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二）
第二十八章 大局如棋局，楸枰一著输
自柴房出，凌云换上官服，入宫面圣。
昭明殿中，皇帝阅罢奏章，正欲起身行走。内侍通传：廷尉凌云求见。
皇帝以为凌云是来替凌空求情的，本欲不见，徘徊了两步，终是不愿驳了开国老臣的情面，只得坐回龙椅，道：“传。”
凌云入内，行礼。皇帝未受全礼即令内侍搀扶，赐座。
“爱卿前来所为何事?”皇帝道。
“臣老了，很多事不想管不想问，就连廷尉府的事，也想多让下属历练历练，他日臣走了，也不至于乱作一团。但有些事啊，哪怕知道犯了忌讳，也一定要跟陛下说道说道。陛下，臣说话之前，想斗胆问您一句，这孟门，您是想当江湖势力打压，还是当谋逆势力铲除?”
“孟门是江湖势力，但朕，欲彻底铲除。”皇帝坦言道。
“臣也没别的话可说，只想劝陛下勿要心急。孟门百年武林世家，势力盘根错节，手段狠辣隐秘，谁站在陛下的立场，都想除掉，前朝的历代帝王自不例外，可前朝早亡了，经朝代更替之动荡，孟门还能屹立不倒，可见其实力。陛下若着急了，莽撞了，只怕逼急了那帮用毒高手。敌伤一千，自损八百，不是胜仗。”
皇帝点点头，道：“朕明白。要是凌空也能像爱卿这样识大局，朕也省些心。”
“陛下宽怀，从轻处置，臣感激涕零。臣这逆子，朕一定严加管教，不负圣恩。”
“爱卿怎么管儿子，朕不会干涉。只是......听韩铭说，爱卿将他关在柴房了，这就不妥了。刑不上大夫，更何况他是太子的老师，就是真犯了大罪，也不能投入牢狱，任小吏轻辱。爱卿明白吗？”
凌云离座顿首道：“臣替小儿谢过陛下大恩。”
凌云回府，入正堂，命下人道：“请二少爷过来。”
盏茶功夫后，下人战战兢兢回报：“老爷，二少爷.......二少爷不在府里。”
自柴房出，凌云换上官服，入宫面圣。
昭明殿中，皇帝阅罢奏章，正欲起身行走。内侍通传：廷尉凌云求见。
皇帝以为凌云是来替凌空求情的，本欲不见，徘徊了两步，终是不愿驳了开国老臣的情面，只得坐回龙椅，道：“传。”
凌云入内，行礼。皇帝未受全礼即令内侍搀扶，赐座。
“爱卿前来所为何事?”皇帝道。
“臣老了，很多事不想管不想问，就连廷尉府的事，也想多让下属历练历练，他日臣走了，也不至于乱作一团。但有些事啊，哪怕知道犯了忌讳，也一定要跟陛下说道说道。陛下，臣说话之前，想斗胆问您一句，这孟门，您是想当江湖势力打压，还是当谋逆势力铲除?”
“孟门是江湖势力，但朕，欲彻底铲除。”皇帝坦言道。
“臣也没别的话可说，只想劝陛下勿要心急。孟门百年武林世家，势力盘根错节，手段狠辣隐秘，谁站在陛下的立场，都想除掉，前朝的历代帝王自不例外，可前朝早亡了，经朝代更替之动荡，孟门还能屹立不倒，可见其实力。陛下若着急了，莽撞了，只怕逼急了那帮用毒高手。敌伤一千，自损八百，不是胜仗。”
皇帝点点头，道：“朕明白。要是凌空也能像爱卿这样识大局，朕也省些心。”
“陛下宽怀，从轻处置，臣感激涕零。臣这逆子，朕一定严加管教，不负圣恩。”
“爱卿怎么管儿子，朕不会干涉。只是......听韩铭说，爱卿将他关在柴房了，这就不妥了。刑不上大夫，更何况他是太子的老师，就是真犯了大罪，也不能投入牢狱，任小吏轻辱。爱卿明白吗？”
凌云离座顿首道：“臣替小儿谢过陛下大恩。”
凌云回府，入正堂，命下人道：“请二少爷过来。”
盏茶功夫后，下人战战兢兢回报：“老爷，二少爷.......二少爷不在府里。”
陈府，正堂。
“你不是被禁足了吗？不好好在家反省出来乱跑什么？”陈林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轻斥道。没办法，好歹也是凌宇的亲弟弟，总不能直接抓了禀报皇上吧。
“是。但，我想向陈世兄求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禁足一年，想想就觉得憋屈得紧，求陈世兄救我。”凌空拱手道。
陈林盯了凌空一眼，稍稍别过脸去，道：“等为兄把手头上的事解决了，会替你向圣上求情的。”
凌空淡淡一笑，道：“我可以帮陈世兄解决。我是他的朋友，套些陈世兄想要的供词，还是可以的。”
陈林神色一凛，厉声道：“凌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凌空坚持道 “让我见他一面，对世兄有何损失?”
