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

江离眠浅,尤其是云烟不在身边的时候。

他醒过来发现云烟不在,有了淡淡的失落。不过,他不能时时将她拴在身边。有军士来回报,他一个月前托出去的事情有了重大进展。

江离就到书房中。
传递消息的并非他府中军阶较高的军士,是一副寻常北地面貌的男子。

江离从老王爷手里接下的除了声名赫赫的铁流军,还有一支不为人所知的“蛟云符”。
所谓蛟云符是一个立足北漠的情报传送系统。

景朝与其他中原四国不同,天生地理偏弱。南与耶罗、陈康接壤,北与蛮族各部相交。可谓腹背受敌、生于忧患,历年都国力积弱。
老王爷经营塞外五十年,逐步建立起了这批人手,自己年龄偏大并不能用上。当初逼着靖竹上战场,就是为了让这套系统能够充分发挥作用。

江离接下这批人手之后,辅以他的过人军事天赋,很快在籍北稳定了战局。

江离在籍北安定之后,因地理原因,籍北大片土地以草场荒漠为主,景朝乃是农耕民族,并没有继续前侵的打算。这批人就逐渐被他撤退下来。

这些人都是受过训练的,具有优良潜伏刺探能力。
江离自己对布置这种系统也有浓郁的兴趣,打算将“蛟云符”继续运转下去。
五年前,看到籍北不太有重大战事,他令部分人手逐步回归中原,增减新丁,继续为他所用。
大部分人,则定居在北方继续隐姓埋名生活。

比如云烟被奎狼族幸存者跟踪,又比如徐靖竹被神秘胡人所抓,他都能第一时间获得消息。都是“蛟云符”里的人手传递给他的。

“蛟云符”如何运作,只有江离知道。而徐靖竹也是知道这套系统的。

所以那日胡人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两人都吃了一惊。
这是个对内的称呼,胡人能说出来,说明“蛟云符”可能有所泄露。

江离顺手将其击毙,回城的路上忍住伤痛,以隐秘手法传消息,暂时停止了“蛟云符”的活动。

如今他身体略好,遇上了安亭夫人如此古怪,毕竟多年身为情报系统的首领,凭着职业敏感,便去彻查了一下。
因担忧蛟云符目前有变异,他没有启动“蛟云符”的核心人手,只动用了一些普通人员。他将关于安亭夫人的几个调查方面罗列出来,寻找不同的人手进行排查。

自己再将这些碎片信息重新组合。
今日,他得到的是一个重大的消息。
安亭夫人府上的鹤官儿和柳官儿相继身死。至此,关于安亭夫人的这张拼图已经在他手中基本完成。

探知了结果,纵然见过无数卑劣之事,此事也令他无法平静,胸口烦恶不断。

楼主 maxsimen7  发布于 2016-10-07 08:08:00 +0800 CST  
安亭夫人当年在陈康国,相貌平平并不得宠,但为人左右逢源也不算失宠,人脉广布。先皇误中圈套,御驾亲征时被陷即径堡。安亭夫人调用自己所有的能力,救出了自己的皇兄,保住了大景的江山稳定。
但是自己也在陈康羽翼损尽,被折磨了四年,好不容易得命逃出回到景朝。

不知那四年面对了些什么。
回到景朝之后的安亭夫人一改往日的能言善道、擅长交际,闭门谢客足不出户。每日只与家中小倌厮混。

她挑选身材颀长,面貌姣好的少年男子养蓄在家中,慢慢喂以药汤,令其胃肠逐渐受损。如果身子底子较强,服药之后反应不大,则不几日就给钱打发了。如果腹痛不止,缠绵难愈便留下。

三十二年来,她共蓄了五批这样的孩子,每批人也不多,千挑万选只留下两个。无论原先名字叫什么,只要是留下来的一律被呼为“鹤官儿”“柳官儿”。
两个小倌儿在宫中除了日日受腹痛折磨,其他待遇都是极好的。安亭夫人甚至可以做小伏低亲自照顾他们,以此为乐趣。
若哪一个照顾得太好,身子渐渐好了,又会被她以各种方法,或迫饮冰水,或光身受雪,令其重新腹痛难忍。

她对年龄有特殊癖好。
从二十岁的少年,慢慢痛到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便一定会“病”死。
五年前曾有仵作巧合验过一名疑似安亭宫运出来的男尸,容貌清秀,浑身病弱但并无外伤中毒等现象,只腹部略有青淤,刨开肚腹,肠子红迹斑斑、粘连严重,多处扭转几乎已经拧到透明。生前是被人虐肠,腹痛而死。

这捕风捉影没有证据的事儿,当然也不会将安亭夫人暴露。
被她慢慢玩死的孩子还不满十名,大多的死因还被掩藏很好,以病寿终。对于一个景朝王族女子,三十二年死这么几个家奴实在算是宽厚待人的了。

江离想到自己当日被这老妖妇当玩物一般鉴赏,心中阵阵翻滚。
尤其是,云烟明知他不喜欢那个女人,竟然又跑去安亭宫,他的心里怎能不气急?想到此间,不由腹中一阵阵绞痛。

云烟此时一看到江离神色不对,连忙过去认错。
“江离,我只是想要去要点菜……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去安亭宫,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云烟看他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急哭了:“我这些天只能买到白菜和萝卜,你又都不爱吃……我……”

看着喜欢的姑娘在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满心思只是用心想照顾他,江离的怒气也就消除了大半。
云烟担心他生气腹痛加剧,流泪道:你别生气,生气了肚子疼……你疼……我受不了……
看着云烟那般软语娇侬地为他担忧伤心,早已不舍得再让她烦恼了。
江离慢慢坐下来,按着腹部道:“别哭了,没怪你。”

云烟抱住他:“……嗯”
其格尔早就识趣地退出去关上了书房门。


楼主 maxsimen7  发布于 2016-10-07 08:08:00 +0800 CST  
安亭宫内,一支孤烛摇摇曳曳。
安亭宫人都知道自己夫人生活简朴,很少在宫殿里华灯繁盛。可是最近鹤官儿和柳官儿相继暴亡,令这个安亭宫笼罩上了森森阴冷的气息。只点一支蜡烛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安亭夫人徐媛坐在镜前梳头。
冷烛摇曳中,她的脸如鬼如魅。镜中似乎出现了江离那清美无俦的面容。
她的嘴角挂起微笑。

她本来无心跟景朝王族弟子打交道。她再喜欢玩美少年,也不能玩到这些有身份的王族子弟身上。
可是一件事情,改变了她以往的风格。

楼主 maxsimen7  发布于 2016-10-07 08:26:00 +0800 CST  


楼主 maxsimen7  发布于 2016-10-07 08:28:00 +0800 CST  
她第一次为了自己没有赴家宴而感到遗憾。
于是她就开始逐一邀请后辈来做客,直到最后,不漏痕迹地请了江离。

本想着自己阅美无数,对方生得再怎样好看也难以令她动容。
谁知一见之下,竟是惊为天人。
眉目如晨星朗月,腹痛起来如玉树折弯。最最难得那一抹英气与病弱之身相映,令人观之心悸神摇。

家里的两个顿见平庸。徐媛对他们失去了兴趣,将两个孩子关入密室,逐一虐死。

看着鹤官儿柳官儿因腹中剧痛而生死难求的模样,她眼里出现的却是江离的脸。
她对着镜子伸出手,缓缓攥紧——是时候去跟那些老朋友联络联络了,她要将那年轻人的柔嫩粉肠,攥在手中肆意欺负。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江离腹中的肚肠绞成一团,冷汗顿时密密匝匝布满额头。趴在虎案上一口气喘不上来,疼得双唇一下子便没了血色。
云烟抱紧他,心疼得说:我去让其格尔来背你去卧房?
江离闭着眼睛,不住摇头。一个大男人被人背来抱去成何模样?

