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星河饭店
杨慕次与和雅淑跳完一支舞，觉得有些热。慕次一袭深蓝色三件式西服，面如冠玉 目若朗星，雅淑一身粉红色连衣裙，容貌温婉动人，恬静优雅，外人看着自是天造地设的一双。舞会的第一曲依旧是country dance舞曲。和雅淑自幼受到淑女教育，阿初在日本留学十年，都是舞技高超。娴熟的舞姿和各种完美的技巧都发挥得淋漓尽致。一曲舞完之后。立刻博得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慕次笑道：“嫂子，你跳得真好，迷倒众生。”除了额头上暗浅的疤痕被细碎的短发略微遮住，养了大半月的他看起来和先前无异。
雅淑回以一笑，“你也别妄自菲薄，我可是听说，哪个上流名媛不以和杨少爷共舞为荣？”
“阿次！”慕次转身，看见罗蓁萱正挽着叶肇锋胳膊，脆生生的喊他。“我就猜到你会来，这种场合若是少了你的浪漫声影，那就真是形同嚼蜡！”罗蓁萱笑道。
慕次被罗蓁萱的话吓得一抖，嘴里连说客气客气。再向叶、罗二人介绍和雅淑，舞曲又响起，叶肇锋十分有眼力劲的邀请和雅淑。
慕次也做足绅士派头，邀请罗蓁萱，揽着佳人滑入舞池。

露台上只有叶松涛、黄三元与杨慕初低声交谈着。
“黄老弟，这次拆迁的事，多亏你帮了大忙。”叶松涛笑呵呵的。
“举手之劳而已，叶兄客气了。叶兄在租界开医院，如此大手笔还不忘拉兄弟一把，兄弟感激在心啊。”黄三元哈哈笑道。
“可有一点，我正烦恼啊。”叶松涛瞟瞟杨慕初，斟酌着开口。
“叶兄还有什么可烦恼的？”黄三元说，“在法租界开医院，国民政府批文也下了，法国人也表示支持了，还有谁敢和叶兄叫板啊？”
叶松涛看着阿初，阿初只好说道：“叶老烦扰的是不是西药的问题？”
叶松涛点点头，但笑不语。
黄三元说：“这还真有点麻烦，虽然在法租界开医院日本人管不了，可现在长江上飘满了日本人的战舰，如果不和他们拉好关系，西药可是一支也运不进来呀。”
叶松涛说：“哎呀，我听说杨贤侄是龙海船运的大股东。你看能不能这样，把药运到福州或是广州，再从陆路运送到上海？”
阿初摇摇头，“这样成本太高。”
黄三元说：“要不然我们请英国人、美国人的船运药？日本人现在还得卖他们几分面子。”
叶松涛摇摇头，“办法是可行，可西人的要价太高。他们要……”他用手指比了个‘九’，“这要是他们的船运到上海，我们还能有赚头吗？”
黄三元笑道：“我们可以把**的价格抬高点，这人哪有不生病的？”
阿初反对，“叶老开医院本是济世救人，这药价如果太高，如何济世？怎么救人？”
“既然如此，杨贤侄觉得应该怎么办呢？”叶松涛观察着阿初的表情。
阿初咬咬下唇，冷静的说道：“只有打通日本人的关系。现在日本人控制了长江，迟早会有一场大仗。到时候别说是**，就是其它物资要运进上海，只怕也要看他们的脸色。”
“那这药的事，就请杨贤侄多费心。”叶松涛保证着，“只要药进了上海，你就坐等分红。”
毕竟是寒夜，叶松涛与黄三元很快就回到大厅内。
杨慕初看着浦江，除夕之夜灯火通明的外滩，让笼入黑暗中的上海带着点点光辉。阿初听到大厅内一曲舞终了，片刻之后一首时兴的舞曲响起。他长叹一声，国内抗战的呼声越来越高，和日本人扯上关系容易，可要撇清只怕就千难万难。
大厅里的喧闹嘈杂声不时传到露台上，慕次端着两杯酒走了过来。
“今夜我只看到你喝酒、”阿初带着几许警告。
“我不只喝酒，还陪嫂子跳了几曲。”慕次面不改色。
“贫嘴。”
“这里的菜品实在不合口味。说起来，这两天嫂子的手艺那是突飞猛进啊。如果以后都只吃得惯家里的菜，那可怎么办才好？”
慕次做出来的苦恼神情让阿初心情甚好。“好办！杨家家大业大的，多一张嘴吃饭不嫌多。”
“杨老板果然是财大气粗啊。”
“你可以考虑一下，期限一百年。”阿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cheers！”慕次笑笑，碰碰阿初的杯子，杯中的红酒暗喻着喜庆。“大哥，新年快乐。”
阿初也笑笑，“但愿年年如此。”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PS:不要问我为什么和星河饭店杠上了，看我滴签名你们就知道了~

11.
正月初一杨慕初起了个大早，指挥着人在厅堂里拼起两张八仙桌，铺上红地毯，八仙桌中央摆着‘天地国师亲’的牌位，两旁是杨玉柏和徐玉真的牌位。全家上下都穿得整整齐齐的，准备谢年祭祖。
祭祖的菜肴不外乎鸡鸭鱼肉，煎炒烹炸，而且是早就准备好的，每个菜盆子上都盖着红纸剪的吉庆图样。由帮佣的一盘盘端上来，递给先生二先生，再由先生二先生摆上八仙桌。
杨慕次见来了二十几人，大多棉袄外面笼着黑色短衫，知道是在帮的人，倒也比平时更严谨几分。
张妈从厨房里端来一只整鹅递给阿初，接着小翠又端来一盘红烧大鲤鱼，大鲤鱼整一尺五长，覆在鱼盘上头尾都露出好些，小翠端得颇有些费力。
第一道菜是阿初接的，这第二道菜自然该慕次接，阿初在旁小声嘱咐道：“从侧边接，鱼头要对着前面。”
慕次赶紧两步上前，伸出双手去接，九、十斤重的鱼一下压在慕次手里，慕次只觉得手上像握着一把沉沉的刀，刀锋划过根根手指，尤其是左手食指尖，像被人扎了一颗铁钉，手一晃， 整条鱼就鱼沉潜底了，鱼汤油水的泼了慕次一身。
小翠惊叫一声，急忙蹲下，要把落地的鱼再捡起，这预示着‘年年有余’，掉在地上可犯了大忌讳。
慕次端着空盘子还没反应过来，便有人冲上来，拽起小翠，左手揪住她的头发，右手张开一下子就是一个巴掌。边说还边骂，“你这个小娼妇，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冲上来的人叫徐天齐，是徐玉真的族弟，四十多岁，他这一巴掌下去，小翠半边脸已经肿起来，口角还流下鲜血，他正要甩第二巴掌，手已经被人拽住。
慕次把盘子一甩，瓷盘匡啷啷砸在砖地上碎成十七八块，伸手扣住徐天齐的手腕，反手一拽，把徐天齐的右手扭到身后，“你干嘛打人？”
“你算什么东西？敢管老子！”徐天齐完全忘记这是杨家谢天祭祖的时辰，左手松开，回手就是一拳，直取慕次的命门。
慕次侧身躲过，举起手肘击打了一下他的脸，说道：“不好意思，我不是东西，我是人还是个粗人，动作幅度大。”慕次不是很用力，但徐天齐的嘴角也轻微肿起来。
“阿次！”阿初出声。
慕次看看阿初，松开手退到一边。
阿初盯着徐天齐，口中吩咐道：“阿晨，带二、老、爷去换身衣服。”阿初在外人前从来只叫阿次，这次突然换了称呼，自是因为方才徐天齐口出不逊，心思机敏的人立刻听出端倪。阿初又笑道，“徐叔，何必气恼？大过年的，煞风景。这说起来，总是我家教不严。不如过完年后，我把人交给你，要打要杀全凭你的意思。”
阿初说得这几句，旁人就有笑道：“先生说笑了，这新年头一天，讲究的是人财两旺，哪有往外赶人的事。”
徐天齐也乘势下台，“就是，大过年的，哪就能打打杀杀的，不吉利。”
谢完年，烧过纸钱香烛，送完先祖先人，大家就坐下来吃团圆饭。在帮的人性子豪爽，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徐天齐连着敬慕次三杯酒赔不是，小小的风波就算揭过去了。
从初一到十五，杨府天天请戏班来唱戏，在客厅里摆了十来桌筵席，‘金龙帮’的弟子也是轮流天天晚上赶来捧场，一天不落，有时候位置不够坐，大家便站着笑着闹着图个喜庆热闹。阿初从初二开始就天天外出拜年，到苦了慕次，每天到点便正襟危坐的欣赏着听不懂的戏曲，曲终人散之际，一天也就过了。

