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为谁风露立中宵

“荣归!”
“荣、荣归?”慕次大吃一惊,那个外表看起来畏畏缩缩的男人,竟然跑去钱家桥劫持犯人,实在出乎所料。
“你认识?”高磊听慕次声音有异便问道。
慕次立刻不屑的说道,“我倒是不想认识。”

高磊自然知道杨慕初曾经是荣家的养子,见慕次不满,以为是不愿提及旧日往事,继续说道,“不知道处座咋想的,反正把荣归交给袁辰星全权处理。这袁辰星脑子也不开窍,居然跑到荣氏药行去查账,人家一状告到警备司令部里去了……”
袁辰星的举动还真是捅了马蜂窝,在沪中警备司令部里引起轩然大波,荣家的药行在上海市是首屈一指的,杜旅宁本想低调处理,再加上他也很看重袁辰星的才干,把袁辰星叫过去大骂一顿打算糊弄过去。没想到荣家一状告到市长那里去,上海市长发了火,亲自打电话给胡司令,胡司令无法,把杜旅宁叫过去,对袁辰星口头警告了一番算是个交待。
“……但是处座还是把荣归继续交给袁辰星审讯啊。”高磊端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早已沏好的茶,可惜已经很凉了,冰得他龇牙咧嘴的,十分纠结的说道,“没道理啊,这么重要的案子,处座怎么就交给袁辰星,不交给我们呢?”

“怎么又是荣家?”半天不吭气的刘云普忽然说道。
“什么又是荣家?”高磊递了根烟给刘云普,还用打火机给他点燃,再转向慕次,慕次摇摇头。
“前年吧,我们要去戈登路横吉里1141号抓人的时候,不是出了场车祸吗?我记得那个女的……”刘云普吸了口咽,“叫荣华吧?是荣家的小姐。”
“对啊!”高磊一拍脑门,“阿次,你还记得吧?”
荣华?慕次还记得她高昂着头,长发在风里飞扬着,“我就记得她疯了似的朝我撞过来,拖她的福,我在医院里躺了四个月。”
刘云普说道:“这世上没有所谓的巧合。如果荣华是共齤党,这个荣归也是共齤党,那荣家到底有没有问题。”刘云普看看慕次,“别忘了那个叶松涛。”
慕次咬咬牙,一副恨不得立刻掏枪毙了刘云普的表情,“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啊,这荣家万一也和共齤党有什么牵连,那袁辰星不就立大功了。真愁人”高磊说着说着,一拍大腿,“诶,你们不知道这事,咋那表情呢?”
慕次指了指刘云普。
“老刘,咋了?”高磊关切的问道。
刘云普深深吸了一口烟,“我可能,要有麻烦了。”



和雅淑简单洗漱后,快步来到饭厅。这夜里爱中哭吵得厉害,她以为孩子哭闹是因为内体有病,可杨慕初看了又说不像,只说是不是因为晚间吃得多了些,不消化。雅淑唯恐孩子哭闹吵着阿初,抱着爱中哄了一晚上,到了天微亮时,爱中恐是哭累了,才沉沉睡去。雅淑才得以安歇,这一觉睡到十一点,小翠叫醒她,说是今日是刘夫人约定上门教授厨艺的日子,雅淑才懒懒的起身。小翠已经从厨房热好饭菜,端来放在桌子上。和雅淑扒了几口饭,按住肚里蹭蹭上串的饥饿才问:“先生按时走的?”
小翠说:“是的。”
“二先生呢?”雅淑唯恐爱中的哭吵声也惊扰到慕次的休息。
“今天就没有看见二先生。”
“二先生还在睡?”
“二先生走得早,好像昨晚一直没睡。”
“你怎么知道的?”
“这,……”小翠两手捏着衣襟下摆,“早上我见桑敏整理二先生房间的时候,她说二先生被窝凉飕飕的。”
桑敏正在厨房打下手,雅淑觉得她模样倒是端正,心也细,对慕次也上心,就是身份不太好,以前也嫁人过。慕次虽然还未成婚,也不能随随便便找个人给他凑合着。不过这桑敏身世可怜,又是慕次带回来的,若是随便打发出去,只怕慕次不会轻易答应。

十一点半,刘夫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上门了,只是几日没见,形容憔悴了些,一见到雅淑,呜呜咽咽的哭泣不已。“妹妹……”
雅淑一时摸不清头脑,“姐姐这是怎么了?”
刘夫人哭泣了好一阵,才抽抽噎噎的讲道,原来她有一个姨表妹叫肖晴云,上几辈家里是北方的望族,后来时局动荡,家道中落,也跟着父母过着苦日子。不过家虽败了,肖母到底大家闺秀出身,对这唯一的女儿要求是极严的,省吃俭用送去沈阳女校。后来东北沦陷的时候,肖父被日本人的流弹打死了,肖母带着肖晴云辗转来到上海投靠刘夫人,在苏州路开了个小店勉强度日。去年底,肖晴云突然失踪了,肖母急得晕厥了好几次,她们辗转打听了一个多月,才知道人被关在九曲桥监狱。“她自小家境虽不好,却也是手心里当宝一样捧大的,样貌才学样样出挑,哪里受过这些委屈,这坐牢的两个月怕是把一辈子的苦都吃了。”刘夫人边哭边抹眼泪。
雅淑忙拍着她的肩膀抚慰道:“姐姐,没事的,没事的。”
“我原先找我家云普,可他说了,九曲桥监狱可是个活地狱,有得进,没得出。他既然心狠不愿帮忙,那我也不必再求他。我虽在上海举目无亲,可南京也有些亲戚,只是远水解不了进渴,所以我想求求妹妹,听说杨先生人脉广,人缘好,能不能请他出面,就是倾家荡产也没关系,我愿出黄金五十两。”
雅淑摇头苦笑,“阿初他只是个生意人,唉,生计所迫,不得不与方方面面周旋啊!就算有认得什么人,那也不过是想在夹缝中求得生存和发展,不得不仰仗几棵参天大树啊。”
刘夫人眼泪又扑哧扑哧往下掉,“我明白的,妹妹。只是听说九曲桥监狱的日子是非人的,远比地狱恐怖。我妹妹就是能出来,也带着一个女人永恒的耻辱,活着终身倍受煎熬,死后一世清名不保,这般想来,还是不出来的好。”
雅淑听她说得凄凉,心底还是松动了点,只是这事她终究不能先答应了刘夫人。

刘云普叹口气,“你们嫂子和我闹腾了几天,说是说是她只有这么一个表妹,我不帮忙她就去求别人去。”
慕次与高磊面面相觑,慕次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刘云普狠狠吸了一口烟,“人被关在九曲桥,我能怎么办?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表妹。我又不是玉皇大帝,能够翻手为云覆手雨的。”
高磊问道:“那嫂子能找谁帮忙啊?”
刘云普闷声道:“她在上海举目无亲,就认识几个牌搭子,我怎么知道她能去找谁啊?她又是个认死理的人,无论我怎么说清利害,她都听不进去。九曲桥那是什么地方?陷进去了还想出来?做梦吧!”


