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杨慕次他们到家的时候，是杨慕初亲自来开的门。
杨慕次刚叫了声大哥，和雅淑就扑进杨慕初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杨慕初任由和雅淑搂着自己，只看着杨慕次，没有说话。
杨慕次低下头，避开杨慕初的目光，侧身进了屋。

“阿初，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来找我？”和雅淑环上杨慕初的颈项。
“别哭了。再哭可就不漂亮了。”杨慕初替和雅淑擦去眼泪，“进去吧，外面冷。”
“嗯。”和雅淑温顺的挽着杨慕初随他走了进去。
杨慕次正和俞晓江打招呼，看见亲密互动的两人，转身上了楼。
“晓江，麻烦你去把客房收拾一下好吗，谢谢。”杨慕初对着俞晓江说话，目光却追随着杨慕次。
“阿初……”和雅淑有点抱怨的摇摇杨慕初的臂膀。
“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有什么明天再说，乖。”杨慕初选择忽视和雅淑的期待。

走进卧室，一关上房门，杨慕次就跌坐在地上。
他无法去形容此刻的心情。似乎四周的空气开始变得压抑。
他甚至觉得，连呼吸都变得不自由。
以前为何从没想过，有一天，在他大哥面前，他终究还是一个外人。
只是这温暖贪念得久了，竟会有些不舍。

敲门声响起，杨慕次过了片刻才打开了门。“晓江？”
“好几天了，你的伤口也该换药了。”俞晓江提着药箱。
杨慕次点点头，默默走到床边坐下，褪了外套。
直到杨慕次开始解衬衫扣子，俞晓江才又开了口，“……阿次。”
“大哥都知道了吧。”杨慕次轻轻一笑。
以杨慕初的精明，如何瞒得过去，所以当晚他问到的时候，俞晓江就一五一十的说了。
“我还以为他会生气呢，结果还是一样有说有笑。”俞晓江将旧的纱布剪掉，夹了酒精棉球清洗着伤口。
“大哥哪会和你计较。”杨慕次脸上依然带着笑，心里却猛的一沉，杨慕初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其实越是生气。“而且我又没什么事，他当然用不着担心。”
“事情到底怎么样了？”上完药，俞晓江又用了新的纱布仔细裹好。
“杜旅宁已经答应帮忙了。大哥他……应该不会再有事了。”杨慕次摩挲着伤口处，“这样我就放心了。”

两人正说着话，杨慕初走了进来。
“我去看看和小姐还有什么需要的。”俞晓江看了看杨慕初，快速收拾着药箱。
“大哥……”杨慕次站起身，正想着说点什么给杨慕初道个歉，却在看见杨慕初毫无温度的笑意时，生生收了声。
杨慕初死死盯着杨慕次，一步一步走近他。
然后，他抓住杨慕次的手臂，指尖狠狠压住伤口处。
“痛吧！可我的心比你痛千倍万倍！”杨慕初的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所以阿次，记住这痛吧。
记住你与我，共同的疼痛。

十九
杨慕次蜷缩在角落，将头埋在臂间。
落地窗没有关严，寒风呼啸着席卷而来，放肆得要将人吞噬一般。
伤口又流血了。火辣辣的痛。不止伤口，心里也痛，全身都痛。
但他知道，还有一个人也在痛。
他的身体，留着那个人鲜血，他们曾经那样相溶贴近。
却在一瞬间，又如此遥远。远得仿佛隔了天涯。只能相望，却不相亲。
杨慕初远去的足音，门被摔上的颤栗，就像是他凋零的梦，如此冰冷。
二十多年的人生，宛如黑白。
他站在回望的尽头，找不到来时的路。
每一个夜晚，都是那么漫长如死寂。
他并非坚不可摧。
除了意志，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那些深深的孤独。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仿佛明媚的阳光，驱走了所有梦魇。
他是庆幸而又珍惜的。
庆幸终于有人真心以待，珍惜摇摇欲坠的点点愉悦。
他也害怕，害怕有一天上苍无情收回这一切。
害怕这来之不易的温暖纷纷破碎，猝不及防。
那个人是他的救赎。
他只想那个人活着，好好的活着。
可是他却无法告诉那个人，他的依赖，他的渴望。

杨慕初靠在门上。他并没有离开。
杨慕次惨白的脸色，隐忍又受伤的神情，在他心脏处剜开一个大洞，向外汩汩流淌着鲜血。
他没有抬手去拭他额头的冷汗。
他怕他忍不住就将他狠狠撕碎吞入腹内。从此骨血交融，再不怕突然消失，再不用时时牵念。
这是种折磨，无法摆脱无法消除的折磨。
他是多么的欣喜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能让自己舍命相护。虽然他从来拒绝承认。
他不是自己，却又是自己。
死生相连，无法独活。
他是他生命的另一种意义。
那一天，他在他的卧室外，站至天明。
那种恐惧，将向来自负的他击溃得无法自持。
就好像之前的每一个夜晚，他都会站在那里，看屋内透出的灯光。
仿佛如此才能确认。他还活着。真真切切的活着。
他一直懂得。
他懂得他的坚强与脆弱。
他懂他的骄傲与悲情。
他惟愿他的生命，夜晚亦如白昼。
他不怕一无所有。除了他。
于是纵然光景绵长，再也无法放手。
花开花谢。他不过要他相信。
此世今生，总有一个杨慕初，许他火海刀山，不离不弃。