天气正月十六这一天天气很好，浦江上难得一轮喷薄欲出的朝阳，染红了半爿蓝天；朝霞倒映在向东流去的江水中，上下交辉掩映，水天一色。
好天气让人的心情也变得好。准备去像杜旅宁汇报工作的俞晓江刚出办公室，就惊喜地看到杨慕次走上楼来，戴着灰色手套，而他的皮大衣领子下，也显出一截浅灰色。“阿次，你的伤就好啦，今天就来上班？”
慕次微笑着走至她身边，“俞秘书，你放心吧，已经好得差不多。”
俞晓江上上下下打量着慕次，“你好像胖了。”
“除了吃就是吃，哪都不能去，能不胖嘛。”慕次埋怨着。
“手呢？手也全好？”
“活动还不怎么灵敏，但没什么大碍。”
俞晓江望着望着，眼睛里就蒙上淡淡烟霭，“没事就好。”
“呃……俞秘书。”慕次又笑了，“今天可以请你喝咖啡吗？”
“为什么？”
慕次伸出双手，手腕正反转动四下，“谢谢你！这手套带着很合适。”

慕次换上军服，先去向杜旅宁报道。
杜旅宁看着他，“伤全好了？”
慕次答道：“处座您就放心吧，都是皮外伤，死是死不了的。”
杜旅宁苦笑道：“怎么？还有怨气啦！你是不是心底在怪我，没有阻止萧组长对你用刑？”
“不敢！在学校的时候处座就教过我们无论上峰有什么决定，做为一名军人都必须坦然接受。”
“既然你回来了，就继续先前的工作。”
“…….是！”慕次没想到杜旅宁竟然还派他去做萧煜风助手，但现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杜旅宁淡淡说道：“上次的事萧组长是有失误，希望你能摒弃成见，配合好他的工作。”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所谓对错，只不过是因为立场不同，角度不同，得出的观点就不一样罢了。我对萧组长本人没有什么意见。处座您放心，我会认真完成我的工作的。”慕次觉得自己的回答还算完满。
“那经过这件事后，你有没有得到什么教训？”
慕次看看杜旅宁，“经过这次亲身实践后，我对于熬型的技巧有了更深的体会。”
杜旅宁大笑，“好！很好！看来这顿打你没白挨。阿次，你知道什么是‘君子而诈善，无异小人之肆恶；君子而改节，不及小人之自新。’”
“如果伪装成一个善良君子，和恣意作恶的小人就没什么区别；君子如果改变自己好的操守志向，还不如小人痛改前非。”
“意思你能明白，可其中的道理，你是否能真正领悟？”
“处座的意思是？”
“阿次，你家世良好，气质优雅，你不像一个特工，不像一个干我们这行的。”杜旅宁说道。“可是大鱼大肉并非真正的美味，真正的美味只是粗茶淡饭；超凡脱俗的人，算不上世间真正的聪明人，真正的聪明人，可能就是那些看起来很俗的人。你明白吗？”
“这种俗人可以把铁树说得能开花，可以让死人开口说话。”
“所以呢？”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小人是一个都不能得罪。”杜旅宁紧紧盯着慕次，“我可以毫不夸张的告诉你，这个世界，最令人提心吊胆的还不是那些无法防备突如其来的流弹，而是身边的人。那个平日里对你服服帖帖的手下，很可能会是潜伏了很久的中共地下党；这一秒还是在和你谈笑风生的贴心挚友，下一秒就可能成为揭发、举报你的敌人；甚至就连你的父母或兄妹，也很可能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份和秘密。没有人是可以永远信任依靠的，除了你自己。”
慕次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来。父母是他心中永远的伤痛，在他还来不及喘息的时候，杨羽桦和田中樱子就死去，他素日里一直装作无事，此时杜旅宁忽然提到父母，让慕次被捆上厚重白纱布的心底突然被扒开，可慕次没有时间舔舐伤口，他了解杜旅宁，杜旅宁说话从来有的放矢。那个潜伏进来的手下…….杜旅宁是在说谁？还是又一次的试探？慕次戒备起来。
“你是不是想说什么？”杜旅宁问道。
“芸芸众生，性格各异。我不想做这样的人。”
“你想做什么样的人？”
“不念人恶，不责人过。”
杜旅宁嗤笑一声，他显然不同意慕次的观点，“你想做好好先生？”
“我只是不想做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杜旅宁微微一笑，仿佛早知道他要等到的就是这个答案，他知道，杨慕次这个人骨子里还是有点单纯的。


萧煜风在看报告，刘成死亡的那晚，杨慕初在浦江码头的货仓有证人看到那里有人行踪诡异。萧煜风立即派人去调查那里的货仓。没想到得到的结果是杨慕初早就把部分货仓租给一个英国人，是艾美商行的老板理查德。租约上写得明明白白，租期三个月。事关英国人，萧煜风只得亲自去找理查德交涉，偏巧赶上理查德去杭州办事，等到理查德回到上海，案发已经过了十来天，再去查货仓，连根头发都找不到。
一群蠢货，他暗暗咒骂着。
他看见慕次来报道的时候，就赶紧起身握住慕次的手，看起来和善可亲，“杨副官，你回来就太好了。你不在的时候，我是忙得连歇个脚的功夫都没有啊。”
慕次点点头，“让萧组长您操心了，我一定尽快投入到工作中。”
“其实你的工作还是上次我交待你的那些。就是要揪出藏在我们侦缉处的内鬼。”萧煜风说着，轻轻拍拍慕次的手，“你看这个内鬼是不是太狡猾？我也上当了不是？”
慕次笑笑，“萧组长来侦缉处的时间尚浅，被人误导也是情有可原的。日后时间长了，这些人自然翻不出您的手掌心。”
“你养伤的这段时间，我把拨给你的外勤人员的行动报告调阅了一遍。”萧煜风眼底闪着探究的光芒，“杨副官，我可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你怎么还派人跟踪罗中槐呀？我记得他女儿好像是你的同学吧？”
慕次微微一愣，忙立正站好，“卑职擅自调动人手，请萧组长处分。”
“你别紧张啊。”萧煜风笑得如沐春风，“我问过处座，处座说是他单独派给你的任务。我已经把这些行动报告汇总，交给处座了。”
“这……真是太麻烦萧组长。”
“哎呀，你这话说得太客气。这样吧，查内鬼的事业耽搁了一个月，我这边也没什么大进展，一会我让人把这个月的报告都拿给你看看。”萧煜风拍拍慕次的肩膀，“就这样吧。”