“好。”陈林懒得再劝，赌气似的点点头，示意侍卫引凌空见孟洵。
“多谢世兄。”凌空再一拱手，随侍卫走出正堂。
陈林摇摇头，吩咐管事道：“去请廷尉大人过府一叙。”谁家的少爷谁来管吧。
“你不是被禁足了吗？不好好在家反省出来乱跑什么？”陈林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轻斥道。没办法，好歹也是凌宇的亲弟弟，总不能直接抓了禀报皇上吧。
“是。但，我想向陈世兄求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禁足一年，想想就觉得憋屈得紧，求陈世兄救我。”凌空拱手道。
陈林盯了凌空一眼，稍稍别过脸去，道：“等为兄把手头上的事解决了，会替你向圣上求情的。”
凌空淡淡一笑，道：“我可以帮陈世兄解决。我是他的朋友，套些陈世兄想要的供词，还是可以的。”
陈林神色一凛，厉声道：“凌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凌空坚持道 “让我见他一面，对世兄有何损失?”
“好。”陈林懒得再劝，赌气似的点点头，示意侍卫引凌空见孟洵。
“多谢世兄。”凌空再一拱手，随侍卫走出正堂。
陈林摇摇头，吩咐管事道：“去请廷尉大人过府一叙。”谁家的少爷谁来管吧。
第二十九章 告罪言何错，舐犊情岂虚。
凌云见凌空，登时怒目而视，急走两步扬起手，被凌宇拦下。 “爹，这里是陈府。”
凌云强忍住怒气，收手对陈林拱手道：“贤侄，这次多谢了。”
陈林扶住凌云胳膊，道：“叔父折煞小侄了。”
凌宇趁势挡在凌空身前，对凌云道：“爹，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吧。”
凌云盯了兄弟俩一眼，与陈林寒暄两句，告辞。
临行前，陈林给凌宇使了个眼神。凌宇不舍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父亲和乖乖跟随其后的弟弟，转过头问道：“什么事?快说。”
陈林道：“我们从小玩到大，做了这么多年朋友。我暗中担着什么差事，我不说，你们也猜得到。”
凌宇点点头，示意陈林说下去。
陈林从管事手中接过一个小瓷瓶，道：“这药能让你弟睡上几天，想办法喂他吃了。他要的真敢折腾出什么事，我会公事公办的。”
凌宇接过药，狐疑道：“这药，对身体有没有损害?”
陈林道：“微乎其微。”
凌宇抱拳一礼，不多耽误，出了陈府，见马车未等他，拔腿就往家里跑。
凌云见凌空，登时怒目而视，急走两步扬起手，被凌宇拦下。 “爹，这里是陈府。”
凌云强忍住怒气，收手对陈林拱手道：“贤侄，这次多谢了。”
陈林扶住凌云胳膊，道：“叔父折煞小侄了。”
凌宇趁势挡在凌空身前，对凌云道：“爹，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吧。”
凌云盯了兄弟俩一眼，与陈林寒暄两句，告辞。
临行前，陈林给凌宇使了个眼神。凌宇不舍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父亲和乖乖跟随其后的弟弟，转过头问道：“什么事?快说。”
陈林道：“我们从小玩到大，做了这么多年朋友。我暗中担着什么差事，我不说，你们也猜得到。”
凌宇点点头，示意陈林说下去。
陈林从管事手中接过一个小瓷瓶，道：“这药能让你弟睡上几天，想办法喂他吃了。他要的真敢折腾出什么事，我会公事公办的。”
凌宇接过药，狐疑道：“这药，对身体有没有损害?”