楼主 叶子爱猫猫  发布于 2012-09-20 21:43:00 +0800 CST  
“好!”中年男子没有继续逼问,“‘飘风’同志,你还知道地下党的纪律吗?”
“我不知道你说的哪一条,请你开门见山。”
“你为什么命令交通线第七小组去钱家桥营救‘常青藤’?地下党最重要的纪律就是真实地执行上级的命令,做必须要做的事情,而不必去做其他事情”
“我没有!”慕次听着中年男子的话,想起俞晓江拐着弯批评他无权做出任何未经上级许可的事,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大,他强自镇定心神,“我没有发什么指令给第七小组。”
“你是说我们冤枉你。‘空心菜’从四号信箱收到你的指令,为了不冤枉一个同志,我们也把指令拿给‘老板’看,‘老板’确认就是你的笔迹无疑。”中年男子显然气得不轻。“我看你,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地下党第一条守则就是令行禁止,你的上级已经让你不要管营救‘常青藤’,你竟然还敢私自下令,导致我们的同志牺牲、被捕,你简直就是无组织无纪律。”
‘老板’就是‘月盛斋’的老板,交通线所有行动小组接收到的指令都是从‘老板’这里过手的。所以‘老板’熟悉‘飘风’的字迹。
“我没有下指令给第七小组,”慕次强调着。

室内静默片刻,慕次觉得有什么东西轻飘飘的砸在自己脸上,“你自己看!”
“阿次,我现在给你解开蒙布,你先闭上眼睛,慢慢适应一下,别马上睁开。”夏跃春说道。
慕次等不及,一把扯掉蒙在眼上的黑布,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慕次眨了数下眼睛,他看到他面前站着一个40多岁的男人,浓眉大眼,目光深邃,鼻梁高挺。他还看到了俞晓江,俞晓江正紧紧盯着他看,带了点琢磨的神情。
慕次在地上搜寻了一下,很快从地面上捡起一张纸条。纸条上白纸黑字,“今夜,‘常青藤’,钱家桥,相机行事。”落款是‘飘风’。慕次的心凉了,纸条是用铅笔写的,字迹有点潦草,但确确实实是‘飘风’的笔迹,慕次认得明白。
‘飘风’的笔迹并不是杨慕次的笔迹,为了预防万一,慕次发出的指令是刻意模仿了他人笔迹,这样即便有人追查到笔迹也无法查到他身上,因为笔迹的主人——叶肇峰如今远在根据地不知名的坟墓里。

“伪造的!这份指令是伪造的!”慕次激动的说道。
“伪造?谁伪造谁?”中年男子不耐烦的打断他。
一句话成功的让慕次冷静下来,对呀。空口无凭,而且,谁伪造谁呢?见过‘飘风’字迹的,还能模仿的如此惟妙惟肖,只能是自己身边的人。只有眼下的首要的问题是必须澄清自己,再去进行调查。“这确实是我的笔迹,但是,我绝对没有下过这样的指令,也没有启用过四号信箱。”
“你不承认?”中年男子像一个法官一样审视着慕次。
慕次冷静的说道,“我当然可以编造一个借口,我解救同伴心切,所以自作主张发出营救‘常青藤’的命令,实在没有组织纪律性。但我不能承认,这张字条不是我写的。这个人既然通过四号信箱把指令传递给第七小组,还熟悉‘飘风’的字迹,这个人一定是能经常看到‘飘风’字迹的人。”
中年男子一直观察着慕次,“好!我相信你,但是,你要把你出发去日本一直到昨天所发生的事写一份书面报告给我。”

夏跃春把慕次带出了房间,俞晓江才问道:“您觉得怎么样?”
“刚开始的时候急于自辩,这是正常人被怀疑后的普遍情绪反应。可他不愧是侦缉处的特工,很快平静镇定下来。”
“您相信他的话了?”俞晓江问道。
“这个小伙子所表现出来的超出同年龄人的冷静,如果不是他真的心中那么坦荡,那么一定是有问题的,而且,一定是大问题。”中年男子根据自己的直觉做出判断,又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飘风’是老余发展的党员,而且……他的表现一直很好,也没有什么可疑的行为。”俞晓江觉得自己的回答一点不像平日的自己。
“‘飘风’离开了上海四个月,这四个月能发生多少事情,我们谁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复杂多变,我们要提高警惕,防止敌人渗透进来。我们现在在战场上节节失利,不能再在情报工作战线上出现差错。”


楼主 叶子爱猫猫  发布于 2012-09-22 17:02:00 +0800 CST  
“是!”俞晓江回答得坚定利落。


心里有些憋屈的慕次回到家见和雅淑与刘夫人还在说着私房话,打了个招呼便回房去了。闷不吭声的坐在房间的书桌前,打开最上面的抽屉准备取出纸和笔,神色一变,又逐一打开所有抽屉,抽屉里的东西有被翻过的痕迹,虽然都重新放置回原位,却摆放得很杂乱。
“咚咚咚!”有人敲门。
“进来!”
桑敏端着热腾腾的咖啡走了进来,她把咖啡放到床边的小茶几上,没有急着走出去,倒似有很多心事,仿佛脚下生了根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看着慕次,“你回来了?还好吗?”
慕次看她一眼,“还好。”
“我是说,你现在脸色很难看。”桑敏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是不是病了?”
“可能这几天没休息好。”自从知道‘常青藤’被关在九曲桥监狱,慕次就没睡好。
“大西路有一家老中医,看得很好,您要不要去看看,开几副中药调理调理身体。”桑敏的脸颊微微泛红着,说着这一段话似乎已经让她鼓足了莫大的勇气。
“我就不去了,倒是你该去好好看看。我一会和嫂子说一声,放你休一天。”
桑敏欢喜的退了出去,慕次走到小茶几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一口喝下去,好像喝了一口沙子,满嘴的苦涩。

他想起杜旅宁曾经教过他,作为一个情报人员必须注意两点:第一,从理性思维上,要怀疑一切,分析一切,学会从人的言谈举止的每一个细节、书面文字的字里行间捕捉有价值的信息;第二,从感性视觉上,任何一个进入视野里的东西,无论是真是假,它总是代表着某种意思,即使是假的,那也是真心安排的假象,千万不能不屑一顾啊。
今日中年男子让他写一份从去日本开始时的书面报告,慕次不觉得自己在这段日子能让别人看出什么端倪。
只是去年十二月,侦缉三处的几名特工便在苏州路神秘死亡,然后‘常青藤’接到根据地来的同志后便被秘密抓捕,‘常青藤’被关押一个多月后被绑缚钱家桥示众,随即出现第七小组收到神秘指令劫犯。这一系列的事情有没有联系?是不是有计划有步骤的进行的?慕次不能肯定。他唯一能肯定的是,他身边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事情的发展,他必须立即和俞晓江交换意见。难怪这几日他觉得俞晓江态度有点怪,可是他杨慕次并没有发出这样的指令。上级对他的怀疑,俞晓江事前一点风声都没露,那么......俞晓江相信他吗?
还有个疑问在他脑里盘旋,发出指令的人既然知道‘飘风’知道四号信箱,如果这个人是叛徒的话,为什么侦缉处没能成功将第七小组一网打尽?这和侦缉处以往的行动大不一样,难道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慕次觉得有点头疼,干脆捂住脑门倒在床上。

从今日中年男子的问话以及俞晓江和夏跃春的态度来看,难道他们以为自己在来回上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四个多月可以发生很多事情,而且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他出发到日本后所发生的……
想到这里,慕次忍不住叹口气,他想起去警齤察学校前,老余对他说,情报战线看不见,摸不着,不见天,没有地,完完全全是一个浑浊的世界,你的历练是少了一些,一定要刻苦勤奋,不辱使命啊!
使命,使命。
使命把他困在了上海,困在了尔虞我诈中。
他曾一直要求上战场。
他不怕死,他想卫国。
人,谁又不是躺着回去的呢?