二十
杨慕次下楼的时候，和雅淑正坐在杨慕初旁边吃着鱼片粥。
那本是他的位置。
或许那本是她的位置，他不过暂时偷借。
如今，只剩得与杨慕初相对而坐。
一臂之遥，泾渭分明。

“起来啦，快来吃早饭。”俞晓江招呼着杨慕次。
“不了，我赶着去公司。”杨慕次看着说笑的杨幕初与和雅淑。
“不吃早饭怎么行呢，而且你脸色不太好，要不今天就休息一天吧。”俞晓江有些担心。
“没事，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杨慕次挤出一个浅浅的笑。
“阿次……”俞晓江起身追了几步，“你的车还没修好，要不待会儿跟阿初一起吧。”
“不用。”杨慕次头也不回的打开了门。

关门声响起的同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杨幕初放下手中的筷子，“我吃饱了。”
“怎么吃这么少啊。”和雅淑夹了一只松饼到杨慕初碗里，“再吃点儿。”
“你自己吃吧，我没胃口。”杨慕初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杨慕次刻意隐藏下依然掩不住的疲惫以及眼里的血丝，就算只是抬头的一瞬之间，他依然看得清清楚楚。
起身踱到窗户前，正好能看见屋前那条路。
杨慕次走得很慢。仿佛每一步都要耗掉他所有的气力一般。
他想起那一天。他告诉他有关父母的残酷真相。
他也是这样站在窗前，看他独自行走在寒风之中。背影萧瑟。
他的指甲，就深深嵌进掌心，好似这样，才能消减丝毫心中的疼痛，好似这样，才能忍住不追上去将他拥进怀里，为他驱走所有冰霜，挡住所有刀剑。

“阿初，在看什么啊？”和雅淑来到杨慕初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空空如也。
杨慕次已走得远了，只有掉了叶子的法国梧桐立在两旁。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似乎又冷了些。”杨慕初理了理和雅淑额前的留海，温柔一如从前。
杨慕初不曾想到，那日忍痛与和雅淑相别，竟还能再见，他来不及去体味心里的五味杂陈，只是觉得，那根原本断掉的线，让他们继续相连。
“阿初……”和雅淑埋首在杨慕初胸口，紧紧抱住他，“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昨天晚上，她一直等着杨慕初来找她。可是直到东方开始泛白，那扇房门，始终没有开启。
“傻瓜。”杨慕初抬起手，片刻之后，才回抱了和雅淑。
一切仿佛回到初见时的美好。
可以吗？他问自己。
也许吧。

二十一
和雅淑缠着杨慕初要陪她外出。
杨慕初只得打了电话知会夏跃春。
“阿次怎么啦？”夏跃春第一反应就是杨慕次又出事了。
“阿次？他很好。”杨慕初在心里嘀咕，什么人啊，好像老是希望自己下属出事似的。
“不是阿次？”夏跃春有点稀奇，下一秒又开起了玩笑，“能让你心急火燎扔下病人不管的，可不就只有你那宝贝弟弟吗？”
“雅淑回来了。”杨慕初对夏跃春的调侃早已免疫。
“哦……原来是未婚妻啊。”夏跃春故意加重了那三个字。
这本是事实。可在杨慕初听来，不知为何有点刺耳。
张了张口却找不到话反驳，于是匆匆挂了电话。

“想去哪儿啊？”坐上车，杨慕初问着和雅淑。
“去哪儿都好，只要和你在一起。”和雅淑靠着杨慕初肩头，温顺乖巧。
杨慕初搂了和雅淑，目光悠远。
“阿初，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联系我？”这个疑问，就像一根卡在和雅淑喉咙的刺，让她寝食难安。
“茶室之约，是阿次替我去的。”杨慕初叹了口气，迟早还是要给和雅淑一个答复。只是每次想到这件事，他的心就会阵阵抽痛。“后来，我以为阿次他……所以就留了下来，接替他的工作。你也知道，干他们的事生死未卜，我不想你一场欢喜一场空，便没有联系你。”
“但是阿次他不是没死吗，既然这样，你也可以来找我的嘛。”和雅淑还是有些抱怨。
“我不放心他一个人。”明明是比自己强悍得多的人，可杨慕初就是觉得，杨慕次才是该被人保护的那个人。
“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一个人不也过了二十几年。”和雅淑嘟着嘴。
杨慕初苦笑。“不一样。我既然已经知道有他这个弟弟，就不能不管他。”
是啊，他放任他一个人孤独的过了二十几年，余下的日子，他怎舍得再让他如此无依。
“那你也不至于连个音信都不给我吧。”和雅淑穷追不舍。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好吗？”杨慕初哄着和雅淑。
“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和雅淑捶着杨慕初。

