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剑》 次次军营番外

一百三十九
有辆黄包车停到了酒楼的门口,下来了一个穿着长衫带着礼帽的中年男子,手中还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看着很像是教书先生,就见此人下车后付了车钱进了酒楼,黄包车跑开了,司马俊的馄饨才吃了一半,转头瞄了一眼又低头开吃了,阿次丢掉烟蒂离开了一直靠着的电线杆,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到司马俊的身边低声道:
“目标出现了。”
司马俊一惊,口中的一个馄饨直接滑了下去,差点噎到自己,
“什么时候?“
“就刚才。”阿次的眼睛一直盯着酒楼门口,跃跃欲试。
司马俊怀疑地看了一眼,“我怎么没见到?”
“那个刚进去的客人有问题。”
“什么问题?不就是一个教书先生吗?”司马俊不可置否,阿次皱了皱眉头,不耐烦道:
“你没看到那辆黄包车的车篷的颜色吗?应该是从月河街区过来的,这里离月河街区这么远,有多少教书先生会包一辆车赶到这里来吃饭,这里的价格可不便宜,而且还这么晚?我猜他肯定是来见什么人的。”
“那我们怎么办?回去叫人?”司马俊有点相信了,阿次看了看酒楼又看了看司马俊,
“要不你盯在这里,我进去看看,如果真是来接头的,咱们也别打草惊蛇,跟着,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窝藏点?”
司马俊迟疑了一下,“杨慕次,你有把握吗?万一误事怎么办?”
阿次撇了撇嘴,“那我们就在这里干等着?等人家接完头了再出来,你还有什么证据?
“可是上面只是让我们在这里守着,没有让我们抓人啊?”司马俊还是有点担心,阿次看了他一眼,
“那算了,就这么干等着吧,反正他们也没有给我们画像,真不知道让我们在这里等什么?你继续吃吧,我回去再抽根烟。”
“行了,行了,我听你的,不过你可小心点。”
“明白,我只是进去看看刚才那个人是不是来见什么人的?我是一个学生还能有什么问题,倒是你,别在这摊上呆太久了,一个车夫哪有这么悠闲吃东西的?”阿次忍不住吐槽了一下司马俊,司马俊很不爽道:
“你以为我想做车夫啊?蹲一天了你不饿?你是少爷能进酒楼吃吃喝喝,我一个车夫能进去吗?赶明儿咱俩换换?”
“我没问题,只要长官同意,你让我拉你都行。”阿次戏谑道,司马俊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你是谁?杨家大少爷!你拉车?算了吧,估计这车都能给拉飞了,我在这里候着,你可千万小心了。”
“知道了,我不会乱来的,我去了。”阿次想了想将领口下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把帽子拿了下来,捋了捋头发,转着帽子就往酒楼走去,司马俊看着杨慕次轻松得意的背影,忍不住嘀咕道:
“做个痞子也是少爷模样。”
这个酒楼是嘉兴地下党三组的一个联络点,上周已经被蓝衣社秘密破获,前来接头的人不知道,阿次他们也不知道,这里是一个设下的陷阱。就在阿次和司马俊蹲守的外围蓝衣社的特务们早已经埋伏好了。
杜旅宁将阿次和司马俊放到这里,既是历练也是试探,越是优秀的人他就越不允许有任何闪失,杨慕次如此,司马俊同样也是如此。
走进酒楼的阿次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没几桌客人,刚才那位教书先生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阿次选了一个能看到他的位置坐了下来,跑堂的赶紧过来,一看阿次这打扮,忙招呼道:
“这位少爷,想吃点什么?本店的卤鸭可是招牌,要不来半只尝尝?”
“有八宝鸭吗?”阿次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法币,引得边上的客人侧目而视,跑堂的看着钱堆着笑说道:
“对不起少爷,咱们这不做这道菜,要不您将就吃点?”
“哦,那是我弄错了?那好吧,你看着上吧。”阿次端起桌上的杯子似乎是好奇,四下打量着,奇怪,门口的那桌客人没点菜,但是地上已经一堆花生壳了,看样子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阿次不小心将自己的帽子碰落在地,俯身下去捡,隔着桌肚看见那几个人的腰间都有个东西鼓在那里。
真的有人来接头?这里已经准备抓捕了,那为什么还让我和司马俊在这里蹲守?阿次的心跳加快了,手心微微地出汗,是杜旅宁出的考题还是他在试探?
阿次只是想进来看看酒楼内部的情况,他对司马俊说那个教书先生有问题只是找的借口,在阿次心中既有好奇又有些紧张,他甚至想如果真的是自己的同志前来接头,他或许能帮助到他们,可是踏进酒楼后阿次发现有些不对劲,这根本就是一个已经被严密监控的地方,而不是像上面所说的可能是接头点之一。
阿次意识到自己莽撞了,他接到的命令是在外蹲守,而自己却以发现可疑人物进来了,他该怎么向杜旅宁解释这个可疑还有进来的目的?以杜旅宁的精明不可能被自己一句看错了或者是好奇给糊弄过去,而且看样子今晚的确有可能这里会发生大事。怎么办?
伪装成跑堂的特务有些着急,到现在也没有人前来对暗号,今晚单独进来的客人就两个,一个教书匠一个有钱的愣小子。
请问有南湖菱做的时令菜吗?
对不起,先生,现在不是季节,但我们有以荷叶做底的一行白鹭上青天,要尝尝吗?
那是不是有两只黄鹂鸣翠柳?
先生说笑了,小店只有一行白鹭上青天。
特务默背着接头暗号,等着前来送情报的交通员。
“麻烦你,我刚才点的菜可以打包带走吗?我想起来了还有个朋友在等我。”阿次戴上帽子招呼了起来,特务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稍等。”看来这愣小子不是,不过也的确不可能是,哪有交通员这么年轻张狂的。
教书先生安静地坐在那里喝茶,面前也是放了一碟花生,似乎也是在等人。
阿次伸手接过跑堂递过来的两个袋子,付账走人,经过门口的时候脚下踩到了一地的花生壳,一滑手中的袋子甩了出去,噗通一声正好掉在桌子上,坐着的四个人一惊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躲避。
眼看着阿次就要一个屁股墩狼狈地坐在地上了,阿次伸手拉住了边上的桌角,顺势将滑出去的右腿用力的往空中一甩,只剩下左脚踩在地面上,就在身体快要着地的时候甩到空中的右腿借着手推桌面的力量来了个单腿鲤鱼打挺,愣是没让自己的屁股坐在地上,只是手肘和肩关节都被桌子撞得有点儿疼。
这一个突然变故把四周的人都看愣了,阿次站稳身体不爽地看着地面的花生壳,似乎想发火但又忍住了,从桌上取回刚才甩出去的袋子,冲着那四个人说了声‘抱歉’离开了。
那四个人又坐了下来,教书先生招手了,
“麻烦你帮我点一个糖醋鱼一盘青菜一份米饭,看来我的朋友有事耽搁了,先帮我上这些吧,谢谢。”
“好,您稍等。”特务转头对着门口四人微微摇了摇头,这个也不是,看来今天晚上又白等了。
教书先生走出了酒楼,慢慢地消失在夜色中,这个接头地点已经暴露了,要赶紧向上级汇报,今天幸亏了那个学生,要不是他那么一摔,那四个人吃惊之余做出的迅速反应警醒了自己,今天就会落入敌人的圈套了。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4-08-19 08:00:00 +0800 CST  
一百四十
看着阿次脸上的手指印,杜旅宁依然余怒未消,
“你想干什么?”
阿次一哆嗦,似乎是被杜旅宁声音中的阴冷给吓到了,“对不起老师,是阿次莽撞了。”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有些沉不住气了。”阿次忐忑地看着杜旅宁。
“沉不住气?为什么?这不是你的个性。”杜旅宁打量着阿次,昨天抓捕又失败了,而自己派去在外面蹲守的杨慕次居然出现在了抓捕现场。
“老师,我和司马俊都在那里守了两天了,没有画像没有线索,也没有人告诉我们所谓的可疑究竟是指什么?我不懂让我们守在那里有什么意义?昨天晚上我看见一个教书先生进了酒楼,就想这个时间还是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的会不会有问题?这是我们这两天唯一发现的或许不太正常的地方,我就想进去看看他是不是约了人,起码这也算是这两天的一点收获。老师,我知道我自作主张有些冲动了,可是我不认为我错了,我这也是为了抓捕共党。”
阿次脸上又是火辣辣地挨了一记耳光,嘴角的血迹渗了出来,耳朵都有些轰鸣声了,杜旅宁的怒吼声震得另一边耳朵也嗡嗡作响,
“你没错!难道你还有功了?你知不知道你在酒楼里显露出的身手会给敌人报警吗?一个学生哪来的这种反应?如果昨晚共党接头人真的到了,你这就是通共!”
“老师,我当时没想那么多,谁、谁愿意摔的那么难看啊?我、我……”阿次委屈地说不下去了。
“我、我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是老师不够信任我们的能力!阿次无话可说,您要是认为我没用就把我调离好了!”阿次倔犟劲上来了,不服气地看着杜旅宁,脸颊都微微红肿了。
杜旅宁被噎住了,“滚出去!站在门口好好反省一下!没我的命令不准动!”
“是!长官!”阿次一个立正大踏步走出门口,重重地关上门,一脸怒意地站在了门口。
不一会就传开了,杜长官的得意学生被罚站了,有些好事的溜过来看热闹,都给杨慕次冷傲的眼神给吓回去了。司马俊也挨了顿臭骂,但是没有挨打,也没被罚站,因为他除了没有劝阻杨慕次进入酒楼之外,其他他没有犯错,加上他没有顶撞长官。
俞晓江前来给杜旅宁送档案,看见笔直站在门口的杨慕次,嘴角的血迹已经干了,脸上的手指印还清晰可见,她已经接到了消息,昨晚因为一个学生的无意闯入避免了交通员的被捕,但是三组内部已经出现了叛徒,需要多加小心并尽快想办法处理掉。
这个学生是杨慕次!俞晓江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她不知道杨慕次当时为何会这么做?但是他的行为却避免了三组遭受更大的损失。只是杜旅宁这样震怒会不会因为怀疑了阿次?
推开门,俞晓江看见杜旅宁如常地批阅着文件,俞晓江走上前将手中的档案袋轻轻地放在桌上,
“处座,这是林队长刚刚整理出的昨晚的行动报告,你过目一下?”
“放那儿吧,”杜旅宁抬起头,“行动失败,报告做得再漂亮有什么用?”
“处座,这是敌人过于狡猾了,我们手中的线索实在太少了,这才给了敌人可乘之机,但是现在说失败还为时尚早。”俞晓江不温不火地说着,杜旅宁放下笔看着她,
“怎么讲?”
“处座,这个联络点是否已经被敌人识破,目前我们还不得而知,共党昨晚是否来过我们也不知道,我在想是否还有两种可能?”
“哦,说来听听。”杜旅宁来兴趣了,这个俞晓江常常能够冷静分析问题,这点让杜旅宁非常欣赏。
“一是共党也有可能还没有到联络的时间,所以我建议我们还不能放弃那里的蹲守;二就是那个投诚的联络员,为了求立功表现是否给了我们假消息?除了几句接头暗语之外,他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我对此持怀疑态度。”
“叛徒在我这里从来是没有可信度的,但一个怕死的人用来活命机会的消息我会选择相信。”
“如果他为了活命编造出这样的机会呢?”俞晓江淡然地看着杜旅宁,杜旅宁好奇地看着她,
“俞秘书,你究竟想和我说什么?”
“处座,门口的那道风景是不是可以考虑撤了?难道您还真的要让人为此误会处座您的一片苦心?”俞晓江浅笑道,杜旅宁冷哼了一声,
“由他误会好了,说我不信任他,我不信任他他还能站在那里?早被我五花大绑了,混帐东西,也不想想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敢擅自行动?他以为他是谁?枪子可不长眼,到时被谁穿了个窟窿都不知道!让他杵在那,看他能犟到什么时候?”
“是,这个杨慕次的确也太狂了些,处座是应该好好教训教训他,不服上级违抗命令,处座这样罚他已经是轻的了。处座,那您看这报告我怎么回复林队长?”
“就说行动尚未结束,等结束后再呈送完整的上来,酒楼那里的人暂时不要撤回来,至于那个联络员让林队长再去好好审审,如果真是编造消息骗取我们的信任,而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是,处座,那我先出去了。”俞晓江走出办公室,瞄了一眼略显尴尬的阿次,悄悄地递上手帕,
“把嘴角的血迹擦了,免得处座为你担心。”
阿次默默地接过,俞晓江没有再多看他一眼,离开去找林队长,模棱两可的怀疑和似是而非的真相往往是杀人的最好武器,俞晓江的心中不免有些悲凉,叛徒虽然可恶,但谁不怕死呢?可这由不得自己心软。
楼道里的灯亮了,阿次想移动一下站麻了的双腿,可是想着脸上这两个火辣辣的耳光,他又赌气似地站在那里不动了。楼道里往来的人一个下午也习惯了杨慕次这个突然多出来的门神,走来走去的也基本当他不存在了,偶尔有几个出外勤的回来还不明就里的会和他打一下招呼,阿次也是阴沉着脸不搭理,那几个打招呼的也立即被知道真相的人拉开,这师徒俩掐架外人还是少掺合好。
直到副官来提醒自己吃晚饭,杜旅宁才意识到天色已晚,站起身想起了门口还站着杨慕次!
“他还在门口吗?”
“报告处座,还在,您没下命令,他也不敢动啊。”副官帮着长官取下外套,恭候在侧。
“去,去把他给我叫进来。”杜旅宁穿上外套,边整理边命令道,副官忙答应了出去,可是过了一会一个人进来了。
“报、报告处座,杨慕次、杨慕次……”副官有些结巴,杜旅宁不耐烦地瞪着他,训斥道:
“杨慕次怎么了?人呢?”
“报告处座,他说他不肯进来!”
杜旅宁愕然,斥责道:
“什么叫他说他不肯进来!”
“报告处座,杨慕次说是您让他滚出去反省的,他到现在还没反省好,所以不能进来。”副官也是一横心,将杨慕次的话给转述了一遍,等着长官咆哮,杜旅宁气乐了,自己走到门口,
“你长本事了?给我滚进来!”
“是,处座!”阿次扶着墙慢慢地蹭进了屋子,腿麻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杜旅宁挥手让副官先出去,看着扶墙站立的阿次再看看他脸上的巴掌印,心中不免又有些后悔。
“坐下吧。”
“报告长官,属下没资格坐。”阿次松开扶墙的手,又笔挺地站直了身体。
“别不知好歹!”杜旅宁恼了,这小子今天怎么了?脾气比我还大?
“我擅自行动处座要怎么处罚属下都可以,可是您不能冤枉我,如果尽心为党国办事却有了通共的嫌疑,属下想不通也不接受!”阿次委屈又骄傲地别过头,脸上的手指印在灯光下更加明显。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4-08-20 09:05:00 +0800 CST  
一百四十一


