烂成片的伤口,疼的说话都断断续续,让人听不真切:“我……约…办不。”

“你说什么呀?别说话。”张日山几乎当时就忍不住抽噎起来,他强忍着憋了一会才把声线稳定下来,闷声道:“别想了,我不答应,你想死,除非先好起来把我打死。”

陈皮想,果然是傻,我什么时候做事管过你答不答应?这辈子我就答应过你一件事,却做不到,你忘了也好,也好。

楼主 夔嬊  发布于 2017-05-14 00:23:00 +0800 CST  
妈惹,都没有几个人,有种要弃坑的感觉

楼主 夔嬊  发布于 2017-05-15 18:13:00 +0800 CST  
二十四、

说到底陈皮来回也没折腾上多少日子,张日山从山东赶回来的时候,人已经吊着一口气了。

“找着麒麟竭了?!”齐铁嘴和狗五一齐从病床旁的凳子上蹿起来,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瞪大眼睛。

张日山摇头,风尘仆仆的模样十分憔悴,已经瘦的快要脱相,他直勾勾望着陈皮道:“北三省和山东已经打起仗了……万邦说的瓜子庙范围太大,没有地图…我打了许多盗洞,就是找不到。”

“嗨哟你骗人的吧,”齐铁嘴干笑了两声,心里纸一样揉的皱巴,他是真把陈皮当作弟妹待的,这样的结果他接受不了:“我给陈皮卜了一卦,他过的了这一关,在没有比他命硬的了。”

“嗯,”张日山显得十分冷静,跟前些天那种焦躁不安的模样大为不同了,眼神坚定的有些不正常:“他就是死了,我也要让他活过来。”

狗五一向是直肠子,听了这话只觉得副官已经像二爷似的因爱成痴了,心里一酸,开口就软了:“副官哥,你别傻了…”

张日山也不反驳,神色幽幽,似乎心里已经在慎重的计较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啪啪”两声敲门声,三个人猛一回头,懵了。

“耗久不见,各位。”裘德考摘下帽子行了个见面礼,脸色并不算好,带些大病初愈的苍白。可那双碧绿的眼睛毫不掩饰的粘在陈皮身上,里边尽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真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战乱在即,裘德考竟然拖着病体不远万里从美国飞回长沙,给陈皮送了一剂特效药,坐了一小会儿,连夜又赶着飞机走了。

“别信那个洋鬼子的,陈皮哥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有病啊!自己都没好利索还来送药?这绝对是阴谋!”狗五拦着张日山,不让他给陈皮用药,张日山充耳不闻,一针扎进陈皮血管。气的狗五当时就爆了,手一甩炮仗似的炸了出去。

“呆瓜……裘德考他,是不是喜欢陈皮啊?”齐铁嘴不像狗五那么钝,试探着开口,明显感到张日山呼吸一滞。

齐铁嘴又忍不住碎起嘴子,小心翼翼的敲着边鼓:“临走的时候,他跟你说什么了?我看那洋鬼子笑得贼兮兮的……”

张日山老长时间没有开口,紧赶着拾掇东西叫医生来给陈皮做检查。齐铁嘴自找了个没趣儿,很识相的要出去照看狗五,正扒着门。

张日山开口了,表情晦暗不明:“他问我:‘你猜陈皮为什么非要杀了我?我又为什么要救他呢?’ ”

“啊?哦……”齐铁嘴也没敢多问,打了声招呼就急匆匆的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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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皮的病好的奇快,第二天晚上醒过来就叫了一声饿。张日山从早到晚的盯着他看,看的人都木了,一时反应不过来还以为是幻觉。过了一会才惊喜的大叫:

“医生!医生!!”

裘德考那一剂猛药也是有奇效,在没折腾,就这么看护了三五天,陈皮身上的脓疱就慢慢瘪下去结了痂,人也能扶着床头仰躺起来。

吊了那么久的葡萄糖,陈皮饿的前心贴后背,医生却只叫吃流食。张日山每天拿着盒饭给他分粥时,他就在身后有一搭儿没一搭的自言自语,说是永源铺的烧鸡外焦里嫩、坝子河滩那一片的蟹子面还多饶两只大蟹钳、这时令三鲜楼的红烧鲜贝最肥满、过了也就瘦了……最后以嘴里没味儿,要是能吃点糖油粑粑就好了结尾。那声音似有若无,带点委屈,下垂眼还偷偷打量着张日山,唯恐他听不见。