“老板。”两人正打闹着，刘阿四突然减了速度，示意杨慕初。
杨慕初抬起头，看见了路边的杨慕次。
透过半开的车窗，杨慕次也正好看见了里面的一切。
目光交汇。
杨慕初顿了一下，轻轻开口，“走吧。”
后镜里杨慕次的身影渐渐变小，杨慕初敛了笑。
他闭上眼，不敢去想杨慕次刚才的神情。
那么苍白，那么无助。

杨慕次站在原地，看着驶去的汽车，心一点点跌落。
感觉到脸上的凉意，伸出手，有冰雪化在指尖。
原来这个城市，也会下雪。
而他与他，是否也会在这样的冬季，渐行渐远。

差点忘了自沙一个。
区区明天就要去新疆了，so，这段时间应该不会更新了。
多谢亲们的支持，区区在这里提前祝各位双节快乐。

二十六
“大爷，出门左拐，去交费拿药。”杨慕初将处方笺递给一位看病的阿婆，将她扶到门前，才搭理已经来了好一会儿的人。
“你怎么来了？”杨慕初自顾收着听诊器。
“阿初，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和雅淑抓住杨慕初的手。
“雅淑，你应该知道，我讨厌被人算计。”杨慕初毫不留情的摆脱。
“对不起阿初，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别生气了好吗？”这两天，杨慕初对她就像空气一般视而不见，虽然委屈，可她还是愿意来求得他的原谅。因为爱他，所以甘拜下风。
杨慕初看着和雅淑，那不安的神色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
可是，明明就在眼前，他却觉得，他们的心，隔了整个天涯。

“阿初，我们今天出去吃吧，我请客，算是道歉。”和雅淑等着杨慕初收拾完东西准备下班。
“不了。晓江说她特意嘱咐了阿次今天晚上一定要回家吃饭。”杨慕初知道俞晓江一定是察觉出了什么。这样和杨慕次别扭着的日子他也难受，就算气他怨他，说到底，还是因为在意他。
“最近都很难得见到阿次的人影，我们好久没一次吃饭了，要不我们再去买点什么加菜吧。”和雅淑知趣的配合着。
“别麻烦了，晓江一定早就安排好了，而且我也拜托她买了鲜虾，待会儿我再亲自弄个奶酪虾球。”杨慕初确认门窗都已关好，回身锁了门。
“你不是不爱吃这些的吗？”和雅淑奇怪的问。
“偶尔一次没关系。”谁叫那家伙喜欢。杨慕初在心里加了一句。

一回到家杨慕初就换下衣服进了厨房。不一会儿菜全部齐活上了桌。
可是直到8点钟，杨慕次还是没有回来。
“这家伙，不会又放我鸽子吧。”俞晓江觉得真是该好好教训一下杨慕次了。
“吃吧，不等了。”杨慕初拿起筷子戳了一个虾球。

二十七
杨慕次愣了半刻，然后缓缓回抱住杨慕初。
他想告诉他，杨慕初永远无需向杨慕次请求原谅。
因为杨慕初给杨慕次的，比他渴望的还要多。
但他只是半阖眼眸，让修长的睫毛遮住那隐约的水汽。轻轻应了一声，“好。”
不再去探究起始的缘由与心境。
杨慕次与杨慕初，本该如此亲密相拥。

从医院出来，已近午夜。
杨慕初一边开着车，一边找寻着街边还没有打烊的食店。“没吃晚饭吧，找个地方凑合一顿，我也饿了。”
“要不，就吃馄饨吧。”杨慕次指指不远处的一个馄饨摊。
“你又是看见人家老奶奶可怜了吧。”杨慕初笑道。
杨慕次挑了眉看过去，“那你吃不吃。”
“吃，当然吃，我可不想和自己的胃过不去。”杨慕初转了方向盘。

“奶奶，两碗馄饨。”杨慕次先杨慕初一步下了车，拖了凳子到唯一的那张桌子坐下。回头看看正走过来的杨慕初，泛起许久不见的轻松笑意。
“哎呀，真不巧，你看就剩下一碗了。”老奶奶有些抱歉。
“那就一碗好了。”杨慕初接过话，“给这个伤病员。”
“你们……一定是亲兄弟吧。”老奶奶看着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两人乐呵呵的问。
“嗯，孪生的。”杨慕初凑到老奶奶身边看她下料。“少放点辣椒。”
“那你一定是哥哥，一看就知道疼人。”老奶奶将煮好的馄饨装进碗里，端到杨慕次面前。
“奶奶你别被他的外面迷惑了，他老是欺负我。”杨慕次狠狠的瞪着杨慕初。
“哥哥对弟弟哪是欺负，是爱护。”老奶奶替杨慕初辩解道。
“听见没，是爱护。”杨慕初笑嘻嘻的在杨慕次对面坐下，“快吃吧，待会儿糊掉了。”
杨慕次没再说话，拿了空碗，将一半馄饨匀过去，推给了杨慕初。
“呵呵，看来我这弟弟也知道疼人。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兄友弟恭？”杨慕初不客气的拿了勺子吃着。
“吃你的吧，话多。”杨慕次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
杨慕初看着路灯下杨慕次泛着淡淡光晕的轮廓，只盼望这时光能一直安好。