楼主 叶子爱猫猫  发布于 2012-09-22 17:02:00 +0800 CST  
12.
浦江码头一如往昔的繁华热闹,每天近六七十艘船离岸。杨慕初下了车,戴上一付墨镜,快步向码头上停靠的自己船的泊位走去。抬头望去,几个侦缉处的便衣正在码头上与船员争吵,其中一个瘦高个,更是掏出驳壳枪顶住徐天齐的胸部,嘴里嚷嚷:“你找事啊,老不死的,有人揭发你船上有军管物资,不接受检查的就格杀勿论。”
“别,别,别,”徐天齐已经看见阿初过来了,弯腰频频点头递好话,意在拖延时间:“老总,我们是合法的生意人,这船就装了一些日常百货,并没有什么军管物资啊。”
瘦高个一把揪住徐天齐的衣领,“妈的,给脸不要脸,你要真清白,不检举别人就检举你?”
“住手!”刘阿四飞奔而去,说话间站到了便衣跟前。
阿初默默地走了过去。他没有吱声,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瘦高个。
瘦高个显然认得阿初,手中的枪晃了晃,“怎么?正主终于肯露面了。”

阿初皮笑肉不笑的,“新来的吧?”
“他妈的少给我套近乎。我们接到举报说你船上有军管物资,而且我们也得到法国巡捕房的同意了。”
阿初挑挑眉,方才正是黄三元打电话通知他的,已经连续三日沪中警备司令部侦缉处都要查浦江码头,因为侦缉处启用正常途径,黄三元同意了,到了第三日,他才觉出不对劲,赶紧打电话给阿初要阿初做好应对措施。阿初说,“知道上海滩有一个‘大运公司’吗?”
瘦高个眨巴眨巴两眼,顺着阿初的提醒点着头,上海滩的大运公司赫赫有名,明面上的老板姓杜,可谁都知道,背后还有一个老板姓戴,戴老板把大运公司营运的利润拿来补贴党国特工的活动经费。
瘦高个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徐天齐,顺便把枪也收起来。
阿初冷笑道,“这一船货物正是大运公司要我们杨氏船运公司发往芜湖的,你们要不要看一看我们公司的发货合同啊?”
瘦高个心里知道阿初说的大运公司的其中一位老板就是他们特工部门的第一号人物,以心狠手辣闻名,看阿初伸手准备从口袋里掏东西,是不是要拿什么所谓的合同啊,瘦高个急急忙忙地挥手说:“对不起,对不起,在下不知道是杜老板的货。”
阿初见好即收,彬彬有礼的说:“不知者不为过嘛,你们也是公干,执行命令是本分。我看这样行不行,你们可以登船检查,但是货物已经打包入仓了,希望你们不要耽误了出发的时间。”
瘦高个听出阿初话里的意思了,可以检查但不能打开大包小包仔细看,索性借梯子下台阶, “杨先生,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检查了。”
“还是检查一下吧,免得你们不好交差啊。”阿初正眼都懒得瞧他。
“不用了,不用了。”瘦高个陪着笑。
阿初见对方软下来,从衣兜里掏出五十元法币塞进瘦高个手心里,客气道:“来这一趟,弟兄们一定辛苦了,晚上回去喝一顿酒,解一解乏吧。”
瘦高个攥着五张法币,冲阿初讨好的一笑,一晃脑袋带着人知趣地闪了身影儿。

阿初冲徐天齐使个眼色,徐天齐会意,忙吆喝道;“兄弟们,再检查一下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马上要开船了。”
阿初远眺江面,宽阔的江面上,波涛翻滚,什么人来检举他,他心中自有数,只是杨氏公司在有名也抵不住三天两头的便有人来查货。这年头正正经经运货的没多少,总要私自夹点带点什么,旁人听杨家的船运公司被盯上了,一些底气不足的自然会换船运公司。长此以往,毕竟不是个办法。可如果日日有人守在这里,有些货就不能发,比如发往那边。
有报童一直在码头边吆喝着,“卖报啦!卖报啦!浦江又现无名女尸,疑似厉鬼作祟!”
听得阿初眼皮直跳,心底始终不安宁,似乎是一定会碰上避免不了的麻烦。他在码头一直目送船只离开,渐渐只剩下一点黑影,最后从视线中消失。


阿初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陆良晨在门口递给阿初一个大信封,厨房已经准备好晚饭。
夏跃春像赶着点似的后脚踏进杨府。
阿初不是很高兴,“怎么又来了?”
夏跃春道:“这次我可是好心。阿次今天膝盖旧伤复发,我给他简单处理下,可是他忘记取药,我可是专程送药的。”


楼主 叶子爱猫猫  发布于 2012-09-24 12:40:00 +0800 CST  
阿初看向雅淑,雅淑忙笑道:“回来的时候精神有些差,但我看着走路挺利索的。”
阿初冲夏跃春道,“廉价的好心。”
和雅淑笑着请夏跃春上桌,又叫小翠请阿次下楼用晚餐,只一会,小翠回道:“二先生说头疼,今儿不用晚餐了。”
阿初看向夏跃春,口中说道,“不是膝盖疼吗?怎么变头疼了?告诉阿次,夏院长来了。”
又一会,小翠回道:“二先生说不是普通的头疼,是偏头痛又发了。”
“哦?”阿初笑道,“跃春啊,闻所未闻啊,膝伤复发引起严重偏头痛发作。”
雅淑给夏跃春盛了碗陈皮雪梨玉米汤,“夏院长,先润润嗓。”
夏跃春接过汤,“还是嫂夫人深谙待客之道。”他好似感觉饿极了,喝完汤,盛碗饭唰啦唰啦地埋头便扒起来。
阿初说,“看你狼吞虎咽的样子,好像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夏跃春一边嚼着饭菜,一边说:“阿初哪,我原先以为只有干体力活才肚子饿得快,想不到动脑筋时肚子饿得更快呀。”
阿初道:“你夏大公子是世家子弟,什么事情到了你脑子里,不转上几转,哲理一番。”