张日山就偷着笑,硬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每天给他喂米粥,连点儿荤腥都不给沾。再过两天索性把自个儿满汉全席一样的看护配餐搬到陈皮跟前儿,吃给他看。

“那个酱肘子有两斤了,你八成吃不完吧……”陈皮忍着咽口水的动作,有些低声下气的跟张日山暗示,小眼神可怜巴巴的。

“不是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特能吃,”风卷残云的吃了八个菜的张日山一手薅起那酱的又红又亮大猪肘子啃了下去,撕下连皮带着红肉丝儿晶亮一大块,嚼吧嚼吧咽了,发出一声满足的呜咽:“嗯嗯嗯香!肥而不腻,肉还炖的特别烂,比南集上那个老大爷做的还好吃。”

然后一口一口的,就那么迎着陈皮有如实质的目光,把个大肘子嚼吧到了肚子里。气的陈皮肚子一翻,蜷在被窝里不露头了。

“呐……”张日山去戳陈皮的被窝,陈皮在里边绞了个花儿,又背到另一边儿去。

“你在不出来,我还能把这包糖油粑粑吃了你信不信?”张日山牙还没碰到牛皮纸袋子,糖油粑粑就被陈皮抢了过去,两手捏着小口的啃。

张日山突然就有了豹子胆,拿手背拍着陈皮的脸挤兑他:“你这时候怎么不能了?给你厉害的上天去捅裘德考,下海还能炸田中,大半夜跑山上造,三五车鬼子兵荷枪实弹都拦不住。”

陈皮立刻就挂不住脸把糖油粑粑摔到床上,张日山给他捡起来放回手上,心疼道:“可怜见的,都不敢往地上摔,就怕掉出来脏了没法吃。你啊……还敢不敢作了?”

楼主 夔嬊  发布于 2017-05-19 10:26:00 +0800 CST  
陈皮这会子竟然没吭声,死硬着脖子低头啃他的糖油粑粑,那架势是生了气不肯认错了。张日山赶紧顺着毛摸,坐在床檐上苦口婆心的劝说:“你再忍两天,等皮长齐了了我把橘子抱过来陪你,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真的?”陈皮幽幽暼他一眼,吧唧一口亲在他嘴上,亲的张日山都愣了。一时间又甜又咸,百感交集,这些天的怨气和疲累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这肘子味道确实挺好的,等我好了,你得给我买俩。”陈皮意犹未尽的又舔了一口张日山亮晶晶的嘴唇,张日山耳朵红了,下意识的按着陈皮的后脑勺狠狠嘬了一顿。

“张日山你他娘的!皮儿掉我糖油粑粑里了!”陈皮大惊失色,照着张日山心口狠捶了好几下,愣是把个兴头儿上的人挤兑开了。张日山定睛一看,发现是陈皮脖子下巴上的包痊愈了,外边那层痂挤掉后落在了糖油粑粑上。
“咦咦咦咦……怪恶心,快把糖油粑粑扔了!”张日山呲出兔子牙,伸手去抢:“听话,我在给你买!”

“今儿早收摊了…把上边那层揭了还能吃吧…”陈皮不依不饶的辩解着,死掐着糖油粑粑的手比钳子还硬。

楼主 夔嬊  发布于 2017-05-19 10:28:00 +0800 CST  
二十五、

长沙城外头的战事仍旧在往南逼近,张日山端着半截手掌、挂着孩子忙里忙外,经常是到了深夜才能去检查检查他的祖宗听不听话、皮儿长没长全。

那时候陈皮早就睡得迷迷瞪瞪,不省人事,张日山就一只手把他捞起来抱在怀里,摸摸他背上的皮肤有没有滑溜点儿?腰上有没有长二两肉?要是哪天多掉了两个痂或者手里摸出肉来,就忍不住欣喜的亲亲陈皮的耳朵,心里觉得甚满足。

这些事陈皮一概不知,他总是两三天才能见着张日山一面,又时常被看护医生冷眼相待。时间久了,多少会对比以前张日山待他的殷勤,觉出自己受了冷落,心里不是滋味儿。想东想西,一整晚睁着眼睛想小橘子。

陈皮转到普通病房的那天,赶上张日山手上的伤口拆线,张日山擎着一只手挤到陈皮床边儿,另一只手大包小包的拎了一堆饭盒。

“你还知道来啊?”陈皮心情郁郁的翻了个白眼儿,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啦?”张日山扳过陈皮的脸笑嘻嘻望着他,眼睛灼灼发亮:“你猜我把谁带来了?”