云烟看他椅子上实在坐不住。
望到书房边那只小卧榻上尚有几只靠垫,拿过来铺在地上,半抱半拖将江离沉重的身子放到地上。

江离呻吟着说:云烟……你……气到我了。以后……以后……嗯……唉呀……
话未尽,他觉得又疼起来了。
肠子发生了痉挛,比方才还痛苦数倍!双手死死压住小腹,倒在云烟的怀里,脊背全部绷紧。
云烟也知道他受委屈:若不是她乱跑引他生气,今晚不会这般疼痛的。

“……你不能……不能……气我……”江离真的痛得太委屈了。
“知道了……知道了……”云烟看他疼,心中也跟着一起拧着疼。

江离没有将安亭夫人的恶心事告诉云烟,因为云烟已经保证不会再去安亭宫了。


楼主 maxsimen7  发布于 2016-10-07 08:30:00 +0800 CST  
江离疼了半夜,后半夜肠道紊乱,竟又腹泻起来。
因上次军士照顾他将他肚肠弄得肿痛不堪,云烟再不让假手他人,强行不让军士入房,亲自伺候他起坐。
彼时,江离已经腹痛了有大半夜,无力反抗,眼睁睁被她服侍。腹中极痛,难免又有些沾染。

江离不堪如此羞耻,一拳击入自己的小腹,几乎晕厥。
云烟大急,将他手掰住。
百般劝慰,他才慢慢安静下来。

换过衣衫,捂着依然抽痛的腹部,江离隐约还能闻到自己的丝丝气味,无奈又无力地坐靠在被窝里。他不肯躺下来,觉得腹中依然有便意,担心又要起坐。

云烟收拾完衣物,重新回到屋子里。将手洗净捂热,伸入他的被子给他捂肚子。
江离微微侧过头:别碰我,脏。
云烟照例摇头:不脏。
温柔揽过他的腰腹,给他按摩得舒服一些。劝他,你只是肠病而已,跟脏有什么关系。

江离被她揽了过去,两人呼吸相闻。
云烟搂着他,说:以后,不许打自己的肚子。

江离被她缓缓揉肚,身子随着她的手掌轻轻摇动。

过了一会儿,他说,云烟,你亲亲我。
云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看看他美好的嘴型,低头很轻地吻了他的嘴。
江离感受到她真的不嫌弃他脏,真的很喜欢他。闭着眼也回吻云烟。
他尚在腹痛,也不懂得应该张嘴缠绕,只是闻到她的呼吸温暖,想要尽力凑近亲昵而已。但是他那干干的嘴唇,还是让云烟全身酥软。

双唇分开,两人都在激动之中。
江离声音好低:你肯不肯一直照顾我?
云烟拼命点头。
他问云烟:你肯不肯……嫁给我?
云烟点头,低着头满脸羞云。江离因为激动,呼吸有点乱了。

夜已深,秋虫声音越来越弱……


江离说,你再亲亲我,肚子又在疼。
云烟笑,是不是亲了就不疼啊?
他也笑了。
唇边刚笑出一道浅浅弧度,便被云烟含住了。

楼主 maxsimen7  发布于 2016-10-07 21:01:00 +0800 CST  
云烟和江离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婚礼。
景朝以正妻为尊,需要门当户对,云烟那种身份强做正室,会引起轩然大波。
哪怕江离不在乎被人指指戳戳,云烟也不想惊动天下,成为众人窥伺的对象。被人翻出些过去的沉渣,岂不是大大不妙?


她跟江离说,默默开个脸,一起喝个酒,纳作妾室就是了。
江离同意了。


曾与江离一起在金殿接受耶罗国高手挑战的祁云傲将军来拜访江离,两人议论了一些军务国事。祁将军说自己不日将去南方戍边,接任桑梓城的守将。


云烟陪茶送水,这个桑梓城她是很熟悉的……
十几年前,因她父王霍鼎山的祸国之乱,耶罗国陷入内战国力衰减。景朝伺机占去了耶罗国大片江山。桑梓城就在其中。


祁将军说皇上正在物色人手去做巡防大将,问江离可有兴趣。
江离这阵子身子有了起色,说,北方比较熟悉,南方倒不是很熟悉,去开开眼界挺好。
祁将军便说,我替你向圣上推荐一下。
江离点头。


云烟本意不希望他去南方,回到屋里问了江离,说万一过于车马劳顿你身子又犯病貌似不好吧?
江离说,巡防大将是个闲职,看看防务,等开春回来,正好新府修葺完毕。


云烟盘算了一下,巡防只与景朝将领相关,不与耶罗国人牵扯。加之如今江离满身功力尽失,估计也没什么人能认得出来。比较吸引她的是那边冬日仅有薄冰,各色菜蔬照样在田间种着,江离过去调养也甚好。


过几日,祁将军的荐书送至皇上案头。江离一国郡王的身份,武将出身,的确是非常合适的人选。知道江离本人也有这个意愿,便同意了。


十日后,拜别京城一干人等,江离镇北王府的车队与祁云傲渊停侯的车队一先一后,自西京出发,沿曼江向南而行。


徐靖竹在曼江的行宫备宴相迎。
祁云傲上任有时限,告别了两位年轻王爷先行南下。
江离的车队则留在此处盘桓数日,江边请祭老王爷,晚几日起行。


当初老王爷收江离为养子,因其身份未明,恐混淆王室。江离未入王族族谱,是以每逢家祭均不与祭。包括宁海王府的仪式也不与祭。
每年老王爷过世之日,徐靖竹和江离便自行在曼江行宫另设家祭。


这是两兄弟自己祭奠父王、寄托哀思之仪,云烟自然是以新妇的身份参加了。
仪式须从午后至晚上,以往都守夜。今年虽然江离病势颇重,还是决定一起在江边搭棚守夜。江离累了就让他睡在暖棚里。


坐在曼江边,深秋素寒天气,暖棚里炭火温暖。
云烟铺了狼皮褥子,江离吃了夜宵有些不舒服,捱不住就去睡了。


她走出暖棚给依然坚持守夜的靖竹送酒。
此时已天空渐亮。秋雾浓重,云霭绵绵,江水翻腾,天地一片灰白。
靖竹让她坐在身边,跟她说:你知道自己名字的出处么?



云烟看着面前云遮雾绕的曼江水,问道,是在这边吗?
靖竹指着面前,道,你看着。
云烟就与他并肩望着。


俄顷,阳光初盛,但见一缕金光刺穿万丈云雾,如利剑破空,那云雾瞬间烟消云散,一片蔚蓝的天空照着大江浩流,滚滚东向。令人豁然开朗。


云烟明白了,那日江离说她的名字是“江上云烟”,笑对靖竹道:难道,我的名字其实是你出的典故啊?
靖竹转着手中的小酒盅:还不谢谢我?“江上云烟”是我当初劝江离,既然前尘往事已经不记得了,愿他烦恼都成过往云烟,阳光一出便即消散。


云烟点头,难怪他并不纠结江离给她起的名字,与故人相重。
她敬他一杯,感谢徐王爷再生之恩。




===========第一卷《江上云烟》完=================


敬请期待:第二卷《血影传说》

楼主 maxsimen7  发布于 2016-10-09 09:03:00 +0800 CST  
========================第二卷《血影传说》======================
........................................................... 楔子...........................................