林队长也是火大,就因为这联络员的几句话,自己的兄弟们已经在酒楼候了一个星期了,连个鬼影都没抓到,派两个学弟过去历练一下,结果还捅出这么个小漏子,话虽然都说是杨慕次骄傲自满,仗着长官喜欢他就敢私自行动,可林队长心中清楚,杜长官护犊子护的有多狠,现在是火头上罚了杨慕次,等气消了呢?估计另一把邪火就会烧到他们头上了,这不?已经让俞秘书传话了,再审!
林队长阴冷着脸,审不出是他们无能,如果审出新内容了那他们前面都干嘛去了?居然没有能力分辨消息真假!林队长深知杜长官的性格,对属下严苛,对自己更是严苛,这种没私心的长官最可怕。
林队长掐灭了烟头,自己带人去了刑房。
杜旅宁留意到阿次老是用手去揉自己的右肩,这个倔犟东西终于肯坐下来听自己的教诲了。
“肩膀怎么了?”
“没事,”阿次赶紧拿开手若无其事道,杜旅宁横了他一眼,
“想在我面前耍花枪?”
阿次尴尬地笑了一下,“昨天晚上不小心撞了一下,为了不让自己的屁股着地。”
“你的本能反应还是胜过了你的思考能力,阿次,到现在还觉得不服气吗?”
“老师,是学生错了,可是我宁可您直接把我丢进禁闭室或者打我几军棍的,也好过让我像小学生一样地站在门口罚站,这多丢人啊。”阿次皱起了小眉头,嘴唇轻轻抿着,杜旅宁见了,不气反笑,
“你还委屈了?丢人总比丢命强吧!说说看,既然你进去了,发现了什么?你觉得那里有什么问题?”
“不敢说。”
“皮痒是吧?是不是真的要我给你一顿鞭子你才老实?”
“是,长官!”阿次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长官,这可是您命令我说的,说的不对您不能冤枉我通共!”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小心我毙了你!”
“老师,阿次觉得如果酒楼真的是联络点,共党应该早就察觉这里出问题了。”
“为什么?”
“我和司马俊是两天前接到的任务让我们去蹲守,事实上这个点在上周就被破获了,这中间的几天时间学生不清楚是否已经有我们的人在那里守株待兔?如果有,那阿次只能认为这是给我和司马俊出了一个考题,如果没有或者有但还没有掌握对方的联络暗号的情况下,我们会不会已经失去了接头的机会?当然这些都是猜测,可是我们安排的人能被学生看出破绽,那狡猾的共党就更能看出来了。”
“什么破绽?”杜旅宁感兴趣地看着阿次,阿次有些奇怪地看着杜旅宁,
“老师,没有看行动报告吗?酒楼里过了吃饭时间,四个大男人一壶茶加一地的花生壳,不是在等人又是在做什么?而跑堂的却始终没有去问那桌客人是否需要点菜,这不是很奇怪?”
“一群没用的东西!”杜旅宁看到了桌上俞晓江下午送过来的还未打开的行动报告,走过去翻阅了起来,果真如阿次所说,林队长安排了自己的人扮作跑堂和客人在内蹲守……
‘啪’的一声,杜旅宁将行动报告给丢在了桌面上,忍不住心中感叹,经验丰富的林队长居然还没有一个刚出炉的新人来得有见识,党国的未来堪忧啊。不是能力问题,而是这些人都已经将个人利益置于党国利益之上了。
“阿次,下周我要去一趟上海,你和我一起前去,顺便也可以探望一下你的父母。”
“是,老师!”阿次开心地站了起来,的确好久没有回家了。
“这次俞秘书也会一起去,你们有个任务要去执行,这几天赶紧把肩膀上的伤养好了,外勤暂时不要出了,去俞秘书那里看看有什么需要你做的。”
“是,老师,阿次能问是什么任务吗?”阿次一脸的兴奋,杜旅宁忍不住笑了,虚踢了一脚,
“滚出去,你有哪一点像个特工?这么早告诉你,还不等于泄密?”
阿次嘟了一下嘴,别扭道:“老师,您又不信任我。”
“快滚,少在我面前卖乖。去把萧云给我叫来。”
“是!”阿次赶紧出门,杜旅宁找萧云什么事?
萧云正在电讯处忙碌着,刚进入电讯室的人是无权进入机要室的,只是在誊抄保密级别一般的电文,能摸到发报机也只有在难得几次值班的时候,当班的发报员想偷懒了就让新人值守,自己则到外面的房间去睡觉。进电讯处以来,萧云只对外发过一次报,是于锋交给他的发往上海的密电,至于是发给了谁?萧云不知道,甚至电报内容萧云也知道,因为密电交给他的时候已经翻译成密电码了,萧云只是负责敲击出去了一串毫无规律的数字。
看见阿次来找他,萧云愣了一下,自己有事瞒着阿次心中总是有些虚,阿次好几天没见萧云了,看到萧云发愣笑着擂了他一拳,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还是听说我被罚了想避嫌啊?”
“什么?你被罚了?又出什么事了?”电讯室在顶层,萧云他们进入后没有特别情况一般是不外出的,所以消息的确有些闭塞。
阿次受伤地看着萧云,“你对我就这么不关心啊?你看看我的脸。”阿次侧过微微红肿的脸,萧云真吃了一惊,
“杜教官又打你了?”
“除了他喜欢打人脸还有谁?真搞不懂为什么就打我一个,好像他打我耳光上瘾。算了,不和你多说了,他让我来找你过去,什么事你知道吗?”
“找我?我不知道啊,好,那我马上过去。晚上要不我们一起吃饭?我请你。”
“好!那我等你,下周我可能要去一趟上海,详情等会聊,你快去吧,免得他又找理由打人。”阿次催促着萧云,萧云冲着他笑了笑,赶紧往楼下跑。
杜旅宁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份密件,这是青训营中他安插的几位耳目每周上报的内容,这点是和戴老板学来的,当初戴老板之所以能得到委员长的赏识,就是主动收集黄埔军校同学的秘密并加以分析推断,帮助校长随时掌握军校动向,这个传统就被保留了下来。
这种背靠背的互咬有时候会很疯狂,但是却很有效。上次一连大搜查就是为了安插耳目安排的,几个看似经过了严刑拷打考验的学员的确有了收获,他们其中已经有人收到了对方发出的试探信号,这让杜旅宁非常兴奋,只要有一个人能实际接触到对方的人,就能吊出一大串。
杜旅宁想再放一个饵下去,他挑中了萧云!
地下党四组联络站被接连破获,自然是需要找新的联络方式,一台二用是最佳也是最有效的,如果此刻有人能引得他们上钩,这种价值就远大于抓几个地下党了。一旦萧云成为了双重间谍,那就等于地下党的情报是主动送上门的,之所以选中萧云,是他的身世背景简单,孤儿早年就去了日本,在国内不会有复杂关系,加上他做事稳重性格随和,在同学中的人缘关系不错,是个容易让人接近的人,训练时正义感不弱,这点很容易让那些有意招揽新人的敌人动心。
站在楼上等萧云的阿次不会想到杜旅宁居然想让萧云做双重间谍,正推开房门准备走进办公室的萧云也没有想到杜旅宁居然会如此器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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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4-08-21 08:17:00 +0800 CST  
一百四十二


上海的空气都不一样,阿次忍不住探出去头去深深地吸了几口,结果被两边弄堂里飘出的烟味给呛到了,杜旅宁忍不住笑了起来,揶揄道:
“怎么?杨大少爷,开始怀念起上海的繁华生活了?”
“老师,您又取笑我。”阿次嘟着嘴转过头看着杜旅宁,眼角的余光忍不住瞟向了前面的俞教官,俞晓江安静地坐在前面,她不清楚这次杜旅宁带自己和阿次来上海的目的。
“阿次,今天你就先回家去探望一下你的父母,晚上就住在家里吧,明天上午十点你到多伦路上的君和饭店来找我们就是了,记住把军装给换了,让我看看上海滩的大少爷的做派,明白吗?”
“老师,您该告诉我要做什么吧?”阿次好奇地看着杜旅宁,“再说了,我都离开上海很多年了,我怎么知道上海滩的大少爷做派是什么?”
“给我玩心眼是吧?想套我的话?”杜旅宁白了一眼抖机灵的阿次,晓江静心听着,“明天中午你和俞教官要装扮成一对情侣出席一个生日酒会……”
“等等,等等……”阿次慌得赶紧打断了杜旅宁的话,尴尬地看了一眼俞晓江的后背,“老师,您没弄错吧?生日酒会?谁的生日?和我们有关系吗?还有扮、扮情侣?”
“怎么?你是怕自己配不上俞教官啊,还是觉得俞教官不如你那个闹腾的未婚妻啊?”杜旅宁拿话堵上了阿次的嘴,“有没有关系,明天到了会场再告诉你们。明天打扮得像样点,别给我丢脸!”
“是,老师。万一我太抢风头了,您会罚我吗?”
“噗呲”,一直安静的俞晓江忍不住笑了出来,杜旅宁抬起手想拍,迟疑了一下最终落在了阿次的腿上,
“少给我在这耍宝,明天这是你第一个真正的任务,如果犯错看我怎么收拾你!”
“明白!老师请放心。”阿次开始兴奋了,俞教官刚才的笑声让自己的心中也乐了,和她扮情侣?为什么有种期待的感觉?阿次看向俞晓江的眼中有闪光。
雅淑已经离开上海返回新加坡了,不知为何阿次听到这个消息有种轻松感,将自己的行礼扔给了前来开门的陈浩山就‘蹬蹬蹬’的往楼上跑,还没等到房门口,就看见父亲已经走了出来,一脸的愕然!
阿次收住了脚步,有些不安地看着父亲,
“爸爸,我是陪长官顺道回来看看您和母亲的。”阿次忘不了当年自己擅自回家,父亲给自己的一个巴掌。
“怎么不通知我一声?也好让我去接你。”父亲脸上露出了笑容,阿次放下了心,忙跑上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抱住了父亲,
“谢谢你,爸爸。”放开父亲,阿次四下看了一下,“母亲在家吗?”
“哦,她不在,前两天和朋友去苏州了,说是去散散心,你回来了正好,陪陪我。”杨羽柏开心地看着宝贝儿子,那个女人不在家真是太好了!
“哦……”阿次不由得有些失望,好久没有看见母亲了。“爸爸,我只能在家里住一个晚上,明天还要陪长官参加一个生日聚会。”
“生日聚会?谁的?”
“我也不知道,长官大概就是想带我回来看望二老吧?对了,爸爸,我想请您帮个忙。”
“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办到!饿了吧?我让他们赶紧开饭,咱父子俩一边吃一边聊。”杨羽柏冲着楼下喊道:“管家,让厨房赶紧多烧几个少爷爱吃的菜,马上开饭!”
“是,老爷!”陈浩山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杨羽柏笑眯眯地看着儿子,
“走,阿次,咱们下楼,你要我帮什么忙?”
“嗯,长官要我明天装扮成阔少爷……”
“什么叫装扮成?你就是!要论这上海滩,我儿子不是第一少爷,我看谁敢称第一?!”
“爸爸,您太夸张了吧?”阿次吃惊地看着父亲,不过心中倒是有几分开心,原来在父亲心中自己很优秀。
“不夸张,一点都不夸张!次儿,要不这次你回来就别再回去了?留下来帮我打理生意,或者出国,带上雅淑怎么样?”杨羽柏旧话重提,阿次刚想反驳,陈浩山走到了跟前,
“老爷、少爷,可以用餐了,厨房说少爷喜欢吃的菜很快也能准备好,请老爷、少爷先吃,就是汽锅鸡今天来不及做了,厨房问能否换成西湖莼菜汤?”
“行了,就这样吧。”阿次抢先发话了,“陈管家,你去告诉厨房别麻烦了,有什么就吃什么。爸爸,今晚我陪您喝一杯吧?”
“好!”杨羽柏开心了,也不去计较汽锅鸡了,“想喝什么?”
阿次偷乐了一下,“当然是爸爸您藏在书房里的宝贝了。”
“这你也知道?”杨羽柏意外地看了一眼阿次,“做特工做到家里来了?”
“我哪敢?这还是几年前我发现的秘密,爸爸总是会把最喜欢的好酒存放在书房里,我馋了很久了。”
“你等着,我去拿。”杨羽柏转身上楼进书房,阿次感觉到了陈浩山注视的目光,眼神转了过去,陈浩山立即移开了,
“陈管家,我不喜欢有人在边上观察我,尤其是在自己的家里。你没事了,就先下去吧。”从小就不喜欢这个阴阳怪气的陈管家,那时自己还缠着父亲让他换管家,结果是管家一直留在家中,而自己却被送进了寄宿学校。
“是,少爷!”陈浩山一低头,离开了阿次的视线范围。


教室里正在考试,阿初作为助教也在监考,他不太喜欢这个工作,监视人和被人监视都让阿初感觉不自在,他愿意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只要是对自己有要求的人都应该会尊重自己,阿初没有像其他监考老师那样四处游走双目犀利地横扫考场,而是自己也取过一份考卷在讲台上勾勾画画了起来,这些内容都是自己两年前学过的,似乎都还记得。
渐渐地阿初沉浸到自我的考试中去了,台下的考生渐渐的感觉到了异常,都好奇地看着台上这个最年轻的助教考官,居然会有人爱做考卷?有胆大的学生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阿初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道:
“我相信你们,也希望你们能相信自己!我和你们比赛吧,就比这次考试的成绩,怎么样?我两年前也坐在这个教室里。”
“赌注是什么?”台下有学生搭腔,引起一阵嬉笑。
阿初抬起头,笑容灿烂,“我输了的话,下次考试我允许你们抄书!可是如果我赢了的话,以后只要是我的课,你们谁都不准缺席!外带要给我准备一杯咖啡,成交吗?”
“好,成交!老师,您太有趣了。”有个学生大声说道,几个女生已经是带着崇拜的眼神看着台上这个年级和她们一样但却已经成为助教的学长。
“如果你还浪费时间在说废话上,你很快就知道无趣了。”阿初指了指手表,然后低头又开始做起了考卷,学生们也赶紧埋头做了起来,考场上一片安静,就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皇家医学院教导处的巡查考官好奇地站在窗外看着这有趣的画面,这个教室里的考生都在专心地写着自己的答案,脸上的表情很放松,全然不像其他考场上的紧张。
无为而治,又岂是你这个西洋人能懂的?低着头的阿初将嘴角得意的笑容藏了起来。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4-08-22 09:23:00 +0800 CST  
一百四十三