陈林道：“微乎其微。”
凌宇抱拳一礼，不多耽误，出了陈府，见马车未等他，拔腿就往家里跑。
凌府。
“混帐东西！”凌云一脚才迈入书房，转身给了凌空一巴掌。
凌空被打击得身子一晃，顺势跪在了地上：“爹.......”
“本事！啊？真本事！陈林暗地里什么身份，朝中大臣也猜得差不多了，但谁也不敢指望他能徇个私，枉个法，就你本事，敢直接找上门，你可真给你爹长脸啊！”
“爹，孩儿没指望陈林徇私，孩儿只想见孟洵一面。”
凌云压住火气，问道：“你出府，都干了什么好事?一件件地说，胆敢隐瞒，我饶不了你。”毕竟，比起发泄愤怒，防止凌空惹出什么乱子才是更重要的事。
凌空道：“给枫羽派谷老掌门写了封信，求他出面替孟洵求情，已经派人送去了。还有，去陈府，见了孟洵一面。”
凌云气得又一个巴掌打过去：“说！是不是去问了与孟门的联络方法！”
凌空本来也不指望与孟洵的那番对话能瞒住陈林，也不惊讶，只平静地回道：“是。如今，东宫与凌家的势力如铁锁连舟，牵一发而动全身，孩儿已经惹得圣上动怒，不敢妄动朝中人脉、家中侍卫去救他。可是孟洵天性仁善，从未害过人，他不该被这样对待！孩儿不能什么也不做。孟门并非对孟洵毫无感情，或许让他们知道了，他们会救的。孟门做事隐秘，未必会与陈林正面冲突。”
凌云越听越气，最后忍不住一脚将凌空踹出两步远，厉声斥道：“或许！未必！莽撞！你是除了太子什么也不顾了！爹是不是还得庆幸你至少顾念了太子！”
凌空挨了一脚，只觉痛彻肺腑，天昏地暗，凌云的话，越听越听越模糊。无助之中，唤了一声“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混帐东西！”凌云一脚才迈入书房，转身给了凌空一巴掌。
凌空被打击得身子一晃，顺势跪在了地上：“爹.......”
“本事！啊？真本事！陈林暗地里什么身份，朝中大臣也猜得差不多了，但谁也不敢指望他能徇个私，枉个法，就你本事，敢直接找上门，你可真给你爹长脸啊！”
“爹，孩儿没指望陈林徇私，孩儿只想见孟洵一面。”
凌云压住火气，问道：“你出府，都干了什么好事?一件件地说，胆敢隐瞒，我饶不了你。”毕竟，比起发泄愤怒，防止凌空惹出什么乱子才是更重要的事。
凌空道：“给枫羽派谷老掌门写了封信，求他出面替孟洵求情，已经派人送去了。还有，去陈府，见了孟洵一面。”
凌云气得又一个巴掌打过去：“说！是不是去问了与孟门的联络方法！”
凌空本来也不指望与孟洵的那番对话能瞒住陈林，也不惊讶，只平静地回道：“是。如今，东宫与凌家的势力如铁锁连舟，牵一发而动全身，孩儿已经惹得圣上动怒，不敢妄动朝中人脉、家中侍卫去救他。可是孟洵天性仁善，从未害过人，他不该被这样对待！孩儿不能什么也不做。孟门并非对孟洵毫无感情，或许让他们知道了，他们会救的。孟门做事隐秘，未必会与陈林正面冲突。”
凌云越听越气，最后忍不住一脚将凌空踹出两步远，厉声斥道：“或许！未必！莽撞！你是除了太子什么也不顾了！爹是不是还得庆幸你至少顾念了太子！”
凌空挨了一脚，只觉痛彻肺腑，天昏地暗，凌云的话，越听越听越模糊。无助之中，唤了一声“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凌云察觉不对，赶忙近前扶起瘫倒在地、面色惨白的凌空，大喊道：“来人，请容大夫！”
凌府主人书房议事不准下人靠近。此时书房数丈外的两个侍卫闻声先跑进书房查探情况，一个侍卫迅速转身去请大夫，没注意撞到了凌宇，连忙赔罪：“大少爷小的不是有心.......”
