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身狼狈，赵宇暗自咒骂着走入刑讯室，早知如此棘手，便不接这差使，升官发财固然重要，那杨慕初也不是个善主。甫一进门便看到萧煜风蹲在软软靠在刑椅的杨慕次面前，他略偏过头问赵宇道：“赵队长，这人不是才从医院治疗回来吗？这总在睡可不行呀，审讯还能继续不？”
赵宇赔笑着：“萧组长......”他话未说完便听到萧煜风说道，“哟！醒啦！”
杨慕次不想睁开眼睛，只因幻梦中的世界美得令人沉沦，眼前似乎有负气撅嘴的杨思桐一边捶打着他一边叫着坏哥哥，也有杨慕初兴冲冲地端着碗汤的模样。他隐约听到人声，睁开眼确是白茫茫的一片，眼前晃动的脸像极了白得惨兮兮的歪瓜，分不出哪是鼻子哪是眼睛。
萧煜风站起身来，“我来的真是时候。今天我就跟着赵队长好好长见识。”
赵宇心内惶恐至极，昨日向萧煜风夸下海口，原以为对方说学习只是随口一句顽笑，万没想到刘云普前脚把人送到刑讯室，萧煜风后脚就跟着来了。
“那个什么烧红的钢丝鞭子准备好没有啊？”
“没......还没有......”赵宇抹抹头上的汗珠。
“那快准备吧？”
赵宇好像看见烧红的钢丝鞭子正在为自己准备。
刑讯员正要去拿钢丝鞭子，高磊笑嘻嘻的走进来，“萧组长，处座找你呢。”
萧煜风口中应着，看看杨慕次，他已经睁开眼睛，脸色苍白，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身体微颤，正勉力坐直身体。“杨副官，怎么样？”
慕次勉力笑笑，“还行！顶得住！”
“那就好！一会我们继续。”萧煜风笑得和煦。
看着萧煜风离开刑讯室，赵宇的心放下半截。
高磊冲赵宇淡淡道，“赵队长，干得不错呀！”又看向慕次，“臭小子！怎么样？”
“头疼得厉害。给根烟吧。”
“还有力气抽烟吗？”
“如果有人送到我嘴边的话。”
“你还挺镇定。”高磊掏出烟盒，取出一只，在刑讯室里然绕的火盆里点燃，深吸一口，再轻轻塞到慕次嘴里。
慕次深深吸了两口，满足的微眯起眼睛，吐掉口中的烟，“我又不是，我怕什么。你这烟......真差劲。”
高磊习惯性的扬起拳头，终于没落下，走到赵宇面前才落在其肩上，“赵队长！看来你还得加把劲。这小子，嘴真臭！”
赵宇被拍得整个人都晃了两下，苦着脸，“是是是！”。


‘金龙帮’的兄弟没有让杨慕初等得太久，他们带回一个衣衫虽褴褛却干净的四十多岁的汉子。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杨慕初认真的打量着眼前人。
“爷，小姓李。就是个卖烤番薯的，平时都挺安分守己的。”姓李的汉子明显被吓得不轻。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杨慕初抚慰性的笑笑，“你今天的番薯我全买了，我只是想问你点事。”
“真的？”李姓汉子放松许多，“爷尽管问。”
“你平时都在哪里做生意？”
“我都在387弄1号门前做小买卖，天热的时候卖凉茶，冷的时候卖番薯。”
“387弄？”
刘阿四忙附在阿初耳边道：“就是那条胡同。”
“前天下午四点过，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过？”杨慕初继续问道。
“前天下午......”李姓汉子回忆着，“我是看过这么个人。”
阿初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了倾。
“那天下午，我在那卖烤番薯，先来了个女的，喝得醉醺醺的，走进胡同里就被那三个男人围住，我看她被别人动手动脚简直高兴得很。心里就想，这么骚的娘们真少见。没一会就来个男的，三拳两脚的就打跑了那些人，那女的就指着他骂，‘你明知道我是个卖的，你干嘛要多此一举，你不买我还赶走我的恩客，你吃饱了撑的’”李姓汉子边说边做动作，手快戳着阿初的鼻尖，阿初没避，到是刘阿四上前拍掉李姓汉子的手。
李姓汉子整洁的手指抠抠脑门，憨厚地笑笑，“说激动了。”忙又补充一句，“那男的和你长得挺像的。”
“继续。”
“后来吧，那女的抱着那男的就嚎啕大哭。那女的哭了好久，他们就乐颠乐颠的一起走了。我本以为是小两口吵架，没想到很快又来个男人凶巴巴的问我刚才那两人做什么，我为啥告诉他呀，他就说他是蒸鸡还是蒸鸭的。如果我不告诉他，他随时能杀了我。我就想啊，一个蒸鸡的，怎么这么凶啊。我就讲了一遍刚才告诉你的那些给他听。他马上就跟在那两人后面。后来呀，我才想明白，搞半天这蒸鸡的是来抓奸的.......”
“等等！”阿初打断李姓汉子的话，“你说那个侦缉队的跟在阿次后面。”
“对啊！”李姓汉子答得肯定。
沉思半晌，阿初方眯眼笑道：“这些人，一个二个都当我是第一天出来混的，是不是？”