打开房门的杜旅宁差点没认出自己的学生,一身白色西装的阿次正闪亮地站在门口,衬衫也是白色的,但是用的是上好的丝缎隐隐地反光,同材质的领结,衬衫上的金色袖扣时不时地露出来,别出心裁的没有配马甲,而是用了一套玫瑰金的背带,将原本就比例完美的身材拉伸的更加修长俊逸。手上还拿着一顶白色的礼帽,阿次有些不自在地看着杜旅宁。
一大早他被父亲派人送过来的这套衣服给惊到了,纠结了好一会才勉强穿上,照父亲的说法现在上海的公子哥最讲究的就是这个派,自己的儿子身材这么好,才能镇得住这一身的白色,其他人想穿还穿不了!
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阿次觉得有些陌生,这油头粉面的是自己?可看着却又好自然,这花里胡哨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还真……真帅!阿次忍不住对着镜子偷乐了一下,等会不知道俞教官看到自己会是什么眼神?
俞晓江的心大跳了一下,这个杨慕次居然能将白色穿得如此精致脱俗,高挑的身材显得越发的俊朗挺拔,晓江努力掩饰着眼中的倾慕,微微低下了头。
杜旅宁好笑地看着阿次吃惊地看着俞晓江的目光,这混小子也有露马脚的一刻,不过这个俞秘书也的确让人心生怜爱。巧合还是默契?俞晓江居然选择的也是一身白色云锦旗袍,淡淡的黛青色印花在裙摆处若隐若现,同色系的镶边和盘扣,整个人淡雅如荷,一个乌云髻松松地挽在脑后,插了一支玉质的发簪,刚好呼应手腕上的玉镯,略施粉黛,十足一个俏生生的江南女子。
阿次看呆了,脱下军装的俞教官居然可以这样温婉动人,他心中最柔软的一块地方被触动了,阿次拿着礼帽的手越发不自然了,开始没来由地转动着帽檐。
杜旅宁干咳了两声,阿次回过神忙将视线转了回来,脸有点热但应该没有红吧?否则丢死人了。
“今天你们俩去参加的是上海警备司令刘将军大公子的生日宴会,我们接到消息这个刘公子刚刚留洋回来,政治倾向很有问题,他很可能和共产国际有关,这次宴会上我要你们留意观察他和哪些人接触过?因为刘将军的身份特殊,没有真凭实据我们不能冒然抓人,这次宴会据说是刘公子自己提议的,有理由怀疑他是借聚会之名和共产国际联系。阿次,你的身份就是你原本的身份,杨家大少爷刚刚从日本归国,而俞秘书则是你的女朋友,因为我和你的父亲是多年好友,所以你是作为我的子侄辈陪我参加的……”杜旅宁的话被阿次忍不住的一声笑给打断了,看到杜旅宁不满地看着自己,阿次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对不起老师,我是想到如果我父亲听到您说您和他是多年好友……”边上的俞晓江捂嘴偷笑,杜旅宁也被逗乐了,瞪了一眼阿次,
“就你心眼多,我和你说任务,你给我扯哪儿去了?”
“对不起,阿次会注意的。”今天听到俞教官的笑声,阿次觉得特别开心。
“这次之所以带你过来,就是因为你的身份是最适合的,换句话说,你的身份是我们的保护色,所以你今天在宴会上的表现就得像个阔少爷,明白吗?”
“明白!老师,宴会的单不用我买吧?”阿次无辜地看着杜旅宁,杜旅宁抬脚想踢,看着阿次这一身的白色又收了回去,恨声道:
“真不能给你好脸色,一给你就得意忘形。”阿次嘿嘿地笑了,晓江在一旁看着,有种错觉,这是一对父子。
为了给留洋多年刚返回国的宝贝儿子举办生日宴会,刘司令包下了整个百乐门,邀请了军政两界的朋友上司,刘司令希望自己的儿子刘天其能借此认识一下,好为将来的仕途打个基础,因为这次邀请的人身份都有些特殊,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刘司令并没有邀请商界及帮派的大佬,他也不想给同僚留下自己结交三教九流的印象。


二十六岁的刘天其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稳重些,一直站在父亲的身边笑迎着前来捧场的宾客
,他今天有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和共产国际上海特派员取得联系,六年前共产国际在上海遭受了灭顶之灾,当时的联络员为了保护上级撤离,自己留下来当了诱饵,从此就杳无音讯。共产国际的人先后查访了几次,都没有结果,无奈之下只能另外启动一条联络线,而刚刚回国的刘天其就背负着联络的使命,利用他的特殊身份协助中共上海地下党潜伏进入警备司令部,今天来接头的人就是要告诉刘天其他将和谁取得联系?
刘志远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早在七年前就在法国加入了共产国际,这次回来也是安排好的,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他诚意相邀的黄埔同学杜旅宁已经嗅到了猎物的信息,带着两个猎手来参加聚会了。
一对璧人!
整个会场都聚焦了,阿次和晓江肩并肩地站在杜旅宁的身后,灯光打在二人身上,白色质地的衣服泛出一层柔和的光,阿次嘴角含着笑眼神却是微微上挑的,阔少爷?只要拿出平时对陈管家的架势应该就够了,晓江的余光偷偷地观察着已经进入状态的阿次,这家伙身上贵而不娇傲而不狂的气质的确和他的家庭背景脱不了关系,这股子气势不是想学就能学的。
刘志远老远就开始和杜旅宁打招呼了,他们可算是同窗好友,只是同学身后的两位年轻人,刘志远不认识,杜旅宁敬礼,
“刘司令好,属下来迟,还望见谅。阿次、俞秘书,来见过刘司令。”
“刘司令,您好。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阿次差点就要行军礼,好在晓江在一旁挽着自己,阿次略带恭敬地伸出手,刘志远好奇地打量着,
“旅宁,这两位是?”
“给司令介绍,这位是杨氏银行的少东,名叫杨慕次,也是刚刚留学回国,因我和他父亲相交多年,此次来沪刚好遇见了他,应他父亲所托说是能否带他来见识一下世面,我推却不过,还望司令见谅。这位是俞小姐,是杨公子的好朋友。”
“果然是青年才俊啊,”刘志远客套着,敷衍地握了一下阿次的手,愣了一下,“这双手可不像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啊?”
“公子哥就不能骑马打猎了吗?我敢说这场上当过兵的人枪法没有一个比我准的!”阿次斜睨了一眼会场,傲然道,刘志远愣了一下,杜旅宁训斥道:
“不得无礼!这里可都是前辈,岂是你这个后生小子撒野的地方!对不起,司令,我这位朋友把他宠坏了。阿次,向司令道歉!”
“对不起,司令,我无意冒犯,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杜叔叔,我和俞小姐能去那里看看吗?您和司令说话,我们也不方便在边上听着。”阿次的不耐烦让刘志远有了几分厌恶,这人可惜了,空长了一副好皮囊。
“我都后悔带你来了,别给我惹祸,去吧。”杜旅宁赶紧打发他们二人离开,肚子里暗笑,这个混球演戏还真像那么回事。“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让您见笑了。”杜旅宁有些尴尬地看着刘志远,刘志远哈哈一乐,拍了拍杜旅宁的肩膀说道:
“你我二人还要这么客气?要不是当初你故意让我,我这个位置就是你的!这份恩情我可永远记得。”
“司令说笑了,我杜旅宁何德何能能让您?也是自己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我心服口服。对了,公子在吗?一直没见。”
听到杜旅宁这番话,刘志远很高兴,笑道:“好,我这就让天其过来见你。”
晓江和阿次各自端了杯酒走到了会场的一边,几乎没有什么人是认识的,他们的任务就是记住今天有什么人和刘天其接触过,看着门口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的刘天其,阿次忍不住在想,他会是自己的同志吗?我要不要想个办法提醒他?
“杜长官可真厉害,这次看来共党插翅难逃了。”俞晓江清冷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次的心一惊,但面上丝毫未露,笑着呷了口酒,侧头看着俞晓江,低声问道:
“教官,你怎么确定杜长官的消息一定是准确的?我怎么没看出来任何异常?”
“你是在求教?”俞晓江希望自己的提醒能够让阿次冷静下来,不要做傻事,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杜旅宁没有八成的把握也有七成,这个刘天其已经暴露了。
“嗯,算是吧。”阿次突然有些心烦,他似乎是希望眼前的教官不是教官,只是俞晓江,只是那个会替他包扎伤口的晓江,他不想看着她如此的冷静和冷酷。
“请我跳支舞,我或许会告诉你。”阿次眼中的烦乱让晓江有些担心,这个杨慕次在酒楼的举动就表明他会冲动,他还没有办法忍受看着自己的同志遇到危险,她要想办法让他冷静下来但又不能露出破绽。
阿次被俞晓江的提议给弄愣了,而后笑着放下酒杯,绅士的伸出一只手,晓江也放下酒杯,握着阿次的手踏入了舞池,杜旅宁看见了,心中不由得一动,这一对若真在一起,或许只能用才貌双全来形容了,只可惜军统内部是不允许上下级谈恋爱的,放掉哪一个杜旅宁都不舍得,舞池中翩然起舞的一对璧人让杜旅宁的思绪飞得有点远。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4-08-23 09:51:00 +0800 CST  
一百四十四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阿初早已做完了试卷正笑眯眯的伏在讲台上看着台下还有些正在奋笔疾书的学生,阿初并没有去催他们交卷,只是看了看手表,轻声说道:
“没做完的同学我再给你们十分钟,这是刚才我和你们打赌耽误的考试时间,补给你们。”
“老师,您实在是太仁慈了!上帝保佑您!”下面水深火热的同学发出了感慨,阿初敲了敲讲台,
“我的仁慈不是让你浪费时间来求上帝保佑我的,还不快做!”
“是。”学生赶紧闷头做题,有一些已经完成考试的学生陆续走了上来交上试卷,都忍不住去看监考老师做的卷子。
“啊,这题的答案不一样……”
“哎,我看看,这是这样解释的吗?”
“上帝啊,我忘记写这句了……”
“见鬼,这里我漏了个公式……”
学生们的讨论声越来越响,阿初环视了他们一眼,
“讨论可以,别漏题,下面还有同学在考试。”
“初,你在做什么?”门口突然响起了赫尔曼教授的声音,听着似乎有些不高兴,学生一看是教授来了,赶紧收声,阿初忙迎上去几步,
“教授,您来了。我正在让他们放低声音,免得打搅还在做题的学生。”
“可是初,考试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么你还允许他们答题?”赫尔曼教授奇怪地扫视了一眼教室,基本都交卷了,但还有两个学生在写,“你们两个,停止,考试已经结束了,还在做就是作弊。”
下面两个学生吓的一哆嗦,忙放下笔求助似的看着阿初,阿初皱了皱眉头,解释道:
“对不起教授,是我答应再给他们十分钟的,因为在此之前我和他们打了个赌占用了他们的时间,还请教授原谅。”
“哦?打赌?打什么赌?”
“教授,”阿初看了一下手表,“离十分钟还有四分钟,能否让他们继续,然后我再向您解释?”
“初,你这样是违反学院规定的。”赫尔曼教授翘了翘胡子,他是从心底里欣赏这个东方学生。
阿初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可是学院并不能教给学生知识,教授您才是他们来到这里考试的真正原因,不是吗?阿初认为规定并不能培养出优秀的医生,可有时候一场考试会扼杀一个学生的前途,教授,就四分钟!”阿初同情这些考生,自己不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吗?
“好吧,就四分钟,初,你是第一个让我破例的学生!”
“教授不会后悔破这个例的。”阿初笑着回道,“你们俩赶紧,还有四分钟时间。”
两个学生感激地看了一眼监考老师,赶紧将还剩下的一点内容往试卷上写,赫尔曼教授走到讲台边上拿起了荣初做的试卷,笑了,顺手拿起边上的笔开始批阅起来,好奇的学生又都聚拢了过来,天哪,教授居然给了个大大的A!
还没等学生惊叹,教授在A后面又画下了+!阿初倒有些意外了,看着教授目露疑问,教授放下笔,手指轻轻敲击着试卷,
“初,很难得你居然没有忘记两年前学过的东西,试卷答题你得到了A,这个+是给你能够为这些学生争取机会的,这种品格作为老师也好医生也好都非常重要!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他们打了什么赌,但我信任你是有个有原则的人,你的争取必定是有道理在内。”
“谢谢教授!”阿初感念地看着教授,“您的信任对我非常重要!”
“这是彼此的。”教授看了眼台下,那两个学生也主动交卷了,交完考卷这两个学生对着教授和阿初都恭敬地行礼道谢,不知道是谁,主动拍起了手掌,考场里渐渐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阿初听着不由得小小的激动了一下。