凌宇一把挪开侍卫：“废什么话！快去！”说罢迅速走近凌空，半跪在地上替凌空查探伤势：“爹，你竟用了内力。”
凌云内功修为放眼天下亦属上乘，若起杀念一脚足以致命。如今不经意间泄的两成内力，足以震伤肺腑。
凌宇捏住凌空脸颊，又点了两处穴道，轻声道：“别忍着，吐出来。”
凌空轻咳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随后费力眨了眨眼，唤道：“哥。”
“有哥在，不会有事的。”凌宇安慰道，也不管凌云，将凌空径直抱回房。
凌云懊悔地叹了一口气，紧随其后。
容大夫至，诊脉，开药，煎药，人仰马翻。凌空服药睡下时，已是半夜。
凌宇从凌空房间出，径直去了陈府，将陈林从被窝拎了出来。 “你这还有什么灵丹妙药吗？治内伤的。”
陈林轻笑了下，“令尊还真下得去手。”
凌宇挥起拳头，想想还有求于他，只好松手，指着陈林道：“下回再有这事，先告诉我，知道了吗？”
“下次?”陈林无所谓道：“下次便是御前了。你还是管好你弟弟吧。对了，那药，给他吃了吗？”
“还没，我也是要问你，如今他受了不轻的内伤，还能吃吗？”
“能吃。一日半粒，既不耽误治伤，又能让他多睡上几个时辰。还有，我这里治内伤的药，都是救命的药，若是不到危及性命的地步，吃了反而伤身。就慢慢调理吧，也省得再折腾出什么事。”
凌宇点点头：“好，那你睡吧，我先走了。”告辞回府。
纵然不是毒药，清晨时凌宇将之混入药碗，端给凌空时，还是有几分心虚。还好凌空此时身体虚弱至极，没什么精力去观察凌宇神色变化，乖乖得任凌宇喂，喝完道：“谢谢哥。”
凌宇便扶凌空躺下，逃跑似的出了房门。
不是毒药。
不是毒药。
不是毒药。
凌宇默念三遍，回房睡觉。
凌府主人书房议事不准下人靠近。此时书房数丈外的两个侍卫闻声先跑进书房查探情况，一个侍卫迅速转身去请大夫，没注意撞到了凌宇，连忙赔罪：“大少爷小的不是有心.......”
凌宇一把挪开侍卫：“废什么话！快去！”说罢迅速走近凌空，半跪在地上替凌空查探伤势：“爹，你竟用了内力。”
凌云内功修为放眼天下亦属上乘，若起杀念一脚足以致命。如今不经意间泄的两成内力，足以震伤肺腑。
凌宇捏住凌空脸颊，又点了两处穴道，轻声道：“别忍着，吐出来。”
凌空轻咳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随后费力眨了眨眼，唤道：“哥。”
“有哥在，不会有事的。”凌宇安慰道，也不管凌云，将凌空径直抱回房。
凌云懊悔地叹了一口气，紧随其后。
容大夫至，诊脉，开药，煎药，人仰马翻。凌空服药睡下时，已是半夜。
凌宇从凌空房间出，径直去了陈府，将陈林从被窝拎了出来。 “你这还有什么灵丹妙药吗？治内伤的。”
陈林轻笑了下，“令尊还真下得去手。”
凌宇挥起拳头，想想还有求于他，只好松手，指着陈林道：“下回再有这事，先告诉我，知道了吗？”
“下次?”陈林无所谓道：“下次便是御前了。你还是管好你弟弟吧。对了，那药，给他吃了吗？”
“还没，我也是要问你，如今他受了不轻的内伤，还能吃吗？”
“能吃。一日半粒，既不耽误治伤，又能让他多睡上几个时辰。还有，我这里治内伤的药，都是救命的药，若是不到危及性命的地步，吃了反而伤身。就慢慢调理吧，也省得再折腾出什么事。”
凌宇点点头：“好，那你睡吧，我先走了。”告辞回府。
纵然不是毒药，清晨时凌宇将之混入药碗，端给凌空时，还是有几分心虚。还好凌空此时身体虚弱至极，没什么精力去观察凌宇神色变化，乖乖得任凌宇喂，喝完道：“谢谢哥。”
凌宇便扶凌空躺下，逃跑似的出了房门。
不是毒药。
不是毒药。
不是毒药。
凌宇默念三遍，回房睡觉。
皇帝看着太子懵懂的眼神，暂时忘记了疑心，解释道：“孟门反复无常，本朝成立之初，曾与蜀中叛逆势力勾结，意图谋反，而枫羽派虽说向来与朝廷亲厚，但也不至于为了朝廷与孟门反目成仇，更何况谷老掌门与已故家主孟阔私交不错，收孟洵为徒，也没什么稀奇的，但只能算谷老掌门的私人弟子，算不得枫羽派弟子。”
太子继续问道：“孟门反复无常是因为什么呀？”
“是因为那个人的死吧......其实，涉及天下之争，原因怎么可能那么纯粹。”皇帝本就有些倦意，微微摇头道：“个中渊源，还要从前朝末年说起，故事有些长，父皇改天再给你讲。你今天只明白一点就好，孟门这个隐患，父皇不想留给你。怎么处置那个孟门人，皇儿就不要过问了，安心养病吧。”
太子好不容易撇清了自己，正要替孟洵求情了，闻言顿觉急火中烧，急切道：“父皇叫儿臣如何安心?”言出见皇帝脸色微沉，心中慌乱，忙退后半步，大礼拜下，然后直起腰，问道：“父皇害怕过吗？”
皇帝神色微怔：“皇儿出此言?”