雅淑夹起一块红烧鱼,轻轻地放到阿初碗里,甜甜的一笑,“好了好了,夏院长难得来。”说完幽幽一叹。
夏跃春果然问道:“嫂夫人不开心吗?”
雅淑答道:“今天刚刚买了一本张恨水的小说。”
“哦!”阿初附和的点点头,“张恨水是老情种了,你不是感同身受吧?”
“张恨水改了风格,今天这故事与往日的大不同。”
夏跃春颇感兴趣,“怎么不同?”
雅淑开始缓缓说道:“小说的女主角在东北的一个师部当卫生员,有一年日本人突然偷袭沈阳,企图围歼那个师部。师部撤退时,她和几十个士兵带着一群伤兵走偏了方向误入了日本人的包围圈。在一片田地中被俘后,日本人野蛮的对待她,并将她编入随军安慰妇行列。她几次试图逃跑,但都没有成功,还遭受了变本加厉的凌辱,后来她和几个安慰妇被发配到朝阳市,正好赶上从前线撤下来的东北军袭击营地,她才侥幸逃脱。逃回家的时候,发现父亲在沈阳沦陷的时候被日本人的流弹击中,已经故世。她和母亲两人几经辗转历经沧桑,终于逃到上海投奔亲戚。”
“张恨水的小说?风格改变是挺大的。”阿初皱着眉。
“真惨!”夏跃春道。
听到夏跃春的感慨。雅淑像是受到鼓励,继续说道,“可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她和母亲在上海经营一家小门面勉强维生,可有一天,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的死在她的店前。警齤察局非说她是杀人凶手,把她抓了起来关在九曲桥监狱,更判无辜的她死刑。”
“是挺可怜的。”阿初说道。
夏跃春却一反常态的沉默。
雅淑说,“如果这个女人真是存在的话,她应该受到帮助。对不对,阿初?”她又看看夏跃春,“夏院长?”
夏跃春看着阿初,“可帮助她的话,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雅淑很感性,尤其生完孩子后有着很强烈的同情心,她强调着,“可她是一个女人,是一个中国女人,是一个无辜可怜的女人。”
阿初扒了一口饭,“今天有客人来过?”
雅淑回答,“哪有什么客人,就是上次说好的,刘夫人送了点东西来。”
阿初会意,“我会考虑一下。雅淑,上次那个文思豆腐,我看阿次很喜欢……”
“好吧,我吃好了,今天真巧,有现成的材料。”雅淑笑眯眯的搁下碗筷,起身离开餐桌。

阿初目送和雅淑进了餐厅,再盛了一碗陈皮雪梨玉米汤润一润喉咙,起身出餐厅径直走向对面的书房。
这里原先是杨羽柏的书房,布置得井井有条。中央有一张红木桌子和凳子,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商量,这里是非常不错的场所。但杨羽柏死后,杨羽桦却将这间书房废弃不用,他觉得这里太过宽敞明亮,让人感到没有秘密。
阿初坐下后,问道:“今天这唱得是哪一出?你知道吗?”
夏跃春摇摇头,“我完全不知道。”
“进九曲桥监狱的都是些什么人,你我心知肚明。”
“我向上帝发誓,我真不知情,更不认识什么牛夫人马夫人的。”
“上帝可在看着你。”
“所以,我才不敢说谎。”夏跃春表情诚恳,“不过,我倒是有件事想请教你。”
“我就知道你给阿次送药就是个借口。”

“什么样的疾病可以让人死后满身皮疹,还长满脓疱,肝脾肿大,血管栓塞。你知道,我主攻精神病学,这方面我不是专长。”
“挺多的啊,细菌感染,可以是球菌、杆菌,螺旋菌。”
夏跃春郑重说道:“你最近看报纸了吗?”
“天天都看。”
夏跃春这才娓娓道来,原来黄浦江里最近已经发现三具尸体,每具尸体的脸坍塌凹陷得面目全非,就似一个骷髅头包了层皮而以,四肢枯萎如干尸,胸口开着膛全敞着,而且里面都没有心脏。最初发现的时候,市政府一面命警齤察局核实死者身份,一面把尸体交给春和医院要求夏跃春查明死者死因,警齤察局经过数日查访查明死者皆是上海市闸北郊区五凤村的村民,但夏跃春这一方面却没有太大的进展,今晨,浦江里又飘出一具尸体,死状与前三位死者一模一样,引来大堆的围观者,死状凄楚,有人当场就呕吐起来,一些愚民更传言是厉鬼所为。

阿初听得胃里一阵翻腾,冷笑道:“鬼魅作祟呀。”
“我可是个无神论者,没有心脏只是鬼魅想要以讹传讹。真正的死因,如你所说是细菌感染导致败血症、弥散性血管内凝血。可至于是什么细菌感染,还得做病理切片和细菌培养。我知道你是研究细菌病理学的,所以特意请教请教你。”
阿初的脸色沉重起来,思索片刻后说道,“会不会是葡萄球菌感染?”
“你能肯定?”
阿初眼睛眨了眨,“葡萄球菌感染比较普遍,而且许多人的再发率都很高。”
夏跃春点点头,“我先从这方面入手。”他犹豫了下,又说道,“阿初,我怕这鬼魅作祟是个陷阱。”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死者其实根本是死于疾病,如果真的想低调处理,就应该就地掩埋或是焚尸灭迹。鬼魅故意把尸体抛入浦江中,还刻意挖去心脏,不就是想引人注目造成轰动么?鬼魅之举证明他们根本不怕有人查,或者他们希望有人查,还能继续查下去。”
阿初半眯起眼,若有所医的自言自语道:“鬼魅想钓鱼,可鱼儿根本上不了钩呢?”


楼主 叶子爱猫猫  发布于 2012-09-24 12:40:00 +0800 CST  
13.
送走夏跃春后,阿初将陆良晨送来的大信封打开,里面是警齤察局送来的桑敏的资料,倒是与慕次所说的几乎无二。阿初对桑敏的印象实在一般,只是觉得她不爱说话。
陆良晨向他报告过,桑敏一直少言寡语,这半月来也没见她外出或是主动联系谁,只是经常主动要求去打扫二先生的寝室。

这边和雅淑做好了文思豆腐,阿初趁热抬到慕次的房间,轻轻喊一声“阿次!”,便听到里面里面呯的一声,又是推开椅子的声音,然后便见慕次急匆匆的打开门。
慕次一见文思豆腐就知道是专门为他做的,忙伸手接过。阿初问道:“不是偏头痛发了吗?”
慕次笑笑,“忙赶报告呢。夏院长走了吗?”
“早走了。什么报告?忙得连吃饭时间都没有。”阿初不是很满意,他忙生意,慕次忙工作,有时候除了早饭时间,他们难得坐下来一起吃顿晚饭,今日两人都早归家,慕次偏偏又赶报告。
慕次耸耸肩,“日本游记。”
两人走到小茶几边坐下,阿初问道:“日本游记?杜旅宁叫你写的?”
慕次觉得阿初很敏锐,只是方向不对,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看着细如发丝的文思豆腐,舀了一碗,唏哩呼噜的吃起来。
“我有个事想听听你的意见。那个桑敏,你不是说洪五爷看中她,我想着不如找个人家把她配了,断了那边的念想,省得不知惹出多少是非。”阿初说道。
慕次放下碗,想想后才说道,“要不要过段时间。她身上发生很多事,总要给她时间,让她忘却痛苦。”文思豆腐很烫,但喝进去之后,热乎的肠胃立马加快了蠕动,饥饿感随之而来,他揉揉胃,忽然想好好美食一顿。
阿初看见,笑道:“怎么?终于饿了?”
慕次点点头,“可不想吃饭。”
“那你想吃什么?”
“牛排!”慕次答得干脆。
阿初蹙眉道:“雅淑可不会做牛排呀。”
慕次讨好的笑笑,“我也不会做。”