刘天其身边的几个同学目光被舞池中的这一对给吸引住了,忍不住向刘天其打听,刘天其摇头,他的心思不在这,他在等一个戴着蝴蝶耳坠的女子。
“教官……”
“嘘,在这里你应该叫我什么?”晓江看了一眼阿次,阿次迟疑了一下,说道:
“我、我不敢,我对刚才你的说法很好奇,能告诉我为什么吗?”阿次有些拘谨的和晓江保持着些许距离,但脚下却如行云流水,带着俞晓江满场转,四周原本有些也在跳舞的人索性停了下来欣赏起来,晓江有些意外,
“你从哪里学的跳舞?”
阿次得意地笑了一下,“我如果说天生,你信吗?”
“我信。”晓江毫不犹豫的回答倒让阿次吃惊了,看着晓江说道:
“我随口说的,你也信?”
“有些人天生注定了会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你就是其中的一个,所以我信。”晓江微微笑道,阿次不由的心一乱脚下差点出错,赶紧稳稳心神,带着晓江转动了靠近刘天其的地方,
“今晚我也没有看到有什么特别的人和他谈话啊?他边上的几个应该都是他的故友。”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简单,你看这几个人的装扮,应该都是刚从国外回来的,而且这几个人和刘天其说话时候的态度也不像是初次见面,他们没有一个是用握手的而都是选择了拥抱或者拍肩,这种见面方式只有在相互熟悉的人才可以。按照长官的说法,刘天其故意安排这个生日聚会就是为了和地下党接头,那应该是素未谋面的人,否则没有必要如此大张旗鼓。”阿次为了悄声说话,将晓江微微地拉近了自己,两人的脸贴得很近,晓江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而阿次的手心也开始微微出汗了,晓江突然轻笑了一声,阿次更紧张了,
“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不是,”晓江不好意思说破她感觉到了阿次的紧张,“你观察的的确很仔细,刘公子的确还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所以他的目光一直都是看向大门口,而不是向其他人一样看向会场中间,也难怪共产国际会屡屡失败,居然会派如此没有经验的人前来接头,也真是没人了。”晓江不屑地口吻让阿次心冷了一下,争辩道:
“也许他只是等他的朋友呢?”
“阿次,你认为杜长官会没有把握就带我们过来吗?刘将军可是他的同窗好友,虽然两人年纪相差不少,但却私交甚笃,听说当年杜长官就是因为敬重刘司令才在校官选拔中让了一招,为此刘司令才能一路顺畅走到今天,他俩的交情可想而知,若非有十足把握,你认为杜长官会对好友之子起疑心?今天不过就是为了钓鱼,对共产国际杜长官兴趣不大,但是对地下党则是宁枉勿纵!所以今天你做好你的大少爷才是最好的完成任务,明白了吗?”
“明白了,教官。”阿次低语道,晓江的心中微微一叹,这种误会也只能自己吞了。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帮助刘天其了吗?如果按照俞教官的说法,杜旅宁对刘天其也不会下手,他只是要借助刘天其找到上海地下党,怎么办?阿次的眼睛看向了门口,可脚下并没有乱,晓江看了一眼阿次有些冷淡的表情,他和她或许只能如此了,晓江也微微收了刚才悸动的心,随着音乐淡然地舞动着。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4-08-24 08:29:00 +0800 CST  
一百四十五


“天其,我打听到了,这个家伙是杨氏银行的少东,听说也是刚从日本留学回来没多久,你父亲不是没有邀请商界的朋友吗?怎么他会到这里来?”说话的是周氏金行的少东周泰,他和刘天其是同窗好友。
“我不知道,大概是父亲的朋友带来的吧?”刘天其瞄了一眼阿次,目光还是看向了门口,周泰有些不乐意了,
“天其,原本我父亲也想来的,可是就是因为知道你父亲只邀请了军政两界,我还劝父亲别坏了你父亲的规矩,这倒好不相干的人倒是来了,我父亲和你父亲可是相交多年,万一被我父亲知道了,岂不是要怪罪我?”
刘天其皱了皱眉头,这个周泰的父亲又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是看中了今天来的有权有势的官员们,“周泰,我是真不知道,他们估计真的就是我父亲的好友的子侄辈吧,带来见识见识的,别在意了,你不去跳舞吗?”
“荣家大小姐都没来,我找谁去跳舞啊?”周泰撇了撇嘴,身边有两个人马上接话道:
“怎么?我们的周大少爷还没有追到荣家大小姐啊?不过也是,荣家估计会觉得你是个暴发户……”
“我去你们的!谁说我没追到,只是今天不是说不是天其的同学好友不能来吗?我就没邀请她。”周泰不满地拍了身边挤兑他的两个人,那两个人哈哈一乐,眼睛不由得看向了俞晓江,怂恿道:
“这女的跳得不差,气质也好,和你的荣大小姐有得一拼,敢去邀请人家吗?”
周泰看了一眼,推搪道:“我眼中只有荣家小姐,对别人没有兴趣。”
“周大少是不敢得罪杨家少东吧?算了,咱们还是去看看其他有什么好玩的吧?天其,你一起来吗?你总站在这里做什么?”几个同学要拉天其离开,刘天其还没来得及开口周泰不乐意了,嚷嚷道:
“杨氏银行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等着,我去请!”
“周泰,你别胡来。”刘天其想拦可是周泰已经迈步进了舞池,这个周泰从小仗着家里有钱的确也是狂傲惯了。
阿次始终没有想到什么好方法可以提醒刘天其,况且即使想到了也不能主动提醒,万一刘天其不是岂不是暴露了自己?俞教官也不像刚才那样和自己有说有笑了,估计是和杜旅宁一样等着大鱼上钩呢。想到这,阿次的脚下不由的错了一步,就听见俞晓江轻呼一声,阿次忙扶住她,
“对不起,踩痛了你吧?”
俞晓江轻抿了一下唇,摇了摇头,“没事。”
“我还是扶你去边上休息一下吧?真没事吗?”阿次看着俞晓江轻锁的眉心,有些心疼,自己这身高体重踩上一脚可想而知。
“真没事,”晓江笑了笑,“只是你跳得也有些累了吧?去休息一下也好,看你额头都出汗了。”晓江似乎很自然的掏出丝帕想给阿次擦汗,耳边却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
“对不起,这位小姐,能请你跳一支舞吗?”周泰伸出一只手绅士地看着俞晓江,晓江一愣,阿次开口了,
“对不起这位先生,这位小姐累了,想要休息,你请其他人吧。”说着阿次就要揽着晓江离开,周泰听见身后传来了同伴的讥笑声,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脚步一错拦住了阿次,
“对不起,我是在问这位小姐,你插什么话?小姐,能请你跳支舞吗?”
“我说了不行!”阿次微微提高了嗓门,手下不由的稍加了力将晓江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护住了她,晓江侧头看了一眼阿次,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你什么东西?进来混场的吧?我周氏金行可没把你杨氏银行放在眼里。”周泰也恼了,身后几个人一看要闹,赶紧上来劝,周泰更挂不住了,盯着俞晓江说道:
“这位小姐,怎么称呼?上海滩还没有我周泰不认识的大家闺秀!”
“这只能说明你是个花花公子!”阿次清冷的声音在晓江耳边响起,“这位小姐是我的朋友,周大少爷的确算是东西,见识甚广,我们就不劳周大少认识了!”
俞晓江心中一愣,阿次这是要干什么?她抬起头看向杜旅宁的方向,舞池这里发生的事好像并没有惊动在会场另一端聊天说话的政要们,晓江轻轻地拉了一下阿次的衣袖,阿次似乎真的把晓江当做女朋友一般,忙低头宽慰道:
“别怕,有我在!”而后抬起头桀骜地看着周泰,俞晓江已经明白他要做什么了,虽然她的内心不太赞同,但是阿次刚才的态度却让晓江的心中有种甜蜜的感觉。
周泰何曾受过这种气?他挥拳就向阿次揍了过去,阿次伸手扣住他的手臂,讥讽道:
“就凭你想和我打架?你不去打听一下,我除了是杨家少东之外,可也是曾经的上海滩混世魔王,学校里有哪个学生打架是能打过我的?给我滚一边去!免得我让父亲买了你们周氏金行!今天我压根就不想来,你以为刘司令对我杨家有多大影响?刘公子的生日宴会,笑话了,这种破宴会也值得我杨慕次来参加?给你们脸不要脸!”
周泰的手臂被捏的生疼,脸色青白,其他的几个少爷不乐意了,这是什么话?就连刘天其也恼了,这人也太狂妄了!
杜旅宁和刘志远似乎感觉到这里有些不对劲,都看向了舞池,怎么这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但并没有跳舞呢?
刘天其刚想开口说话,眼角却看见门口走进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耳朵上正是蝴蝶耳坠!刘天其的眼睛一亮,就想从人群中抽身出来,阿次用力的一甩,周泰的身体冲着刘天其倒了过去,转身带着晓江就要走,周泰的几个朋友不干了,围了上来。
杜旅宁和刘志远走了过来,还没走到跟前就听见周泰指着杨慕次骂道:
“姓杨的!今天不给也一个交待没完!你什么玩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就是一个被父母丢出去养的家伙,说得好听是从小留洋,其实还不是你爹妈不待见你?!跑我这里装什么大爷?”
杜旅宁的眉头一皱,这个是什么人?阿次怎么惹上他了?但今天任务为重,杜旅宁正要开口叫阿次,就见阿次已经是一脚将周泰给踹飞了,舞池中发出一阵惊呼,门口那个女子一愣,慢慢地走到一边将自己隐在了渐渐聚拢的人群中。
俞晓江伸手要拉着阿次,阿次似乎真的怒了,用力推开晓江的手,一个箭步冲到正在试图爬起的周泰身边,一脚踏了上去,狠道:
“你打听的事情还真不少!可是你少打听了一件事,就是我杨慕次从来不受气!周氏金行,不出两天我让你们从上海滩消失!你信不信?”
“阿次,住手!”杜旅宁怒吼了一句,阿次一个激灵,
“是,长官!”忙收回了踩在周泰身上的脚,杜旅宁眼神一冷,刘志远奇怪地看着杜旅宁,不是说这人只是好友的儿子吗?
“你犯什么混?这里是你撒野的地方?”
“对不起,杜叔叔,是他先挑衅的,我若是不给他一点教训,杨家以后还怎么在上海滩立足?我回去一定让我父亲收了他家的金行!”阿次不服气地顶撞着,刘天其已经走过来扶起了周泰,
“杨少爷是吧?今天是我的生日聚会,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不给我面子了?现在人你也打了,就算是我朋友语言上有所得罪,你的气也该消了吧?何必弄得如此僵?你们做生意的不是讲究和气生财吗?今天就算是我刘天其招呼不周,还请多多担待。”说着刘天其拱手抱拳对着四周受了些惊吓的宾客施礼,刘志远走到杜旅宁身边悄声道:
“老弟,想要教训你的弟子在我这里不太合适吧?”
杜旅宁脸色微微尴尬,低声解释道:“对不起长官,他的确也是我的学生,没想到带他来历练一下却给您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我这就带他回去好好教训一顿。”
“算了,这个杨家在上海的确也是不好惹。年轻人吗,总是有点火气的。说两句就行了。”刘志远拍了拍杜旅宁的肩膀走开了,杜旅宁阴沉着脸瞪了阿次一眼,一言不发往外走,阿次和晓江赶紧跟上。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4-08-25 09:25:00 +0800 CST  
一百四十六
屋内的空气凝固了,连俞晓江都感觉到了心慌,从会场出来杜旅宁就一直一言不发,阿次笔挺地站在屋子当中,白色的西装在灯光下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
“俞秘书,今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杜旅宁终于开口了,没有看阿次一眼,晓江从容回道:
“那个叫周泰的一直在骚扰我们,杨慕次为了不让他妨碍我们观察刘天其就拒绝了他,周泰纠缠不休并对杨慕次恶言相向,于是就起了冲突。对不起长官,我应该阻止的,但是当时我是以杨慕次女朋友的身份在场,不方便过多的插话,而杨慕次今晚的身份是大少爷,所以我也不便过于干涉。”
“说,你的目的何在?”杜旅宁眼神如刀地看着阿次,阿次的心中一哆嗦,嗫嚅道:
“对不起老师,阿次今晚莽撞了。”
杜旅宁抬起一脚重重地踢在了阿次的腿上,阿次吃痛腿一软单腿跪在了地上,白色西裤上一个大大的脚印,俞晓江低声轻呼了一声,
“长官,您……”
“说!你这是给谁报信?”杜旅宁俯视着阿次,阿次抬头看着杜旅宁茫然道:
“老师我不明白……”
“不明白?”杜旅宁突然掏出了枪指住了阿次的头,“今晚你的行为太奇怪了,你在给对方提醒,如果你现在告诉我,我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否则我立即毙了你!”说着杜旅宁打开了保险。
“长官,您冷静点,您怀疑阿次是共党?”俞晓江不敢相信地看着杜旅宁手中的枪,阿次迟疑地看着杜旅宁,
“老师,您要杀我?”
“我不是要杀你,我是要杀共党!俞秘书,难道你不怀疑杨慕次今天很反常吗?”
“反常!”俞晓江镇定地回道,“可是长官,他今晚的反常恰恰就是他的任务,除了那一声‘长官‘之外,我认为他今天晚上并没有犯错,不可一世的大少爷不正是他的掩护身份吗?”
“那俞秘书你认为他的那声‘长官’用意何在?”
“两种可能,一是正如杜长官所说是杨慕次故意暴露出了他和您的关系,二是出于本能,但是具体是哪一种还要长官您判断。”俞晓江冷静地看着杜旅宁,但是眼光不时地瞟向被枪指着的杨慕次,杜旅宁心中一动,这个俞晓江显然是对这个杨慕次动心了,但居然还可以如此客观的分析,此女的确不多见。
“即使你不是共党,我今天也可以以贻误军机惩处了你!”杜旅宁的枪还指着阿次,阿次心一横,硬声道:
“全凭老师处置!如果学生不死,周氏金行我不会放过它!”
“你个混帐东西,真演戏演上瘾了?居然这个时候还惦记这种无聊之事!”杜旅宁恨铁不成钢,枪柄用力地敲在了阿次的背上,阿次身体往前一冲,双手不由得撑在了地上,阿次撑起身体站了起来,一脸倔犟地看着杜旅宁,
“除非老师今天杀了我,否则这口气我一定要讨回来!”
“好,我今天先废了你,看你怎么讨回这口气!”说话间杜旅宁一脚踢到了阿次的腹部,阿次的身体佝偻了起来,大声地喘咳起来,稍微平息一些后阿次抬起头还是倔犟地看着杜旅宁,只是眼神中有些悲伤。
“杨慕次,是任务重要还是你的自尊心重要?枉费长官如此栽培你了!一个金行小开说的几句话就能让一个训练有素的你失去冷静,你居然还敢在这里和长官较劲?不知轻重!还不向长官认错?想想你该怎么弥补才是正事!难道你杨慕次的命要为那几个少爷给白白浪费了?”俞晓江一旁训斥着,阿次默不作声只是看着杜旅宁,“长官,属下倒是觉得杨慕次有个想法是对的,就是杨家最好能收了周氏金行。”
“俞秘书,这是何意?”杜旅宁意外了,阿次也将目光从杜旅宁转到了俞晓江身上。
“长官,作为杨慕次的教官我更愿意相信他今天晚上的那一声‘长官’是出于训练本能而非有意,杨慕次今天晚上始终记得自己要扮演杨家大少的任务,而且我认为这点他很成功。今天晚上或许接头的人会被这场小乱子给吓到,但也很有可能没有,刘司令那里我们无非是没有将另一种身份告知,但阿次是杨家少东并不是虚假的,那么为何不继续演下去?如果杨家真的在两天之内让周氏金行消失,也就是表明了今天晚上这一场乱子的确就是两个阔少爷的斗气,而传递给刘司令的信息阿次就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被宠坏的阔少爷,这样也会淡化了刘司令心中的怀疑,长官,您想这样一个少爷如何能做特工?我觉得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俞晓江的一番话让杜旅宁静了下来,想了一会看着阿次问道:
“有几分把握?”
“不知道,我要问问我父亲。”
“现在就问!”
“是!”阿次走到电话边上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杨羽柏听说儿子在宴会上受了气,逼得宝贝儿子不得不放出大话两天之内要周氏金行消失,杨羽柏是心疼加有点头大,周氏金行可不是什么小商号,两天之内要他消失难度高了点。
“爸爸,对不起,是阿次给您惹麻烦了。如果爸爸为难,我明天去给人家登门道歉就是了。”听到电话那头父亲有些犹豫,阿次委屈道,杨羽柏一听不干了,哪有儿子被欺负了还要上门去道歉的道理?
“宝贝儿子,放心,两天之内你爸爸我一定买下周氏金行!想让我的儿子给他道歉,门都没有!这事交给我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要我吩咐厨房替你准备吗?”
“不用了,爸爸,今天长官这里还有事,可能不能回去了。”
“那好吧,那明天呢?”
“现在不知道,不过我会争取回去看您的,爸爸,我先挂了。”放下电话,阿次看着杜旅宁,身上的白西装已经脏了,杜旅宁瞧了一眼,
“俞秘书,你去帮杨慕次准备一套衣服。”
“是,长官。”俞晓江开门离去,杜旅宁背着双手审视着阿次,阿次轻咳了两声,
“老师,还做生我的气?”
“阿次,今天你的确很反常,以你的性格应该不会是对人赶尽杀绝的,周氏金行的少东虽然言语上对你有些粗鲁,但应该不至于让你做出如此举动,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老师,我不想说。”阿次将头偏向了一边,杜旅宁沉吟了一下,
“你必须回答,否则我还是会以你通风报信论处!”
“他骂我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能说我是被父母丢到外面去的!我父母非常爱我!”阿次委屈了,努力地眨了眨眼睛,杜旅宁有些心软了,语气温和了些,
“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从小父亲就送我进了寄宿学校,父亲很忙很少有时间来看我,母亲身体不好也没办法来,学校里的同学就笑我是没人要的孩子,他们在撒谎!父亲很爱我,您也看到了,所以我从小就和他们打架,因此常常被关禁闭。老师,今天晚上是我犯了错,但请您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原来如此,孤傲和害怕关禁闭是从这里来的,杜旅宁有点后悔了,看着阿次身上的脚印,
“还疼吗?”
“不疼。”
“阿次,你太重情了,如果你始终控制不好这一点,你让我如何放你去执行任务?你杨慕次的经历不是秘密,如果下次再有人用这种话刺激你,你要怎么办?如果你真的确信你的父亲是爱你的,你就不应该如此在意他人的闲言闲语。阿次,有时候看清楚别人容易,看清楚自己很难,可是做我们这行的,即使是看清楚了心中也要存一份疑虑,我们是一群很容易一直活在谎言中或者是一直活在真相中但却认为这是谎言的人。”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4-08-26 08:11:00 +0800 CST  
一百四十七
杨羽柏没有让阿次失望,软硬兼施拿下了周氏金行!
刘志远看着带着杨慕次登门道歉的杜旅宁,表情有些复杂,儿子刘天其在自己面前替周泰求过情,想请父亲是否能从中斡旋一下,让杨氏银行放过周氏金行。
刘志远拗不过儿子,给杜旅宁去了电话请他过府一叙。
穿着一身猎装的杨慕次似乎不太情愿地站在了杜旅宁的身后,刘志远虽然不满这个杨慕次脸上那股子傲气,但也不得不暗叹一句,这个杨慕次的确出众,长靴马裤加上一件合身的双排扣的短皮衣,上海滩的那些公子哥有哪一个的气势能压过他的?
“还不快给刘司令和刘公子道歉。”杜旅宁回身瞪了一眼正背着双手像个木桩子一样杵在那里的阿次,阿次嘟哝了一下,而后看着刘志远和刘天其说道:
“对不起,刘司令,是晚辈太过鲁莽了,还请见谅。刘公子,不好意思搅了你的生日宴会,还请海涵。会场上若是有任何损失,我负责赔偿。”
“混小子,你这算是道歉还是显摆?”杜旅宁提高了嗓门,阿次皱了皱小眉头,
“我是来道歉的,而且很有诚意,如果刘公子愿意,我可以重新为刘公子举办一场生日宴会。”
“你……”
“好了,旅宁老弟,别和后辈置气了,”刘志远打了个哈哈,“杨公子也不必挂怀,无非是一点小误会罢了,你们几个年轻人难道还真有仇不成?天其,替我好好招呼杨公子。”
“是,父亲。”刘天其冲着阿次点了点头,阿次回了一个微笑,眼神不易察觉的凝视了他一下而后就迅速移开了。这个刘天其已经上了蓝衣社的抓捕名单之中,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如果再提醒势必会被杜旅宁怀疑,同时也是违背了上级的命令。
杨慕次同志昨晚正式被启动!直接由上海地下党四组组长老余(化名程子鱼)同志领导。
当阿次昨晚从家中走出返回旅馆的时候,一辆黄包车停在了自己的面前,拉车的低声对着自己说出了离开日本后就牢牢记住心中的联络暗号,阿次掩饰着内心的狂喜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低着头戴着帽子的黄包车夫,阿次不断地提醒自己镇定镇定,这也有可能是陷阱。
当老余悄悄地掏出一枚中间缺了一个小圆孔的袁大头后,阿次伸手接过坐上了黄包车,扯下自己的袖扣嵌入了那个小圆孔,不大不小刚刚好。
“你好,杨慕次同志,我是你的上线,你可以叫我老余。”老余一边拉着车一边低声说道,“从今天起你正式成为上海地下党四组成员,你只能和我保持单线联系。”
“是!请问要派给我什么任务吗?我等你们好久了。”阿次看着老余的背影,莫名的有种亲切感,这是自己一个阵营的同志。
“有,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取得杜旅宁的信任,尽快能委派到上海警备司令部侦缉处,我们需要安插自己的人在里面。”
“明白,我尽力而为。老余同志,我这次到上海,杜旅宁在查刘天其,刘天其很可能是共产国际的人,他可能已经暴露了,两天前我在生日宴会上……”阿次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老余严肃地打断了他,
“今天之所以来和你接头,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原本你启动的时间我们还在考虑中。”
“是吗?那我该怎么去提醒刘天其?”阿次兴奋了,看来是组织认可了他的行动,老余将车拉进了一条僻静的弄堂中,放慢了脚步,声音低沉但却严厉,
“杨慕次同志,你的行为非常危险,你在不确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却差点引起了敌人的怀疑,你这样的举动是很容易带给自己危险同时也会危害到你其他的同志!地下工作是残酷的,你的冲动会坏大事。组织上不希望一个优秀的特工因为自己的热情而被毁,这才考虑再三提前启动你,因为我们相信你能做到绝对服从,基于这样的信任今晚我才来见你。刘天其据我们的情报来源他已经彻底暴露了,这不是杜旅宁的推测,而是蓝衣社已经掌握了证据,他们的情报站已经截获了共产国际发往国内的电文,之所以没有实行抓捕就是想通过刘天其引出前来接头的人。”
“难道要我坐视不理?”阿次坐在车上有些不自在了,老余跑了这一会微微有些喘,
“我们已经通报了共产国际,他们的接头已经取消了,而刘天其我们已经无能为力,蓝衣社的眼线早已安插进了刘志远的家,如果你再冒然行动,你势必会暴露。我们需要你在更重要的位置上发挥作用,如果你做不到绝对服从,我会对你执行战场纪律!”
“是!”阿次刚才的兴奋早已被紧张和一点惶惑替代了,杜旅宁口中的冷酷无情真的到来了,阿次的心一阵寒意。
“杨慕次同志,你将是我们插入敌人心脏中的一把利剑,但是在出鞘之前希望你能好好的保护好自己,你们宣誓的那面党旗是用鲜血染红的,或许将来也包括你我的,所以我作为你的上级希望你能时刻保持警惕和理智,绝不能感情用事。”老余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慢慢地摘下了头上的帽子,“这是我对你信任的第一步,杨慕次同志,我相信你能做到,就如同我相信你的导师我的老战友一样。”
阿次缓缓地走下车,认真地看着老余,在心中给他敬了个礼,同样严肃地说道:
“请组织相信我,我会完成任务的,一切听从组织的安排。”
“很好,嘉兴估计你不会呆多久了,这段时间要想办法打消杜旅宁可能已经对你起的疑心,争取早日回到上海。”
“明白,如果我有情况该怎么联系你?”
“你的身边有我们的人,但他是不会和你联系的,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你的这颗袖扣就是报警信号,他会将你的情况通报给我,我们希望你虽然已经被启动了,但是在没有顺利进入上海侦缉处之前尽量让你处于静默状态。”
“懂了,请组织相信我。”阿次将手中的银元递回给了老余,收好了袖扣,看着老余拉着黄包车消失在夜色中。
皮鞋的声音敲击在石板路上,阿次突然感觉这声音震得自己的心在抖,身体里的血液在涌动,阿次有种想要奔跑的感觉可是却隐隐感觉到了胸口的一丝疼痛,他不明白这疼痛是因为什么?红旗下的宣誓和天边的星星交错在阿次的眼前,模糊了,暗夜中没有人看见有两行清泪从这个俊朗英挺的年轻人眼中滚落,阿次似乎听见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一声叹息,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想要再听清楚些,可是叹息声已彻底消失了。
刘天其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冷傲的杨慕次,似乎这个杨慕次刚才有一瞬间走神了,连父亲问候他父亲的话都没有听见,直到杜旅宁叫了他一声。
俞晓江内心是矛盾的,但是她不后悔做出这个决定,启动杨慕次!接连两次杨慕次都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去破坏敌人的行动,这足以证明了他的忠诚和应变能力,但是这样的做法存在着极大的风险和侥幸成分,必须尽快将他纳入有效的领导之下!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4-08-27 10:58:00 +0800 CST  
一百四十八