付了钱，两人又继续往家赶。
“累了吧，你先眯一下，到了我叫你。”杨慕初能感觉到杨慕次的疲惫。
“嗯。”杨慕次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这些日子，他是真的没有好好休息过。
外面又飘起了雪。杨慕初减缓了速度。
还好，这一次，他没有放任杨慕次一个人。
望着漆黑的夜空，轻轻开口，“阿次，我再也不会束缚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可是，我想要你知道，茫茫人海，还有一个我，等在家中祈祷你平安归来。”

二十八
不出杨慕次所料，他又被杨慕初逼着在家养伤。
虽然很强烈的表示过抗议，但结局是，驳回上诉。
百无聊赖之下，只得趁杨慕初上班后偷着练练拳。
“伤还没痊愈，你不怕阿初知道了骂你？”和雅淑叉着手站在门柱前问杨慕次。
“起来了？”杨慕次收了势，拿起一旁的毛巾擦额头上的汗，“怕啊，所以你可千万别告诉他。”
和雅淑觉得稀奇的笑道，“居然还有人能治得了你。”
“我只是不想大哥老为我（死度娘）操心。”杨慕次往屋里走去。那天晚上，杨慕初仿佛自语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杨慕初的苦心，他其实一直都知晓。如此，他怎能够再辜负。
和雅淑看着杨慕次，神色复杂。“阿次，陪我出去走走吧，我想和你谈谈。”

杨慕次开着车，和雅淑只盯着窗外。
她没有开口，他也不问。
他不知道，她只是无法开口。
她突然觉得胆怯。
她心底的忧惧像一个大洞，将她拖向深渊。
直到车子驶向最繁华的那条大街。她看见他们以前最爱去的那家咖啡馆。
“就在这里吧。”她说。

“两杯咖啡，两块抹茶蛋糕。”和雅淑还记得，他们第一次来这里，也是点的这些。
“一杯咖啡。我要温水。”杨慕次浅笑着纠正。
“你以前不是只喜欢喝咖啡的吗？”和雅淑看着侍者修改了订单。
“人总是会变的吧。”杨慕次给了个简单的答案。
“那么阿初，他也变了吗？”和雅淑还是问出了口。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早已经察觉他们之间的某种情愫正在渐渐消失，她拼命想挽回，却显得力不从心。

“大哥？”杨慕次不解。
“阿初他对我，冷淡了很多。”相聚的这些日子，无论她如何暗示甚至刻意勾引，杨慕初都没有再碰过她一次。“你老实告诉我，他心里，是不是有了别的人。”
“雅淑你别胡思乱想了，大哥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杨慕次安慰着和雅淑。虽然他大哥看起来，额，是比较花心。
“真的是这样吗？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我叫他和我一起去重庆，他总是不答应呢？”和雅淑的话意看似无助，实则尖锐。
杨慕次微微皱了眉，正思索着该如何应对，和雅淑已将真正的矛头指向了他，“他说，他不能离开是因为放心不下你。可是，你不能总霸占着他的生活一辈子吧。让他抛弃原本应该拥有的事业、家庭，只为一个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你担惊受怕甚至备受牵连！”
“我……”杨慕次愕然。如果杨慕初真的为他放弃这么多，那他穷尽一生，都将无法承受。
“阿次，你不会这么自私的，对吧？”和雅淑看穿了杨慕次。看穿了他淡漠表情掩盖下，比谁都要柔软的那颗心。

分手之后，杨慕次去了医院。
停车处正好能看见杨慕初的办公室，偶尔还能看到他走动的身影。
这就是杨慕初原本应该拥有的生活。白日里穿着白大褂拿着手术刀济世救人，然后享受与之匹配的地位和荣耀，回家之后，有温柔的娇妻乖巧的子女承欢膝下。没有困扰，没有烦虑，幸福美好的任凭年华老去。
杨慕次掏出刚买的烟点上，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抽，他竟然被呛得差点落下泪来。

回家的时候，空无一人。
他没有开灯，赤着脚走上木质楼梯。
这屋子好安静。
我不在了之后，会不会更安静。

二十九
杨慕次做了一个梦。
一个人，行走在漫长的甬道之中。
黑暗，而且冰冷。没有尽头。
左顾右盼，跌跌撞撞，惊恐无助。
阿次。有人唤他。
回头，望见的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眉眼。
阿次。那人朝他伸出手。
他笑着去回握。
可是，就算拼劲了全力靠近，却始终无法碰触。
大哥！他尖叫出声。
下一刻，却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卷走，然后，渐渐向无底的深处沉没。
最后一眼看见的，是杨慕初挂满清泪的脸。