“嗞~~~”生牛排贴上锅后嗞嗞冒着白烟,阿初开始煎牛排,厨房里倒是有牛肉,只是不太新鲜,不过慕次说只要是牛排就行,其它不计较。
阿初把牛排煎了七分熟,他把牛排端到餐桌前,看到慕次正拿瓶红酒看。
慕次侧头看到他,微微一笑,朝阿初比了下手中这瓶红酒。
“你…是想喝酒吗?”
“吃红肉不久该配红酒嘛。”慕次放下红酒,手指点了点桌上的高脚玻璃杯,“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阿初把牛排端到他面前轻放下, “好吧,为你服务到底。”说着顺手为他倒了一杯酒。
“夏院长有没有说什么?”慕次抿了一口红酒后问道。
阿初觉得骇人听闻的浦江漂尸慕次迟早会知道,瞒也瞒不过,逐一五一十的说了。他见慕次只是品酒,不动刀叉,便一边说,一边拿起刀叉细心地将牛排分成小块,他故事说完,牛排也正好分完。
慕次尝了一小块牛排,又喝了一杯红酒,然后皱眉说道,“这事可能是日本人干的。”
阿初问道,“你能确定?”

慕次才说道大年初二的凌晨,他奉命查探五凤村,发现那里已经是杳无人迹,因为五凤村属闸北郊区,他原就判定村民的失踪与日本人有关。如果浦江浮尸真的是五凤村村民,那很有可能是日本人所为。
阿初听后,心里愤怒至冰凉,结合藤本义夫曾经找他合作,他隐隐感到日本人正在做细菌实验,而且,还是用普通的中国老百姓做活体实验。他又想到慕次千里迢迢从日本赶回来,便奉命去五凤村探查,虽不知是哪一方的任务,可料想不是一件简单的任务,但若是追问,想来慕次也会插诨打科的不肯直言。
而慕次却想上海这么多家医院,怎么这浮尸案偏落到春和医院?更何况,春和医院只是家私立医院。上海滩谁人不知其院长夏跃春是杨慕初的知交好友,联想到前些时日日本人找阿初合作被断然拒绝,也不知这事最后会不会和阿初扯上关系。
两人一时默然无语,突然间不约而同开口,“你一定要多注意安全!”二人没想到对方也同时开口,竟还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话,话音刚落都笑了起来。
慕次心下一暖,又尝了一块牛排,“味道很好。”
“是酒好,还是牛排好?”阿初笑着凝视他。
“是我的胃口好。”慕次一口酒,一口牛排,很快一瓶酒就见底了


楼主 叶子爱猫猫  发布于 2012-09-25 14:58:00 +0800 CST  
第二天,太阳依然出来,天还是那么蓝,云总是那么白。
阿初一大早和威廉公爵会了面,就近找了家银行提起现款,驱车前往愚园路1136弄,那是一条狭长的里弄,深处左侧有十余栋独立的法国式洋楼,青帮、洪门的大佬多集中与此不显山不露水的地方。阿初携重礼登门造访,见到了大运公司杜老板的夫人沈玥,当面兑现了双方去年走私货物的红利。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浑身轻松自如,拨通家里的电话:“雅淑啊,是这样,我今天订了两张天蟾舞台的票,是梅先生的《抗金兵》,晚上你陪我去。”
“你终于有空了?”
“今天没有应酬,我决定给自己放假,好好地陪一陪夫人。”
“没事才想起来陪夫人去看戏呀?”雅淑的话音里透出点点寂寞。
“什么话,就是有事儿,杨某也从来没有陪过别的女子看电影,看演出什么的,”阿初恭维地说,“夫人。下班的时候,我亲自来接你。”
“真的吗?”
“哪还能假啊,夫人,请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喽。今天晚上你是朱丽叶,我是罗密欧,我们痛痛快快罗曼蒂克。”


俞晓江看看表,刚好十二点,正是午饭时间,门外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她拉开门一看,看到杨慕次气急败坏的一张脸。“阿次!”
“俞秘书,可以一起吃午饭吗?”
俞晓江不知慕次唱的哪一出,对方今日并未提示要秘密约见,此时却疾风燎火的,不合规矩,顿时板起脸,“对不起,我有约。”
慕次略压低声音,“俞秘书,别这样!我只是想和你谈谈。”说话间,一只手已经情急的扣住俞晓江的手腕。
门外不时有同僚经过,都用好奇的目光探究着他们。
“你!”俞晓江想要挣脱,却觉得对方的力气出奇的大,这时才惊觉性别的差异造就原始力气上的差距。
“出去谈,还是在这谈?我不想冒犯您。”
“出去谈!”俞晓江咬牙切齿的。

于是二十分钟后,在‘英伦茶室’的雅座,杨慕次与俞晓江面对面的坐着喝咖啡。
慕次看似随意的将一份折叠好的报纸扔在俞晓江面前,“我的功课。”
“你为什么这么做?”俞晓江将折好的报纸塞进手提包里。
“你结婚的日期越来越近,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俞晓江一愣,抬眼盯着慕次,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慕次打开烟盒,点燃一支烟,“你就这样对别人说吧。”

俞晓江看着慕次森森的眼,有那么一瞬的错觉,仿佛慕次并没有掩饰他掩埋于心底的情感。
是错觉,还是真实的表象?
而她现在却无法细想,“给我个理由。”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关于那张指令,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
“那么……我先说一下我的判断。字条确实是别人模仿‘飘风’的。这有两种可能,第一,模仿者是叛徒,他知道‘飘风’知道第七小组的四号信箱,只可能是‘老板’或是第七小组的成员,但‘老板’是叛徒的话,我早就暴露了,地下交通线也完了,所以我首先排除他。不过这次钱家桥的鲁莽行动,袁辰星并未将第七小组一网打尽,如果真有叛徒告密,袁辰星完全可以将第七小组秘密逮捕,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第二种情况,模仿者不是叛徒,他只是想救出‘常青藤’,他可能认识‘常青藤’。如果是这种情况,‘老板’和第七小组的成员都有可能。但是‘老板’知道所有行动小组的备用信箱,如果真是他做的,他完全可以调动所有行动组成员,安排一个更周密的营救计划,而不是让第七小组盲目送死,所以,我还是把他排除掉。剩下的只能是第七小组成员。”