威廉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荣初会再一次成为自己的障碍。
虽然两人选择了不同的导师,平时几乎已经碰不到面,但是有时候在上一些规定的大课的时候两人还是能见面的,阿初尽量避开威廉的四周,威廉似乎也失去了针对荣初的兴趣。荣初的两个死党都离开了,威廉自己的死党也散开了,查理和格伦一个没有选择继续深造,一个选择了临床医药研究,联系的也少了,一些同学离开了倒让留下的同学感情好了些,起码会觉得对方总是自己认识的熟人,荣初和威廉就是这样见面点个头的关系。
一心想进入政界的威廉常常背着父亲去参加政府部门的面试,有时候不得不翘课。他不敢和威廉爵士明言,曾经试过可是一心想要儿子继承自己衣钵的老威廉坚决不同意,在他的眼中政客就是一帮满嘴胡话朝令夕改常常违背社会道德的人,医学世家怎么能出这样一个继承人?
麦克倒是支持弟弟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他也不敢忤逆自己的父亲,谁让自己在医学的天赋上不如弟弟呢?
今天是一堂有关医学法典的规定课程,正好和外交部参赞助理的面试有些冲突,威廉没有犹豫选择了翘课去面试,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自己的父亲会来学院,作为英国皇家医学院荣誉校长是需要出席一些重要活动的,可是威廉爵士今天是受到了校长的邀请,校长早就接到了一些教授对于威廉的投诉,但是碍于爵士的面子不好直言,只能请老爵士自己来发现了。
阿初感觉到教室里的气氛开始不对,不由得抬头看了一下,威廉爵士居然站在了教室的门口,脸色难看,再一看斜后方威廉的位置空着,这家伙又翘课了。阿初不禁摇了摇头,他想不明白还有什么事情是比医学更有趣的,听大少爷说起过几次,这个威廉转了兴趣打算放弃医学了,阿初还为此惋惜了一阵子,威廉虽然常常针对自己,但不可否认他很有天赋,如果真的放弃了的确可惜。
老威廉觉得很丢脸,铁青着一张脸离开了教室门口,到今天他才知道威廉已经瞒着他快两个月了,看来这小子是打算尘埃落定后再通知自己。
威廉爵士来到了校长办公室,他虽然明白不应该干涉儿子的选择,但是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威廉是有可能做一个优秀的医生的,而麦克只能做一个中规中矩的医生。
今天的面试很顺利,威廉很兴奋都没有留意到停车场上父亲的车也在。
威廉被叫进了校长办公室,没有人知道父子俩谈了什么,但是半个小时后威廉一脸沮丧地呆坐在操场上,父亲对他下了最后通牒,要么放弃政治要么放弃继承权,而且如果一意孤行的话,学院将以开除方式的将威廉除名,这样威廉就无法得到英国皇家医学院的文凭,没有了文凭也就没有办法去应聘政府职员的职位。
威廉据理力争,校长也认为爵士的要求太过严苛了,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威廉爵士让了一步,只要威廉能在此次的考试中拿第一,他可以同意威廉休学一个学期去尝试体验外交官的生涯,如果到时候真的发现外交官的生涯更适合自己,他可以接受,如果不行就乖乖的重新回到学院读书!
垂头丧气的威廉知道这是父亲故意的,这么多年了,自己也没拿过几次第一,尤其是那个荣初出现后自己就更是没什么机会了,更何况最近自己翘了那么多课?摆明了就是不让自己去尝试新选择。
“琳达,你是不是喜欢新来的助教了?”不远处两个女学生正在窃笑着说话,声音传到了坐在一旁的威廉耳中。
“难道你不喜欢他吗?”琳达一脸的仰慕,“凯西,他是我见过笑得最好看的男子,我喜欢他,听说他还没有女朋友!”
“别和我抢!我也看上他了。”凯西笑得更大声了,威廉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想离开,就听见那个琳达也大声地说道:
“他是我的!凯西,这个东方王子我要定了!你是抢不过我的。”
东方王子?助教?威廉不由得一阵懊恼,怎么到哪都是这个荣初?!这人难道真的是自己命里的克星?
阿初正捧着几本书往操场的方向走了过来,他要经过操场去教授的实验室,从这周开始他就跟着教授做新的细菌病理实验了,已经连着好几天都很晚才回家,不过大少爷最近忙着筹备他的第二次画展也很忙,两个人都有些顾不上对方了,教授还交给了自己一个任务,就这次的细菌病理实验单独写一篇论文,如果得到教授的认可,教授将会把自己的论文单独署名推荐到欧洲最具影响力的医学杂志上发表!
正要离去的威廉看见荣初走了过来,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挡在了阿初的面前,低头在想教授留下的问题的阿初并没有留意,直到感觉到了有个人的身影拦住了自己的去路才停下脚步,有些意外地看着不满地看着自己的威廉。
不远处传来了两个女孩子的惊呼和笑声,刚才还大胆争抢助教的琳达和凯西抱起书包羞涩地跑开了。威廉一脸的不屑,
“很得意是吗?真不明白她们看上你什么了?”
不明就里的阿初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威廉奇怪道: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不明白?看见了吗?刚才那两个女学生为你倾倒了,你就是这样当助教的?真替我妹妹不值!”
阿初的脸色一沉,“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如果你没有其他事不奉陪了,我还有事,借过。”说着阿初往威廉身旁走了过去,威廉一步又拦在了阿初的面前,
“只要你存在,我就不自在。”
“我想你和我应该已经没有什么交集的地方了,”阿初从容地看着威廉,“如果你一定要找我麻烦,我接着就是了,但是你自己的麻烦请不要往我身上推。”
威廉听了一愣,“你什么意思?”
“今天我看见你的父亲了,就这意思。还有其他事要和我说吗?”阿初淡淡地笑了,“如果没有,我得去做实验了,祝你好运。”
威廉有点恼羞成怒了,冲口道:“我的好运都是被你给破坏的!”
阿初哭笑不得,“威廉,我想我荣初还没有这么大的威力吧?我能理解今天或许你的心情不是太好,但是如果你要一直这么无理取闹下去,我荣初的耐心也有限。”