侦缉处处长办公室。
“刚才市府秘书打电话来问杨慕次的事查得怎么样了？如果没有确凿证据就应该赶快放人。”杜旅宁道。
“杨慕初挺能耐的呀！”萧煜风说。
“是杜松涛。”
萧煜风这下真的有点吃惊，“杜松涛？他出面保杨慕次？”
杜旅宁笑道：“你难道会不知道，杜松涛的独子在日本留学时和杨副官是同窗？”
“这种关系......我还真没想到。”萧煜风接着道，“但是杨副官的口供能证实是真的吗？”
“目前还没找到有力的证人证实阿次的口供。”
“那也就是说，他的口供无效。他还是目前最有嫌疑的疑犯。”
“那你审问的结果呢？”
“他的嘴很硬。我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你在阿次口供证实真伪之前就动用大刑，这于情于理都不合。我想知道，如果他是无辜的，你要怎么交代。”杜旅宁突然说道。
萧煜风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道,“处座，其实我不太了解如何审讯犯人。按理呢我应该把人交给高队长处理，毕竟他才是行动大队队长，不过高队长一向与杨副官私交甚密，我才将人交给赵队长。没想到这个赵队长做事这么出格......我也有失察之处，请处座责罚。”
杜旅宁低声轻笑，“好！你看看这个。”他将一份材料递给萧煜风。
萧煜风接过，随手翻翻，“这不是外勤人员的行动报告吗？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杜旅宁瞥他一眼，眼神晦暗不明，“只是中间缺页。”
“缺页！”萧煜风的表情很震惊。
“是的，”杜旅宁道，“萧组长才来侦缉处，可能对一些小把戏还不能识破。这份报告一共四页，在第三页的结尾写着‘目标进入红房子西餐厅’，在第四页开头写着‘其后一路未再与人接触’做为完结。”
“我确实不太明白。”萧煜风一脸迷茫。
“你觉得一个人进了一间房子后，还能一路上不和人接触吗？”杜旅宁耐住性子，“只要把这个外勤人员找来问话，就不难知道缺页上写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外勤人员代号‘小钉’，那......属下立刻把他找来询问？”
“事实上这就是一份错漏百出的行动报告，即使不问，我也不难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小钉’这段时间的任务就是监视杨副官，莫非......他那天一直在跟踪杨副官？”萧煜风边说边揣摩杜旅宁的心思。
杜旅宁嗯了一声，良久方起身踱步，“杨家是名门，而且还请出杜松涛出面。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们侦缉处因为一点失误就随意抓人，滥用私刑，他们能轻易放过我们？”
“那处座的意思......”
“人现在不能放，还得装装样子。”
“......是。”
“萧组长，希望这次之后，你能结束对杨副官的排查。”
“是！”萧煜风轻嘘口气。
萧煜风退出后，俞晓江走了进来，“处座，就这么算了？”
杜旅宁叹道：“只是一份外勤人员的行动报告......没有足够证据。还有，在林荫路的外勤人员为什么会看到阿次，难道这些外勤人员都事先串通过的？种种迹象足以见得GD分子无孔不入，稍有处置不当就能打草惊蛇。我这次要的是一网打尽。”
“处座，刘云普说阿次昨晚一直在发烧，到了清晨才退下去。如果还关在审讯室的话......”俞晓江试图打动杜旅宁。
杜旅宁眼神微寒，“就当阿次正在证明自己对党国的忠诚，生而尽忠，死而尽节。”


上海的报纸的种类很多，有：《申报》、《上海新闻报》、《申报月刊》、《东方杂志》、《奇闻报》、《新闻月报》等等……
这一天每一份报纸在醒目之处都刊登着同样的新闻，版版都登着大幅的慕次的照片，“杨慕次含冤入狱、侦缉处私审刑求”、“探寻杨慕次被捕之谜”、“杨氏银行再起内讧？杨二先生锒铛入狱”、“杨门二少显威风，大街英雄救美”，“杨慕次接头争风吃醋”。
杨二少爷被捕的消息，不出一日就传遍上海滩。版本离奇各异，一时间众说纷纭，给上海增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知情的人只当做又是一桩豪门恩怨，在当下这个兴衰宠辱一天一变的时局，兄弟内讧、手足相残不能算稀奇的景观，只是这次换了上海滩新出炉的风云人物，自然多吸引些眼光。知情的见扯出侦缉处，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没人多嘴去问。
杨慕初四肢有些僵硬的靠在坐垫上，奔波了一天，他如今只等着该出现的人出现。
报纸中的唯一女主角终于找上门来，散着一头微卷的长发，穿着鹅黄色大衣，如同天上皎洁的月光一般，温柔妩媚，庄静秀丽。“我叫甄宝仪。我想你正在找我。”
杨慕初笑笑，“我是杨慕初。”
“我看了报纸，稍稍打听下，就知道出了什么事。那一日他帮了我，却从始至终没问过我的名字。”
“现在只有你，能帮到我弟弟。”阿初虽未见过甄宝仪，却也知道这是上海滩出了名的交际花，来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只是惊讶于这样的女子，竟没沾染一点风尘世故。
“帮他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甄宝仪纤然一笑。“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
阿初摇摇头。
甄宝仪透过阿初看到了影子，目光里流露出温暖，“你说‘始终记得，你是个人。你如果自己不把自己当人，你就真不是个人了’。”


甄宝仪的故事很简单，游走于不同人群的她终于付出真心却黯然收场，她在某一天去了某一地买醉，而后被人拦截当街调戏。被一心要去探望妹妹的杨慕次巧遇，出手相助。故事的结尾因为救人的时候花也散落一地，面包也碎了，慕次没再继续看望杨思桐，而是送了伊人坐上黄包车。
这和杨慕次提供给侦缉处的口供相差无几，所以，刘云普送甄宝仪至警备司令部大门口的时候，顺便通知焦急等候的杨慕初，“阿次没事了，你和我进去接人。”

美女，那是宁夏的头脑饺子，可以用豆腐和菠菜混搭，而且当时并没有菠菜和豆腐不能一起煮的概念。

其实这一章到杜旅宁说到：“生当尽忠，死当尽节”就该结束，但是因为过六一了，次次可以被放出来了，准备准备，明天过六一。

杨慕次街头争风吃醋，不是接头争风吃醋，晕，要是接头的时候还争风吃醋，会不会被阿次直接拍死。

谢谢你，美女，本来我不想水的
看这个名字，你大概就知道了。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明明心中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绝望。
因为这部剧的主题不是爱情，所以我带入为信仰吧。
留下的人还要继续为信仰而努力斗争，
这就是我最大的故事架构~

你真相了，

8.
刑讯室里，高磊、俞晓江、赵宇正忙着帮杨慕次解下刑讯椅上的镣铐。
萧煜风靠在门边若有所思，刘云普带杨慕初走进来的时候，他竟恍然觉得刮过一阵寒风。
纵然早有心里准备，阿初看到浑身斑斑血迹的慕次的时候，刹时热血如沸，竟木立当场。这两日里忧心如焚思救如狂，但此番相见......
刘云普瞥见阿初垂于身侧的手微微颤动，不由自主移后一步。
阿初双目一片赤红，“谁来告诉我，怎么回事？”目光直直掠过众人，最后落在赵宇身上。
赵宇听到阿初的声音已经不寒而栗。
几步疾冲，阿初一拳挥向赵宇面门，赵宇本能向后一退，拳头落空。
“杨兄！有话好好说，这里是侦缉处，你怎么就动手啦。”高磊冲上去，按住赵宇的肩膀。
阿初不理会，又是一个窝心脚踹向赵宇，赵宇这次被踢得结实，一口气差点未及喘上，整个人弓起身，像极煮熟的虾。刘云普早已看得呆若木鸡，他从来没见过会有外人在侦缉处动手打侦缉处的人，竟没想到拉住阿初。
阿初这才哼一声，满面带煞走至慕次身边，只见慕次嘴唇泛白，再略一模他的额上竟然是一手的冷汗，伸手去探他的脉搏快如脱兔……果然发高烧了。阿初弯下腰正想抱起慕次，却冷不妨自己的手忽然被他握住了！无力地，微微发颤地轻握住自己的手指缠满纱布，血迹渗出。
“大哥……”慕次的眼睛忽然睁开，茫然而没有焦距，但唇角却露出一丝浅笑。“我好痛......我......可不可以......握住你的手。”
纵有万般愤怒，此时也烟消云散，“可以！想握多久都行！”
“我带你回家。”