“你分析得有道理,可对于第二种情况,我有补充。如果模仿者调动了数个行动小组,那么怀疑的目标自然只能锁定在两个人身上。”俞晓江呷了一口咖啡后说道,“你和‘老板’。只有你和‘老板’才知道所有的备用信箱的地址。如果是你们二人其中一位的话,也有可能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只发出一份指令。而且……”俞晓江的眼睛直视慕次,“忠实的地下党员会想到模仿上级的笔迹么?如此心机,却又不是叛徒,你觉得你的判断合乎常理吗?”
慕次的身体向后一靠,凝望了俞晓江片刻,“你说你相信我。”
“我只相信事实,一个合符常理的事实。”俞晓江转开视线。
“那我如此做的理由呢?”
“放长线钓大鱼。”
“钓什么鱼?”
“远方的来客。除了‘常青藤’,没人知道谁是客人。所以‘常青藤’不能死。”
“‘常青藤’是我离开上海后才失踪的,你觉得我会事先预知到她会被捕吗?”
“你是无法预知客人的到来,但也许你会想知道谁是来客?”俞晓江深深吸一口气,“侦缉处虽然逮捕了‘常青藤’。可当时情况混乱,侦缉处根本无法判断谁是和‘常青藤’一起被捕的人。”
慕次克制着自己,“昨天上级来调查我,你事前一点风声没露。你应该知道人处于黑暗中,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时,会有种特别的恐惧……”
俞晓江突然插话:“那你,感到恐惧了吗?”她的眼睛毫无避忌的看着慕次的眼睛,“你会害怕调查吗?”

一阵尴尬的寂静后,“为什么怀疑我?”慕次吸了一口烟,淡然问道。
俞晓江觉得他清亮的眼眸中流淌着一抹隐隐遥不可及的光,恍惚心里会徒然产生一种隐约的刺痛,深深地扎到骨子里去。这都是平时的杨慕次不曾让她有过的感觉,“你离开上海四个多月,四个月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
“是因为我去了日本?因为我送思桐去日本看病?还是因为……”
还是因为杨羽桦?慕次无法直呼杨羽桦——这个既是他仇人也是他亲人——的名字。杨羽桦是他的杀父仇人,慕次无法选,因为这是杨羽桦自己选择的路;杨羽桦是他的亲人,慕次更无法选,二十年的父子亲情不是说断就断的。

俞晓江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啜了一口咖啡,没有回答。
有时候,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楼主 叶子爱猫猫  发布于 2012-09-25 14:59:00 +0800 CST  
14.
当杨慕次与俞晓江琢磨着‘常青藤’的时候,刘夫人走进‘紫罗兰’咖啡厅。
刘夫人看到咖啡厅最角落的雅座里,一位中年男子身着黑色的警齤察制服戴着墨镜,手举报纸低头在认真地看报。刘夫人从圆桌下拉出一把椅子坐下,看桌子上摆着几份报纸,其上有一盒没有撕封的华城烟厂生产的“美丽”牌香烟,知道接头标记对了,开口问:“这位先生,可以坐吗?”
“要坐就坐吧,我女朋友过四十分钟才来。”男子还是举着报纸看。
“谢谢,我从苏州路一直走到这里,歇歇脚就走。”刘夫人答道。
暗号全对上了,刘夫人低声问道:“先生,您女朋友真的四十分钟后来吗?”
“是啊,最近有南京的亲戚到上海来,她要带他游玩。” 说话之时,旁边雅座的客人正起身离去,见周围无人,男子便不再说暗语,低声说道:“上级要我问你,你真的是从四号信箱收到的‘飘风’的信?”
刘夫人面沉脱色,似乎是肝气淤积不畅,心情忧虑所至,此时听了男子的话,脸色更加黑沉。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了三遍了,我的答案是‘是’!如果组织不相信我的话,我实在无话可说。”
“听说你这几日在积极营救肖晴云同志,还向商人杨慕初求助,他弟弟可是侦缉处的特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有可能让她身份暴露的。”
“这事,我仔细想过。她是我的姨表妹。营救亲人这是天经地义的,只是疏通九曲桥监狱我没有什么门路,如果有人能疏通,说不定真的能把她营救出来。”
“你太乐观了!你以为侦缉处的人都是傻子吗?你自己也有可能暴露。”
刘夫人眼眶微红,垂下眼帘,“表妹是我介绍入党的,且不说被捕的人是她,分明是我接到‘飘风’的指令才去钱家桥劫人,现在却被组织怀疑。我若是不把她救出来,不要说洗脱不了组织对我的怀疑,就是姨妈那,我也过不了自己的关。若不是我老公胆小怕事,我用得着去求什么杨慕初吗?”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请杨夫人代为转达,我愿出黄金五十两。”
“这可是笔巨款啊!组织上可拿不出这么多钱。”男子翻了翻报纸。
“这是我和姨妈一起凑的数。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那个杨慕初会和钱作对。”
“这事,我回去在和上级商量商量,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自作主张。”
“好!”刘夫人没有多余的语言,起身离开。

几分钟后,一个看着憨厚善良的青年坐在男子的对面,同样的暗号对过后,男子说道:“小钱,你把那晚的事情再仔细和我说一遍。”
小钱便从突然接到‘空心菜’的紧急集齤合命令说起,一直到最后荣归掩护大家撤退。小钱说完后,吞了吞口水,“‘雪狼’,咱们组是不是出了叛徒?”代号‘雪狼’的男子一直看着报纸,报纸完全遮挡了小钱的视线,以致于他说这句话时小心翼翼的。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雪狼’的声音平淡无波。
“我猜的啊。这一次行动完后,我们牺牲了好几名同志,荣归也生死不明,这已经是组织上第四次找我们谈话了。所以我才觉得出事了。”小钱老老实实的回答着。
“这一次行动第七小组确实伤亡挺大,所以组织上要详细了解,这都是血的教训啊。我们就是要总结经验,避免出现更多的无谓的牺牲。”
“虽然我不知道有没有叛徒,可是,肯定不会是金枝姐,救人的时候她把自己安排冲在最前面的,如果她是叛徒的话,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你的意见我知道了,你去吧,别想太多。”
‘雪狼’又和剩余的几名第七小组成员见面后,才放下报纸,将香烟卷在报纸里离开。



今日梅雨华在天蟾舞台登台表演《抗金兵》,前来捧场的富贾名流不少。攒动的人头中,和雅淑偎依着杨慕初,阿初一袭乳白色三件套西装,系着紫红色领带,脚穿乳白色皮鞋,翩翩绅士;和雅淑今日身着淡绿色细花图案的旗袍,风韵悠然,她伸着右手轻轻地挽着杨慕初的左臂,在杨慕初频频地向身旁的熟人朋友点头问候致意时,脸颊自然而然地渗出着甜甜的微笑,珠联璧合引来不少旁人的注目。杨慕初看妻子如此惹人心怡,自然心里很是受用。他瞅准没人搭话的空挡,低头恭维和雅淑一句:“雅淑,今夜你是这里的公主,没人比你更美。”


楼主 叶子爱猫猫  发布于 2012-09-27 14:27:00 +0800 CST  
“杨老板,那你岂不是王子?”和雅淑心里十分受用,唇边漾开,汇集到嘴角那一处若隐若现的梨涡。