走出萧煜风办公室的慕次心中凛然，他觉得自己似乎犯了错误，杜旅宁是不是从那些汇总过的行动报告里察觉到什么？他细细回想着，越发觉得杜旅宁话里有话。
他心事重重的走入自己的办公室，一开门，便见到一屋子的人。
一位女同事，慕次记得是电讯组的小田，满脸含羞的走过来，递上一束鲜花，“杨副官，欢迎你归队。”她话音一落，满屋的人都鼓起掌来。
慕次接过鲜花，笑得腼腆，“谢谢！谢谢大家，中午一点，在英伦茶室，我请大家喝咖啡。一个也不要少。”办公室里的掌声响得更热烈。
高磊起哄着，“不止咖啡，还有高级白兰地。”
慕次笑瞪着他，“还要不要再来法国牛排呀！”“没有法国牛排的话，意大利牛排也将就。”刘云普接得顺嘴，他今天换个头式，头发梳得油亮油亮的。

十二点四十，慕次向四周看了看，走进英伦茶室。
俞晓江正坐在吧台边和bellboy聊天，见慕次进来，挥挥手，示意慕次坐在身边，“要喝点什么？”
“卡布奇诺。”
俞晓江看了bellboy一眼，bellboy将早已准备好的卡布奇诺递过来。俞晓江很满意的给了bellboy一张钞票作为小费，bellboy会意，走到大堂整理桌子上的白色桌巾。
“虽然第一天出了点小故障，但我已经和‘小雨’接上头了。”慕次边搅拌着卡布奇诺边说道。
“那就好。‘小雨’同志在上海的安全就由你全权负责。”
“我现在被人二十四小时监视，怎么保护她呀？”慕次立即反对。
“我可听说她和你是‘青梅伴竹马’。”俞晓江露出一抹调侃的笑容，“上级慎重考虑过，正是这种关系，更方便你们一起行动。”
“可现在有件事很麻烦。”
“什么事？”
“我说过，杜旅宁让我调查罗中槐，‘小雨’是他女儿，而且，杜旅宁已经知道‘小雨’是我的朋友。”
俞晓江沉思着，“即使告诉杜旅宁‘小雨’是你的朋友，应该也没有多大关系吧。”
“我不知道。”慕次手下无意识快速的搅拌着咖啡，“处座这个人做什么事都爱绕个弯。我总觉得他叫我查罗中槐，就是试探我。”
俞晓江微侧过头，肯定的说，“‘小雨’同志这次来上海是组织上临时决定的，为了保密，他们先去的大连，再从大连港口坐船来到上海，无懈可击，我想杜旅宁不会知道‘小雨’的真实身份。”
“无懈可击？你真的觉得无懈可击吗？”慕次摇头。
“他们的身份…….”俞晓江看着慕次，“组织上已经请共产国际在日本分部的同志重新制造。只要杜旅宁不亲自去日本，他是绝对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的。”
杨慕次叹口气，他在第一次见到罗蓁萱的时候就知道，她是回来执行特别任务的。从俞晓江的话里，隐约听得出组织上对于‘小雨’身份的安排很重视，这说明罗蓁萱接受的任务十分重要。他想起去根据地前的罗蓁萱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根本不能适应真正的地下工作。“她是我好朋友的未婚妻，我不想她出事。”这样的话慕次说不出口，生在乱世，命如朝露，既然选择了在刀尖上行走，就要有牺牲的觉悟……这让慕次想起另一个人。

“刘成死了，你知道吗？”慕次忽然说道。
“嗯，和你们有关？”
“那天叶肇锋要和上海工委的人接头，到接头地点附近就一直被他跟着。叶肇锋说在富凯森路的时候，曾经和他面对面的撞见过，怕被他认出来。所以我……”慕次一脸的凝重。
俞晓江没有太大的惊讶，“如果是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刘成最后是在浦江里被人发现的，有一条花船的船娘证实他是上花船寻欢作乐的时候被杀死的。**局的人第二天把他捞起来的时候，因为已经浸泡了数个小时，样貌难以辨认，所以是通过他留在花船上的衣物识别他身份的。我们已经发出通缉令了。”
慕次知道这是阿初的手段，心中十分复杂，微微感到凉意。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像这样的通缉文书多似雪片，各省各市的**局门面前贴都贴不完，谁拿它当一件公事认真去办？这些案子，大都是“日子一长，事情就凉”，当作一件悬案挂起来就算不了了之。况且刘成死在花船上，算不得殉国或牺牲，死法及其不名誉，只怕侦缉处也要遮遮掩掩的，甚至连假装调查一下都时间都不想浪费。
“我不是想说这个，”慕次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帮我转交给刘成的家属。”
“这是什么？”
“五千块，你就和他家属说是抚恤金。我只是猜想，处座一向秉公处事，他不会同意给刘成的家属发抚恤金的。”慕次眼睛里闪着一丝慌乱，他知道对于刘成的死，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缄默，“我知道这不合规矩，可如果是你出面的话，日后也不怕人追查。”
“阿次…….”俞晓江带着些许责怪。
“去年，刘成结婚，高磊拉着我去他家送过礼，他家里有个老母亲，还有个弟弟，可能才十四五岁…….”慕次声音很低沉。
“我知道，我查过他的家庭资料。”俞晓江想了想，还是忍住没说出来——刘成的母亲已经看不见，他的妻子也怀有六个月的身孕，在听到刘成的死讯时，就痴痴傻傻的呆坐着。
“那天，叶肇锋转了几圈都没甩掉他。他…….他如果不死，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特工。”慕次眼睛看向别处，不再说话。
你虽然杀掉他，但救了我们许多的同志……俞晓江知道此时决不能说出这样的劝慰之语。她默默将钱收入手提袋中，心中突然感受到一种莫名的、难以言语的情愫。她也出身名门，抱着一颗向往光明的心，义无反顾地投身到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把那些英雄气短都淹没在无声的岁月流逝里，可又在拿到这笔钱的时候，那些个儿女情长便悄悄探出尖尖角。