“跃春，怎么样？”
“阿次他……”夏跃春沉默着收拾好诊断用品，目光复杂地看了阿初一眼，“身上都是皮肉伤，手虽然看着比较惨，没伤筋动骨，慢慢会养好的，指甲长出来需要一段时间，按时敷药问题不大。就是......”
夏跃春每说一句，阿初的脸就沉一分，“就是什么？”
“这么冷的天气，他应该被冷水泼过，虽然有人帮他处理过伤口，但寒气已经郁结于内，你是医生你该知道，他以后少不得要受病痛折磨……”
“跃春，我......根本不敢看他身上的伤。”阿初眸沉如夜。
夏跃春道，“我看还得烧上几天，你真的不送他去医院？”
“现在送他去哪家医院我都不放心。”阿初说。
“阿初，最近我的医院里出现了很多所谓不看病的‘病友’，我老觉得鬼影重重的，你竟然还叫我上门为阿次看病，你就不怕他们怀疑你？”
“我们的关系，世人皆知。现在刻意避嫌，反到显得做作。我们越光明正大，他们就越不会怀疑我和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你说得有道理！”夏跃春佩服阿初的胆大。
“跃春，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我们的账，以后再算。”
“我们的账？你还要付我工钱？”
“我叫你来，是替阿次向你们讨医药费！‘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你真以为我是傻的。”阿初很不满。
“听不懂你说什么。我知道阿次的受伤让你情绪焦躁。”
“你最好真的没听懂。我会叫刘阿四去你那拿针药。”
“还用你说吗，我把最好的伤药全给你，成不？”若换平常，夏跃春不免刻薄两句，可现在，他同阿初一样，十分关心慕次的伤势，“如果阿次实在烧得很厉害，还是把他送医院。”

送走夏跃春后，阿初行到床边坐下，看到夏跃春帮慕次换药后，零乱的散落在地上的纱布上涂画着点点血污。慕次静静的躺着，垂下的眼睫衬出了他脸上惊心的憔悴来。
阿初取来药碗，用勺子搅了搅再亲自尝了尝温度后，对着慕次的唇边送过去。
没什么血色的唇在初次触到勺子里的温热时下意识般抿了抿，随即紧紧合上。
阿初以为慕次被烫到，又用勺子试了试温度，确信是温热，依旧舀了药汤小心地往他唇边递去，干裂的唇还是固执得紧紧闭着。阿初看着虚弱的慕次，想着他上月才发的热，喂药时并不困难，难道是怕喝了什么东西么？阿初突然把心一横，一把握住了他的下颚，强行迫他张开口，端起整碗药汤要灌他喝下！但在此时阿初也怕他呛到而不敢动作太快太急，紧拿住碗看到药汤变浅了，才小心逐渐倾斜，持续倾斜。
一碗药汤就以强灌的方式倒入慕次口中，短短的几分钟，阿初便觉得端着药碗的手臂略有些酸痛，他立即就想象慕次遭受酷刑时的疼痛，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阿次、阿次……”呼唤自己的声音象是从远处传来，飘忽而不真切，带着焦急和心痛……在慕次不甚清晰的头脑里，只有这样的感觉。
受过残酷折磨的双手象是在疯狂地反噬，抗议曾经受过的惨痛，痛得让人止不住要惨呼出来。
慕次睁开眼的时候，全身都在流着虚汗，周围静悄悄的，眼前一片黑暗，适应了一下那种暗度，视线往下略去，见到有人趴在床沿睡着，还轻轻挨着自己的手。慕次告诉自己：忍住，一定要忍住！可是手控制不住地在颤抖。
细微的动作，也足以让杨慕初醒过来了。“阿次？你醒了？”阿初摸索着伸手去触慕次的额头，“好像退烧了。”。
“我......在哪里？”慕次的声音很哑。
“在家，我觉得只有这里最安全。”黑暗中，阿初说着真心话，他问道，“你的手是不是很疼?”
“没有。”
“但我感到它正在发抖。”
阿次的声音无奈，“那是因为你正压着它。”
阿初忙把手挪开，“我给你煮了粥，热热就行。”
“不，我什么都吃不下。”
“阿次，你听我说，这次的事，我能猜出个大概......”阿初声音低沉，“你总是如此，一个任务后又是另一个任务，你就不怕这没完没了的任务，有一天会把你压垮吗？你……追求你的事业，义无返顾……但如此行为，一点点吞噬掉的，是你的精力，你的年华，你的心和你的命啊！”
慕次静默片刻，缓缓道：“于公，于我自己的心，阿次始终相信自己的坚持没有错，也绝不后悔这样做。于私，阿次也许做错了，还望大哥谅解。”
“我害怕以后是不是还会看到更严重的伤痕。也许下一次……阿次，你能不能......”
慕次打断阿初的话，“我感到抱歉。”
“我想听的不是这一句。”
“我的手好痛。”
阿初终究还是心疼慕次的伤势，“只有手疼吗？”
“头，还有头也痛。”慕次赶紧呻吟一声。
“你头上的伤怎么回事？被打的还是......”
“头痛得太厉害，自己撞的。”慕次不忘声明，“这条命是大哥给的，绝不会自寻短见。”
“怎么没撞傻了。”
慕次嘻嘻一笑，“真撞傻了，心疼的还不是大哥嘛。”这一笑，慕次心情轻松许多，此时才觉得遭受过酷刑的肌肤都在酸痛，酸痛象扑天的海潮，吞没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他轻哼了一声。
“真撞傻了，我替侦缉处把你关起来。”阿初嗔道，说着探手伸进慕次的衣衫里，一手的冷汗。“我给你换件衣服，还得喝点姜汤。”
“大哥......”
“嗯？”
“没什么。”
阿初叹气，“你要记得，万事还有我。我不管别人怎么样，在我心里，无法想象看着你生命的终结。”


夜色沉沉，杜旅宁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俞晓江说：“处座，关于甄宝仪小姐的调查，她长期住在金门旅馆，是上海有名的交际花，目前正和‘小港李家’的李云成交往。没有证据表明她认识杨慕初或是阿次。”
杜旅宁挥挥手，“‘小港李家’可是沪上望族，他们家族中很多人都是追随过中山先生的。”他把目光转向高磊。
高磊忙接口：“我把当日在行动报告里写明曾在林荫路电影院附近发现阿次的两名外勤人员找来问过话了。他们都说看到的只是背影，但那人无论身形还是衣着都与阿次一模一样，都是灰色西装，黑色长皮衣。”
杜旅宁从鼻腔发出冷笑，“看来，我们的萧组长也并非完全的经验不足。”
俞晓江说：“那个人故意选在电影院散场的时候出现，正好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为的就是迷惑这些外勤人员的视线。而且这个内鬼知道阿次当日的穿着服饰，那他也一定知道阿次被人跟踪。
刘云普猜度，“处座，前几天的泄密电话就是从我和阿次的办公室打出去的......这个内鬼是不是就是想阿次背黑锅呀。”
“这个内鬼就在我们身边，而且很聪明，他伺机而动，把自己隐藏得很好。所以我们对这个内鬼不可起轻视之心，宁愿高估不可低估。而对于那些喜欢把别人当做棋子的人，说不定自己才是别人手中的小卒。””杜旅宁说完突然问道，“阿次怎么样？”
“阿次在家休养。据说已经好转很多。”俞晓江说。
“在家？没去春和医院？”
“夏跃春每天都去杨府。”
“他到不忌讳。”
俞晓江笑道：“如果他们要接头，这到是最好的借口。”
“你去看看阿次，让他不要想太多。”
“怎么说呢？”
“就说是正常的内部审查。手段过于雷霆。”