挣扎着醒来，有人正在敲门。
杨慕次看了看时间，零点整。
捂住狂乱的心口，还好，只是黄粱一梦。
磨蹭着开了门。面前的，是真真切切的杨慕初。
“睡了？我看你灯还亮着。”杨慕初看见杨慕次睡眼朦胧。
杨慕次掩嘴打了个呵欠，“觉得有点累，本打算在沙发上躺躺，哪知道睡着了。”
杨慕初探探杨慕次的额头，“困了就上床去睡，你这样容易感冒的。”
杨慕次摇摇头。“我特意等你回来。”
“等我？想我啦？”杨慕初凑过去，近得几乎贴到杨慕次的鼻尖。
杨慕次别过头，刻意忽略掉刚才那带着热度的气息，“我有话和你说。”
“那好。”见杨慕次一脸认真，杨慕初收起了玩笑，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他，“给你带的蓝莓派。你先进屋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弄杯石榴汁。”

“说吧，找我什么事？”杨慕初将石榴汁放在桌上，看了看被冷落一旁的蓝莓派。

感觉到杨慕初紧挨着自己坐下，杨慕次有些心虚的往旁边挪了挪。“大哥……我想搬出去住。”
“好啊。”杨慕初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真的？”杨慕次大喜过望。他完全没想到杨慕初会这么爽快就同意了。
“假的。”杨慕初拉下脸，“你要是敢搬出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杨慕次不爽的一怄，居然被他大哥给耍了。
“发生了什么事？”杨慕初正se。
“没有。就是想搬出去而已。”杨慕次看着杨慕初的指尖，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再也无法碰触。
“是雅淑给你说了什么，对吧。”前两天还好好的，突然就说要搬走，一定有什么原因，而这个原因，杨慕初想到的，只能是和雅淑。
“不是。”杨慕次看着那杯猩红的石榴汁，想起他曾经的读过一句话。红色是鲜血的颜色，代表痛苦。而他，是不是正要将这痛苦一饮而尽。“我只是觉得，大哥以后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妻子孩子，我们这样住在一起挺不方便的，你看……”
“好了，别说了。”杨慕初打断杨慕次，“阿次，不要妄图用任何借口从我身边逃离。我不允许。”
“大哥……”杨慕次还想继续说服杨慕初。
“我，不，允，许。”一字一句，杨慕初的态度，坚硬无比。
杨慕次望进杨慕初的眼里，他明白，现在无论再说什么都无法改变杨慕初的心意。
“我很欣慰。”看出杨慕次的妥协，杨慕初终于缓和了神情，“你没有不辞而别。”
“阿次……不愿大哥难过。”杨慕次也有杨慕次的不舍得。
杨慕初就倾过身去抱住他，“阿次，还记得你第一天住进这里时我对你说的话吗？这是家。杨慕初想要给杨慕次的一个家。”

居然自己翻页了，那就顺便坐个沙发。

“阿初？”和雅淑受伤的望着杨慕初，似乎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话，“难道你不想和我结婚了？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未婚妻。”
“未婚妻？所以你便是以未婚妻的身份自居，想要赶走阿次吗？”杨慕初冷笑。
“赶走？难道你觉得我是在赶走他？一定是他在你面前扮可怜故意让你误会我是吧。”和雅淑厉声。
杨慕初有些可怜的看着这样的和雅淑，“昨天晚上，阿次只是说要搬出去，却没有提起关于你的半个字。阿次和你不一样，他从来都只会替别人着想。可是雅淑，我太了解你了，你总是以这张漂亮的脸蛋扮着天真与无辜，但你的心肠比谁都要硬，你也比谁都懂得利用你的优势不择手段去掠取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因为这是中田樱子从一开始就教给你的生存法则。”
“原来……你竟是这样看我的吗？”和雅淑泫然欲涕。
杨慕初无奈叹息，“我曾经真心爱你，怜你，也认为你不过是被坏人教唆才做了那么多坏事，一个人就算被人蒙蔽，如果心存善良，也定会诚心悔改，所以我愿意用我的爱去洗涤你犯下的罪恶。不过，我错了，有些东西已经根深蒂固，当你感觉到自己受威胁的时候，你的本能会让你选择除去障碍，而我不知道从何时起，阿次在你的眼中，变成了阻拦你我在一起的障碍。”
“阿初，我知道，我这么做有很多不妥的地方，但一切都只是因为我爱你啊，我想要平平静静的和你过我们自己的日子，我不愿你被他牵连进那些麻烦你明白吗？”和雅淑紧紧拉住杨慕初的手，仿佛一放松，她就再也得不到了。
“阿次是我亲弟弟，我怎么能害怕卷入那些麻烦就置他于不顾，我做不到！”杨慕初甩开和雅淑的手。
“阿次阿次阿次！现在你心里就只有一个阿次，你有想过我们的将来吗？”和雅淑哭喊道。
杨慕初默然。在此之前，他的确有憧憬过未来的日子。他和杨慕次的未来。
只是这个未来里，没有和雅淑。甚至，没有任何一个女子。
那些迷雾，在这一刻，通通散尽。
“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雅淑，过往的旧时光，我真的，快要想不起来了。”