深蓝的夜空,空气凛冽如冰,连天上闪烁的星子也带着缕缕寒意。
此处是景朝的落山城,与桑梓、庆焕、留商等数城以蛇形,构成了景朝与耶罗国的要冲之地。
这个城池素为兵家必争之地,近十年被景朝牢牢把控在手中。


落山城墙高达四丈,大石累叠,糯米灌浆,坚固异常。
巍峨的城墙上,角楼重檐边青铜风铃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一轮明月缓缓从地面树影中升上城墙,勾勒出角楼的黑色剪影。


仿若鬼魅一般,一个黑色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明月的金色圆形中,身形峭拔。


“什么人?”
正在巡视城防的落山城副将鸠诚警觉回首,身后的十名军士也立即拔刀相向。
黑色的人影脚一蹬,从角楼上如纸鸢般飘然而下,直接奔向鸠诚。
鸠诚立刻挑出长枪向来人刺去。


那黑影却并不闪避。
左手突然暴起,劲风之强衣袖鼓飞,令鸠诚不禁向右侧看去。说时迟那时快,那黑影的右手猛的一伸,穿入他的左耳,手指暴涨处耳骨破裂,鲜血顿时如冰破裂……


鸠诚头部破裂,失去了生命的身子重重倒在地上,黑影的手从他头部退出,鲜血奔涌,顿时染满女墙的砖石。


看副将大人死相如此惨烈,手下军士略愣了一愣,方呼喝着要去击杀黑衣人。
阵势未布好,黑衣人已经钻入了他们之间。
只听见扑哧扑哧声不断,那黑衣人在军士队伍中如同黑色血妖蛾一般翩然穿行。手抓指开处,只见血花绽放,军士们纷纷倒下,身上的血洞,或破脑,或穿胸,或碎肩,血水横流,脑浆崩裂,十来个人瞬间死得干干净净。


明月已来到高空,仿佛一只冷静的眼睛,看着眼前的血腥屠杀。



城头上的其他军士纷纷举着火把赶到,城墙上一片混乱。
那黑衣人足尖一点,飞向空中,在众人密布的箭雨中,倏然消失在城外的茫茫夜色中……


一炷香过后,落山城守将司单来不及全盔全甲,便带着人赶到凶杀现场。
司单将军常年驻守景朝与耶罗国的边境,已逾三十载,头发微微花白。看着眼前横七竖八满身血水地尸首,其死状之惨令人难以直视。他蹲下身,仔细翻看尸体,灰色的眉间不觉悄悄拧起一个川字。
难道,十三年前消失的“血影”又复活了?


欲取人性命,采用割喉,刺心等方式,乃是最方便快捷的方式,一般不会如此血肉狼藉。
这种故意将血肉搅到模糊,鲜血飞溅的杀人手法,只有十几年前传说中的耶罗国那个嗜血嗜杀的“血影”……


他没有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口,只怕引起这些跟着他常年驻守南方阵线的军士们恐慌。
他将目光望向耶罗国的方向,也许,这只是偶然发生的事件吧?毕竟“血影”已经消失了很久了,即使是耶罗国也不曾听说他再次出现。


验毕尸体,司单只是淡淡挥手:收尸。
轻声对负责收尸的亲信嘱咐一声:尸首别让人看到。



晚秋的寒风吹得人头脑发疼,司将军抬起头,揉一揉太阳穴。


再有几日,桑梓城新任守将渊停侯祁云傲要来了。
听说这位年轻将领在籍北战功赫赫,去年与耶罗国高手大将比武大破对手,想来必是个得力干将。此事,等祁将军来了,与他会面再详谈。


“血影”如果真的回来了……
司将军想起十几年前耶罗国的倾国之祸,身上不禁一阵寒颤。

楼主 maxsimen7  发布于 2016-10-09 16:27:00 +0800 CST  
云烟跟着江离,晚了祁云傲的车队将近二十天,方到桑梓城的。因两人不几个月便会折返,祁宝就跟着奶妈继续在西京生活。


江离进了边城,除了必要的简单巡视,便是谢客闭府门,安心养病。
云烟觉得,江离娶自己,更多的是出于记忆里曾有过的模糊期待。对于如何与她建立亲密的关系,他并不是太清楚,甚至新婚之后,还一度提出分床而居。他不习惯有人过度侵入自己身边。先前也只有腹痛不能自已之时才让云烟留在他的卧房。


这种不合时宜的想法,自然被云烟迅速否决了。
云烟跟他说,你别想,既然娶我过了门,这儿是我说了算的。


江离笑了笑,算是勉强接受了夜夜同床共枕的事实。
他虽然性情古怪,与女人难以亲近,不过面对云烟,还是愿意做出让步的。


有时候他逗云烟,先前一定是我喜欢你甚过你喜欢我。
云烟问他为什么?
江离说,有这种感觉。
云烟点着他的胸前说,那时候,是我更喜欢你一些,到底是你失忆还是我失忆?


江离问她,我那时候跟你如何相处?
云烟说,时常吵架,你经常不理人,一生气就很久见不到了。
江离哑然:那你还喜欢我什么?


云烟也愣了愣,真是,那时候其实她也不是很喜欢他,反正他是父王的人,想走是走不脱的,终归会回来。她当时喜欢的是,摆布他的乐趣……
云烟暗自吐吐舌头,伏到江离肩头:那时候都是小孩子嘛,打打闹闹多正常。
江离微笑点头:正常。


江离现在基本可以推断出,自己是云烟家中密养的奴人,专做血腥杀戮之事。
难怪养父动用了“蛟云符”也无法查出他的身世。而云烟的身世则呼之欲出了,这也是他带她来耶罗国边界的原因。云烟已经很多次显露了自己出生江南的行迹了。
对于一个失忆之人,不好奇自己的过往是不可能的。他不急着问云烟,是知道时长日久,终归会水落石出的。


他搂着云烟说,云烟,我以后不跟你吵架,不会不理你,也不会一生气就令你很多日见不到我。
云烟手指在他腹部点了点:你现在这个破身子,想走也走不掉呗。



这是一段美好的时光,每日云烟都睡到心神俱宁才醒来。

云烟是个精神强韧的女子,无论曾有过什么经历,她从不做噩梦,从不夜啼。因为她相信,在梦里她能获得休息,积蓄能力来重新面对第二天的日子。


江离看着每天在怀里睡得安逸的女子,若不是那些脸上的伤痕时时提醒,他简直觉得她似乎从没受过苦,埃过累,平安幸福直到回到他的手中。
由于时常夜中腹痛,他睡眠长久以来都不甚安宁,加之白日总在为了养父所托殚精竭虑,八年来已经将他的生命一点点耗去了。而如今,深夜睡不着,只要摸摸云烟的头发,感受一下她均匀的呼吸,甚至看到她熟睡流的口水,他都会因为微笑而瞬间平静下来,伴着她沉睡的那份安定,慢慢找到能够安然入眠的感觉。


江离的内力开始逐渐恢复,可是他身上的毒性与内力相伴相生。反而慢慢开始又有些腹痛。


晚上腹中绞痛起来,他也不用再那般辛苦咬着牙受痛。
只要他呼吸有些急促,身子因腹痛有些翻扭,都会被云烟很快发现,然后他就能得到她的安抚。
有时候公务应酬在外,忽然疼得忍不住呻吟之时,先前怕人知道,他总是尽量不出声音。如今,云烟明白他不愿意被人知道腹痛发作,会很麻利地将他人挡开,将他带到可以休息的地方,还会轻轻哄着他小声呻吟出来。


还是时常很疼很难受……可是,真的没那么痛苦了。


就是看着云烟忙碌有点内疚,说拖累你了。
云烟将额头顶在他额头上,笑嘻嘻说,就是喜欢照顾你。


因江离巡防的需要,云烟时常也要跟着去别的守将府中拜访。那些闺房妇女自然也会跟云烟提及,江王爷这般并无正妻的情景并不符合景朝建制,给云烟出主意,可以如何布置迎正妻之事。云烟听了就笑一笑,心中暗道:他敢!