太子答道：“父皇就算害怕，也绝不会表现出来。儿臣也是。儿臣知道自己中毒的时候，心中其实很害怕。可能儿臣不敢说，儿臣怕说了，父皇会更担心。儿臣不再害怕，是在云缈大夫来了之后。他告诉儿臣，他医术高超，没有他不能解的毒；他每夜睡在距儿臣不远的软榻上，每当儿臣夜起，他马上掌灯问候。他救了儿臣的命，如今.......”太子顿了顿，见皇帝稍稍动容，继续道：“父皇知道吗？宫中御医只知巴结各宫主子，宫女太监的死活向来不管。云缈大夫偶然救治了一个发高烧的宫女，传开后，不少宫人找他看病，他仍一一耐心诊治。此事在宫中已经传开了，父皇随便找个宫人一问便知。父皇说他是孟门中人，儿臣不敢不信。只是，儿臣实在不能把如此心地仁善的医者同孟门联系在一起。儿臣求父皇，无论如何整治孟门，饶他一条性命吧。”
皇帝未想到太子要求如此之低，痛快道：“好，朕答应你，不会处死他。”
太子何尝不想求皇帝放了孟洵，只是担心求情不成反害了他，决定先保他性命，余下的再与凌空商量。听皇帝答应，见好就收，谢恩不再多言。
太子继续问道：“孟门反复无常是因为什么呀？”
“是因为那个人的死吧......其实，涉及天下之争，原因怎么可能那么纯粹。”皇帝本就有些倦意，微微摇头道：“个中渊源，还要从前朝末年说起，故事有些长，父皇改天再给你讲。你今天只明白一点就好，孟门这个隐患，父皇不想留给你。怎么处置那个孟门人，皇儿就不要过问了，安心养病吧。”
太子好不容易撇清了自己，正要替孟洵求情了，闻言顿觉急火中烧，急切道：“父皇叫儿臣如何安心?”言出见皇帝脸色微沉，心中慌乱，忙退后半步，大礼拜下，然后直起腰，问道：“父皇害怕过吗？”
皇帝神色微怔：“皇儿出此言?”
太子答道：“父皇就算害怕，也绝不会表现出来。儿臣也是。儿臣知道自己中毒的时候，心中其实很害怕。可能儿臣不敢说，儿臣怕说了，父皇会更担心。儿臣不再害怕，是在云缈大夫来了之后。他告诉儿臣，他医术高超，没有他不能解的毒；他每夜睡在距儿臣不远的软榻上，每当儿臣夜起，他马上掌灯问候。他救了儿臣的命，如今.......”太子顿了顿，见皇帝稍稍动容，继续道：“父皇知道吗？宫中御医只知巴结各宫主子，宫女太监的死活向来不管。云缈大夫偶然救治了一个发高烧的宫女，传开后，不少宫人找他看病，他仍一一耐心诊治。此事在宫中已经传开了，父皇随便找个宫人一问便知。父皇说他是孟门中人，儿臣不敢不信。只是，儿臣实在不能把如此心地仁善的医者同孟门联系在一起。儿臣求父皇，无论如何整治孟门，饶他一条性命吧。”
皇帝未想到太子要求如此之低，痛快道：“好，朕答应你，不会处死他。”
太子何尝不想求皇帝放了孟洵，只是担心求情不成反害了他，决定先保他性命，余下的再与凌空商量。听皇帝答应，见好就收，谢恩不再多言。
太子走后，皇帝倦意又深了几分。为什么一定要除掉孟门?因其与前朝千丝万缕的联系，诡谲的手段，还是帝王容不下的江湖势力?这些是，仍不全是。有一点原因，皇帝不会骗自己，那就是他恨孟阔。在皇帝眼里，孟阔那个阴冷自私反复无常的人，利用那个人的死挑拨父亲与母亲的关系，使母亲离他们父子而去。他有多久没有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了，已经记不大清了，最后的印象是采薇山的言笑宴宴，离了父亲，她还是那样快乐，而父亲......