刘志远没有想到眼前的杨慕次居然会给自己吃软钉子,话说得客气可是却婉拒了和周泰和解的可能。
“对不起,刘司令,晚辈从来不过问家父的经营,家父也从来不让晚辈插手,杨氏银行是否真的收购了周氏金行,我是真的不知道也不方便过问,当然如果刘司令需要,我可以转达您的意思给家父,具体还要看家父的决定,晚辈是真的有心无力。”阿次脸上挂着一丝笑意恭谨地回道,眼睛始终没有看向站在刘天其身后的周泰,“至于我和周少爷之间那只是一时的误会,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想来我父亲也不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去针对周氏金行的,这点还请刘司令明鉴。”
一旁早就按捺不住的周泰终于忍不住了,从刘天其身后走了出来指着阿次的鼻子嚷道:
“你父亲用卑鄙的手段巧取豪夺,居然派人到我家威胁我父亲,你们杨家仗势欺人,和强盗没什么……”周泰的话还没说完,眼前一花然后就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人给抓住了,然后身体就腾空了,等周泰再次感觉到地面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杨慕次的靴子踏在了自己的身上,正一脸冷傲地看着自己,
“闭上你的嘴!如果你再敢侮辱我的父亲,你就不是躺在这里了!”
“阿次,住手!”杜旅宁忙喝止,刘志远和刘天其都被这突然的变化给惊愕到了,这杨慕次居然招呼不打就动手。
阿次脚下微微用力,周泰吃痛忍不住叫了出来。
“杨慕次!你敢违抗命令?”杜旅宁大声怒喝道,阿次悻悻然的收脚,桀骜地看着杜旅宁,
“报告长官,学生不敢!但是他侮辱家父,即使您惩罚我,我也绝不轻饶他!”说着阿次转向刘志远,‘啪’的行了个军礼,“对不起,刘司令,在您的地方冒犯了,我杨慕次认罚!但是如果这个周少爷再胡言乱语,我见一次打一次,决不食言!”“
“你狂够了没有?是不是仗着你父亲的关系,就认为我不会罚你?”杜旅宁火大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阿次面前,扬手要打,刘志远开口拦下了,
“旅宁,晚辈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处理。这位杨公子倒是有些个性,不太像是你的学生啊。”
杜旅宁的手停在了半空,有些尴尬地收回,看着刘志远干笑了两声,
“说是我的学生也是当不得真的,要不是看在他父亲的份上我才懒得管教他,只是这脾气成不了大事,如果刘长官您有兴趣,我倒是可以把他让给您。”
趁这个功夫,刘天其赶紧扶起周泰,阿次薄唇轻抿孤立在一旁。




PS:猫猫这只是搬文,并不是新写的,因为磨剑已经在百家堂完结了,看到楼里有朋友误会这是不是改版后的磨剑,嘿嘿,不是
这里有些新朋友在看文,谢谢对猫猫的支持,但因为顾着那边的更文,所以这里就只是补文了,如果有兴趣也可以去百家堂看文,那里也有不少很好的一触续文还有原创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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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4-08-28 09:17:00 +0800 CST  
一百四十九


看着一脸郁闷的威廉,阿初不由得心软了,忍不住问道:
“你父亲真的那么反对你当外交官?”
威廉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哦,是我哥哥说的吧。”
“对不起,我不是要干涉你的私事,”阿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我觉得你放弃学医真的很可惜,这是我的真心话。”
“你替我可惜?”威廉不敢相信地看着荣初,阿初点了点头,
“我们不算是好朋友,但是作为同学我是真的认为你很有天赋,你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医生。我不太能理解你为什么要中途放弃?”
威廉意外地看了看阿初,懊恼地扯下了身边的树枝随手挥动着,抱怨道:
“学医不是我选择的,是我父亲替我选的,可这不是我的兴趣,我更喜欢去接触不同的人去了解不同的国家,我不想一辈子只呆在一个地方生活。”
“哦,那我无话可说了,这件事你只能和你的父亲再好好沟通了。我得走了,否则去晚了教授会不高兴的。”阿初冲着威廉点了点头,准备离开,威廉迟疑了一下,
“初,我想和你商量件事,你等会有时间吗?”
阿初愣了一下,印象中威廉好像从来没有用这样的态度和自己说过话,不由得有些疑惑,略带戒备地问道:
“什么事?”
“呃……”威廉卡住了,这个口该怎么开?“你先去忙吧,等你有时间了我们再谈,我等你。”
“很要紧的事吗?如果很重要我可以再晚点过去,教授应该还会过一会再过去,做起实验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阿初抱着书好奇地看着威廉,威廉吞了吞口水,尴尬道:
“初,以前是我一直针对你,对不起……”
阿初吃惊地瞪大了双眼,而后灵光一闪笑了,
“没事,都过去了,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大家都是同学不用这么客气的。”
“呃……初,我、我……”骄傲的威廉突然涨红了脸,一边是面子一边是自己喜欢的事业,怎么办?
阿初迟疑了一下,小声地问道:
“是不是你父亲提出了什么条件是和我有关的?如果是,我能帮你的一定帮。”
“真的?”威廉惊喜地看着老对头,阿初笑着点了点头,威廉又是一阵尴尬低下了头,“这实在有些说不出口,可是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究竟是什么事?”阿初看了看手表,“威廉,我最多还有十分钟,要不你就等我做完实验?但可能要到深夜了。”
“是、是这样的,初,我父亲要求我这次考试拿第一,才允许我去实习今天好不容易得到的参赞助理的位置,可是……”威廉说不下去了,这脸可真的丢大了。
阿初想笑但是忍住了,这个威廉平时看着凶狠,其实骨子里也是个怕父亲的大男孩,
“那我能帮你什么呢?”
“我、我肯定拿不到第一,最近我翘了那么多课不说,就算是没翘课,有你在我也拿不了第一。”威廉一横心把话说出了口,“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就是我的克星?”威廉忍不住白了一眼阿初,“自从遇到你我就没顺利过,如果我被赫尔曼教授选中了,或许我也不会放弃医学了……”
“你等等,”阿初打断了威廉的抱怨,“我可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你放弃医学是你自己的决定,别赖在我身上。如果你要是这么说,那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帮你了,我先走了。”阿初转身要离去,威廉急了,忙拦住面前,
“对不起,初,我不是故意的,算我说错了,这次是我真心想请你帮忙的。”
“你究竟要我帮什么忙?”阿初狡黠地笑了笑,这个威廉也有低头求饶的时候,如果让显冬、跃春看到不知道会得意成什么样呢?
威廉四下看了看没人,低声道:
“我想请你这次考试让我,可以吗?就这一次,反正整个皇家医学院都知道你成绩好,一次考得不太好不会有太大问题的,可以吗?”
阿初倒没意外,他已经猜到了。阿初好笑地看着威廉问道:
“威廉,首先我自己不能保证我就能考第一,其次你怎么知道只要我让了你,你就一定能拿第一?你不担心其他同学考得比你好?”
“其他人我还真没放在眼里!”威廉又狂傲了起来,“你没出现之前,我哪一次不是第一?只要我用心准备一定不会有问题的,只是这次我翘课太多,为了保险才请你帮忙的。”
“我为什么要帮你?”阿初歪着头看着威廉,威廉一愣,刚才脸上的得意劲立即消失,
“也是,你没有理由帮我,尤其我以前这样对你,你更没有理由来帮我了。算了,就当我没有说过,荣初,我警告你,今天的事情你如果告诉别人,我不会对你客气的!”威廉有些恼羞成怒了,阿初笑出了声,
“你就是这样求人的?我若是告诉别人了,你又能如何?把我赶出医学院?你应该比我更希望离开这里吧?”
威廉吃瘪,烦恼地将手中的树枝丢了出去,不爽道:
“算我昏头居然会来求你!你得意了是吧?无所谓了,大不了被学院开除,我就不信父亲真的能对我这么严厉!”威廉瞪了阿初一眼,转身要走,就听见身后的荣初悠悠道:
“我的笔记你要看吗?这个应该能弥补你翘课的损失。”
威廉转过身惊喜地看着阿初,
“你是说你肯帮我?”
“我只能说我尽力,但是能不能拿第一要靠你自己!还有坦白讲我其实更希望你能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决定,放弃医学真的很可惜。”