跟云烟的相处不耐烦相比,江离则显得如鱼得水。他跟着不同城池的守将看视城墙,规测城墙厚度,爬上城郊查看地形,一座座兵营去看南方军士如何组队、列阵、行兵、秣马……


所以,每次看他疼得虚弱,云烟心里有奇特的高兴。
他不痛的时候实在一副难以掌控的样子,肚子痛起来人就服帖了:让躺就躺,让揉肚子就揉,让喝水就喝水。绞痛起来,将头埋在绵软枕头里,如只猫儿一般乖巧,任她照顾。


哪一日早起,江离捂着腹部皱着眉,说肚子疼没法出门了,云烟就心里偷偷开了一朵小花儿,端茶送汤高兴得不得了。
江离是个细致人,也知道她不喜欢他总是出门忙公务,有时候也故意装装肚子疼,留在家里陪她一日。不过,云烟熟悉他腹痛的症状,经常会识破,她也就假装不曾察觉出来,欢欢喜喜抱着他睡一天。

楼主 maxsimen7  发布于 2016-10-26 16:52:00 +0800 CST  
腊月初八,日躔星记,大吕司晨,玄象改次,庶众更新。


一大早,庆焕城中便热闹如沸,四邻八乡的人们都来此处赶个大早。
庆焕城内有一座古刹,名唤文昭寺。
这座古寺方圆百里很有名气。此处曾出过善译经文的高僧。“以文德昭”四个大字悬于大殿之上,乃是先皇手笔。当今的主持缘尚法师也是先皇替身出家之人。
腊八节先是赶集,众乡民互换布帛,逛街绕市,戏灯游玩。


至午后,文昭寺朱门大开,数百僧人鱼贯而出。
不多时,二十口黄铜大粥缸排成一条长龙,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施粥僧人均海青扎束,挽袖双手合十立在缸边。文昭寺的施粥法事已经成为了边城一年一度的盛世了。


此法事人数众多,不仅庆焕城严阵以待,其他边城的将士军官,也均有带兵增援。
景朝虽然户籍很是看重,但是庆焕城乃是边民流荡之处,治安要比内地差许多。所有武将官员这一日都须身不解甲,弹压全场,怕边民滋事。江离巡营至此,也按照规矩随着几名庆焕城的武官来到了文昭寺门口。


江离一来是王爷身份,二来又是客,加上身子不太好,被允许坐在马车里,在圈外观礼。
施粥之余,寺庙给有官位的武将还提供素斋,味道很好。


云烟陪了江离坐在马车里。
这一个白日,呆得甚是无趣,问了江离,他得等至起更,法事结束方能离开。
遂走下马车去透透气。


白日里是普通民众前来受粥,此时夜色渐起,就开始有一些衣难蔽体的穷苦人家拖儿携女,趁着夜色前来求粥。



灯火通明,火把高照。
一队队衣衫褴褛的人们扶老携幼从城池最阴暗的角落中悄然出现。庆焕城地处边界,常年征战,流民伤民甚多,这些人平日难得饱饭,趁着晚上来吃一顿。


缘尚法师命将白日布施剩余的粥缸收回去,重新拿新鲜的热粥来布施。
此时月色清亮,习习寒气中,人们走上去接粥。


云烟先前也是跻身在这些人之中的。
她不是心肠柔软的人,从小养尊处优也不知道同情二字如何写,自来就是自己尊若天人,旁人贱若尘泥。她一直觉得命运改变,对她并不是坏事,若照着父王的教导之法活着,她也就是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女人。而如今,她学会了怜悯之心,懂得了善良两个字大概如何写。虽然在她身上还是有限,至少不是个怪物了。


她站在人堆后,看着有三个孩子饿极了,家人却尚在排队没能拿到粥。云烟回到马车里,他们的粥盒里还有不少没吃完的米粥。提过去,每个给他们倒一碗先喝着,蹲下来问他们多大,家人排队在何处?


江离走到她身边。
云烟回头看到他,说夜里怪凉的,你去马车里吧。
江离笑着俯身下来,在她边上耳语:我担心你又带个孩子回来,将我府中变成育儿所。
云烟亦耳语回:我哪有这样好心?我只是想起自己先前而已。你快回车吧。


江离听了身子依然没动,云烟担心他身子扛不住,推他一把。
江离说:原来你先前也这般去抢饭吃?
云烟哼了一声,又给一个孩子加粥。
江离说,那更不能走了。先前不曾陪过你,现在正好陪一下。说着还索性跟着云烟一起蹲下来,看孩子们吃东西。


江离倒不是人前全无顾忌之人,只是整个军队的圈子虚虚围拢,其他都是正经站岗,火把忽烈烈地燃烧着。
他这里军士按照漠北军位站立,空间格外大,又没有点火把,正是暗处。两人在无人关注处稍微打情骂俏一下,也算不碍视听。


忽然听到布粥处一阵大响。
两人连忙站起来,是一名僧人忽然出刀刺了一名偏将。
正在受粥的难民顿时哗然,在场军官齐声呼喝,令手下士兵压制全场。那僧人武功不错,因平民颇多,军士们又不得使用弓箭,一时左冲右突无法捉拿下来。忽然人群中又是一片呼啸,五个贫民拿出砍刀,竟是那武僧的接应之人。他们一路砍杀,或抓人挡格,或陷入人群,不住寻找突围之处。诸多无辜难民被砍翻,滚在地上鲜血横流。
六名暴徒抬头看到江离马车之处人手略少,微忖度一下,便向云烟和江离所站之处奔袭而来。


眼看六人杀到,试图突围而出。
江离一声令下,他身边的军士如狼似豹一般翻身上去。’擒拿摔地,砸腿夺刀一气呵成。江离本是杀手出身,对于这种个人格斗技巧在练兵时很是在意,这批军士跟着他多年,早就被他训逼得身手矫健,悍猛刚勇。


景朝的众位将领见这六个人方才狼奔豕突,闹了好大的声响,只到了江离这边就忽然偃旗息鼓没了声息,不觉聚拢过来观看。只见,这六个人已经被江离的手下绳捆索绑,踏翻在地上,嘴里也早已塞进一把草土,以免这些人咬舌自尽。看这些来自漠北的军士手段老道利索,众人不由心中暗自赞一声。