一定要对孟门人赶尽杀绝，一个不留吗？皇帝还没有这么疯狂，他明白，有时做事越狠绝，付出的代价越大，他是帝王，做任何决定不能只图自己痛快，而不顾臣下性命。他还是父亲，太子的感受亦不能不顾。孟洵如何对太子尽心，如何心地仁善，皇帝怎么会不知道。当初，陈林禀报所谓云缈大夫的真实身份时，皇帝本想糊涂放过，而陈林道：“多审出一句有用的供词，臣的部下，在江湖就少一分危险。”
孟洵的性命，对于皇帝来说是无所谓的。太子既然求情，饶他一命便是。只是为什么，太子今日有些小心翼翼呢？不只是今日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子不再是那个搂着自己脖子要这要那的小娃娃了呢？不过这也是好事吧，毕竟他们不止是父子，还是君臣，多一些谨慎，就会少一分猜疑。不是坏事吧。
“陛下，不如您去内殿歇歇吧。”一旁侍候的张禾见皇帝神色疲惫，低声劝道。
皇帝才回过神来，揉了揉太阳穴，道了一声“好”，离开龙案走向内殿。
一定要对孟门人赶尽杀绝，一个不留吗？皇帝还没有这么疯狂，他明白，有时做事越狠绝，付出的代价越大，他是帝王，做任何决定不能只图自己痛快，而不顾臣下性命。他还是父亲，太子的感受亦不能不顾。孟洵如何对太子尽心，如何心地仁善，皇帝怎么会不知道。当初，陈林禀报所谓云缈大夫的真实身份时，皇帝本想糊涂放过，而陈林道：“多审出一句有用的供词，臣的部下，在江湖就少一分危险。”
孟洵的性命，对于皇帝来说是无所谓的。太子既然求情，饶他一命便是。只是为什么，太子今日有些小心翼翼呢？不只是今日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子不再是那个搂着自己脖子要这要那的小娃娃了呢？不过这也是好事吧，毕竟他们不止是父子，还是君臣，多一些谨慎，就会少一分猜疑。不是坏事吧。
“陛下，不如您去内殿歇歇吧。”一旁侍候的张禾见皇帝神色疲惫，低声劝道。
皇帝才回过神来，揉了揉太阳穴，道了一声“好”，离开龙案走向内殿。
第三十二章客从远方来，转局无遗策。
相府今日来了一老一小两位贵客。这老者乍一看，不过鹤发一老翁，风尘一布衣，再一眼，忽觉他仙风道骨自然天成，然多看了，只觉他就是一个亲切和蔼的普通老头，但相府下人目前不会察觉，这种亲切和蔼在无形中让他们招待此人比伺候他家主子还要殷勤。而这小童，约摸十三四岁的样子，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灵气，虽随侍在老者身旁，却看不出半点仆从的模样，于门房等待通传时负手而立竟自成一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过会儿，凌然亲至门房相迎，见老者躬身一礼道：“谷老掌门。”并迎至正堂。
正堂中，谷无回也不多废话，命身旁小童将两封信拿给凌然看。
凌然看罢，将信还给小童。
谷无回道：“凌空和太子两封信，一个比一个写得热闹，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这......”凌然微微皱眉：“此事弟子确实听过一点风声，弟子并未参与其中，老掌门还是去问泽祺吧。”
谷无回摆摆手，道：“泽祺不行，泽祺不如你脑子清楚。”
凌然这才命小厮取出那日李远誊抄的太子给凌空那封信，交给谷无回，道：“这想必是真实情况了。太子想必是怕您不来，才对您夸张其词的。不过这些不是大事。”凌然顿了顿，道：