刘志远看着杜旅宁语带双关地笑道:
“旅宁老弟,你这究竟是唱的哪一个版本的负荆请罪啊?这位杨公子你都驾驭不了,交给我?是你老弟考验哥哥我的吧?”说着刘志远再次打量了一下挺立在边上的杨慕次,如此桀骜不驯的家伙,虽然有个好家世和好皮囊,但在军中不会有什么大作为的,可惜了。
“咳…咳…”杜旅宁再次干笑几声,回头瞪了一眼阿次,转头看着刘志远说道:“刘长官,是属下御下不严,让您看笑话了。属下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
“哈哈哈,旅宁,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拘谨了?你我是什么交情?怎么会为这等小事计较?我也不过是看在孩子们之间只是玩闹引出的误会,想做个和事佬而已,毕竟大家都是多年的朋友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周公子也知道那日不应该得罪杨公子,杨家也就没有必要赶尽杀绝了吧?”刘志远再次看了看杨慕次,边上的周泰眼巴巴地正看着自己,要不是周氏金行每年包圆了家中几位太太姨太太的金银首饰,堂堂一个警备司令才懒得做说客。
“这是自然,这点长官放心,我那老朋友也是疼儿子疼过头了,其实他一直也不太赞成他从军,更不希望他离开上海,不瞒长官,此次我原本是想遂了老友的心愿,看他有没有机会到长官的门下,不过现在看来这混小子也没有机会了。”杜旅宁的话一出口,不禁刘志远吃了一惊,阿次也愣了!
“老弟,你是当真的?我警备司令部虽然加个把人是没有问题,可要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公子哥我可消化不了。”
“在长官面前我怎敢妄言?”杜旅宁横眉制止了阿次想插话,“杨慕次虽然骄横了些,但真本事还是有几下的,之所以这么桀骜也的确是因为我碍于他父亲的缘由不便管教过于严苛,可他的确是个好苗子不想浪费在我手中,长官,容旅宁僭越一回,再称您一声师兄,帮我好好历练一下他,这也是我此次回上海的主要目的。”
“老师……”阿次急了,来之前杜旅宁只是交待自己还是做他的杨家大少爷,可没有告诉他有这一出!
“长官说话,岂能有你插嘴的份!真的是我太骄纵你了!给我站在一旁闭嘴!”
刘志远好奇了,这师徒两看着是杜旅宁想把杨慕次丢给他,而这个杨慕次似乎不愿意,不过如果真的收了这个杨家大公子倒可能未必是坏事,想到这刘志远笑了,
“那老弟你是想让他去哪里历练啊?”
“以他的身手我想让他去侦缉处,磨磨他大少爷的脾气!”
刘志远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拍了拍杜旅宁的肩膀,
“亏你想得出,侦缉处里可有个母老虎,你舍得让她吃了你老友的儿子?”
“这么说长官同意了?”杜旅宁有些兴奋地看着刘志远,刘志远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阿次,点了下头,
“这不是什么难事,无非就是调一个人过来的事情。只是杨家那里……?”
“这个请长官放心,杨家那里我负责去说,那我就静候长官的好消息了,我不日就要返回嘉兴,这一期学员即将毕业,这次算是我为他在刘司令这里开了一个方便之门,至于这混小子将来是何造化就看他个人了。”
“行!这件事我替你办了,回去后好好教教他,侦缉处可不比训练营,都不是吃素的,他这个脾气不改迟早吃亏。”
“谢长官,阿次,还不赶紧谢谢长官栽培提拔?!”
阿次别扭地走到前面对着刘志远敬礼,
“谢长官!”然后看向杜旅宁,眼中写着:
老师,您真的现在就要让我离开您吗?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4-08-30 19:59:00 +0800 CST  
一百五十
俞晓江有些纳闷了,不知道这个杨慕次和杜旅宁之间又发生了什么?怎么去刘司令家道歉回来又开始冷战了?这个杨慕次究竟在闹什么?杜旅宁似乎也不愿多说话,只是告诉俞晓江再过两天就准备返回,此次上海的任务基本结束了。
任务结束了?俞晓江心中打了问号,这算是什么任务?难道一个刘天其真的需要惊动杜旅宁?还要她和阿次演戏?如果这真的是任务,岂不是失败了?俞晓江看着杜旅宁迟迟没有离开,眼神中的询问逼得杜旅宁不得不面对。
“俞秘书,有时候你的聪慧会让男人很有压力。”
俞晓江淡淡的一笑,
“处座,军中无性别,身为您的机要秘书,若是无法理解长官意图,耽误的可能就是党国大事,属下不敢冒险。还望长官明示。”
“这次刘志远的任务只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我要安排杨慕次进入上海警备司令部侦缉处!目前侦缉处中大多还是长官部的人,真正从军统训练系统出来的名额少的可怜,而且都不在要职,以俞秘书的精明不会不清楚上海的重要性,杨家在上海的根基如此深厚,杨慕次不进入侦缉处谁进入?只是这个混小子不懂我的苦心,还在那里闹别扭。”说到这杜旅宁忍不住摇了摇头,俞晓江掩饰着内心的欣喜,这实在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没想到正在发愁如何能将自己人安插进侦缉处的时候,杜旅宁却送了如此一份大礼!
“处座,我想阿次是不舍得离开您吧?”晓江淡淡地说道,“您自己刚才也说了,侦缉处里并没有我们自己什么人,杨慕次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处座您应该最清楚。”
“在我这,没那么多的儿女情长!”杜旅宁有些不耐烦了,挥了挥手,俞晓江不再多话退了出去,却看见杨家管家陈浩山捧了个盒子正往楼梯上走,陈浩山看见俞晓江忙紧赶几步上了楼,
“俞小姐好,请问看见我家少爷了吗?”
俞晓江一愣,“他不在屋里?”
“我刚刚去敲过少爷的门,屋子里没人。这是老爷让我给少爷送过来的,说是雅淑小姐留给少爷的,我家夫人还有事要我去做,能否麻烦您代收一下,还要转告少爷,老爷等着他回家。”陈浩山毕恭毕敬的将一个不小的纸盒送上,俞晓江伸手接过,不重,包装的粉粉的,一看也真的就是那位雅淑小姐的风格。
“好的,我转交给他,我会让他给他父亲去电话的。”
“谢谢俞小姐,那我先告辞了。”陈浩山转身下楼离去,俞晓江奇怪地掂了掂盒子,猜不透里面装的是什么,杨慕次去哪了?
此刻的阿次正一人站在黄浦江边吹着风,他心中清楚这是一个太难得的机会,可情感上他有些接受不了,就这样要离开朝夕相处的同学和老师了,包括萧云!虽然上海有自己的家人,可是阿次的心中很明白这个家的温暖从来都是易碎品,更何况当自己踏入侦缉处的大门后,家和家人的那份牵绊就是自己心中最沉重的负罪感!
迟早都要面对的,可是真的来临了,阿次多希望杜旅宁不是那么轻易的就将自己推了出去,可是杜旅宁没有,甚至都没有事先和自己透露一下,自己完全就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这次来上海始终要求自己扮演大少爷的角色,真正的目的就是让刘志远对自己没有戒心,好让自己进入侦缉处!老余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也会很开心,行动的第一线,情报来源的真实性和及时性都将是无法估量的。
身后时不时有几个学生打扮的女孩子经过,阿次挺拔的背影吸引着她们的注目,这个男孩为何这么孤独地看着江水?他脸上的神情为何是如此的寂寞却又淡然?他是走神了吗?几个女学生窃窃私语,阿次慢慢地转过头看了她们一眼,几个女学生惊慌地低下了头,然后捂嘴偷笑散开了,走远后还不时回头张望这个俊朗的男孩,真帅!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阿次笑了,她们和雅淑一样,没有烦恼没有顾忌,真正的青春飞扬,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或许就是为了她们能永远这样的生活吧?
汽笛伴着江风阵阵渐渐吹冷了肌肤,也吹静了烦躁的心,儿女情长的确不适合自己,杜旅宁是自己的敌人,俞教官……阿次的心蓦地一抽隐隐作痛,他不愿意将‘敌人’二字用到俞晓江身上。
夕阳慢慢地化作一抹红融入了江水中,阿次叹了口气不舍地离开了江边,他该去完成杜旅宁交给自己的任务了,说服自己的父亲放过周氏金行,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是阿次今天不想回家,回家又要面对父亲的劝说和母亲那疏离冷淡的客套,已经演了几天戏的阿次觉得累了。
走进电话亭,阿次拨通了家中的电话,父亲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答应了儿子的请求,将收购转成入股,给周氏金行留一分余地。父亲还想继续劝说自己离开军队回家打理生意,阿次赶紧找了个借口将电话给挂断了,走出电话亭,天色也近昏黄了,四周都是急忙赶回家的人们,阿次突然落寞了,明明家就在不远处的愚园路,可是自己却有种流落街头的感觉,阿次不由自主地看向街上来回奔跑的车夫,如果现在能看见老余,自己的心中就会踏实了吧。
天色已晚这个杨慕次居然还没有回来,杜旅宁心中有些恼了,但也担了些心思,这混小子从刘家出来后就一直和自己赌气,嘴上虽没说但从他那逃避自己目光的神情和紧抿的嘴上就能看出这家伙心中有股怨气。但不知为何阿次这样的态度反而让杜旅宁的心中多了份安慰,这孩子的情义虽然是自己最担心的,但这份情义却也是弥足珍贵装不出来的。
返回的路上杜旅宁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阿次他要去说服他的父亲收手,然后跟他返回嘉兴后等着上海警备司令部侦缉处的调令!阿次只是闷声点头眼睛始终看着车窗外,杜旅宁转头看着另一侧,上海的街头热闹繁华,可是在杜旅宁的眼中却充满了秘密和阴险的交易。
不放心的俞晓江终于在夜色深沉时分看见了杨慕次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她迎了上去想责备他几句可是话到口边又收住了,杨慕次身上裹挟着夜晚的寒凉和孑然的身影让俞晓江不忍心了,她太懂得潜伏在敌人心脏中将要承受的痛苦和煎熬,俞晓江试图用眼神给这个男孩一些温暖,
“怎么弄得这么晚?长官都担心你了,今天你家里派人送了个礼盒过来,我替你放在屋子里了。”
俞晓江的关心让阿次的心再次悸动了,他看着晓江姣好的容颜和清澈的眼神,还有那怎么也无法散去的香气,阿次突然有种想抱着她哭的冲动,可她是教官是自己将来的敌人,再多的情感都不能在她的面前显露!
“俞教官您是在等我吗?”
阿次微颤的语音让俞晓江的心也不平静了,她如何不懂他对自己的矛盾心情?若是可以,她愿意绽放最真实灿烂的笑容告诉他:是的,我就是在等你!因为我担心你,我和你不是敌人,我们是战友是同志!
“算是吧,因为身为你的教官和处座的机要秘书都有责任知道你的行踪,今天你已经违规了。”俞晓江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杨慕次眼中的火焰渐渐消失,她的心痛了,可她的眼睛却在告诉杨慕次,你在我这里就是一个学员和一个下属!
阿次笑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甚至是个傻瓜,自己纠结了那么久患得患失的情感无非是一厢情愿,她是谁?党国精英军统才女!自己的脑子在想什么?她的敏锐和细腻会是自己最危险的敌人!
“是,长官!属下错了,甘愿领罚。”阿次突然对着俞晓江行了个军礼,晓江一愣,苦涩弥漫了心头,晓江转身离开,淡淡地丢下一句,
“我们还在任务期间,并不适合用这种称呼,你的行为会被长官再次认定是故意暴露行踪。”
看着晓江上楼的背影,阿次缓缓地放下抬起敬礼的手,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还不甘心吗?还想用这样的方式再次试探她?难道自己真的那么在意她?不应该啊,自己的身边一直有雅淑,怎么还会?可是自己似乎对雅淑从来没有这样的心境。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4-09-01 11:43:00 +0800 CST  
一百五十一
还是和往常一样,又做了个通宵!阿初伸了个懒腰,敲了敲有些酸痛僵硬的身体,看了一下手表,估计也就够自己回家洗漱一下换件衣服就要再次赶回学院了,今天上午自己还有节课要上,阿初揉了揉眼眉,哎,要是只做学生就好了,起码还有机会翘课,可今天他是老师。
关掉灯锁上门,阿初往实验室大楼门口走去,刚踏出门口就被威廉的声音给惊了一下,阿初定了定神就看见威廉手里拎着一个袋子朝他走过来,
“这么早?找我有事?”阿初蹙了蹙眉心,时间要来不及了,“如果不是很要紧的事能不能等会再说?”阿初皱了皱鼻子,无论如何要回去换衣服,一身的药水味。
威廉看着阿初笑了,露出一口白牙,阿初差点把手中的数据记录本掉地上!这大概是印象中威廉第一次冲着自己笑,阿初下意识地抱紧了手中的记录本,看着威廉疑问道:
“威廉,什么事?你这样笑我有些不习惯。”
“初,你可真的实话实说!”威廉撅了下嘴唇,再次得意地笑了,“不过这样的交流方式我喜欢,你是不是要赶回去换衣服?”
“是啊,你怎么知道?”阿初纳闷了,威廉一扬手,将手中的袋子丢了过来,阿初忙伸手接住,往里一看是自己的一套西服,还没等阿初问出口威廉就竹筒倒豆子了,
“早上我想去还你的笔记,我可不想在学院里被别人看见我借你的笔记抄!结果遇到你大哥,他说你一夜未回,估计又熬通宵了,他正打算让佣人给你送换洗的衣服过来,那我就顺便给你带过来了,算是我还了一份人情。就这么简单,笔记也在那个袋子里,这样你还有点时间可以去吃东西和休息一下。行了,我东西带到了,咱俩的约定你可别忘记了,你要是再拿第一看我怎么收拾你!走了。”威廉说完也不等阿初答话就跑开了,阿初捧着个袋子忍不住‘噗呲’笑出了声,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大楼的更衣室,这个威廉有时也挺好玩。
病理解剖的基础课程,阿初早已是教的得心应手,赫尔曼教授开始还偶尔旁听一下,现在已经是完全将这类的课程放手给自己的学生了,阿初也很享受这种感觉,他渐渐认定了这就是他要的生活,简单的生活简单的做事收获简单的快乐和人生的价值,随着自己在学术杂志上发表的论文渐渐增多,荣初在英国皇家医学院的知名度也逐渐增长,已经传出风声医学院正打算考虑破格提升荣初为副教授,如果属实,荣初将会成为英国皇家医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教授!
听着这些传闻,阿初的内心是得意的,但是表面依然平静如常,这是大少爷教导的,做人要贵气稳重,轻浮骄躁都是修养不足的表现,阿初只是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对着镜子会偷偷地乐一下,靠自己的才学得到大家的认可是如此的快乐和满足!做一个像赫尔曼教授一样让人尊敬的医生和导师,将是自己努力的方向和理想!干娘,你再等阿初几年,阿初一定会让您过上有尊严的生活,我再也不会让您因为我再流泪了。
镜子里的阿初自信且满足地笑了,镜子外的阿初不由得小小的得意了一下,这家伙看着的确挺帅!


早餐时分阿次还是没有出现,杜旅宁皱起了眉头,晓江起身欲去敲门,被杜旅宁拦住了,
“我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才会出现?还没离开就开始无法无天了。”
“处座,昨晚杨慕次回来的很晚……”俞晓江轻声解释道,杜旅宁看了一眼自己的机要秘书,
“怎么?俞秘书也儿女情长起来了?”
晓江的脸色微变,“处座,昨晚我已经申饬过杨慕次,但身为教官我还是能体谅学员离开师长学友的心情,因为我们也是这么经历过来的,如果这就是处座口中的儿女情长,那属下承认的确对杨慕次心存一份怜惜,他的性情我想没有人能比处座更了解了。”
杜旅宁心中倒有些诧异了,再转念一想,释然。俞晓江再百变机灵终究也就是一个年轻女子,谈到这种事自然脸皮要薄些,想着杜旅宁站起身,
“好吧,让我们去看看这位杨家大少爷究竟在做什么。”
阿次的房门并没锁,轻轻一转就打开了,推门而入客厅里没人,俞晓江就看见昨天放在桌上的大纸盒已经被拆开了,包装纸丢了一地,昨晚阿次穿的外套也丢在了沙发上,看着屋内这么凌乱杜旅宁又皱起了眉头,卧室方向传出几声咳嗽声,但并没有人走出来。
俞晓江看着杜旅宁,她不方便进卧室,杜旅宁走到卧室门口往里一看,气乐了,他的得意弟子杨慕次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手中居然还抱着一只粉红色的玩偶,这还是杨慕次吗?
俞晓江看见杜旅宁意外的表情也忍不住走了过来,原来雅淑小姐送的礼物是这个,晓江不由得偷乐了,这个杨慕次怎么能这么孩子气?居然会抱着玩偶睡觉?
睡着的阿次再次发出了几声轻轻的咳嗽声,身体不安地动了几下,眉心微蹙,但还是没有醒,晓江凝眸才发现阿次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忙走上前去伸手摸了一下,烫手!
“处座,他在发高烧。”原来杨慕次不是孩子气,只是因为冷了下意识的去抱住了玩偶取暖,看来是昨夜受寒了。
杜旅宁吃了一惊也忙走上前,果真额头滚烫,
“阿次、阿次,你醒醒,怎么回事?”杜旅宁的声音让阿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是教官想开口说话,喉咙又干又哑,忍不住又咳了几声,俞晓江赶紧倒了杯水让阿次喝下。
“谢谢教官,”阿次的声音还是有些嘶哑,“老师,对不起……”阿次的眼中一层迷蒙的水色,一看就是烧得不轻,杜旅宁心软了,
“赶紧穿上衣服,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老师,”阿次坐起身看着杜旅宁,“我现在要是去医院我父亲马上就会知道,不合适。昨晚就是偏头痛犯了,睡一觉就没事了。今天还有任务吗?”说着阿次就想下床,杜旅宁拦住了他,转头看着俞晓江,
“俞秘书,你去药房买点药顺便再买些阿次爱吃的东西回来,他的口味你比我清楚。”
听了杜旅宁这话,阿次不由得看向了俞晓江,晓江微微一低头,
“是,处座。”看着晓江离去的背影,阿次愣了下神,差点没听清楚杜旅宁的问话。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最近状况不断,这样让我如何放心把你放进侦缉处?”
“对不起老师,昨晚我和父亲谈完后有些晚了,好久没有回上海就想着去江边走走,江边风有些大,以后学生绝不会任性妄为了,还请老师放心。”说着阿次忍不住用手压了压太阳穴。
“怎么?头疼的厉害?”
“嗯,有点。”
“你心里是不是有些责怪我?躺下说话吧。”
“没事。学生不敢,只是心中觉得老师还是不信任我,能进侦缉处是个难得的机会,可是老师却只字未提。”
“不提是因为担心你演不好这场戏,”杜旅宁看着勉力让自己坐好的阿次,叹了口气,“别在那硬撑了,躺下吧,以后估计我也看不了你几天了。”阿次心中一动,抬头看着杜旅宁,抿了抿唇乖乖地躺了下来,杜旅宁从柜子里翻出被子替阿次盖上,戏谑道:
“要替它也盖上吗?”
阿次不好意思地笑了,忙推开身边的玩偶,低声道:
“是家里送来的,拆开就随手扔床上了……老师,您别笑话我了。”
杜旅宁忍着笑将玩偶又推了回来,
“偶尔做一回孩子也没什么错,人家可是陪了你一晚上,你就这么对待它?重情义不是你杨慕次最大的特点吗?”
“老师,我头疼……”阿次撅起了嘴,嫌弃地看着粉红色的玩偶熊,昨晚也真是昏了头了,看见雅淑送了这么个东西过来,本想装回去第二天让人退回去的,可头疼脑热的自己实在没力气去整理了,也就丢到了床上想着等睡醒了再处理的,结果这回糗大了!
“行了,休息吧。阿次,侦缉处不比其他地方,派系林立明争暗斗,我也是考虑了很久才下定决心的,因为你的能力和你的家世背景,你以为刘长官不是因为看中了你的家世才答应调你的吗?中统、长官部、警备处包括我们军统,谁都想将来能完全掌控侦缉处,但这种地方不仅要靠关系,更要靠战绩说话,我也可以安排像刘云普这样的人先进入侦缉处,可这对军统在侦缉处能有多大的价值?人家是巴不得我们派一些无能的人过去,现在在刘司令的眼中你就是一个会仗势欺人的大少爷,所以他才会如此痛快地答应,既给了我一个人情又能讨好你的父亲,何乐而不为?”
“老师,我们忠心为党国做事,为何还要有这么多的权谋?”阿次的声音有些模糊,杜旅宁看了一眼,这家伙正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杜旅宁苦笑了一下,
“睡吧,很多事只有你自己经历过才会懂,军人同样也需要玩政治,只是我们不能把自己当政客看而已。”
阿次轻微的鼾声响起,杜旅宁看着阿次微微侧着的脸,饱满紧实的栗色肌肤上还是带着一层细细的绒毛,青涩终究还未最终褪去。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4-09-02 11:23:00 +0800 CST  
一百五十二