留商城的李越将军心直口快,喝彩道:江将军,手下军士好生厉害!
江离冲他抱拳谢过。命人将六名狂徒送解给庆焕城主将归吾龄将军的部下手中。自己仍然与云烟站在原地。


归吾龄望着手下刨开为首武僧口中的草土,立时一顿恶声咒骂从满是血水的武僧口中喷薄而出。原来他是耶罗国人,家人数年前在城破之时,被方才那名偏将所斩杀,今日特地前来复仇。


缘尚主持大师也早立到了人前,不住低诵佛号。


江离冷眼旁观,边关之城这些事常发生,两国相争,生死仇杀均在一念之间。
云烟身边三个孩子的家人也在受伤之列,孩子们先是吓傻了,待看清自己的父母身上中了刀剑,躺在地上生死未名,都哭叫起来。云烟叫了军士照顾他们,自己去看他们父母的伤口。母亲已经惨死,父亲腿上中了一刀,拖着脚走过来,孩子们哭着扑向父亲,场景令人心酸。


云烟想到方才还在甜蜜恩爱,转眼间就是如此修罗场。
胸中滋味百转千折,不由倒退几步,紧紧攥住江离的手。江离覆手在她手背上,安慰地拍拍她的后背。


忽然,一条黑色的身影从不远处陡然暴涨,直扑向江离的身边。手中钢刃破空嗤响,指向江离后背死穴。
此人身轻如燕,如鱼度水,江离手下的军士并未察觉。


唯有江离隐约感受到了杀气。他转过头来,那黑影身形迅如流星,已然到了他近前。

楼主 maxsimen7  发布于 2016-11-04 21:45:00 +0800 CST  
江离不能施用内力,但是身形步法皆在。
他顺着对方的来势,踏前一步。伸出手臂锁住对方的出力方向。
黑衣人发现对手偏离,失去了攻击的准头,手臂已经被锁在江离的双臂间。手中一振,旋转刀头向江离扫去。江离顺着他的力度所推,旋身半圈,已经与他的锋刃擦身而过。一片野兔皮草的领子被黑衣人的刀尖划断,跌落在两人之间。


两人齐齐吃了一惊。
江离惊诧于对方神出鬼没的轻功。
黑衣人被他借力躲开,亦为他精准的控制能力而惊讶。


只有江离的皮草领子在无声中坠向地面……


皮草尚未跌落地上,江离的手下已经反应过来了,寒光闪闪中,对上了黑衣人。
黑衣人见已经失了先机,也不再恋战,转身如同一支竹箭一般,向着庆焕城的深处激奔而走。



其余景朝之将只感觉江离这边似乎军士有了移动,并没有注意这个已经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的黑衣人。
江离从地上捡起被割断的皮草领子,看着手中整齐的断口,陷入沉思。


云烟走上去,问他有没有受伤?
江离摇摇头。又将目光投到黑衣人消失之处。


云烟担忧地问,这个人,是要杀你么?
江离摇摇头:不是,他应该只是试试我而已。他认为此人轻功很高,存心要杀自己,必会好好布置。
他早就知道,南方山岭众多,常出奇人异士。今日遇上了一个,他也颇为好奇。

楼主 maxsimen7  发布于 2016-11-04 22:24:00 +0800 CST  
江离正要跟着云烟一起回马车,抬起头,看到了落山城的守将司单老将军。老将军正远远盯着他看。
据江离所知,落山城数月前刚折损了一名副将,死因是城头遇刺暴毙。江离也曾见到他数次与祁云傲商议什么。只是他是防务旁观者,知道军事之务不可过多询问。


江离就留在马车外,云烟回头让他进来,他摇头,说司将军有事找他。
云烟侧头看了看司单,果然,老将军正驱策战马,穿越众人过来。



司单走到江离身边,让他借一步说话。
司单道:我们南方守将只知道祁将军威名。这些日子慢待江王爷了。今日方知,王爷的漠北杀神之称绝非虚名。老朽在这里给王爷见礼了。


江离知道自己名声在漠北,而且真正有军功的只有前三年,此后也就是守边护城屯田戍地而已。再加上上回耶罗国高手之战中,祁云傲一战成名,他落败身伤。众将有此想法也是顺理成章的。让了礼,问老将军,是否看到方才黑衣人的行刺之事?


询司单心事重重点头,问江离:感觉此人武功如何?
江离说,轻功非常人可及,不过稍一沾身就退开,并不知深浅。


司老将军问:你知道我前任副将鸠诚遇刺之事?
江离说,略有听说。


司将军说,此人一瞬之间刺死的不是鸠诚一人,而是整个巡城护卫队。
江离清楚巡城编制,心中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他自己也有这点实力,倒也没有特别意外。


司将军轻声说,问题在于这些人的死状……他将当日情形细细述说了。


江离略一思索,便明白他为何将这个机密忽然与他这名闲职武官说了,问道:难道,你认为方才黑衣人就是那个杀手?


司将军说:不错,江王爷,据老朽猜度,此人极有可能是十年前的耶罗国杀手“血影”。
江离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司将军说,改日我们详谈,此事我跟祁将军说过,“血影”此人太过可怕,所以当时不曾张扬。否则景朝边城守将只怕人人自危,军心摇动。


江离拱手道:司将军说得很是,明日我来落山城与将军详谈。


第二日,司单将军不仅请了江离去落山城,还邀请了祁云傲一起商议事情。


听说云烟也在落山城,祁云傲的夫人因跟云烟西京同过路,也过来做客。
云烟和祁夫人在一起用点心,闲谈中云烟跟祁夫人抱怨,江离的皮草衣服坏了一件,南方市场上找不到这么厚实的裘衣。祁夫人说祁将军有,这边冬天也不冷,白白收着,不如拿去给了江王爷。不过有好几件,让云烟改日回了桑梓城去挑一下。


她们是随着各自夫君当晚就回了桑梓城。


江离不肯睡,拿着落山城城墙的详细图样在盘算着什么。云烟在他身边烹茶,问他什么事情如此烦恼?
江离说,十三年前,耶罗国曾经有一个武功绝高的人,灭了耶罗国大半江湖高手。三年后便消失匿迹,但是耶罗国已经国势大乱,最终重新易主,也从中原最强大的国家衰落到如今的状况。
云烟看着水慢慢煮沸。问他,难道你们认为腊八那日的黑衣人就是“血影”?


江离点头,可能是的。虽然腊八那日并没有动手,不过轻功之高,他闻所未闻。而且,两个月前,他一个人在落山城做下了十几个军士的血案。
云烟简直要笑出声来。
给江离倒了一杯茶,说,让那些守城老爷们烦恼吧,你脸上潮红,是不是发烧了?说着给他摸了摸额头,真的有些微微发热,让他快些躺下休息了。


江离不肯,仍然看着落山城图发愣。
云烟无奈,拿着个饼子咬着吃,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江离,提及血影,她想起小时候每夜相伴的情景。不由嘴角勾起,笑容微微。
江离转头问她,在想什么呢?笑成这样。
云烟说,想起我们小时候嘛,那时候你可听话啦,我让你睡觉你就会睡觉的。
江离闻言也笑,合上图轴,说,好了,沐浴睡觉去。


晚上江离是有些发烧,肚子也不舒服,半夜也没能睡着。云烟照顾了一番,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江离又忽然直起身子,道:云烟,我明白了!落山城之案不是他一个人动的手,应该还有帮凶!
身子动得急了一些,他痛楚地“唔”了一声,抱着肚子又蜷了回去。


真是会折腾!云烟都有点生气了,问他肚子疼得厉害么?简直不懂事!身子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了,干什么呢?
江离发烧也就是腹中有炎症,一时绞得难以开交,按着腹部呼吸甚促。