三十一
“已为陈迹？阿初，我们的相爱，在你心中，就只是陈迹？”和雅淑笑得凄凉。
“对不起，雅淑。我不是圣人。还未到死那一天，没有谁能保证爱谁一辈子。”杨慕初喟然，其实他早该发现，她与和雅淑之间的貌合神离。
“一辈子。你的一辈子可真短。”和雅淑喃喃自语。
“雅淑，你别这样。”杨慕初见和雅淑神色不对劲，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
“几个月前，你还在这条街的转角送我玫瑰，对我说甜蜜的情话，几个月后，你就要告诉我什么叫做物是人非吗？还是说，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足够你忘却旧爱移情别恋！”和雅淑又开始激动起来。
“雅淑，你冷静一点！”杨慕初捉紧和雅淑的肩臂，强迫她看向自己，“我并没有爱上别人，我只是……”
“你只是放不下杨慕次！”和雅淑挣脱杨慕初的束缚，“如果你真的放不下他，我可以退步，就算我们结了婚，还和他住一起，这样可以吗？”
“雅淑！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好吗，是我们两的感情出了问题，撇开阿次不谈，我们还是无法在一起了。”杨慕初不给和雅淑任何逃避的机会。
“我不信我不信！我们明明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之间你可以说不爱就不爱了！我做不到！”和雅淑冲着杨慕初大声吼着，然后冲上了马路。
“雅淑！”杨慕初想要追出去，迈了半步，又停了下来。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
爱情已逝，这是他与和雅淑都必须面对的现实。
不欺骗不隐瞒，这是杨慕初给予爱情的尊重。

和雅淑站在马路中央，看着止步的杨慕初，狂哭不已。
他给过她所有关于幸福的想象，却在她毫无防备之时，尽数收回。
她不明白，曾经的春暖花开，为何会走到如今的荒芜破败。
为何杨慕初的心，有一天会将她拒之门外。
她不甘，被这变数淘汰。
如果杨慕次不曾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如果杨慕次不曾替他招来一次又一次的麻烦，他早该在那个雨夜和她一同离开。从此琴瑟在御，恩爱不疑。

只是这千千万万个如果，都换不来一个真真实实的现在。
现在，杨慕初告诉她，他不再爱她。
那么简洁明了，如同述说今日天气一般的云淡风轻。

杨慕初重新回到车里，医院是没打算去了，转了一圈，干脆绕到公司。
杨慕次没如自己预想的在办公室埋头苦干，便随意的窝在沙发里等着他回来。
碰到丽莎来送文件，才得知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来找他，两人好像上了天台。
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间，杨慕初第一次如此不顾形象的慌忙跑了出去。
天台的风很大，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和雅淑和杨慕次正相对而立的说着话。
“雅淑，你小心一点，别站得那么靠边，危险。”杨慕次担心的看着站在边沿的和雅淑。
“我不用你在这假惺惺的做好人，你要真的想当好人，就应该痛痛快快的离开，不要妨碍我和阿初的生活！”和雅淑刻薄的斥责。
“够了雅淑！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你不要再来纠缠阿次。”杨慕初赶过去站在杨慕次身旁。
“说清楚什么啊？”杨慕次不明就里。
“与你无关，别理会她的无理取闹。”杨慕初揉揉杨慕次的头发。
“与他无关？无理取闹？若不是因为他，你会和我分手吗？”和雅淑愤恨的指着杨慕次。
“大哥？”杨慕次吃惊的探问。
“没有人任何人能让我放弃阿次。”杨慕初无情的打碎和雅淑一切幻想。
“阿初，你的心，真的就那么狠吗？从最初，到最后，你都不曾留一点尊严给我。”和雅淑又往后退了一步，动作迅速的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把袖珍手枪，“那么，假如我用我的命逼你做一个选择呢？”
“雅淑！你千万别做傻事，大哥他只是一时意气，他怎么舍得不要你呢，如果你真的觉得我妨碍了你们，我答应你，我明天就搬走好吗？”杨慕次焦急的劝着和雅淑，又偷偷扯了一下杨慕初的衣袖。
“你答应，我可没答应。”杨慕初完全不理会杨慕次的暗示，只冷冷盯着和雅淑，“雅淑，我从不接受威胁。”
“杨慕初！”杨慕次气得直呼杨慕初的名字。都这个节骨眼了他居然还在刺激和雅淑，要真出了意外，看他怎么办。
“哈哈哈哈……”和雅淑突然状若癫狂，“杨慕次，我从五岁就开始教你说我爱你，你却从来没有一天哪怕一秒爱过我，后来我遇到阿初，我以为我找到了真正属于我的幸福，可是为什么，你又要生生夺走它！杨慕次，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说着说着，和雅淑调转枪头朝着杨慕次扣动了扳机。
虽然杨慕次凭着本能想要躲开，但是事出预料，距离又太近，子弹还是结结实实的射进胸膛。
“阿次！”那一瞬间，杨慕初忘却了呼吸，满心满眼只有一个杨慕次。
他圈住杨慕次倒下的身子，眼中是和雅淑从未见过的冰霜。“别让我再看见你！”
和雅淑绝望的闭上眼。她知道，这一枪，将他们之间的所有羁绊，彻底碾为灰烬。