陈皮的心一下子被这句话点着了,猛地从被窝里坐起来,心里充满了热切急躁和温柔:“橘子么?在哪里?我想抱抱他。”

“啪啪”两声敲门声,万邦抱着橘子进了门,宽袍大袖穿的十分柔和,显然是日常在家带孩子的装束,陈皮眼里的灼热瞬间消了大半。

“啪啪”又是两声敲门声,陈皮的看护医生走进门来,却不像往常给陈皮脸色时那样带个口罩二五八万的,而是全身上下收拾的金光闪闪,语气既殷勤又腼腆:“副官哥,我来给你拆线。”

这会子陈皮脸上一点颜色也没有了。

“进来吧。”张日山一边答应着,一边给陈皮摆桌子。摆完了桌子竟然很自然的叫万邦过来一块吃,自己则伸着手等着小医生拆线,硬是一点儿也查觉不出陈皮的不自然。

万邦把橘子抱给陈皮,雪白透亮的崽子像只受惊的小白兔,两只大眼睛怯生生瞧着陈皮,仿佛把这个爹忘了。陈皮逗弄了两下,橘子仍旧不哭不闹也不笑,于是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嘟囔道:“张日山,橘子是不是饿了啊?一点精神也没有,你给他找奶娘了么?”

“找不着,”张日山混不吝的舀了一勺鸡蛋羹喂进了橘子嘴里:“他好养,饿了什么都吃。”

这才多大点的孩子,你给他乱吃什么!陈皮差点急了,又想起这事全是因自己而起,硬是把火气憋了回去,心里难受的慢慢缩了起来,小声道:“哦……”

——————————

张日山待了不多时候就急匆匆走了,到了傍晚万邦把橘子也领了回去,偌大一个病房又剩了孤零零一个人一盏灯。陈皮躺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声分外刺耳,心里有股难言的滋味儿在游走。

陈皮也说不出到底是怎么个不痛快,只是每每全身上下都在抓挠的那种难受朝着张日山的方向聚过去,他就会立刻像挨了针扎一样,惶恐的缩回去。他拒绝思考这个问题……然后鬼鬼祟祟的溜出了病房。

陈皮没想到张日山会去而复返,把自己醉醺醺的模样儿逮个正着的。

“你谁啊?”陈皮躺在病床上喝着自己顺来的洋酒,拿光溜溜的脚丫蹬张日山的肚子,脸上不知是怒气还是笑意。

“我准你喝酒了?”张日山顺势一把抓住陈皮的脚腕压在床上,结结实实朝着他露出的屁股量了一巴掌,打的陈皮“啊”的一声翻了脸:“我他娘的要你管!”

“不用我管,行啊。”张日山一脸阴晴不定。

“是你他娘的现在不想管了吧!”脱口而出,陈皮的脸憋的通红。

“生气了?心里难受?”张日山口气有些不忍,捏着陈皮的脸强迫他跟自己对视,陈皮猛地别开,气氛一下子浓烈起来。张日山较劲似的一次又一次的去扳陈皮的脸,陈皮直接炸了,大拳头没轻没重的往张日山身上招呼。

张日山也不挡,迎着拳头上去紧紧把人箍在怀里,小声道:“陈皮我告诉你,我故意的……今天我们秋后算算账。”

陈皮反应不过来:“什么…算账?”

“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两年背着我搞得那些事,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一点也不想计较?”张日山的眼神变的危险而粘稠,有如实质的在陈皮脸上逡巡,陈皮的酒算是醒了,支吾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其实真的很忙,也不全是为了冷落你才不来陪你的…我比你心软多了。”张日山冷不丁低下头在陈皮喉结上吸了一口,声音低沉下来,呼吸沿着陈皮的侧脸游走,最终停在耳垂上:“你是不是觉得我好像不喜欢你了,心里难受却说不出口。这种感觉好的很吧?”

陈皮被卡的说不出话。

楼主 夔嬊  发布于 2017-06-03 13:28:00 +0800 CST  

楼主:夔嬊

字数:94215

发表时间:2016-07-31 09:0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4-15 21:20:0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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