慕次终于不再间歇性发热，阿初一大早就把和雅淑接到府上才去银行，在家又待了三日，催促他去银行的电话简直络绎不绝。
慕次这几日睡得不止肌骨连带头脑也发懒，以至于听和雅淑说汤少琪带着思桐上门拜访的时候，发了好一会怔。
慕次有些脚步不稳的走下楼，难掩欣喜，“思桐！”
杨思桐蹲坐在沙发里，抱着个布偶，听到有人唤她便慢慢地抬起头来，盯着慕次好一会儿。
慕次迟疑地问道：“我是哥哥呀，你……还记得吗？”
“嗯……”思桐支支吾吾地发出一个鼻音。
慕次便知道她是什么也记不得。
汤少琪说，“她精神不错，生活上的基本自理没有什么问题。如今吃着药汤呢，要慢慢调养。”
慕次叹口气，再好的药也不能挽回过去发生的事，走上前拉起思桐的手，轻声说：“思桐，我是杨慕次，你的哥哥。”手指才碰触着对方，便钻心的疼。
杨思桐听到这句话左顾右盼的，忽然把手中的布偶递到慕次眼前，“他叫阿初！很漂亮吧。”
慕次试着接近她：“是的，谁送给你的？”
“荣初，荣初送我的。”
“是吗？”
杨思桐立即笑着点头，很使劲。“他经常来看我。”

慕次也跟着她笑了。雅淑端出奶茶和点心，笑道：“汤小姐，阿初听说汤小姐喜欢这点心，一大早去红房子西餐馆订的，快过来尝尝吧。”
汤少琪优雅应声，随和雅淑在餐桌旁用着咖啡奶酥牛角面包。

杨思桐觉得慕次的笑容很亲切，便说：“阿初说明天要带我去教堂，他要向神父求一个祝福。”
慕次想现在的思桐事实上并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也不理解自己和荣初的关系，只得摆出一个极其苦涩的笑容。
杨思桐没有笑，兀地看着慕次，说：“你是不是也不高兴？”
慕次不想刺激思桐，“我没有不高兴。我祝你们幸福。”
杨思桐反手握住慕次的手，慕次的手微微一抖，“爸爸妈妈他们去很远的天上，他们不要我了。哥哥不是我的哥哥，他也不要我了......”
慕次觉得手心冒出冷汗，“你听谁胡说八道的？”严厉的眼神扫过汤少琪，可汤少琪偏偏正和雅淑相谈正欢。
杨思桐颇有些委屈，“大家都这么说，我只有阿初了。”
“你喜欢阿初，是吗？”
“我爱阿初！你呢？你喜欢阿初吗？”
慕次心底生出一股子疼痛，因为他看出思桐的表情竟带着一丝绝望，“我也很喜欢阿初。”
思桐始终握住慕次的手，她从那里感受到奇特的温暖。
汤少琪用完点心后就告辞，带走了思桐。

慕次觉得她们待的时间太短，可也知道自己不能要求太多，这让慕次的脸色有点不好，缠在手指上的纱布又有血丝渗出。雅淑拉着他坐在沙发里，小心翼翼的帮他拆纱布，原本修长结实的手指根根红肿充血，显出一种畸形的臃肿来，左手食指没有指甲保护，粉红色嫩肉翻着。
雅淑光是看着都觉得可怖，她觉得自己应该转移点注意力。所幸又有贵客光临。
俞晓江、刘云普与高磊联袂而至，刘云普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高磊看着惨不忍睹的双手，啧啧连声，“这双手真可怜，一双能开飞机的手就这么白白糟蹋了。”
慕次举起双手，“高磊，你还有点同门情谊没有。难道不是这双手的主人更可怜？”
“没这主人，这双手能遭罪？”
“那到也是。所以，是这双手跟错主人？这双手的主人也交错朋友。”
俞晓江眼圈微红，却笑着摇头，“阿次，你这爱贫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她就势坐下，将就桌上药膏和纱布给慕次包扎手指。她尽量温柔仔细，慕次额上还是泛出一层细微的冷汗。
“这个赵宇，还真能下手。”刘云普看慕次极尽忍耐，在一旁愤愤的说。
“阿次，”俞晓江边为慕次包扎完毕才说道,“是处座让我们来看看你。”
“嗯！”
“处座很关心你。”俞晓江道。
“我明白的，内部审查嘛。”慕次笑笑。又看向俞晓江，“不如俞秘书帮我问问老师，我的表现还算合格？”
“你放宽心，非常合格。”俞晓江笑答。
刘云普接着道，“不过你大哥也替你出了一口气，他一进侦缉处就先踹了那个赵宇一脚。”
“我哥？踹人？”慕次面上的肌肉抽搐一下。
“你大哥还挺凶的。”
俞晓江说：“那时我们都没能料到他在侦缉处就敢动手。”
高磊说：“见怪不怪，他又不是第一次动手打侦缉处的人。”
俞晓江笑道：“对啊，连萧组长都被吓一跳呢。”
刘云普说：“他还是人嘛！阿次，他把害成这样，你知道他后来说了句啥？”
“说啥？”
刘云普愤懑不平，“他说，‘这几个人在场，怎么杨先生偏打了赵队长？’你说他还有人味吗？”
“还行，没说我‘自作孽不可活’。”慕次说。
“我看啊，说不定他又要拿这事做文章.......”
“好了好了，我看阿次也乏了，我们还是告辞吧。”俞晓江笑吟吟起身，她从手提袋中取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递给慕次，低声说道，“希望你早已康复。”
刘云普忙道：“阿次，我也有东西给你。礼轻情意重。”他把食盒推到目前面前，“你嫂子忙了一天。”
慕次看向高磊，高磊说，“他们俩不厚道，我礼物最贵重，我把我自己送你。”
“滚！”慕次笑骂道。