英伦茶室的大门被打开，bellboy及时大声说道：“欢迎光临！”
一点差两分，刘云普、高磊带着几个同事嘻嘻哈哈的走进来。

刘成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没来得及出场就已经死掉，但这样的普通人也会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慕次杀掉的不只是一个敌人，也毁掉一个平凡的家庭。我的话：我想了好一阵，还是写了一小段刘成的事，在小说中，阿次基本没有杀过一个人，阿初也基本没有亲手杀过一个人。阿初杀人，第一次在茶室，他的手下干掉了田中樱子的手下。第二次是柳钉，因为他威胁到慕次的生命安全。还有两个人，杨羽桦和日本保姆，可以说是死在阿初手上的。但是阿初从来没有亲自动手过。阿初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比慕次更狠。
至于慕次，小说中基本没写到他杀人，虽然曾经对叛、徒，对熊自达，对小吴，甚至对自己都动过杀机，但是，事实上，作者很仁慈的没有让慕次手上沾到一滴血。
不管是军统还是地下党，他们的互相残杀都让我觉得于心不忍。虽然信仰不同，但我还是相信选择站在青天白日旗下的也有向慕次这样光明烛造的人。

我觉得阿初也会刻薄滴，但是要看刻薄滴对象是谁？

接上一楼我滴话：刘成还没出场就死掉了，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我也相信在那种乱世，像他这样就死掉的普通人还很多。慕次杀掉的不止是一个敌人，同样也毁掉一个普通的家庭。
不管是敌我双方，因为残酷的战争失去自己的亲人，或是失去自己的家庭，对于旁人自是无所谓，可以对于亲人或是本人，那是难以承受的痛苦。
所以，我很庆幸自己生活在和平的年代。每天可以上上网，聊聊天。不用去经历那无休止境的背叛和杀戮。

我突然觉得自己犯了个大错误
嗯，是滴，徐玉真是姨太太，金龙帮其实是大太太滴。但是写着写着我忘记徐玉真是姨太太了，金龙帮也变成徐家的了-------
谢谢你的指正。

二哥，我太喜欢这张了，烈焰中也会有着迷茫申请滴阿次，实在太帅了。

TO雨晴，阿次如果再受刑的话，我估计他可能熬不过1933了，所以..................

TO流年:你知我意，慕次虽然同情刘成，但是该下手的时候一点不手软。我觉得这两种性格融合在慕次的身体里一点不冲突。虽然那种为了让1000人活命就杀掉100人的观点让我很不齿，但是真的面临选择的时候，牺牲1000人还是牺牲100人，任谁都会有所选择的。
星河饭店里毫不留情除掉阿英和自己同事的阿次让我心痛，因为我觉得阿次一定更愿意上战场与敌人正面交锋。套用荣升的话“暗杀是小人伎俩”。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而对同事痛下杀手的阿次和那个在病床上说“这是为了救全中国”的阿次在我看来有点矛盾。这和为了保全1000人所以杀掉100人一样让我纠结。

TO特工，你觉得以阿初的个性愿意帮助没有任何危险滴阿次对付军统咩~~
所以，阿初出手的时候必然是阿次遭受危难滴时候，你真滴愿意看到~？？？？

11.送给坑爹的度娘，送我发广告，结果分开发就木问题~

这天晚上，霞飞路路上行人如织，有摆卖字画的老者，有表演绝技的艺人，有称骨相面的术士。轻扬的烟尘夹杂着珠粉的气息在街巷肆意铺展，一副繁荣盛世的假象。
罗蓁萱与杨慕次肩并肩，兴奋的东张西望，快乐得像要跳起舞来。
“小姐，你要不要这么夸张？”杨慕次无奈的说道。在中午和俞晓江短暂的接头过后，杨慕次将萧煜风交给他的行动报告仔细阅读一遍，夏跃春每天白天在医院上班，晚上有时会去听听评弹，有时候会去白玫瑰舞厅跳跳舞，有时候会去看场电影。杨慕次看完报告，基本肯定夏跃春的行动没有疏漏之处。再看罗中槐的，罗中槐的活动范围更简单，学校、家两点一线，有时候去叶府吃晚饭，和叶松涛下两盘棋，慕次觉得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到底杜旅宁要自己查罗中槐什么呢？难道查罗中槐就是为了查罗蓁萱？他把心底的疑虑告诉了罗蓁萱。
罗蓁萱偏过头甜笑，“我这不是配合你嘛！你不要不识好人心。”
“小姐，我真的很担心，你被抓了，我跟着完蛋。”慕次淡淡说道。
“不会的。除了你，我来上海后没跟任何人接头过，你们侦缉处抓不到我什么把柄。再说了，你就这么不相信我，觉得我会出卖你？”罗蓁萱撅起嘴，侧过身，眼睛瞟向跟在身后的‘尾巴’。
“小萱，还是说说你今天约我的目的吧。”慕次真想把罗蓁萱立刻送走，他觉得罗蓁萱一点没变，依旧的没心没肺却又热情似火。
“叶老有一批棉纱二月二十号要运到武汉，我们已经查清，这批棉纱会在浦江码头也就是你大哥公司的货仓上货，好在龙海船运在浦江码头的货仓都是属于杨氏银行的。我要你弄清楚的就是这批货在码头仓库的位置，便于组织上安排截获。”罗蓁萱轻声说道。
“棉纱？这种时候能从水路运出上海？”
“是英国人的船，叶肇锋已经打听清楚，在浦江码头验货清楚后，第二天就会上货。现在根据地亟需**，棉纱。”罗蓁萱说道，“你的时间很紧。”
慕次点点头，“我会想办法。”
罗蓁萱又开始蹦蹦跳跳起来，“那预祝我们成功！”好像任务还没开始，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慕次想着叶松涛请英国人运出去的棉纱数量肯定不少，即便截获成功，又如何运出上海呢？而且棉纱在阿初的货仓里被劫，叶松涛会善罢甘休？阿初会不会吃上官非？看着手舞足蹈的罗蓁萱，慕次十分羡慕她这种一向盲目乐观的精神。

正在这时，只见两个穿风衣的男人人径直地向罗蓁萱与慕次走过来，他们走路的时候，隐约露出了藏在风衣里的枪。罗蓁萱一看到枪就紧张起来，连忙拿起自己的手袋，将手伸进去，慕次一把把她按住。
罗蓁萱以为慕次没留意到那两个人，万一他们是冲自己和慕次来的，那可怎么办？两个风衣人经过罗蓁萱身边，慕次迅速伸手把她揽入怀中，穿风衣的男人撞了他一下就擦身而过。
好一会罗蓁萱才推开慕次，“我还以为他们……”
慕次指了指了她的手袋，问，“里面装的什么？”
罗蓁萱一愣，“啊？你说什么？”
慕次拿过罗蓁萱的手袋，一摸，手底下硬邦邦的，“这是你的？”
罗蓁萱点点头，“我爹送我的，说是给我防身的。”
慕次很严肃地望着她，“记住了，第一，你是留学归国的女学生，为什么用枪？第二，要看明白了再动手，这里是租界，鱼龙混杂，到处都有巡捕，他们没有车接应，怎么逃跑？第三，你会开枪吗？”