云烟捂着他的小腹给他不住按揉,吻吻他的脸颊,说,一会儿就不疼了,没事的。
江离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呼吸沉重地忍受着腹痛。


云烟抱着他,等他恢复。
对于方才他关于“血影”的事儿,云烟是当笑话听的。


那日腊八节她也看到那个黑衣人,除了轻功尚佳,那畏手畏脚的行为哪里是“血影”的作为?真正的血影大杀四方从不退缩。一旦开刃,不吸足人血是绝不会归鞘的。
对于血影,此时世间只怕只有她最清楚了。


因为——陈湘才是真正的“血影”。

楼主 maxsimen7  发布于 2016-11-07 16:08:00 +0800 CST  
云烟在府中守了江离一个白天,到了下午,祁夫人遣人 请云烟去选衣服。因江离一直说肚子难受,云烟有些不想去,可又生怕江离寒衣不够。反正路也不远,就答应过去。


云烟给江离盖了被子,烧了炭火,按着他的腹部又给揉了一圈。方跟着祁将军的下人去了他府上。


稍事寒暄,云烟说不放心江离,选了衣服就准备回去了。祁云傲亲自送她回府。


江离的巡防府在桑梓城另一边,走到城墙边,祁云傲说江离让他画桑梓城的城图,因为他手中只有平面图,江离需要细致一些的城墙图。他早上安排了画师在画,此时去拿一下图纸,正好让云烟带回去。让她在城墙边等会儿就送她回府。


云烟听了不觉生气,江离搞这事儿怎么纠缠不散了呢?
昨日在落山城也是如此,拿到了落山城的平面图,江离犹不足,非要去落山城城墙上转了一圈,搞得回府发烧腹痛的。


不过她知道江离那个性子,有了事儿是忍不住的。
想起自己那位眉目如画的美人夫君,肚子疼得跟她不住撒娇求照顾的模样,还是蛮教人怜爱的。心就软了,还是帮他一把呗。她对祁云傲说,祁将军,能否让我一起上城墙,我家王爷光看图是不足够的,我将城墙看一圈,他有什么看图不明白的问我即可,不必又上城墙来了。


祁云傲说,小夫人能看图纸,那很好,你这里下车,我带你上去。


她下了马,随着祁云傲,一边看图纸,一边沿着城墙边走到角楼下。
天气甚阴,乌云压低,城墙尚未走完天色已经发黑。云烟抬起头,看到深黑的天空中,一点点白色雪点飘洒而下。


下雪了……
南方冬季很少见雪,即使有也很薄很轻,但是有个好处,可以看清楚雪花。每次遇上下雪,云烟都会拉着陈湘陪她去看雪。他的手可以将体温控制得略偏冷一些,雪花落在他手上就不会马上化开。云烟有个父王给她的西洋鉴宝镜,她就可以一朵一朵地看雪花,每一片都是不同的形状。


云烟不由自主走近了角楼。
就是这座角楼。
云烟知道前面有个小小的凹处。有一年,陈湘曾经带着她从藻京连夜奔到这里来,当时的桑梓城还是耶罗国最北的城池,他们特地到这里来看雪。云烟就坐在那个小小的凹处,陈湘功力深厚,随便双腿一支就能定身在城墙上。


前一阵子在桑梓城,她生怕妨碍防务,从没有提出来此处故地重游的要求,此刻正是一个机会,她就跟祁云傲一起沿着角楼狭窄的木阶梯走上了角楼。楼上只有一名军士在瞭望,看到主将上来便行礼。


云烟看到对面,远远一带青黛深色,那里是耶罗国的地盘。
两国相望,她难以看到耶罗国的城墙,可是,故乡就在眼前,心里的涟漪还是如有手在拨动。


她在心里悄声道:父王,我回来了。
她并不是霍鼎山的亲生女儿。她是霍夫人娘家妹妹的孩子。父王见她从小生得是个美人胚子,又父母皆亡,便将她过继为自己的女儿。虽然她知道,终有一天,父王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命令她走上她不一定愿意的道路。可是,这些并没有发生,留在记忆中,是父王对她的无尽宠爱。


犹记得,那一年下雪,云烟好久没见到雪了,恰逢陈湘本应外出执行任务,云烟闹着父王要陈湘陪她去看雪,还耍起了脾气。父王大手一挥,正事儿不办了,让陈湘哄郡主玩吧。


陈湘性子别扭,平时对她都是冷着脸,爱搭不理的。
难得那日表现很主动,提出到桑梓城这座耶罗国最北面的城池来,说北边的雪花才好看。
然后,他带着她一路狂奔,就坐在这个角楼边,看了好久的雪花。


云烟低下头看角楼墙边的凹处,虽然已经是隆冬,常春藤依然密密匝匝爬满了城墙,只是叶子略有褐红而已。云烟忽然惊悚地张大眼睛,那凹处黑黝黝的,似乎有个人!


云烟屏住呼吸,让自己镇定镇定再镇定。
角楼离地高达十丈,城墙边巡逻军士甚多,能避人耳目坐在这里的人,身上的功夫不是她这种人可以逃得掉的。
她探出手捉了一朵雪花,回头故意对祁云傲笑道:好冷,祁大人我想回去了。
然后故作什么都没看到,向后退。


祁云傲也是非常警觉之人,觉得云烟说话的样子有异常,让开身子,让云烟先走到木梯处。


一道黑色的身影已经飘然上来。
祁云傲迅速转身面对黑衣人。

楼主 maxsimen7  发布于 2016-11-08 15:07:00 +0800 CST  
接下来的事情仿佛是一场梦。


云烟记得那黑衣人左手劲气勃然,雪花乱舞。
她却看得出这是陈湘最意兴阑珊的时候,随便挥出的一种手法,通常来说,要攻击的是祁云傲的右侧头部。她拼命大叫,提醒祁云傲“右侧,小心右侧”!回头看到立身在侧的那名瞭望军士,心中灵光一现。指着尖声大叫:他!他!他……


虽有她的提醒,一道乌光闪过,祁云傲仍然躲避不及。头部受击之下,人重重倒下。


云烟眼看祁云傲着了暗算,走木梯已经来不及了。爬上角楼矮墙,往前一倾纵身跳下。角楼内侧是城头,那里军士众多,只要跳下去,军士们围拢过来,黑衣人应该无法出手了。纵然摔得骨折筋伤,也比落在黑衣人手中丢了性命好。
她一边翻身跳下,一边拔下头上的金簪,跃下之时可以将金簪用力插向城壁,减掉一些下降的速度。


可是她的速度快不过对方,纵然身子已经腾空而出,腰间一紧,还是被一把拽回。然后像个球一般被那黑衣人抛向了城外。
黑衣人一点地,飘出角楼,将她拦腰夹住。


若是寻常姑娘,被如此高空抛出,只怕已经晕头转向。云烟从小跟着陈湘高来高去,纵在半空脑子也是清楚的。手中金簪换个方向,用足全力扎向黑衣人的心口。


她只觉得脖子上被狠狠撞了一下,眼前一黑,也不知道是否扎中了对方,便昏了过去。

楼主 maxsimen7  发布于 2016-11-09 12:22:00 +0800 CST  
云烟从黑暗中醒来,觉得自己满身扎成了一个粽子,嘴里也被塞了一大团,卡得眼泪鼻涕都在流出来。她想起了昏迷前的情景,自己仔细思考了一番,对方将她从城墙里抛到城外,很快就上来夹住了她……应该,应该不是要她性命吧?