三人走后，慕次打开还透着温热的食盒，上千缕细如发丝的豆腐丝，似沉似浮的飘荡在其中，轻盈、洁白、精致，其中还点缀着些许或红或绿的蔬菜。他忙叫张妈取碗舀出，和雅淑与一众女仆都好奇的围过来，她们从未见过如此菜肴，刀工精细。慕次略尝一口，豆腐丝软嫩清醇，入口即化，当下胃口大开，将食盒里的菜肴一扫而空。
当晚慕次坐在房间里，打开俞晓江的礼物。他看到一条浅灰色的羊绒围巾和一双手套静静卧在深黑的衬纸里。
他想起下着雪的那一天，她戴着一条浅灰色的羊绒围脖，与他面对面的坐着品尝咖啡。
慕次伸手摸摸，薄薄的围巾，确实质地柔软。

我在写的时候，一直很犹豫，阿次会不会喊痛，当然我内心认为，阿次会喊痛，只会对阿初说。当时和某位吧友聊天的时候，他也说会，因为阿次不是神，但是只会对阿初喊痛。所以，我决定写阿次会喊痛，我也希望阿次是一个人，而不是高大全的神。

初慕次同学，夏院长和俞晓江基本没有横向关系也不是上下级关系，这次计划，夏院长应该完全不知道。

至于阿次这次被抓，其实如初慕次同学说的，那个卖烤番薯的有可疑，我很高兴她能指出来。
因为我是第一次写同人故事，就怕自己的度把握不好。
李姓汉子除了手指的问题，其实他的陈述当中还有一个漏洞，当阿初问他是不是侦缉队的跟着阿次的时候，他很肯定的答，是的。
以李性汉子前面的文化素质来看，他这时是不是应该问，“阿次是谁？”
而且俞晓江事实上是带着人在阿次所提供的路线上寻找证人的，却偏偏没有找到这位卖番薯的老兄。
其实那一天，阿次是去执行任务，地下党的计谋就是阿初说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但是阿次并不完全知情，只是执行自己的任务，执行完任务他就要去看他可爱的妹妹杨思桐，整个汤少府就是阿次的时间证人。可很倒霉的遇到一个甄宝仪小姐被人调戏，我写的时候就在想，如果任务和甄宝仪小姐同时出现，阿次是选择任务还是甄宝仪小姐？
这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在整个故事的最后，会由阿初揭露，所以，中间会偶尔提及，但是不会详细写到它的。

我想写阿初对阿次好，但我真的不知道兄弟应该怎么表达情谊，所以选择了阿初默许杨思桐来看阿次，因为这是阿次最想看到的人，但也是阿初最不想看到的人。接来和雅淑就是为了早点赶走杨思桐（汗，我说话好直白）

最后，这个故事应该是个中篇吧，故事从开头到阿初结婚前后就结束了。时间只有两个多月，最多四个月。
再一次谢谢大家的支持，我每次看到大家的回复，都很开心。

binguo,琴瑟真相鸟，
老杜是不可能这时候插手管萧对阿次用刑的事滴，让人把阿次送医院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滴关爱了。
重点是萧给阿次的罪名是共D，以老杜对共D滴痛恨，
他是一个刚正不阿追求原则的人，姓萧的又是司令部派过来滴，他也不想授人以话柄。

我能说叶和萧是我最爱的姓吗
看我真诚的脸，我很肯定的说，叶和萧是我最爱的姓。

美女，我以为，我真的，真的再也失去你的消息~
看到你的这个回话，我霎时觉得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你也说是700个日夜，感情从来是相对的，若无心，怎能待在那这么久~

美女，这个是阿初好咩~~~~~~~~~~~
有时间的话，再给我做几张签名吧~

9.
这夜，杨慕初在天香楼清翠阁摆筵席，天香楼名满上海滩，来的都是巨商富贾。
被照得通亮的大厅里，摆着一张花梨木大圆桌，桌上摆着白银盏，象牙箸，丝绳提玉壶，无一不显得华丽气派。
贵客尚未到，阿初与黄三元正端坐一旁。
黄三元说：“老弟，这次令弟总算化险为夷，我们都为你高兴。”
阿初冷笑着：“黄老哥，你是没看见阿次那样，我当时心中首先窜起的不是愤恨。”
“那是什么？”
阿初不答，只是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这曾是拿过手术刀的手。
黄三元说，“这一次他们确实过分。我从沪中警备司令部里的一个朋友那听说呀......”他把身子凑近阿初，“说上海这边有一条到那边的物资线，他们围捕好几次，可每次都走漏风声。最近那边来了个特使，这边是布下天罗地网，侦缉处四个处倾巢出动，还是让特使跑了。胡司令大发雷霆，他们怀疑有内鬼，还不止一个，这次就是大清查。我听说呀，不止你弟弟，被捕的有好几个呢。”
“那也不能栽赃陷害，冤枉无辜。”阿初心绪微动，话却强硬。“阿次他好好的银行办公室不坐，偏去个成天个杀人放火的地方，为的是什么？他一腔热血，心向国民政府，就想贡献一己之力。到落个这样的结果，我都替他不值。”
“老弟如果担心，不如我想个办法，把他调到政府里去，担个闲职。”
“我和他说过，他就是个倔脾气，说现下走了，不就显得心虚。他怎么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其它的之后再说。”
黄三元哈哈笑道，“你这弟弟到是和你很像啊。”

他笑声还未停，刘阿四匆匆跑进来，“先生，叶老板到了。” 阿初和黄三元连忙起身，“黄兄，我来迟了。”叶松涛朗声笑着走进来。三人在门口寒暄几句，阿初请杜松涛坐在主位上，自己与黄三元陪坐两旁。
清蒸猴头、石榴鹅掌、金花鳜鱼、火鼎翅汤……一道道佳肴如流水般不断递送上了桌。
阿初站起身来，拿着一杯酒。“叶先生，黄兄，我杨慕初只是个小小的生意人，初出茅庐，此次舍弟临难，承蒙二位不弃，全力相助，在此阿初要敬二位一杯！”
他饮罢又将手向身后一挥，“杨某不敢妄攀叶先生为朋友，只敢奉上一点小小心意了表仰慕之情，还望叶先生切勿嫌弃。”
刘阿四上前一步，将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紫檀箱子“啪”一声打开。一副象棋，玉为子，嵌以金银；檀为盘，镶以黄杨，一看就是名品。
叶松涛是个见惯金山银海的人，只是淡淡一笑，“杨贤侄太客气。慕次与小儿形同兄弟手足，我也当他是半个子侄，此次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何敢言谢？”
黄三元是个在油汤里打滚惯的人，忙笑道，“杜兄，去年杨家的事，当着我杨兄弟大家都避而不提，背地里却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拿去戏堂演样样都是跌宕起伏的出彩情节。可毕竟都是道听途说，不是吗？我这杨贤弟虽然年轻，却是卓尔不凡，年轻有为。我也是见了人交往过后才发现，杨贤弟他的风采竟然比传闻中更甚啊！”
他一口一个杨贤弟，说个不停的夸耀之词让阿初觉得自己听得脑门上都要冒出油来，阿初说，“杜先生虽是举手之便，但阿初不能不感恩于心。不管如何，以后叶先生若是有什么困难，只要有用上我的地方，只需知会我一声即可。”
杜松涛取出一枚棋子，赞道，“玉是好玉，璞玉之美，在其精华内蕴。”
阿初说：“不过越是纯净的美玉，就越是晶莹润泽，也越让人琢磨不透。”
“哦？杨贤侄是说自己‘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
“玉本质洁，阿初岂敢以玉喻己。”
“哈哈哈......杨贤侄一番心意......”叶松涛笑道，“等我在法华民国路的医院建成后，我将它摆在我的办公室内。”