“学过几天，但是没真开过。”
“你别这么紧张，放松点。就好像我们还在日本的时候，我们现在正在街上散步。”慕次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阿次，你是不是觉得我根本不适合干这个工作？”罗蓁萱忽然没了先前的兴奋劲。
“在我眼中，你没变。”
“那就好。就算我真的被捕，我也不会出卖你的。”罗蓁萱微笑着握紧手袋，“这把枪会用来结束我自己的性命。”
“小萱！”
“如果你以为我真会这样做，那你就是笨蛋！杨慕次！”罗蓁萱咧着嘴，笑着往前跑。
慕次叹口气，他不明白组织上怎么会派罗蓁萱来，她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从她身上慕次看不到什么信仰，仿佛一切都是为了新奇刺激。组织上交给重要任务给她，在慕次看来，就好像看到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正在玩手雷，旁边的人看着已经心惊胆战，这个小孩却什么也不知道的只顾自己玩得高兴。这颗手雷最后是被安全的放下还是会被引爆，慕次一点把握也没有。

这一天，杨慕次穿戴得尤其整齐，他一遍一遍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袖、领结，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内心的紧张。
此时天刚破晓，早起的生意人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码头上人来人往，工人们吆喝着搬运着货物，有船靠岸，有船离开。慕次经过时，偶尔也会有人向他打招呼，“先生，您来啦！”慕次应了几次后，渐渐放松。他昨日回家的时候，阿初有应酬还未归，他便拿了一套阿初平日里穿的西装，今日起个大早，天还没亮就从后院翻墙而出，翻墙时，双手带着皮手套，不如平日灵活，差点就要握不住墙檐摔下去。慕次归咎于因为自己偷扮阿初，所以心绪波动造成的。
码头的负责人徐天齐早候在那里了。他见到杨慕次，急忙迎了上去，“先生，您怎么来的这么早？我以为您下午才来呢？怎么没见阿四跟来？”
杨慕次笑笑，“他有别的事，你带我先转转吧，徐叔。”
徐天齐说，“好的，这边请。”说着，他带着慕次在码头闲逛，“这两天来租泊位和货仓的人还算多，最边上的三个泊位还有里边的十个泊位和五号到九号货仓都已经租出去了。”
“嗯，大冷天的，给工人和守卫多发点，伙食好点，别叫人家说我们亏了人家。”
徐天齐笑道，“工人和守卫都是我们的人，费用是计算在租金里的，这要是给他们加点添点的，还不是先生您一句话。”
慕次点点头，“我看这码头上人来人往的，叫弟兄们看紧点，别把人家的货给丢了，大家出来糊口饭吃都不容易。”
“您就尽管放心，守卫的都是帮里的人，当头的叫崔七，您见过的，是个谨慎的人。”
慕次谦虚道，“徐叔，这码头上的事我也不懂，还得你多费心。”
徐天齐乐呵呵的，“先生这是哪的话。先生还要看看账本和船期表么？”
慕次在码头的办公室里看着货船船期表，其上的条目大多清晰，有些按别名上船的，慕次猜测可能是军火或是军需物资。最后几页他仔细查阅着，又叫徐天齐把入库单据拿来，认真对照着。
门口响起匆匆的脚步声，杨慕初带着刘阿四走进来，他看见慕次的时候，怔楞半刻，才淡淡唤了声：“阿次。”
慕次急忙把手中的账本掩上，站起来，“大哥，你，你来得真早……”
徐天齐看见两个杨慕初，瞧瞧这个，在看看那个，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刘阿四见阿初板着脸，心下知趣，便先带着徐天齐退出，留下慕次一人默默站在办公室中。
杨慕初一双黑白分明的星眸闪着锐利逼人的寒芒，只听他冷冷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想知道什么？你直接问我，我一定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你。”
慕次微微一笑不及答话，阿初唇角一撇，又淡淡道：“何况……杨氏银行有你一半，你想要，现在就可以全拿去。”
“呵，大哥，我就是没事来看看。”慕次有些尴尬。
“还装蒜！”阿初狠狠盯他一眼，讽刺道：“该不是你忠诚的信仰这次不叫你杀人，改叫你偷鸡摸狗、偷梁换柱吧？”
慕次闻言霍然昂起头，心中的确牵挂事后阿初会不会惹上麻烦，本就有些许烦躁不安，被阿初这么一语道破，更加窘迫。“大哥，上班时间到了……”他慢慢像大门挪动。
“别走！”
“大哥，我真的要迟到了。”
阿初盯着他的眼睛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你就穿成这样出去？换身衣服。”
慕次心里一动， “我带了军服，放在码头外小教堂的钟楼顶部……对不起。”
一时无言。
阿初看着慕次闪避的眼神片刻，“叫阿四送你。”
见着慕次走远，阿初拿起办公桌上被慕次翻阅过的账本和入库单据仔细研究着。账本和入库单据都能对上数，阿初不认为慕次能看出什么，那慕次是来查什么？阿初沉思起来。
电话铃声响起，阿初接起。
“杨慕初先生？”
……
放下电话后的阿初脸色黑沉。

慕次坐在车后座，看着开着车一脸木讷的刘阿四，讪讪问道：“我哥怎么会突然来码头？”
刘阿四连眼皮也没抬，“二先生，先生的事您还是亲自问他比较好。”
慕次无趣，索性闭目养神。五号到九号仓库虽然都租出去，但是只有七号仓库没有入库单，也许七号仓库就是自己要找的仓库。
车子缓慢的开往沪中警备司令部，慕次没想到等待他的是一场危机。

慕次甫一踏进侦缉二处的大楼，刘云普便跑过来，神色凝重，“阿次，萧组长正找你。”
刘云普一反常态的正经让慕次警惕起来，“出事了？”
“今天凌晨，萧组长带着赵宇突击了中共地下党的一个交通站，击毙两人，活捉一人。正在刑讯室审问，萧组长要你来了就去刑讯室。”
“抓到地下党，你紧张什么？”慕次笑道。“不要告诉我你就是潜伏在我们身边的内鬼呀。”
“呸！”刘云普啐一口，“你还是赶紧去吧，你不守在那，万一姓萧的又咬你怎么办？”