三十二
杨慕初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车子以最快的速度向前飞驶。
手上粘腻不已，却没有心思擦拭。
他抱住杨慕次的时候，是那么不可抑制的害怕着颤抖着。
他不敢想象，没有了杨慕次的世界，是怎样的空白一片。

车刚停下，还没熄火，杨慕初就抱起杨慕次冲进医院。
“夏跃春！”杨慕初一脚踹开夏跃春办公室的门，“快，准备手术！”
夏跃春看见浑身是血的两人，赶紧扔掉正在看的医书。“怎么搞的？”
“别废话了，赶紧的！”有护士将推车推了过来，杨慕初轻柔的将杨慕次放在上面。
“那你……”夏跃春推着杨慕次往手术室走。
“消毒，准备输血！你不用说了。”杨慕初接过话。

杨慕初躺在床上。
那一次，他也是在这里，将自己的血液输入杨慕次的体内。
那一次，他口硬着不愿承认自己对他的顾怜，却依然为他留下眼泪。
那一次，他半开玩笑说他欠自己一条命，他反而认真的说如果自己想要，他随时奉还。
其实，他不要杨慕次还他，他只要杨慕次好好活着。
为了他，好好活着。

夏跃春示意助手替他擦了擦汗。
情况不妙。这种子弹在进入人体组织后不会穿透而是留在里面炸裂，从而增大了受创面积和出血量。
“血压下降，心跳停止。”一旁观察的护士告诉他一个更遭的情况。
“AdrenaLInum，心内注射0.25！”夏跃春一边吩咐一边给杨慕次做心肺复苏。

杨慕初死死盯着杨慕次不肯眨眼，双手不自觉的攥紧，指甲深深陷入肉里，仿佛将骨节都要捏碎一般。
“未见明显反应。”护士报告着。
夏跃春看了一眼杨慕初，“再加0.25！注意心率！”
AdrenaLInum有很大的副作用，而且会伴随不良反应，但现在，他别无选择。
在夏跃春看杨慕初的时候，他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他们都明白稍有差池的后果，但他们都做了相同的决定。
他把杨慕次的命交到夏跃春手上，除了祈求上天，他只能选择相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被血染红的棉球换了一拨又一拨。
杨慕初不知道是怎样熬过那样的关劫。只觉得这一生，再也不要经历这样的场景。
他怕自己承受不住。这样提心吊胆的等待，会把他逼疯。
因为，经历着生死考验的，不止杨慕次，还有杨慕初。
如果杨慕次死了，杨慕初也注定活不了。

当夏跃春取下口罩告诉杨慕初手术成功时，杨慕初才发现，这样寒冷的冬天，既然可以让他汗湿重衣。
他想要去摸摸杨慕次，失血的晕眩却让他再无力气抬手。
灯光晃着他的眼，泪水终于无声滑落。
还好，他的阿次，没事了。

三十三
交待护士将杨慕次送往特护病房，夏跃春走过去扶起杨慕初，“你怎么样？”
“还行。我去看看阿次。”杨慕初撑着床起了身。
“阿初！你输了超过1000CC的血，你现在需要休息！”夏跃春厉声警告。
“我没办法不去守着他。”杨慕初拉开夏跃春扶着他的手，“我看着他在我面前倒下，我的双手沾满了他的血，我那么拼命的按着伤口，可还是止不住……跃春，你永远无法体会，我的那种心情。比经受任何一种酷刑还刻骨。”
“阿初……”夏跃春叫住已走到门口的杨慕初。
“还有事吗？”杨慕初停住脚步。
“子弹擦穿了他的肺部，今后……恐怕是会落下后遗症了。”夏跃春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让杨慕初的心情雪上加霜，不过，他有权利知道。
没有预料中的过激反应。杨慕初不过微微颔首，然后离开。
他只是痛得已经无法用任何言语作答。
就算表面的伤口会愈合，但是，还会有些东西，会一辈子伴随着他的愧疚，提醒着他曾带给杨慕次怎样的伤害。

推开杨慕次病房的门，一眼便能看见，他那几乎与白色床单融为一体的惨淡面容。
那么安静那么安静的趟在那里。
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杨慕初艰难的走过去握住杨慕次的手。
冷。比他的心还要冷。
泪水一滴一滴流淌，晕染了床单。
像开在雪地里寥落的幻花。哀伤凄清。
他终于能够确定，这不是一场梦。
可他不要这样的杨慕次。
他要的，是那个心情好的时候笑着叫他大哥的杨慕次；是那个被逗得发怒了会黑着脸瞪他的杨慕次；是那个窝在沙发上像孩子一样狂吃糖果的杨慕次；是那个悲伤了难过了就躲起来默默承受的杨慕次。
他要的，是完完整整的杨慕次，是任何人都没有见过的杨慕次。
只属于他的，杨慕次。