元月的晚上，寒风一点没有减弱的呼啸着，阿初回到家中，发现和雅淑竟还在厨房。灯下忙碌的盈盈身影，让阿初想起素未谋面的母亲。
“这么晚了，你是为我准备夜宵么？”
“是准备了，可不是夜宵。”雅淑端出一碗银丝豆腐卷。“我费三个小时，可杨二先生却一口未尝。”
“阿次今天什么都没吃？”
“是我的手艺不合格，就请杨先生别瞎操心。”
“他就是个粗人，不懂欣赏，我吃，现在就吃。”阿初接过碗，嗅一嗅，“哎呀，真香！我就想我的雅淑做的菜是最香的。”
和雅淑笑讽道：“亏你还学富五车，怎么说出来赞词连阿四的都不如。”
阿初晃晃手指，“首先，你听过阿四的赞词么？其次，我的心在见到你的时候都已经满满的，除了你，我根本想不起什么诗词歌赋吗？”
雅淑甜笑，随即道：“今天汤小姐来过。”
“嗯，我知道。”
“我觉得汤小姐也许会和阿次有故事。”
“是吗？”阿初的印象中是把汤少琪和杨思桐归于一类人。
“汤小姐一直偷偷看阿次。”
“你观察很仔细。”
“阿次也是萱堂早辞，以后长嫂为母，他的终生大事也少不得**心，哎呀，真是令人烦恼……”
“是烦恼？”
“不，是幸福的烦恼。”
阿初笑了，凝望着雅淑，“我真不该等到三月。”
和雅淑微微垂下头，双颊一片晕红，又抬起头暖暖地一笑，露出极好看的贝齿，“不过，阿次今天只顾着看顾杨小姐，我还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想法。你这做哥哥的到是该多问问。汤家也算个大户......”
阿初不高兴了，将碗递回，“把这个热热，我尝尝。”
雅淑敏锐的察觉阿初的不悦，只道原先自己死活不肯嫁给汤少，现在却又想要把汤少的妹妹介绍给慕次惹恼了阿初，其实想想，这两家若真结了亲，难免不会碰到汤少，少不得一场尴尬。她忙转换话题，“今天阿次的同事也来了。”
“他们来干嘛？”阿初马上追问。
“来探望阿次的。”
“他们说什么了？”阿初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我退开了，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不过他的一个姓刘的同事，给他带来一个食盒，”雅淑充满惊讶赞叹的表情说道，“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菜，豆腐切得像头发丝那般细。”
“菜呢？”
“阿次吃光了。”
“吃光了！阿次没事吧？”话一出口，阿初便觉得自己杯弓蛇影，侦缉处还不至于会明目张胆派人上门投毒。
雅淑莫名其妙的说道：“阿次能有什么事？”
“我还是去看看他。”
雅淑扑哧一笑，“阿初，你是不是把阿次当成小孩了。”
“呃？”阿初一边离开厨房，一边说，“长兄如父，长兄如父。”

1933年的春节来得很早，一月二十五是年三十。
这年的年终到年头，杨慕初从没觉得这么忙过。杨府上上下下去旧迎新的事情，慕次现在这样，雅淑也未正式过门，样样都是他去操持。银行里人员的调动，船运商行年终账目的核实，苏南茶庄丝绸庄的收益列表，春节该给员工发放的福利等等，没有一样不要他过目。阿初做得很累，却又做得很欣慰，这该是第一个与自己亲人过的年。
书房里的洋钟敲了十下，阿初抬头看了眼黄铜色的钟盘，里面反射着自己有些困乏的容颜。他喝口茶醒醒神，靠着椅背，双手轻揉着太阳穴。
他忽然想起晚上，张妈准备了一桌子的菜，慕次挑挑拣拣的几乎没怎么动，只说是没胃口。
阿初看看慕次在家养了几日愈显消瘦的脸......
阿初忙坐正身体，摇了电话，接通后要了**局副局长办公室。
那边接电话问，“先生，有什么事吗？”
阿初轻咳一声，“劳烦帮我查个电话，阿次有个同事叫刘云普，我想要他家里的电话号码。”
放下电话后，阿初又想起雅淑的取笑。慕次并不是孩子，只是长兄如父，但凡是应该给的，他都给他。阿初此时就盼望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个年，慕次也好手底下的人也好，大家都能安分守己，各司其职，谁也不要去惹事。

敲门声响起，刘阿四走进来，“先生，有个叫叶肇锋的现在想见二先生。”
“就说二先生睡下了。”
“我刚这么回过，可他说如果二先生不见他会出人命的。”
“那就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阿初听到客厅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肇锋，有事吗？”
“阿次，这次你不帮我，我死定了。”
“到底什么事？”
“我今晚去了河船......”
“你去河船做什么？”慕次十分不满。
“我就是去见识见识啊，谁知道就惹上是非了。”
“你能不能不去这种地方寻求刺激？小萱要是知道，怎么办？”
“所以我才不敢和家里说，我爹那脾性，非把我揍死。这闹开了，小萱能不知道？你也知道我，我虽然有些个毛病，但我还是爱她的。”
“你的爱？值几分？”
“我也就是闷得慌，领着艾成出门散散心，想起‘浆声灯影连十里,歌女花船戏浊波。’就去瞧个热闹。我也就在船上待了一会，没干什么。一下船就遇到几个人，把艾成绑了，说是船上的歌女是他夫人，他认得我，知道我叫叶肇锋。如果我肯拿五万块给他，他就此不提。”
“五万块？他这是敲诈！”
“你说我身上怎么会揣这么多钱？”
“可.......我从来不存钱的。”
“那怎么办？他们说两个小时之内不把钱给他们，就把艾成撕票。”
“这样吧，我和你去一趟。”
“你一个人去能行吗？”
“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我的枪呀。”