慕次踏进刑讯室内，看见萧煜风坐在一旁，赵宇已经是汗流浃背。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被反手绑在刑椅上，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男子抬头看了看慕次，竟然对赵宇笑着说，“兄弟，你歇歇吧，我看你累了，还是换个人吧。”
赵宇一听，愈加用力地用用手中的鞭子抽了他一下，“你说不说？”
男子又看看慕次，提起一口气，竟然唱起了戏剧《桃花扇》里的戏文，“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蝉娟…..”
别人听到到也罢，慕次一听，便心如擂鼓，这是数日前叶肇锋与上海工委的同志接头的时候对方的暗语。对方让船娘唱《桃花扇》的这一段，叶肇锋上船后便要对上‘浆声灯影连十里,歌女花船戏浊波。’
赵宇听他唱起戏曲，扬起鞭子又要打，萧煜风抬手制止了他，“赵队长，别打了。他是钢筋铁骨，累死你他也不会说的！还是换人吧。”说罢，他瞟瞟慕次。
慕次略微迟疑，萧煜风就笑道：“杨副官不动，是因为先前的伤没好全么？还是……同情这个小GD呀？”
慕次走到赵宇身边，就要接手对方的鞭子，萧煜风又笑道，“杨副官，不要用皮鞭，这个GD不吃这一套。”他指指正在炭炉上烤着的钢丝鞭子，“用那个。”
慕次知道火里被烧得通红的钢丝鞭子打上人的身子，如火燎炮烙。他沉着脸，拿起钢丝鞭子，又走到男子身边，手一扬，几鞭子下去，所到之处，男子的身体立刻被烧焦，发出刺鼻的味道。
男子在刑椅上使劲挣扎着，惨叫着。“我招！我招！”
慕次立即停下手中的动作。
男子大口的喘着气，无力的靠在刑椅上。
赵宇凑上前，“快说！”
“我……我又不想说了。”
赵宇怒道：“混账！”
“杨副官！”萧煜风的声音响起。
慕次的手又扬起，每一鞭抽下去，手都不可遏止的痛，痛得如同自己被人刀斫斧劈，被生生凌迟。
男子再次大叫着颤抖起来，一边叫，一边还用不成调的声音说道，“我招！我招！”
“不许停！”萧煜风残酷的说道。
十数鞭后，半侧着脸监刑的萧煜风受不了了，慢慢踱出刑讯室。赵宇立即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慕次停下来，抖索着从衣包里掏出烟盒，掏出一根烟，正要去炭炉边点燃。
似乎神志不清的男子低声呻吟着，“你……你……你是不是侦缉二处的杨副官？是不是叫杨慕次？”
“我是！”
“我……知道你是……‘飘风’”
慕次的手一抖，烟落在地上。

12.
慕次的血液已经沸腾得直窜上脑门，但他必须冷静。这个男子，还真算是条硬汉，他的遍体鳞伤和奄奄一息是骗不了人的，但这同时也证明他必定不是个简单的人。刚才几十下烧红的铁鞭子，可比古代的炮烙之刑，如果是个意志力顽强的一般人，也屈打成招了，照这么看来，这个男子很可能就是地下党的人，是自己的战友。他脱下手套，又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这次，他的手很稳，“什么‘飘风’？我只知道东南风西北风。”他烟塞进男子的嘴里，取出火机为他点燃，“来，先抽支烟。”
男子衔着烟，压低声音说道：“在我左脚鞋边有张纸条，快把它拿出来。”
慕次弯下腰，一手打开烟盒，一手迅速在男子的布鞋里摸索着，很快他摸出一张纸条，门口响起脚步声，纸条连同烟盒里剩余的几支烟被揣在慕次的裤包里。
男子吐掉口中的烟，嘶喊着：“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什么说不出来。”

萧煜风走进来，“杨副官，怎么停了？”
“我想让他抽支烟，缓一缓，结果他软硬不吃。”慕次笑笑。
萧煜风觉得十分可笑，“缓一缓？对付这种死硬份子，不能这样。”他走到男子面前蹲下，面色诚恳地说，“先生，你确实了不起，我十分敬重你。你受了这么多刑，一般人绝对是扛不下来的，你扛下来了。”
男子笑了笑，“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
萧煜风摇摇头，“不，你肯定知道我想知道的情报，但是我不会再对你用刑了，我已经看出来刑讯对你是没有作用的。你不会吐露任何情报给我们。”说着，他拿出手枪，一副很惋惜的表情，“既然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只好这样做了，你不会怪我吧。”
“萧组长！”慕次惊喊。
男子倒也坦然，“不……不会，我感谢你，你杀了我，我解脱了。”
萧煜风叹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先生，我们刚刚已经查出你的来历了，你叫郑开腾，是上海工委交通站的联络员，你们交通站专门负责上海工委与贵党上级的单线联系。你还有个妻子和女儿是吧？本来，我以为您是可以和我们合作的，但是现在看来，我只有把她们也请到这里来了。赵队长已经去接她们了。”
男子一愣，萧煜风继续说道：“我把对你用过的刑罚对她们统统都用一遍，你觉得，她们能像你一样这么能扛吗？你的女儿，才三岁吧。”

男子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但是身体已经开始颤抖，“她们是无辜的。”
“对！她们很无辜，可我有什么办法呢？她们是你这个GD的家属，只能怪她们命不好。”萧煜风拉开枪栓，“但是，你不用担心，因为你会先走一步，不会看到她们的结局的。”
郑开腾闭上眼睛，他似乎开始崩溃了，不断重复着，“她们是无辜的……”
“一个有用的情报，换一条命！你只要提供三个情报，你们就可以一家团聚，如果你愿意，你还可以成为我们侦缉处的外勤人员。但是……如果你一个情报都不能提供的话，你们一家只能在黄泉团聚了。”萧煜风用枪指着郑开腾的头，就像一只逮到老鼠的恶猫一般，不急于将对手置于死地，而只是享受着戏耍与玩弄的乐趣。
“……你想知道什么？”郑开腾的眼泪流了出来，敌人的严刑拷打不能让他屈服，但是妻儿的性命却让他低下了本可一直昂着的头。
慕次的心沉了下去，他却无法苛责郑开腾，他已经暴露了，郑开腾知道他的身上藏着一张纸条，这张纸条足以让他百口莫辩。他看看萧煜风手中的枪，只要伸手夺下那把枪，手一扭，便能结果这个人。

“J31在哪？我知道他一直在和你们的人联系。”萧煜风开始发问。
慕次的心又提起来，他曾听俞晓江提过J31，这个人是中共地下党江苏省委的特派联络员，在前段时间侦缉处的抓捕行动后失踪，但现在听来，J31并未被捕，还在与上海工委的同志联络着。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郑开腾瞥了慕次一眼，慕次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实在大有含义。
“我只对你一个人说。”郑开腾对萧煜风说。
慕次识趣的走出刑讯室，赵宇确实不在刑讯室门口，只有两个刑讯员，难道他真的去接那对可怜的母女？慕次倚靠在门边，手扶在腰间，房内的声音隐隐飘出来。
“今天中午十二点，J31会出现在福煦路宝山街路特咖啡馆。他会拿着一份《申报》，卷成筒状，接头暗语是‘先生，你最近读过什么有意义的文章吗？’对方答‘《游子吟》’。”
“好，只要你说的是真的，我让你一家团聚。”
萧煜风走出刑讯室，门打开的瞬间，慕次听见郑开腾又开始用呻吟般的声音唱着不成调的《桃花扇》。
“杨副官！一会我们有个行动，你就留在办公室，随时等候我的调遣。”萧煜风边走边下达命令。
“是！”慕次觉得有点不对劲，郑开腾连J31的联络暗语都交待了，为什么不说出纸条的事，不说出自己拿了纸条却保持缄默的事。
萧煜风又向两个刑讯员说：“看好他，除了我，谁也不能进去审他。”
“是！”两个刑讯员回答的声音洪亮。