“对不起，阿次，对不起……”就算明知道杨幕次听不见，杨慕初还是一遍又一遍的道着歉。
如果他能早一点看清他与和雅淑之间的裂痕，如果他不以杨慕次为借口一直拒绝和雅淑的靠近。和雅淑不会对杨慕次心怀怨恨。
他应该想到，以和雅淑的性格，必定会迁怒于杨慕次。
为什么他没有早点赶到，为什么他没有保护好他。
甚至，在杨慕次给过了他暗示之后，他依然那么不留余地的拒绝着和雅淑。
他记得那把枪。情正浓时，他送与她以作防身之用。
昨是今非的现在，她却用它伤了他最在乎的人。
兜兜转转，追根溯源，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痛了杨慕次，也痛了自己。

三十四
杨慕初就这样看着杨慕次。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看着。
等待，原来如此难捱。
仿佛一百万年的悠长时光，他从未如此清晰的看过他。
他开始回忆。他们自相遇的点点滴滴。
竟不曾残缺半句。

直到推门声打断这种静谧。
进来的是余晓江。还有跟在后面的刘阿四。
“怎么会弄成这样？也没人通知我。”余晓江心疼的探视着床上的杨慕次。她看到天色渐晚还没一个人回家，打了电话到杨慕初和杨慕次办公室都没人接，最后找到夏跃春才知道出了事。
“抱歉。”一门心思只记挂着杨慕次，杨慕初哪里还想得到其他。
“雅淑呢？你们今天不是一起出门的吗？”环视了一周，没看到和雅淑，余晓江有些奇怪。
“永远别再在我面前提起这个疯女人！就是她打伤阿次的。”一提到和雅淑，杨慕初的火气又开始往上窜。“晓江，麻烦你回去把家里所有有关她的东西都给我扔了！还有你阿四，找几个人，把西街的那栋房子给我一把火烧了！”
有关和雅淑存在过的痕迹，他通通都要抹去。
“老板……那栋房子一直都是雅淑小姐租住的。”刘阿四暗想他老板果然是气疯了，居然都想到纵火了。
“那就买下来再烧！”杨慕初觉得，他必须做点什么来将他心中积压的怒气发泄出来。
“是，我这就去办。”刘阿四又看了一眼杨慕初后退了出去。

“阿初，冷静一点，这不像平时的你。”余晓江走过去，轻轻按住杨慕初的肩。
“我无法冷静。晓江。就像我无法忍受任何人伤害到阿次……可偏偏伤害他的就是我！我只恨这一枪打中的不是我，也好过如今这般心痛。”杨慕初摇头。
“阿初，你别这样。这事不能怪你，你无须自责，你这个样子，阿次醒来看到了会难过的。”杨慕初这么一说，余晓江已经猜得七七八八。
一言蔽之，无非情字。
杨慕初负了和雅淑，和雅淑盛怒之下伤了杨慕次。
她不知道这是否只是个意外。但和雅淑伤了杨慕次，这是事实。
所以，以杨慕初的性格，自然不会原谅和雅淑。也顺带的，不会原谅自己。
“我以前，总怀疑他会不会利用我对他的关心做出伤害我的事，总怪他惹了祸要我去替他善后，而他又何尝不是默默的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替我挡下灾难。只是，他从来不肯说出口，他对我的在乎。”
其实，从降世一开始，杨慕初就注定欠杨慕次。
欠他呵护，欠他欢乐，欠他爱。

三十五
拒绝了余晓江要留下照顾杨慕次的要求，杨慕初固执的坚持亲自守着。
余晓江知道拗不过，只得叮嘱了几句后回了家。
房间又恢复了静默。只听得见点滴落下的声音。
杨慕初用棉棒蘸了温水，润着杨慕次有些干裂的嘴唇。
或许因为摩擦，竟让原本毫无血色的嘴唇泛起了些许红晕。
杨慕初看着那棱角分明的唇瓣，突然慌乱的退出房间。

到洗手间劈头盖脸的冲了一顿冷水。向来以绅士自居的他，此刻却想像一个山野村夫般骂娘。
就在刚才，他身体的某个部位居然可耻的起了反应。
对着他的弟弟，一个男人，起了反应。
Shit！他低声咒骂。一定是太久没碰女人才会这样。
是的，一定是这样。

交代完值班的护士之后，杨慕初出了医院。
没有开车，只一步一步的走着，希望这凌冽的空气能使自平静下来。
可那个画面依然根深蒂固的萦绕在脑海里不肯消失。
若不是在最后一秒清醒过来，他已经……吻了上去。
长吁一口气，甩甩脑袋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转身向百乐门走去。

入夜后的百乐门总是热闹非凡。
杨慕初将自己置身于人群中，可他悲哀的发现他还是抑制不住的想起杨慕次。
那一天，他看着杨慕次在这里翩翩起舞。神采飞扬，光艳照人。
那一天，他知道了原来杨慕次也可以如此深情的望着一个人。
他突然觉得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