声音渐行渐远，阿初开门，大声叫陆良晨的名字，笑着吩咐带上几个人跟紧慕次。
刘阿四一看到阿初笑就知道糟糕了，怒极反笑，一会二先生回来不知道该谁要倒霉。
阿初取出茶具，准备好凉白开，焚香净手后将凉水直接注入茶杯中，盖上茶盖耐心等待，冷水泡茶原本就比开水需要等待更长的时间。
刘阿四被他安稳的模样撩拨得不安稳，“先生是觉得今夜会出事？”
阿初只微微抬眼望向刘阿四，他并不希望有事发生，会这样安排几乎完全来自于一种直觉。
天旷星稀的时候，阿初终于等到一个结果。
“先生，事情不太好。”陆良晨一进门就是这么一句话。
阿初缓缓道，“不急。阿次呢？”
“二先生在我们浦江码头的货仓那。”陆良晨说，“他很安全。”
阿初抬起茶杯，左手端杯，右手执着杯盖，缓缓拨开水面漂浮的茶叶。
陆良晨继续说道：“他们坐的叶先生的车，到了仓桥浜，叶先生先下车，上了一条花船，过了会二先生才下车，走到一棵树下，和一个带鸭舌帽的男人说了几句，那男人便跟在二先生后面，到了一条暗巷......”
“阿次把人做了？”
“是......我们怕二先生有什么闪失，那里又离浦江码头近，就把人送码头的货仓了。准备半夜的时候丢江里。”
阿初神情一冷，眼神中竟有瞬间的肃杀凌厉，他饮了一口手中的茶，寒凉刺骨，但时间已恰好，淡淡的茶香萦绕在口中，“阿四，你亲自去码头，把阿次接回来。”
“是！先生！”
阿初又看向陆良晨，“阿晨，凡事不能一成不变。”
陆良晨回道：“先生，我带人在暗处查过，确定附近就他一个人。”
“现在是非常时期，这种人失踪比死了更麻烦。”阿初将手中茶盏往桌上一放。
“那......怎么处理他？”
阿初将手指伸进茶杯中，搅了搅，“一滴水在大海中与其它的水滴没有不同，一粒沙在沙漠里与其它的沙砾完全一样......他既然在花船附近，就应该让他像所有会去花船的客人那样。”
“先生的意思是说？”陆良晨完全被弄糊涂了。
“要让人看见他上了花船，要让人看见一场争风吃醋的戏码。这仓桥浜的花船有上千条，就像是一汪浑浊的池水，当池水浑浊得不能在浑浊的时候，谁还能看清水底下的东西呢？”阿初字字清晰。
“先生的意思是说，让他在花船上被争风吃醋的嫖客所杀？”
“只有这样，他的主子才不敢公开调查，因为怎么看起来都不是名誉的死法。”
“是！先生！”陆良晨欣然领会。
“还有，那个货仓......”

美女姐姐，我也爱疼爱次次的阿初，但我本质是爱阿次~~~~~
拿什么交换，嗯，学高磊的话，我把我自己换给你~~~~~~~~~·

呃，作者滴话，阿初就想和阿次好好过个春节，但不知道本章最后滴阿初是不是像黑社会老大了
再次谢谢大家阅读，作者文采不好，大家能阅读下去完全是出于对初初次次的爱，我只希望自己不要太偏离二人性格。
谢谢大家支持~

叶松涛，但是打叶松涛的时候，老是想起杜旅宁
再加上萧萧一再追问坏人为毛姓萧，
那一天我打了好多全部都是杜松涛，后来才发现，改了一些回来，好像没有全部改完~~~~~~·

TO为了爱离开你吗：不是日更，我达不到这种程度，一般三到四天更文一次，如果超过这个范围，那就是弃坑了~~~~~~~~~~

to美女：高磊身边的两个朋友，其实我很喜欢我的高磊的设定，他是一个侦缉队员，个人能力如何暂且不谈，但是保密是第一守则吧，高磊就是以身作则，把消息传播出去的可能性首先从自己这里掐断。我就是想阿次身边有这么一个朋友，关系很好，你要是想从他口中套消息是不可能的，但是确实又是把你当成朋友来看待的。
刘云普就是个普通人，乱世中的普通人，哪里都能遇到的，我也很喜欢，我想，我们大多数人就是这样平凡的普通人。

toJ姐姐，我看到图片了，但是我能说第二楼的我的阿次都挤到一堆去了吗。
我的阿次，不管你被挤成啥样，你都是我眼中的高富帅。

TO萧萧：呃，萧萧，不要介意，我很喜欢萧萧这个姓的，而且，叶为毛是叶松涛，要是也该是叶肇锋嘛。

最后谢谢辛苦回复的以及看文的每一位，群mua

是滴，这里的荣初是阿初的那个外甥，跑英国去了，关于阿初使用的美男计，我不能过多评价，就像阿次说的，你要报仇，干嘛利用女人？后来阿初放弃了利用雅淑，但是对杨思桐可没手软。总是他在对杨羽桦的复仇过程中，是把杨思桐算在内的，但是，我估计阿初没想到杨思桐会疯掉。
我不像阿次这么阳光，如果是我复仇的话，那一定也是一个不放过。


to谁的笨奴隶:买好彩票后，别忘了我一份。我也希望阿次能感受到一个家真正的温暖。家里的每一个人，阿初，嫂子，还有后来的爱中爱华都喜欢他。

to绕梁雨燕：么么，慕次的两个朋友对于阿次被迫害的反应是不同的，刘云普就是呱啦啦在慕次身边表示不满的，高磊不会说，但是有时候会弄点小动作。因为人和人是不一样滴。我很喜欢这样的高磊。

to四姐姐，你竟然没弄错，是两个慕次。张美人的头像咋换了，张美人有首歌唱得好，往事不要再提~~~~~~~~~~~~~~~~~~~~~

这一章给我亲亲的二哥。话说有人要给我做一个封面哦，被我拒绝了，我说我二哥给我做的签名非常喜欢，而且很符合我的意境。
10．

清缘在花船上做了二十年，当年也曾是红遍仓桥浜的，可偏偏，许是姿态太高，最终却也未能寻的什么好归宿，好在清缘有些积蓄，便自开了条花船营生，带了四五个姑娘，赚的不多，平日也就能勉强度日。今夜不知为何，船上的生意出奇的好，客人来了一拨又一拨。清缘眉开眼笑的还在盘算着明日加点菜，好好慰劳慰劳姑娘们。船舱里早已呼呼喝喝吵起来，不多时便是拳脚相向，再一会几声惨叫夹杂其中。清缘连同姑娘们一起涌上船头，有尖声叫的有哭喊的，但大家都一动不敢动。很快挨到船舱平静时，河面上响起沉沉的‘噗通’一声，清缘探头探脑往河面上瞧去，不由高声尖叫，“不好了！要出人命啦！快救人啊！”