慕次走回办公室，空无一人，忙从裤包里掏出纸条，其上写着：“中午十二点，霞飞路青田街咖啡屋，告知上级回电，‘无边落木萧萧下’。”慕次这下明白了，郑开腾并没有完全的说实话，那富有含义的眼神就是希望自己能赶紧通知J31上级的回电，这个回电的内容很重要，是上级与J31之间的暗语，是郑开腾宁愿牺牲一家人的性命也要传达给J31的上级的命令。慕次彻底冷静下来，看看表，十点五十三，他快步走出办公室，他知道自己一旦走出沪中警备司令部就等于暴露，郑开腾这一次欺骗了萧煜风，但是下一次呢？当他的妻儿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郑开腾还能不吐露实话吗？郑开腾还能不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全部吐露出来？慕次有些担心，有些后怕，但心中更多的是坚定。

他在下到二楼的时候，遇到正向杜旅宁汇报工作的俞晓江。
“阿次……”俞晓江露出微笑，“我正好想找你……”
慕次停下脚步，“俞秘书，我现在有点事，想出去一趟。”他边说边扯下军装上的第二颗纽扣，这是他的‘死扣’，代表着他已经暴露，随时准备牺牲。
俞晓江看着，微微一愕，谨慎的问道：“你要出去干嘛？”
慕次取出烟盒打开，把扯下来的扣子放入烟盒中，“烟没了，我想去买一包。可以吗？俞秘书。”
“阿次……”
“嗯？”
“抽烟对身体不好，你应该少抽点。”
慕次进入侦缉处后很克制，对每个人都很好，对每个人都文质彬彬、以礼相待，从来不跟别人动怒，除了俞晓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面对她，他就变得无所适从。他将烟盒递给俞晓江，“既然是俞秘书说了，那我以后尽量少抽。”
“快去快回。”
“嗯，那我走了。”慕次笑笑。
俞晓江觉得那笑容像清风吹拂着水面的微波一样，好似最后的笑容，深深刺痛她的眼。

在杜旅宁的办公室内，杜旅宁将桌上的笔紧握在手，手上的青筋条条暴出。“你……真的看到郑开腾塞了一张纸条给阿次？”
赵宇小心翼翼回道：“是！处座！卑职与萧组长亲眼看到杨慕次从郑开腾手上接过纸条，然后揣在兜里。”
“深山藏日月啊，难道真是我看走眼？”杜旅宁苦笑。
“处座，杨慕次并没有立即把纸条交出来，那他是不是就是潜伏在我们二处的内鬼呀？”
“你去跟着他，看他有没有去霞飞路？”
“处座！不必麻烦了，杨慕次杨副官已经离开沪中警备司令部了。”萧煜风走了进来，脸上透着丝丝兴奋，“我想，现在足够证实他就是潜藏在我们侦缉二处的内鬼。”

正赶往霞飞路的杨慕次并不知道这是一个局，他陷入局中，看不清方向。
慕次上班的第一天，萧煜风就去找过杜旅宁。萧煜风显得又沮丧又不甘心。沮丧的是关于刘成的死，萧煜风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查到，花船上的船娘一口咬定落在浦江里的就是在花船上与人斗殴的人。不甘心的是……
杜旅宁觉得萧煜风不甘心的是又失去一个能把杨慕次钉成内鬼的机会。
萧煜风还是坚称杨慕次就是地下党，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于是他提出一个建议，以中共地下党江苏省委联络员J31为诱饵，试探杨慕次。萧煜风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处座，我布的这个局，如果杨慕次是地下党，那他一定入瓮；反之，我对杨副官的排查就此结束。”
“你怎么知道你抛出的这个饵，别人一定会接呢？”杜旅宁不胜其烦。
“上个月，侦缉处搜捕J31，闹得是满城风雨，但J31还是逃脱了。我想潜藏在侦缉处的内鬼也一定知道J31的存在。”
“你是说你的局和J31绑在一起的话，就像一面照妖镜，内鬼一定会现形。”
“只要和J31绑在一起，效果肯定不一样。经过上次行动，地下党现在就如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触动他们的神经。”
“这主意不错。”杜旅宁松动了，他也需要知道杨慕次，他这个得意弟子是否清白。
“我还要像处座借一个人。”
“借谁？”
“上个月，高队在富凯森路抓到三个地下党，除去在安全房死了的一个，我听说还有一个向我们投诚了。但他只是一个跑外围的，利用价值不大，所以处座又把他放回去。现在他已经是我们的外勤人员了。”
“不错！‘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呀！人，我给你。”杜旅宁应得爽快，他走到萧煜风身前，“萧组长，祝你马到功成。”


萧煜风带着赵宇领着四名外勤人员当晚逮捕了郑开腾，连同一起被抓的还有郑开腾的妻子与不满三岁的女儿。对外只说摧毁了地下党的一个交通站。
萧煜风给了郑开腾两个选择，一.带着三根金条离开，从此一家人生活无虞；二.如果戏演砸了，一家人还是能在一起……
郑开腾其实没有选择，他只能往死里扛。
萧煜风策划了一出戏，郑开腾是主角，他和赵宇是配角，杨慕次就是看客。他没想到的是，郑开腾简直可以媲美当红的角，演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杨慕次果然上当，现在已经离开沪中警备司令部。不管杨慕次再用什么样的借口，这一次肯定是铁板钉钉了。


听到杨慕次出去后的杜旅宁来回踱步。
赵宇说道：“处座！杨慕次肯定是去向GD报信去了，看来他真的是咱们局里的内鬼呀。”
杜旅宁停下脚步，他双眉紧锁，“既然杨慕次出去了，那就按计划进行，萧组长先去咖啡馆，赵队长带人跟在后面把人给我带回来。”
萧煜风与赵宇领命正要转身出去，杜旅宁又开口，“等等！”二人停步。
“记住，不许开枪，我要活的！”

租界里有许多咖啡馆，霞飞路青田街的夜未央咖啡馆就是其中比较高档的。
一踏进去就有一阵夜色下裹着玫瑰香与清新的燃香味道扑面而来。
十一点四十，萧煜风选择坐在咖啡厅中间的卡座上。大厅角落边的圆形香炉中散发出淡淡燃香味，让人既有些迷惑，又有些清醒。
不多久，穿着军装戴着军帽的挺拔男子伴随着侍应生的“欢迎光临”的声音走入咖啡厅。
看见来人，萧煜风出奇的高兴，脸上绽放的笑容让人看了不寒而栗。“杨副官！”
杨慕次看到萧煜风并未显出惊惶之色，反而走近，笑得优雅从容，“萧组长，你也这么好的兴致，来这喝咖啡?”
“一个人喝咖啡还是无趣的，幸好杨副官你来了。”

13.
杨慕次笑道，“咖啡的品种很多，牙买加产的咖啡豆是蓝山咖啡中的绝品，就好像茶中的西湖龙井。萧组长喜欢哪一种咖啡呢？”
“我喜欢意大利咖啡，浓香馥郁。”萧煜风回答道。
杨慕次挑眉一笑，“看来我们的口味真不一样，我喜欢的是巴西咖啡，甘中带苦，又带着淡淡的青草芳香。”他挥一挥手，招来侍应生，掏出一百块，片刻之后，侍应生搬过一台咖啡机。
“其实咖啡最迷人的地方，就是好的咖啡一定要亲手磨制，这是个享受的过程。”杨慕次带着一副白手套，娴熟地在咖啡机上磨着咖啡，低头闻着咖啡机散发出咖啡香，又是一番陶醉模样。
“你这张貌似平静的脸上，我分明读到了一种焦躁、一种不安还有某种担心。”萧煜风目不转睛的盯着杨慕次的一举一动。
“你说的这些，我分明在你脸上读到了。”隔着咖啡机，杨慕次望着萧煜风，轻轻说道。
萧煜风拍掌笑道：“杨副官，你成熟了，你看你现在泰山崩于面而面不改色心不跳。”
“那我要好好感谢侦缉处和萧组长，是你们把我培养成为一名优秀的特工。”杨慕次回道。