云烟好在乎自己的性命!
好不容易与心念之人重逢,她还要跟他过长久的日子,怎么能够莫名其妙地丢了命。耳边传来一个女孩子的轻声话语:这个女人真是心狠手辣,差点……


一个男人说:没事,不是要害。
女孩子说,她醒了,我听到她呼吸变了。



云烟被发现了,只好睁开眼睛不再偷听了。眼前厉风萧萧,头顶有狰狞的佛像,云烟知道正身处郊外的某座破庙之中。
眼前是两个黑衣人,一名是男子,身形不高看起来很劲瘦。一个也是黑巾扎面,不过一下子就能看出是很年轻的少女。


男人让少女去望风,自己走过来,将云烟一把抓起来。
他伸手将云烟嘴里的布团一把扯出来,几乎将她牙齿扯坏。云烟怒视着他。他只遮了半面脸,疏稀的眉毛,眼眸寡淡,只看眉眼也能看得出是个长相普通的年轻人。但是眉间拧成川字,一股淡淡的戾气旋绕身上。


男人先认出她,是腊八节曾经交过手的镇北王的侍妾。


一番拷问之下,云烟辨别出他们想知道她为何能够提醒祁云傲,云烟也猜出,他们为了某种原因,是要模仿“血影”杀人的动作……


难怪会留着她的性命。


云烟不想死,抱着拼死一搏的心态,告诉他们,她很熟悉“血影”。他的很多手法,她都知道。
男人的眼光顿时复杂起来了。


“小舅舅!”少女跑进来,“他们,他们又来了!”她踹了云烟一脚,说,把她杀了吧?
云烟心中顿时缩成一团,看他们袭击祁云傲,也知道如果她对他们没有价值,杀她如捏死蝼蚁。她咬着嘴唇不做声。


男人沉默了一下,一把拉起捆成粽子的云烟扛在肩上,说,走!

楼主 maxsimen7  发布于 2016-11-09 14:52:00 +0800 CST  
景朝与耶罗国的边界,多丘陵地区,云烟被带入了一处丛林密布之处,山路崎岖,那男人带着她左飘右忽很快入了深山。


云烟身子被捆,行动不便,只觉得他们似乎非常惧怕什么,正竭力在躲避着什么。
她努力辨别时间,此时已经不下雪了,地上也不是很潮湿。她觉得这应该是她昏迷过后的另一个夜晚了。


想到过了那么久,她哭出来了,江离现在肯定知道她被捉走了,不知道他如何着急呢。
光是被绑架也就算了,还要被人追杀,就算不被他们撕票,只怕也会被他们的仇人误杀……


逃了好久,那少女忽然掉了队。
男人重新回去找,女孩坐在一丛树林间,看着自己舅舅过来。带着哭腔道:小舅舅!我的腿……
男人丢下云烟,蹲下身,一把野猪夹子夹在少女的左腿上,铁齿深深嵌入肌肤,血肉模糊。他用力掰开那铁夹,将女孩扶起来。
女孩哭道:你快走吧,我听到他们的声音了……你……


男人抬头看看眼前的山崖,忽然回头拿开云烟口中的布团,问云烟:你真的会血影的招式?
云烟只顾不停吐嘴里粘液。等到嘴里吐得能说话,立刻怒道,你是不是将祁将军杀了?
虽然知道得不到回答,可是心里的恨意是难以遏制的。


男人闷声闷气道:我不清楚!是你们自己撞上来的。
云烟气得肺都要炸了,可是绳捆索绑完全无力作为。

男人扛起云烟,拽着女孩道:风儿,坚持一下!前面马上到了。


少女瘸着腿,跟在自己舅舅身后,努力又赶了一程路。


到了一个小石崖下,男人将云烟放下来,从女孩手臂上取下一件黑黝黝的物件,绑在自己的手臂上。对云烟说,你,换上她的衣服,上去假扮血影,我替你伏击。

女孩道,小舅舅,我可以的……这个女人不是好东西!
云烟瞪她,他们这种杀人狂魔才不是好东西呢。


男人已经一刀割断了云烟身上的绳索。

女孩眼睁睁看着云烟脱绑,无可奈何。


云烟想起那夜江离的推断,他说过这个”血影“是有帮凶的。此时她明白,这两个人,站在人前的只是假扮血影而已,吸引了猎杀对象的注意力之后,旁边之人会有某种手法进行伏击。


云烟一旦想明白这事儿,马上快速行动起来,她脱了自己的裙衫,扔了腰间的佩玉。摸到腰间的铁笛,迟疑了一下塞在男人的手里:这是我夫君给我的,不许弄丢!她伸手去剥女孩的夜行衣。

小姑娘抽泣着,还是不愿意:小舅舅你快走……


男人没听她的,将女孩的黑色外衣脱下来丢给云烟。云烟已经将满头钗环都拆了下来,穿上了小女孩的衣服,从衣角上撕下一袂黑布,包住脸面。


女孩的鞋子云烟看了看太小,估计没法穿。


男人从头上拔下一支乌木簪,命她将头发扎起来。云烟将头发按照先前陈湘的发式:所有头发全部束起,只挑下一缕额发,遮住眉目。


男人说:你放心,我会及时出手的。
云烟冷笑:我还有选择么?
男人说,我带你上那个石崖。


云烟将脚上的绣花鞋子脱下,狠狠拍在他的身上:拿开你的脏手!这点高度我自己爬!


男人没有避开,看着她光着脚,动作灵巧地攀上了石崖。
云烟没有练过武功,那只是因为娇生惯养不肯吃练硬功夫的苦而已,毕竟跟着陈湘耳濡目染那么多年,爬高攀岩躲避腾挪这种灵巧劲儿还是很强的。


她要自己爬上这个山崖,不仅仅是为了不让这个人碰自己。她知道自己走上山崖,面对的可能是什么,她需要找到陈湘身陷修罗场的那份气势。


云烟站在山崖上,在南方,她属于身材较高的女子,跟十三年前初出江湖的陈湘差不多身高。满山空谷中,松涛如潮,朔风猎猎狂灌入山谷,将她满身衣角翻卷而起。


山崖下,十几个江湖打扮的人仰头看见。


男人蹲在她的脚下,沉声道:你莫要有其他想法,否则我让你立时毙命!


追来的是耶罗国玄动门的弟子。此任掌门名叫游九天,擅长滚龙锏。看着手下弟子有些胆怯,怒喝道:血影早在十年前就销声匿迹了,不可能再现江湖,尔等休得惊慌!


大喝一声,将手中的银锏挥成一片银光,纵身向云烟站立的山崖猛扑过来。

云烟本能想躲,却想到陈湘从不需要往后退,她的手臂伸出向着那冲上来的身影胡乱抓去。耳边只听得”蓬“一声怪响,眼前一片血雾飞溅,浓重的血腥气在她的鼻子前炸开。云烟牢记着陈湘的动作,并不躲避这股血水,反而用力探入,手中捏到了对方已经碎裂的滑腻腻食道喉管。
是那男人在游九天尚未接近云烟的时候,使用某种暗器将气下颚咽喉击成了碎片。游九天此刻还未死透,热血喷薄,喉咙里嗬嗬作响,云烟捏住他的脖中血肉,使劲一撕。
云烟手臂一拗,将掌中沉重的尸体以陈湘喜欢的角度,诡异地扔出去。力气不足没有扔得很到位,但是山崖上滚下去的气势还是比较充足的。


石崖下游九天的弟子抢上去看自己掌门是否还有气息,只见脖子已经被抓烂。云烟将手中稀烂的食管血筋狠狠扔到山崖下。


男人的声音又起:还有谁要来送死?!