慕次一踏进家门，看到阿初抱着双手侯在玄关，便下意识的背起双手，“大哥,还没睡啊。” “你回来得太晚了。”阿初皱着眉。
进得屋内，阿初让慕次坐下，面前摆着一碗热腾腾的汤水。这汤水一闻便知是中药熬的肉汤。
“把手伸出来。”阿初淡淡的。
慕次嬉皮笑脸的，“伸手干嘛？难道大哥要对我用戒尺？”
阿初转身进书房，再出来时捧着药箱，“手，伸出来。”
慕次伸出手，缠绕着的纱布已经七零八散。
阿初解开纱布，已经生长出薄嫩皮肤的双手又崩裂出数条血痕，“玩得挺疯吧。”
“哪有？”
“这药上着会有点疼，你不要动。”阿初便用棉签取了药为慕次细细抹。
这药一挨上皮肤就是一阵疼痛，慕次的双手微微抖着。
“你到是自以为有个坚定的信仰，整日活在光明底下，说着些冠冕堂皇的话，有个道貌岸然的皮囊，这样真好，连自己恐怕都会被自己感动，陶醉吧？”阿初不冷不热的说道。
慕次不清楚阿初察觉了什么，手一抖，脆嫩的肌肤竟被棉签划出一条更大的血痕，血珠迅速渗出。
“我叫你不要动，你为什么偏偏就不听？”阿初冷冷的。
慕次沉默着，他知道如果此时他非要表达他有所坚持，得到的一定是更多的恼怒。
“我和你说话呢！你这算啥意思？”阿初到是不依不饶的。
“这药是便宜货吧？”慕次又开始笑。
“进口的。”
“难怪擦着挺疼的。”慕次龇牙咧嘴。
“现在知道疼了？”阿初手上动作放轻，“你出门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双手会废掉？”
“怎么会废掉？你不是派人跟着的嘛。”慕次借机表达不满。
“我是关心你！”阿初将最后一块纱布熟练的缠好，忽然问道，“叶肇锋真是你朋友？”
“十年同窗……”慕次看着自己的手，“你这话什么意思呀？”
“平日不上门，有事第一个想到你，你交友不慎。”阿初拍拍慕次的肩膀，“把汤喝了就去休息。”
慕次端起碗喝了一口，猛然全吐出来。“这是什么汤？”
“狗肉汤。”
慕次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推开汤碗，“大哥，我不吃狗肉。”
阿初端起汤碗，用小勺舀出送入慕次嘴边。
慕次脸黑了，“我自己来，别人喂我我不习惯。”
阿初嘴角挑起一抹笑，“是牛肉汤，张妈晚上不是炖了一锅吗？你一口没尝，我加了几味中药在里面，祛寒暖胃。”
慕次接过碗，‘咕噜咕噜’几口咽下，浓烈的中药味浸润在牛肉汤里，带着苦涩的甘甜，心下已先是暖了。他还不至于分不出狗肉汤和牛肉汤，看见阿初眼底闪过的笑意，知道自己算是在阿初这边过了关。可是今天跟在身后的‘尾巴’以及杨府周围布置的暗哨让慕次心底升起一丝忧虑，显然在别人那自己还没有过关，这个人可不像阿初这般，插诨打科就能轻松躲过，此后每一步每一天都得小心应对。

《上海新闻报》前几日头版头条是浦江上惊现无名男尸。这原本在大上海司空见惯的，尤其是《淞沪协议》签订后，死个人和死个蚂蚁没什么区别，绝大多数人读了后惊讶于上海滩的不太平后，又各自忙着各自的事。今天《新闻月报》的一角印着豆腐干大的一条新闻，“上海侦缉X处工作人员，花船寻花问柳命丧浦江。”
杜旅宁折起报纸，随手丢在办公桌上。“我说过这事要保密，为什么还是捕风捉影捉到我们头上？”
俞晓江说，“新闻工作人员的嗅觉总是很敏锐的。”
“调查结果怎么样？”
“根据**局的调查结果，刘成身中五刀，其中致命一刀是从第二和第三根肋骨之间刺入，刀尖上翘三十五度角，从肺部直插入心脏，当场毙命，最后被人推到浦江。花船上的船娘都证实，刘成是晚上十二点过后上的花船，与人发生争执，最后……”
“凶手呢？”
“凶手行凶后立即逃离现场，目前我们根据证人的口供作的拼图，已经发出通缉令。还有……刘成连枪都来不及拔，应该是凶手突然下手，他没有防备。”
杜旅宁有些厌恶的摆摆手，“如今是‘高原出水山河改，战地风来草木醒’，他却只知春江柳岸，花月无边。”
萧煜风急切说道：“处座，我不相信刘成的死是于意外。我安排了一个行动小组执行特别任务，刘成就是其中一员，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上花船，结果追踪可疑目标，才会被杀的。”
俞晓江说：“萧组长，一个正在执行特别任务的行动人员，会赤身**死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我到要好好问一下，萧组长所谓的特别行动是什么样性质的行动？”
杜旅宁见萧煜风看看俞晓江，没吱声，便说，“俞秘书跟了我很多年，值得信任。”
萧煜风说：“我正派人二十四小时监控杨慕次。”
杜旅宁紧紧皱起眉头，“你还在怀疑他。”
萧煜风说，“处座，上次的事件，我是有疏忽，可，内鬼是侦缉处的高层人员，这个猜想绝对没错。侦缉处安全房的位置是高度保密的。而且，也有可能是这个杨慕次把安全房的位置提供给地下党。再说了，他找的那个证人，说好听点是交际花，说难听点，就是可以明码标价的商品……”
“萧组长，你的话过分了。”俞晓江说。
“我说的是事实。这种证人，只要肯花钱，一抓一大把。”萧煜风冷笑道，“俞秘书，那一天你也亲眼看到，杨慕初一冲进来就把赵队长给打了。他为什么只打赵队长，你难道不是心知肚明？”
“萧组长，你这话我到真还不懂。”
“侦缉处虽然隶属军统局，可我看二处里就是有只耗子，外面的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照萧组长的说法，‘小钉’ 的证词也是杨慕初花钱买的？”
“俞秘书，‘小钉’有没有被收买我不知道，但是刘成出意外绝对不是一个巧合。我们这些日子监控杨慕次，他只出门过一次，我们就有行动人员死掉，这合理吗？还有，杨家在浦江码头有很多货仓，有证人说当天晚上，其中一个货仓有人行动诡异。说不定就是刘成发现了什么，也许，他就是从货仓跟踪杨慕次到的花船……”萧煜风声音越提越高。
“萧组长说的这些，只是凭空猜测，不是吗？”
“够了！”杜旅宁打断他们的针锋相对。“萧组长，既然你有所怀疑，就放手去查。但无论你怎么查，都不要再犯像上次一样的错误。”
萧煜风悻悻离去，俞晓江说：“处座，看来萧组长认定阿次就是内鬼，这样好吗？”
“你认为阿次是内鬼吗？”杜旅宁反问。
“阿次对党国是绝对忠诚的。”
“他既然是忠诚的，就不用怕被查。”
“凡事可一而再,不可再而三。阿次能躲过一次，可不能保证每次都能躲过某些人刻意的清查。”
杜旅宁轻微一叹，“唱京戏的还分生旦净丑，这戏台上若只有小生旦角，看久了不也很无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