萧煜风哈哈一笑，转而说道，“你来这不是为了喝咖啡，而是为了等人吧？”
“哦，萧组长怎么会知道？”
“看来你真的是GD。”萧煜风拔出枪，对准杨慕次。
咖啡馆里的客人们见有人拿出了枪，都害怕地站起来跑了出去。
“萧组长，你这是干什么？”杨慕次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看样子，你和我一样，也是等人的。”
“我怎么会和你一样？我是来抓GD的，而你是来给GD通风报信的。不好意思，J31不会来了。因为这根本是一个局，你中计了！”
杨慕次眯眼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就真可惜了。”
“你输了，杨慕次！”
杨慕次一阵大笑，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他意欲起身，萧煜风立即站起来，低声吼道，“不许动！”
杨慕次指指咖啡机，“萧组长，别这么紧张。”他倒了两杯咖啡，咖啡的香味迅速弥散开来。杨慕次一边用小勺轻轻转动着咖啡，一边看看手表，“十二点，时间刚刚好。”

他刚说到这里，乌压压来了一群巡捕，几个人将萧煜风制住，把他的枪扔到桌上，另外几个则站在杨慕次四周。萧煜风还未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法国巡捕房探长黄三元戴着墨镜，派头十足地款款走来，“两位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动枪呢。”说罢，他就大大咧咧地坐到萧煜风与杨慕次中间。
萧煜风观察着四周，不由有几分紧张，但他故作镇定，“黄探长，你这是干什么？”
“在法租界里，不管是哪国公民都要遵守租界的法律。”黄三元耸耸肩。
话音才落，赵宇也带着几个小特务持着枪冲进来，口中嚷着不许动。
杨慕次说：“哟，没想到赵队长也来抓GD。”
赵宇一下子就认出黄三元，知道这是个叱咤上海滩的人物，干笑两声，“这是怎么回事？”
黄三元连正眼也懒得瞧赵宇，轻描淡写地说，“把他们都按住。”
赵宇带来的一个特务很不服气，正要上前和一巡捕动手，却一下被巡捕摔翻在地。
看到巡捕将特务们控制住了，黄三元这才气定神闲对赵宇说道：“你难道不知道。任何人不能带枪进租界，就算你们是侦缉处的也一样。你们当中谁叫萧煜风？”
萧煜风应了一声，“我就是！”

黄三元点点头，“好！萧组长，你们侦缉处和我们是有协定的，只要是抓GD，我们无条件配合。但是，你们的人不能在这里持枪威胁治安。”
萧煜风有点茫然，“你怎么知道我们抓捕GD?”
黄三元看他一眼，表情奇怪的说，“不是你打电话给巡捕房，说要在这里抓捕GD嘛，但是因为你们是在租界抓人，你们的所有行动，都得在我们的监控下，得由我们的人跟着。”
萧煜风自己当然没有打电话给巡捕房，他不禁看向杨慕次。

“我本来是想立个功的，可到了这，我才发现，原来是个误会。”杨慕次笑了，笑得很亲切，但却从桌子上抓起枪突然稳稳顶住了萧煜风的额头。
“杨慕次！你！你别乱来！”萧煜风的脸色很难看。
“我杨慕次可不是一个任人予取予夺而毫不还击的人。”杨慕次挑着眉，故意从口中“砰”地发出一声开枪的声音，萧煜风额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杨慕次哈哈一笑，把枪扔掉：“萧组长、赵队长，既然没有GD，那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复命吧。”说罢扬长而去。
黄三元坐在一旁幸灾乐祸地，似乎很乐得欣赏这样的好戏。他故作一本正经地呵斥手下说，“你们干什么？还不快放开萧组长。”又对萧煜风说，“萧组长，如果没什么事情，我也走了。这法租界里的治安太乱，太乱！”说着带着人也大摇大摆离去，咖啡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萧煜风气得不轻，捡起枪走到门口，一阵警铃响起，大队的**赶到，他们迅速将咖啡厅包围。当先一人走过来，“我就是**局副局长韩正齐。刚刚接到沪中警备司令部请求协查的电话，特来协助萧组长抓捕GD的。”
萧煜风面色铁青，杨慕次摆这么大阵仗，自然是要告诉天下人他是来抓GD的。
一辆德国小黑皮在他面前停下，杨慕次从后座探出头来冲他挥挥手，然后车子飞扬跋扈的开走了。

俞晓江领着杨慕次、萧煜风、赵宇进入处长办公室时，杜旅宁正拿着一份文件，仔细地研究着。他抬眼看了看杨慕次，又低下头一边看文件，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还知道回来？说说吧，怎么出的这件事情？”
慕次一脸的诚恳，“对不起，处座，我没向您请示就到霞飞路的咖啡馆抓人去了。”
“你怎么知道那的咖啡馆有GD？”杜旅宁紧接着问。
慕次从包里摸出纸条，双手递给杜旅宁，“我以为J31会在咖啡馆里和上海地下党的人接头。”
杜旅宁接过纸条，看也不看便问道，“这张纸条哪里来的？”
“今天凌晨，萧组长抓到一个地下党，他让我和赵队长去审问。那小子受不了酷刑，从鞋子里拿出来偷偷交给我的。”
“你既然拿到纸条，为什么不立即向萧组长报告？”杜旅宁的声音严厉起来。
慕次沉默了片刻，杜旅宁立即冷笑道，“怎么？你在准备答案？”
“处座，我，承认我有私心。萧组长一直怀疑我是内鬼……今天我到咖啡馆的时候，萧组长说我就是他要等的GD。如果我不能有所表现，有所建树，我迟早被他定论为GD的。”慕次一脸的无可奈何。
杜旅宁一拍桌子，“那你就可以擅作主张，自己行动？”
慕次解释道：“处座，这个地下党后来经受不住萧组长以妻儿的性命相逼，向萧组长坦白J31会出现在福煦路。我当时想，既然这个GD已经交代清楚，如果我再把纸条拿出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后来我回到办公室，随手打开一看，上面写着J31会出现在霞飞路。我给弄糊涂了，这GD再大无畏，总不会连自己亲人的性命都不顾吧？所以我就想不如我自己去看看，J31出现，我就逮捕他，证实自己的清白，J31没出现我再向处座坦诚。”
杜旅宁冷笑，“你到挺会耍小聪明！”
“可到了那儿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就把我当成GD，故意陷害我。对吧？赵队长。”
赵宇忙说：“我那是奉命行事，你别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慕次冷哼两声，“那我们现在就去见分晓。”他突然转身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