“老掌门，您来的正是时候。”
谷无回转头对小童笑道：“好孩子，出去玩吧。”
相府今日来了一老一小两位贵客。这老者乍一看，不过鹤发一老翁，风尘一布衣，再一眼，忽觉他仙风道骨自然天成，然多看了，只觉他就是一个亲切和蔼的普通老头，但相府下人目前不会察觉，这种亲切和蔼在无形中让他们招待此人比伺候他家主子还要殷勤。而这小童，约摸十三四岁的样子，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灵气，虽随侍在老者身旁，却看不出半点仆从的模样，于门房等待通传时负手而立竟自成一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过会儿，凌然亲至门房相迎，见老者躬身一礼道：“谷老掌门。”并迎至正堂。
正堂中，谷无回也不多废话，命身旁小童将两封信拿给凌然看。
凌然看罢，将信还给小童。
谷无回道：“凌空和太子两封信，一个比一个写得热闹，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这......”凌然微微皱眉：“此事弟子确实听过一点风声，弟子并未参与其中，老掌门还是去问泽祺吧。”
谷无回摆摆手，道：“泽祺不行，泽祺不如你脑子清楚。”
凌然这才命小厮取出那日李远誊抄的太子给凌空那封信，交给谷无回，道：“这想必是真实情况了。太子想必是怕您不来，才对您夸张其词的。不过这些不是大事。”凌然顿了顿，道：
“老掌门，您来的正是时候。”
谷无回转头对小童笑道：“好孩子，出去玩吧。”
“行了，我先去看看太子。” 谷无回起身道。
“您先歇着，朕着人传他来便是。”皇帝赶忙道。
“不必不必，我这把老骨头还行。”谷无回说着，人已走出殿外。
“谷爷爷！”东宫中，太子见谷无回，飞快地奔了过去，“谷爷爷，您可算来了。”
“来了。”谷无回哈哈笑道：“太子竟长得这般高了。不知道学问和武功有没有一块见长啊?”
太子此刻却没有心思与谷无回闲聊，请谷无回上首坐了，着人看茶，便直接问道：“谷爷爷，那封信您看过了吗？”
“啊？什么信?没看见啊！”谷无回故意装不知道。
太子早已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那么容易上当，闻言只道：“反正他是您的徒弟，您得管。”
“我徒弟那么多，哪里管得过来。云梓悬而未决的事隔三差五得往我这儿送，云泛云归两个老大的人了，抢徒弟抢得鸡飞狗跳，还非要让我这老东西来裁决，泽字辈徒孙更是一个比一个能闹腾。老头子我啊，是来这儿躲清净的。”
太子知道谷无回不会不管，却也顺势哄道：“这件事不恼人的，父皇早就答应我不会杀他，如今只要您一句话，父皇就会放了他。情况没有信上写得那么遭......”太子忽然捂上嘴，嘻嘻一笑。
“说实话了吧。”谷无回哈哈一笑，“一点也不像你爷爷。”
“好啦谷爷爷，我们先办正事。”
“正事早办完了。”
“啊？”
“不把太子殿下交代的差事办好，怎么敢来此复命呢？”
“您先歇着，朕着人传他来便是。”皇帝赶忙道。
“不必不必，我这把老骨头还行。”谷无回说着，人已走出殿外。
“谷爷爷！”东宫中，太子见谷无回，飞快地奔了过去，“谷爷爷，您可算来了。”
“来了。”谷无回哈哈笑道：“太子竟长得这般高了。不知道学问和武功有没有一块见长啊?”