“杨老板早,多日不见,最近又进了些什么好东西呀?”新近横财不断的戚宏禄客客气气地说。
“托福,托福,刚刚从香港来了一批法国化妆品,这可是香港商家仓库底的少许存货了,改天带嫂夫人来挑几样吧。”杨慕初举手作揖,去年他开了家贸易公司,因为搭上杜先生与黄三元的关系,卖的都是些舶来货,也曾用自家船运公司的船帮戚宏禄运过西药,戚宏禄倒也豪爽大方,常年租下杨家码头的一个货仓,二人在生意上颇有往来。
“一定,一定”, 戚宏禄作揖还礼:“真不愧是杨老板,竟然还能搞到欧洲货,好做派啊,改天,改天,我一定带着太太来挑上几样惹眼的。”
“戚老板见笑了,小弟怎么能与大哥比呢。”阿初笑道,这个戚宏禄颇有门路,自己店里的法国化妆品哪里比得上他的进口药齤品赚得多啊,如今战乱四起,药齤品更是紧缺物品,有心人早就开始囤积药齤品,等着高价卖给日本人。有一次阿初想出高价从戚宏禄这里收齤药,没料到戚宏禄听说阿初是用于春和医院义诊的,不但没抬高价,还让点利润,不免让阿初对他另眼相看几分。
“客气,客气了,”戚宏禄从人群中发现了其他熟人,笑眯眯地冲阿初抱拳说:“回见,杨老板,改天聚一聚,我请客,我请客。”
阿初还没来得及说话,捧场祝贺的人群中,忽然间跳出两个身着黑色学生装装束的青年人,疾步走到阿初附近,也许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冷凛的杀气太过强烈,阿初下意识的搂住雅淑像侧边闪了一步。两年轻人拔出腰际间的驳壳枪,朝着戚宏禄叭、叭、叭一阵射击。戚宏禄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头部和胸部中弹,霎时血迹斑斑,摇晃着身子仰天倒地,嘴里涌出来的是一口接着一口的鲜血。
所有的人惊呆了,谁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么一出,这算什么事情呀?光天化日之下的谋杀,甚至连谋杀都算不上,就是赤裸裸的杀戮。天蟾舞台前顿时混乱不堪,人们抱头窜动,生怕不长眼睛的子弹找自己的茬儿。
阿初眼睁睁看着十秒钟前还在与自己打招呼的戚宏禄颤动着身子倒在乱枪之下,却没有乱了心神,移动着的脚步,这种闹热场面中开枪杀人的景象,自己并不陌生。数日前,在杨氏银行前就是人仰马翻,狼藉一片。他搀扶着惊慌失措的和雅淑,紧跟着四处逃散开的人流,向二十米开外一处空闲的岔路口快步而去。
“快,快跑,雅淑!”阿初催促着,担心妻子会落下。
和雅淑近距离看到血溅五步的场面,早已腿软,步履不稳,若不是被阿初用力拽着向前跑,她只怕要跪坐在地面。

“砰!”又是一声枪响,阿初感到脚底下的尘土飞扬,他脚步略缓了缓,“砰!”又是一颗子弹落在他脚边。他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其中一个青年正用枪指着他的后背,见他回头,更是挑起眉头,挑衅一笑。
阿初不再急于逃跑,将雅淑向前一推,雅淑踉踉跄跄的向前走了几步,“雅淑,你快跑!”又是一声枪响。
子弹在阿初脚边划出森冷的火花。阿初向前迈出一步,缓慢而坚定。
一步一声枪响。
“阿初……”和雅淑只叫了一声便说不下去了,因为惊恐的眼泪已经流到了嘴角。
“别怕,你先走,我不会有事的。”阿初黑色的瞳深不可测。
“快跑~!”雅淑忽然尖叫起来,嗓音变了调。她一把拽着阿初的前襟,用尽全身力气把他往前拽着跑。
这时警笛声响起,枪声终于歇止。
和雅淑与阿初终于跌跌撞撞冲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前。刘阿四早已经将车子发动起,打开车门在旁等候。
阿初猛的一把将和雅淑推到后排的位置,自己斜倚着身子往里落座,顺手将车门带紧的同时,厉声说道:“快走,回家。”说完把和雅淑紧紧搂在怀里。
轿车飞也似的开了出去。警笛的哨子声,人群的尖叫声渐渐远去。
车子穿过大街小巷,终于在杨府门前停稳,陆良晨急忙迎上来给阿初拉开车门,阿初下地落稳后,便绕到另一侧拉开汽车后门伸手轻轻地搀扶着和雅淑缓缓下车。

“阿初,吓死我了。”和雅淑终于哭泣出声,又重复了一遍,“吓死我了。”
“到家了,没什么事儿了。”阿初安慰妻子,扶着和雅淑进入寝室,坐在床边歇息。
和雅淑生平第一次见到鲜血淋漓的场面,受惊不轻,死死抱住阿初不肯放手。阿初一边低语哄着她,一遍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褚熠被害的那一天,阿初便料到不与藤本义夫合作,他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他们毫无顾忌,他的身边从此不会太平,真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和雅淑终于平静下来,抽泣着问道:“阿初,是不是有人要杀你?”
“没有。你也看到了,他们若想杀我一颗子弹足矣。”
“你为什么要我先走?”雅淑忽然问道。
“我不想你出事。”
和雅淑呆呆看着他,“你以为我能抛下你吗?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阿初笑道,“我们俩都死了,爱中爱华怎么办?”
眼泪从雅淑眼中流下,“我知道,爱情只是你生命中的点缀,但却是我的全部。我身上绑缚炸齤弹的那一天,想到的全是你,可我不后悔,还很幸福,因为我能为你而死。所以,真的有那一刻的时候,不要推开我,我只是你的妻子。”
阿初为雅淑的真情所感,这不是什么绵绵情话,确是她心底最真实的声音。他替她抹抹眼泪,开玩笑道,“你怎么这么傻?我若死了,杨家的家产都归你了。”
和雅淑又哭又笑的,“你才傻,我要这家产做什么?改嫁他人么?”
“你说得对。”阿初怜惜的将雅淑抱在怀中,“所以,我们都不能死。你、我、爱中、爱华还有阿次,我们都不能死,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PS:为了磨练自己的情商,写了一小段初雅,但是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感觉,我汗。

楼主 叶子爱猫猫  发布于 2012-09-27 14:27:00 +0800 CST  
这一天很漫长,杨慕次漫无目的慢腾腾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寻着什么,返回来的时候,上海滩灯火阑珊,慕次看看前方,竟然不知不觉走到杨府门前,杨府灯火通明,似乎在等待着还未归家的游子。陆良晨急急的迎出来,“二先生,怎么这么晚。”
慕次踏进屋里,看见阿初一脸的黑气,他知道阿初在外面一派绅士作风,脾气却不大好,到不知谁又犯了他的忌讳。“大哥?”
“几点啦?你们侦缉处没有下班时间?”天蟾舞台前的血案让阿初警惕起来,偏偏今日慕次到了正点还未归家,打了电话去侦缉处,却说中午出去就未归,平白让他牵挂了几分。
“哦,加班!常事嘛。”慕次笑笑,“大哥有事找我?”
“张妈今天买了新鲜的牛排。”阿初嗅到一股烟味,也不打算戳穿慕次。
“但我今天不想吃牛排。”慕次笑道,想到阿初为此等小事较劲,禁不住起了玩笑之心。
“那你想吃什么?”
“鱼片粥。”
“牛肉粥行不行?”
慕次想想,“鱼片粥。”
“我想我能满足你。”阿初似乎拿慕次的胃口没有办法。
四十分钟后,慕次换洗好走到餐厅,餐桌上摆着鱼片粥,粉色的鱼片在雪白的粥里,所有的姜丝已经被挑出。慕次笑笑,原以为革齤命者经得起风霜雨雪,原来自己还是贪恋这一点明黄粉白的温暖。