又有两名玄动门的高手跃上来,那男人手中的暗器似乎十分厉害,两人刚近云烟的身就立时被打得血肉模糊。云烟的任务几乎只是拉扯死尸,将他们推下山崖而已。


玄动门连折三个高手,副掌门岳横长锏一挡,命令,撤!


云烟精疲力尽倒在地上,她终于明白他们为何要坚持跑到这里来,他们伏击他人,需要天时地利。
男人走上来,将她重新捆绑起来,嘴堵上,然后,自己跳下山崖消失了。



云烟一个人被丢在鬼风嚣叫的山崖上,寒风凛冽,方才与人拉扯满身是汗,此时身上如浸泡在冷水中。她等了许久也没见人来带她走,渐渐迷糊了过去。


等她醒来,头痛欲裂。
云烟懵懂地睁开眼睛,感觉自己正睡在一只床上。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到床了,越发浑身酸痛。
一碗热乎乎的药汤端在她面前,那个男人的声音命令她喝下药,说发烧好一点你就可以见你的夫君了。


云烟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么麻烦将她带出来,这样就能放了她?
转念一想,一定是江离设了什么法子救她……她心里顿时高兴了起来,夫君真是有办法。


放在面前的药汤很好闻很暖和,她懂医,闻得出是有用的药材。端起来喝完,身上就暖和起来。她受了夜风有点发烧而已,身上一热就饿了。男人又递给她一碗米粥,云烟吃得很香。


云烟喝到一半,问,真的放我了?
男人依然遮着脸,道:你快点收拾收拾走吧。


云烟想起自己的笛子,问他要笛子。
男人从桌上拿出那支铁笛,递给云烟道,你睡觉的时候我给你修好了,这笛子可以用了。
云烟说这笛子需要用内力才能吹……
她放在唇边吹了一下,居然真的有声音了。


跟江离在一起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这么分离那么多天了……云烟紧紧抱着笛子,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她问那个男人,我的眉毛眼睛还看得清楚吗?


男人看着,摇了摇头。
云烟着急起来,她已经不习惯面目狰狞的出现在江离面前了,她要化妆!云烟身上穿了那个女孩的衣服,自己的所有东西都丢在山崖下了,眉笔也一起遗落了。


云烟一把拽住男人的衣服:你能不能搞到黛石,烟墨也可以……你快点帮我找过来!

楼主 maxsimen7  发布于 2016-11-10 09:55:00 +0800 CST  
加我好友的读者不好意思,找了半天也没法加起来。就给我多点赞,多留言吧,谢谢!

楼主 maxsimen7  发布于 2016-11-10 09:56:00 +0800 CST  
云烟担心那男人拿不出来,谁知他出去了一会儿就拿回来了一包粉粉末末的东西。从中抽出一支笔,递给云烟。

简陋的屋子里当然不会有铜镜这么贵重的物件。云烟画脸已经非常熟谂了,不用镜子都没关系,只是要花点时间。
她正画了半边眉,那男人突然坐到她身边,一把抽走她手中的画笔,道:你如此慢慢吞吞画到何时去?!

云烟挣扎,我自己画!自己……男人一只巨掌将她的喉咙捏住,强迫她的头抬起。笔就落到她脸上了。云烟不知道他会如何乱画,心中焦急,流出泪来。

男人不耐烦地将她脸上的泪水胡乱擦干:不许哭,快些画好了出去。

云烟憋住呼吸,知道犟不过他,只求速速结束可以快些见到江离。

男人画了几笔忽然愣住了。
他将云烟的脸重新抬高一些,眯起眼睛盯着看了一下。拿起一块软布将她脸上刚画上的全部抹尽。云烟说:你要干嘛……喉咙又被捏住,头被僵硬地抬起。男人凑近她的脸,以一种非常专注的眼神盯着她的眉骨眼廓,然后运笔画了起来。

云烟感觉他是个会画画的人,下笔利落轻柔,如行云流水一般。

他画完了,松开云烟的脖子,转头道,看你的样子,你会骑马吧?
云烟点头。
他将她拖出屋子,云烟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屋子,而是一个草屋下的底下暗室。一匹枣色大马系在草屋旁的一根木桩上。他将马解下,缰绳丢给她。说,沿着这条路你尽快跑,再迟就见不到你夫君了。

云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可是此时容不得做其他设想,连忙翻身上马。一鞭下去就上了他所指的那条小路。

这条路一开始尚可,可是越来越狭小,到最后,几乎是被树木压着看不见路。幸而那马儿似乎认得道路,云烟伏在马背上,堪堪勉强前进。

终于路又变阔,云烟刚要抬起头,只听得地动山摇一阵巨响!
枣色大马唏律律抬起前腿几乎将云烟掀翻。幸而她骑术不错,手腕控制住缰绳,让马踉跄了数步重新坐稳。她回头看到左侧后方不远处,灰土漫天,砂石滚落。

云烟心中吃惊,这是山要倒了么?
略一迟疑,又是一声巨响,又是一大片山石滚落下来,几乎砸到马腿。云烟用力一鞭,枣色马被她打得飞跃起来,风驰电掣一般沿着山路冲出了山坳。

楼主 maxsimen7  发布于 2016-11-10 17:12:00 +0800 CST  
一出山坳,她只觉得眼前如有乌云盖顶,黑压压一片景朝的玄色衣甲旌旗飞扬。
一名战将重盔重甲站在呼啦啦飘扬的大旗前。

云烟拉紧缰绳,枣色马一声长嘶,人立起来,方止住了她冲向战阵的速度。

东面景朝军马黑沉沉看不到边际,前阵弓箭手单膝跪地,手上强弓已经张满;后阵骑兵胯下的坐骑呼哧哧地发出刨地的声音,仿佛随时要冲击出来。
景朝军马对立的西面山岗上,也同样密密麻麻站好了上千人。
他们男女老幼皆有,身上的打扮是山民的模样,手中还拿着锄刀火镰等物,似乎是简陋的兵器。他们怒目而视,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凛冽的光芒。

山河如铁,天地昏黄一团,隐约的杀气翻滚,空气中布满了紧张的气息。
双方剑拔弩张,蓄势待发。只消一声令下,此处就会人仰马嘶,血肉横滚,陷入一场混战。
误入战阵中间的云烟不寒而栗,惊惶地左右环顾着。枣色马也仿佛感受到了这股绝杀的气息,再也不肯听她的掌控,在原地脚步混乱地踢踏着,一时无处可走。

那站在阵前的战将却认出了她。
轻轻挥手道:传令下去,停!

立刻听到他身边有军士用洪亮的声音传令:将军有令,停止炸山!
停止炸山!
停止炸山!
……
一声声军令传下去,方才地动山摇的巨响果然再也没有响起,万籁俱静。

楼主 maxsimen7  发布于 2016-11-10 17:13:00 +0800 CST  


楼主 maxsimen7  发布于 2016-11-10 17:14:00 +0800 CST  

楼主:maxsimen7

字数:109154

发表时间:2016-08-11 02:1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1-10 09:09:2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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