太子此刻却没有心思与谷无回闲聊，请谷无回上首坐了，着人看茶，便直接问道：“谷爷爷，那封信您看过了吗？”
“啊？什么信?没看见啊！”谷无回故意装不知道。
太子早已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那么容易上当，闻言只道：“反正他是您的徒弟，您得管。”
“我徒弟那么多，哪里管得过来。云梓悬而未决的事隔三差五得往我这儿送，云泛云归两个老大的人了，抢徒弟抢得鸡飞狗跳，还非要让我这老东西来裁决，泽字辈徒孙更是一个比一个能闹腾。老头子我啊，是来这儿躲清净的。”
太子知道谷无回不会不管，却也顺势哄道：“这件事不恼人的，父皇早就答应我不会杀他，如今只要您一句话，父皇就会放了他。情况没有信上写得那么遭......”太子忽然捂上嘴，嘻嘻一笑。
“说实话了吧。”谷无回哈哈一笑，“一点也不像你爷爷。”
“好啦谷爷爷，我们先办正事。”
“正事早办完了。”
“啊？”
“不把太子殿下交代的差事办好，怎么敢来此复命呢？”
谷无回在陈林的引领下出宫前往陈府，在府门犹豫了下，自言自语道：“啊呀，只告诉了孩子出去玩，忘了说什么时候回来，回哪啊。”
陈林见状忙问道：“太师父，可是想起什么事了？”
谷无回刚欲开口，便见他要找的孩子自门房出。小童施礼道：“谷爷爷。陈大人，晚辈江州陆家陆灵均，见过陈大人。”颇有超凡脱俗的神韵，又非不食人间烟般清冷。
江州陆家，位列于武林十一世家“探花”之位，乃天下第一医家。陈林本还存疑为何守卫竟让一个小孩子随随便便入府，听此来头，又见其举止不凡，便没有将他当无知娃娃看，像模像样回了一礼，道：“既是远客，请里间坐。”
陆灵均却上前一步道：“陈大人见谅。谷爷爷，采薇山小居已经收拾出来了，随时可以住人。”
谷无回微怔：“好孩子，爷爷叫你出去玩，你怎么跑那么远去收拾屋子了？”
陆灵均道：“之前您提过一次。”
谷无回笑道：“爷爷没再提第二次，就是不用做了。好孩子，跑来跑去，累坏了吧。”
长辈交待的事，怎么能等到说第二遍才去呢？陆灵均不解，却也只道：“不累。爷爷您先忙，灵均一旁等候便是。”
谷无回怕自己还随口说过什么事，让这孩子记在心上，赶忙道：“没事了没事了， 泽祺啊，你先给小灵均安排一间客房，让他先歇一歇。好孩子，先去休息，今晚也在这儿歇了，采薇山那，明天再去。”
陈林闻言忙命管事安排，陆灵均随管事而去后，陈林引谷无回去见孟洵。
早在皇帝同意放人时，陈林便命人回府将孟洵从密室带到上等客房好生照顾，以免让谷无回看见他受刑后的惨状。
纵然如此，谷无回见到孟洵时，还是脸色一沉。
陈林见状忙问道：“太师父，可是想起什么事了？”
谷无回刚欲开口，便见他要找的孩子自门房出。小童施礼道：“谷爷爷。陈大人，晚辈江州陆家陆灵均，见过陈大人。”颇有超凡脱俗的神韵，又非不食人间烟般清冷。
江州陆家，位列于武林十一世家“探花”之位，乃天下第一医家。陈林本还存疑为何守卫竟让一个小孩子随随便便入府，听此来头，又见其举止不凡，便没有将他当无知娃娃看，像模像样回了一礼，道：“既是远客，请里间坐。”
陆灵均却上前一步道：“陈大人见谅。谷爷爷，采薇山小居已经收拾出来了，随时可以住人。”
谷无回微怔：“好孩子，爷爷叫你出去玩，你怎么跑那么远去收拾屋子了？”
陆灵均道：“之前您提过一次。”
谷无回笑道：“爷爷没再提第二次，就是不用做了。好孩子，跑来跑去，累坏了吧。”
长辈交待的事，怎么能等到说第二遍才去呢？陆灵均不解，却也只道：“不累。爷爷您先忙，灵均一旁等候便是。”
谷无回怕自己还随口说过什么事，让这孩子记在心上，赶忙道：“没事了没事了， 泽祺啊，你先给小灵均安排一间客房，让他先歇一歇。好孩子，先去休息，今晚也在这儿歇了，采薇山那，明天再去。”
陈林闻言忙命管事安排，陆灵均随管事而去后，陈林引谷无回去见孟洵。
早在皇帝同意放人时，陈林便命人回府将孟洵从密室带到上等客房好生照顾，以免让谷无回看见他受刑后的惨状。
纵然如此，谷无回见到孟洵时，还是脸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