吃完粥后,慕次懒懒的靠坐在沙发上,阿初坐在他对面,“阿次,今天我听到家里出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你要不要听听?”
慕次坐正身体,阿初虽然说是有意思的事,但他的表情一点不觉得有意思。
片刻之后,小翠怯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
阿初道:“小翠,把你今早告诉夫人的,再说一遍。”
小翠看了看慕次,支支吾吾的。
“你看他做什么?这不是还有我吗。”阿初笑道。
小翠才说道:“先生,二先生,今早我路过二先生的房间的时候,房门不知道怎么被风吹开的。我看到桑敏正在翻二先生的书桌,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慕次知道小翠一向对雅淑忠心,家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都会向雅淑报告。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阿初像小翠挥挥手,示意她下去。他觉得慕次的表情有点怪,既不吃惊也不愤怒,“阿次,这个桑敏听着确实身世可怜,可让她这样翻下去也不是回事。我的意见还是尽早把她打发出去。”
慕次神色不大自然,“也许她只是手头紧……”
阿初拉下脸,“今天,我差点出了意外。”阿初把今日带雅淑去天蟾舞台看戏遇到袭击的事件讲得明明白白。
慕次终于变了脸,“又是日本人干的?他们真是无法无天。”
“日本人怎么知道我会去天蟾舞台?”阿初讲出重点。
慕次听明白阿初的言下之意,摇头道:“不,绝对不会是桑敏告密的。”
“就算不是她去向日本人告密,我也不喜欢家里有一个不安定的因素。我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不可能面面俱到。”阿初按捺住性子。
慕次神情恳切,“大哥,交给我处理,我能处理好。”
阿初压低声音道,“昨天我听你说杜旅宁叫你写日本游记,就觉得不对劲。既然小翠发现她,我们正好把她赶出去,这样,不至于让杜旅宁脸上无光。”
慕次怔了怔,原来阿初还是为他着想,阿初以为桑敏是杜旅宁派来监视他的特务。只是桑敏行动虽然可疑,却完全没有受过严格的特工训练……他摇了摇头,“不是的!”
阿初看出来慕次不是在辩解,而是说真的,他略一思考,便腾地一下站起来,高声叫道:“阿四!陆良晨!”
刘阿四与陆良晨两人立即跑进客厅。
阿初厉声说道:“除了夫人与小少爷,其他所有人到花园集中,谁敢靠近主屋一步,就给我做了他!”
刘阿四与陆良晨二话不说,立即执行阿初的命令。
阿初铁青着脸,在客厅里踱来踱去。下人们见到阿初一副煞神的模样,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飞快的到花园集中。

等到主屋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阿初才咬牙切齿说道:“我真是愚蠢至极,桑敏若是杜旅宁派来的,怎么这么容易被小翠发现?她是你们的人派来的。日本游记也是写给你们的人看的吧!我们做着掉脑袋的事,他们竟然还派人监视你。”他又来回走了几步,觉得不解气,继续说道:“日本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东北被拱手让了出去,你们不去打日本人,却只知道中国人打中国人,自己人杀自己人,我看这个共齤产党也没什么好当的,你趁早给我退了,明天就给我去香港。”


楼主 叶子爱猫猫  发布于 2012-09-28 17:42:00 +0800 CST  
慕次摸出一根香烟,猛抽了几口,“我不能走,我有我的任务。”
“任务?什么任务?又要杀谁?”阿初冷冷讽道。
“大哥,我和你不一样。你无法感同身受。”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无法感同身受?”

慕次低着头,叹口气,“我唤了二十年的父母是我的杀父仇人,我的妹妹亲眼看到母亲被父亲所杀崩溃而疯,杨家所有的一切都被大哥重新夺回。我生命的前二十五年称得上是一个骗局但也会有许多怀念的人生就此成为泡影,所有痕迹都被粉碎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片狼藉与认贼作父的耻辱。如果不是大哥你兄弟情深,数度救我于危难之中,我根本什么都没有。”
“阿次……”慕次的自我剖白重重的击在阿初的心上,他在报仇的路上向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再无耻在卑劣的手段都用过,只因为他是为父报仇为国除害,纵使前路坎坷却是光明正道。他从来不知道慕次对于认贼作父这件事这般痛苦。
“所以我不能走,我抽身一走,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的前二十五年最美好的事物一个都不剩,只是一个可笑的闹剧,我不甘心。”慕次沉痛的说道。“人的一生是可以选择的,既然认贼作父我没得选,那么剩下的路,我要自己选。”

阿初蹲在慕次身前,“阿次,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慕次的神情让阿初惊慌起来,也许是双子的缘故,他竟然感受到慕次的心底的痛。
慕次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出别的事了,你告诉我。是不是杨思桐?”虽然提起杨思桐的名字,依然让阿初觉得像吃了苍蝇般恶心,但阿初敏锐的感受到慕次的话里悄然无声地透视着一种似有似无的信息。

杨思桐死了。
她是坠楼了——当着杨慕次的面从七楼上跌落下来,那一天,思桐美得像个天使,当场死亡。是的,失足跌了下来。只是除了杨慕次,没人在乎杨思桐的生死。原因很简单,她的父亲是个卖国贼,她的母亲是个日本人。
杨慕初汇来的一大笔钱正好够杨思桐的安葬费,对慕次来说,真是天大的讽刺,他原是为了给思桐治病,却让思桐彻底消逝了。


“如果你想哭就哭吧。”阿初拍拍慕次的肩膀。
听着阿初的话,这一刻慕次想捂面哭的,但眼泪偏偏落不下来。“当着你的面,我哭不出来。”
“在我面前,你无需伪装。”
慕次看着阿初,苦笑一下,然后站起身摇晃着向楼上卧室走去。
“阿次,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从落地那一日起,我们就是兄弟。”
当楼上传来关门的声音时,阿初长叹一声。


楼主 叶子爱猫猫  发布于 2012-09-28 17:42:00 +0800 CST  
今后这边不更新了,喜欢的筒子可以看这里。
http://tieba.baidu.com/p/1894117319?pn=1
主要是前段时间度娘抽风,前14章竟有好几段都没了。
而且还是我发现帖子被吞掉后又重新发了两次的结果。
所以重新开了一个帖子。
谢谢大家一直能看下来。
文笔,文思,文章立意都不算好,只是圆我喜欢阿初,阿次的情结。
谢谢张老师写出了这么好的人,也谢谢钟先生完美的演绎了这两个角色。

楼主 叶子爱猫猫  发布于 2012-10-01 11:48:00 +0800 CST  

楼主:叶子爱猫猫

字数:102064

发表时间:2012-05-14 09:0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11-29 11:03:54 +0800 CST

评论数:224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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