杜旅宁接了林队长的一个电话后就决定提前返回嘉兴,俞晓江和阿次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收拾行李随车返回,一路上杜旅宁都很少说话,只是在那里闭目沉思,阿次心中不知为何有种隐隐地不安,俞晓江则在脑海中努力回想这一路上是否有疏漏的地方?
回到了嘉兴杜旅宁命司机直接去蓝衣社,到了蓝衣社的门口明显感觉气氛有些紧张,林队长带着一些人等在了大门口,俞晓江心中不安地走下车,就听见身后杜旅宁命令道:
“将杨慕次拿下!”
阿次愣住了,俞晓江也愣住了,
“老师……”
“住口!你我师徒的缘分或许今天就结束了!给我把他带下去,搜身搜干净点,手铐脚铐一个不能少,他的身手你们见过!”杜旅宁铁青着一张脸,俞晓江心惊不已,难道是在上海杨慕次暴露了?那是不是代表上海地下党四组已经被敌人盯上了?
阿次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回来杜旅宁就抓了他,这究竟是自己暴露了还是他在试探?阿次看着上前准备铐他的林队长,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凌风说的话,敌人在质疑你之前他已经在质疑自己了!
“长官,我不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阿次大声地质问道,杜旅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你心急什么?我自然会让你明白你做了什么?”
“学生希望老师您不要后悔!”说完阿次冲着林队长说道,“让我自己来!我杨慕次没有做亏心事,无人可以铐我!若想试试,我杨慕次奉陪!”
林队长被阿次这话给弄愣了,不由得看了一眼杜旅宁,杜旅宁点了点头,说道:
“把手铐给他。”
阿次接过手铐给自己铐上了,没有再看一眼杜旅宁跟着林队长走了,看着阿次的背影杜旅宁烦躁地扯开了衣领,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长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俞晓江从震惊中回过神,刚才听杜旅宁的口气似乎传递出一个信息,杜旅宁手中还没有真凭实据。
“俞秘书,我们训练营中有内奸,而且就在这一期学员当中。”
“您是怀疑杨慕次?”俞晓江惊讶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我们去上海的这几天。”
“长官,我不明白,这几天杨慕次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如果他是内奸应该早就是了。”俞晓江故意提醒着杜旅宁,杜旅宁沉吟了一下,说道:
“我就是担心他一直就是。”此话一出,俞晓江反而安心了,但另一层担忧涌了上来,究竟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让杜旅宁疑心到了杨慕次身上?还没等俞晓江试探,杜旅宁的话差点让俞晓江咬到自己的舌头,
“电台监听到这几天有个奇怪的频率从这里发出去,而林队长他们排查了所有电报的记录,这个频率发出的时间并没有我们的电报往来,也就是说有人在一台两用。而且你知道这个时间能用发报机的是谁吗?”
俞晓江的心重重地往下坠了一下,故作淡然问道:
“是我们的学员?”
“萧云!”
“已经确定是他了吗?据我所知电报室里是不能单独一人在岗的,难道内奸不止一人?”俞晓江忧虑道,杜旅宁看了眼机要秘书,
“三次出现同样的频率,而这三次每次都有萧云在场,他是唯一一个三次都有机会发报的人,俞秘书你怎么看?”
“他的确嫌疑最大,但也不排除另有同党!杨慕次和他关系最近,的确很有嫌疑。处座,我建议其他几个也在场的人也要仔细排查,我们也不能排除有人同时勾结来完成同一件事。”
“那是自然,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杜旅宁冷酷的话没有让俞晓江起一丝波澜,双眼平静如水地看着杜旅宁。
萧云后悔的想杀了自己,可是此刻他已经没有能力再自杀了,手脚被捆住吊在了半空中,要不是自己急于将重要电文发出心存侥幸,认为自己的发报速度是可以躲过监测的,才将原本要分成四次发送的电文压缩到了三次发送,让敌人的监测车查到了信号来源。
阿次,阿次怎么办?被捕后的萧云第一想到的是阿次,以自己和阿次的关系,势必会被杜旅宁怀疑,甚至就直接作为了同党也有可能。
向来被认为沉稳细心的自己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身上早就被打得皮开肉绽,但萧云并没有觉得疼痛,他的心早已被悔恨给吞噬的麻木了,如果阿次因为自己被连累了,自己就是死也不能安心了。
被关进牢房的阿次强作镇定,这还是他第一次面临真正的考验,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刚才自己那样表现有没有过头?萧云,萧云怎么样?如果杜旅宁怀疑我,会不会也会怀疑到萧云?想到这,阿次的心乱了,自己可以死,可是不能连累萧云!怎么办?阿次靠着墙壁慢慢地坐了下来,手脚都被铐住了,这是杜旅宁怕自己逃跑还是了断?
冷静,我必须冷静!阿次深吸了几口气,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神情渐渐地淡然了下来。杜旅宁站在外面看了一会,转身离去,他现在该去会会萧云了。
俞晓江心中愤怒无奈,原来是嘉兴地下党四组的于锋违规擅自启用了萧云这条线,虽然是事出有因,交通站的发报机出了问题,而电文内容又非常重要,需要及时传达给上级。但是组织里有严密规定,一台两用的发报机只能作为备用,并只有在事态紧急的时候才能启用,而且为了安全起见,不能发送长电文,因为敌人的监测车就在边上!
可是于峰冒进了,而萧云又没有足够的经验,他不知道为了加强军统和中统竞争的力量,戴笠不惜重金从美国请来了情报专家建立了情报研究所,同时带来的还有最先进的发报设备及监听设备!而浙江警察学校作为军统后备力量的培训基地,自然也配备了最好的设备,萧云恰恰在新设备启用之时冒险发报,而这个时候原本有可能有机会示警并阻止的俞晓江却被杜旅宁带去了上海!
电文已经被萧云烧了,而且他也不知道电文的内容,因为他还没有权限得到四组发报的密码,这一点于峰倒是不担心,他唯一担心的是萧云是否会供出四组的联络地点,和萧云联系中断后,于峰就立即做了转移。
杜旅宁看着满身是伤的萧云,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对萧云没有太多的情感,但也是自己欣赏的学生,更关键的是萧云身后是他最钟爱的杨慕次!
想到这杜旅宁不由得对萧云多了份恨意,就好像是他浪费了他所有的心血,也是他毁了他最满意的学生一样!
萧云看着冷漠的杜旅宁,从杜旅宁的眼神中已经看出了自己在他这里已经成为了死人,只是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让自己死罢了。萧云突然笑了一下,杜旅宁冷漠的眼神起了些变化,看了一眼浑身血迹的萧云,
“有何可笑?”
“我是笑我的确不是您满意的学生,让教官您失望了。”
“我从来也没有对你报过期望,无非就是党国工具,能用就用,用不了就报废。”杜旅宁点燃一支烟,看了看还吊在那里的萧云,“临死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说了也没有人听,您认为还有必要说吗?”萧云倒也坦然了,既知死路何必心慌?只是阿次该怎么办?我该如何让他不会怀疑到阿次身上?
杜旅宁看着这样镇定的萧云,心中倒起了几分惋惜,犹豫了一下,
“如果我告诉你我想听听你会说些什么?你还坚持原来的想法吗?”
萧云突然呛咳了起来,身体在半空中摇晃了几下,手铐早已嵌入皮肉之中,已经干枯的伤口又一次慢慢地渗出了血迹,萧云忍不住轻哼了几声,杜旅宁看了看边上的狱卒,
“把他放下来。”
“是,长官。”
落地后整个身体都散架了,萧云瘫倒在地,眼神清澈地看着杜旅宁,
“谢谢教官。”
“我已经不是你的教官了。”
“不,在我萧云心中,您永远是我的教官,只是我们走了不同的路而已,没有人规定教官和学生要走一样的路。”
杜旅宁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想抽烟吗?”
“不想,”萧云坐起身摇了摇头,“这一点我和阿次不一样,他想学您的一切,而我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愿做事。”
杜旅宁深深地吸了口烟,平静道:
“你这是在为杨慕次做解释?”
“如果我有能力为别人做解释,我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只是我们之间都绕不开杨慕次,您一直希望我谈他,可是又不希望我提起他,我没说错吧?”萧云出奇的冷静,杜旅宁心中暗暗吃惊,这个人以前真的看走眼了,他的敏锐不输给杨慕次,真是可惜了。
“你让我的确有些意外了。”
“意外我如此坦白?教官,其实不论我说什么您都是怀疑杨慕次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他是最好的朋友。在您的心中既希望我口中说出杨慕次对我的事情完全不知情,又希望我能告诉您他究竟是不是和我一样?可如果我说他完全不知情,你会信吗?我如果说杨慕次和我一样,您是否也会想这是我萧云在故意陷害他?所以这件事您在我这里找不到答案,答案在您自己的心里。”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帮他?”杜旅宁冷哼了一声,萧云默默地摇了摇头,
“我帮不了他,因为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同学,是和我一起受训的学员,他是杨慕次。如果我能隐瞒他我的身份,那或许他也能隐瞒他的。作为好朋友我不会故意陷害他,可是作为敌人我也没有必要为他说话。”萧云坦然地看着杜旅宁,阿次,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只能做这些了,我知道你一定能扛过去的,好兄弟,千万要冷静!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
“在您这里,我的辩解只会让您更加失望,一个变节想要苟且偷生的人在您这里是没有活路的,我何必要让自己面对更大的恐惧?”
“你恐惧?”
“嗯,恐惧。
杜旅宁任由烟烧到了自己的手,一惊丢掉了烟头,看着萧云缓缓说道:
“你是个好学生,只可惜我不是个好教官,没有收服你的心。那个让你暴露的人是个愚蠢的家伙,而我应该庆幸在你没有成熟之前就抓到了你。”
“谢谢教官。”已无所畏惧的萧云脑海一片清明,这或许是他特工生涯中最为精彩的一场较量了,有如烟花绽放!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4-09-03 18:45:00 +0800 CST  
想大声告诉萧云,没有他这条路自己坚持不下去!可萧云的眼睛在告诉他,他的路也要自己一并走下去!
“我为什么不能骗你?杨家大少爷是我遇到的最好骗的人了。看在你这么多年对我这么信任的份上,我没有打算拖你下水,但是你是否会因为我受到牵连那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算我对不住你吧,以后别再像个傻子一样被人骗了。”萧云讥诮地话语让阿次的身体慢慢地跪倒在地,手拉着栏杆喃喃自语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又是丢下我一个人?为什么要骗我?”阿次终于哭出了声,“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不是我的敌人,不是……”
“杨慕次,你丢不丢人?我不后悔我的选择,这是我的信仰也是我一生要追求的目标!而你一个阔少爷懂得什么叫人权?什么叫尊严吗?你不懂,因为你从小就不缺这些,你们是一群靠践踏他人的人权和尊严活着的寄生虫!哦,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你,可是我和你永远都不可能是同一类人!我的父亲是被人逼死的,我的母亲饥寒交迫病死的,这些你经历过吗?你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到过!你的父亲可以用钱帮你摆平一切麻烦,也可以替你买个好前程,可是其他人了?他们付出的不比你少,可为什么他们没有这样的机会!你尝过寄人篱下的滋味吗?……”
“你别说了,别说了!”阿次愤怒地瞪着萧云,你说一切无非就是想让我不要放弃当初的信仰,可是你凭什么要我去承受看着你去死的痛苦?
“我要说,我憋了很久了,我受够你了!”萧云也怒了,杜旅宁站在一旁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两个人,但并没有阻止,“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去施舍你的同情和金钱?你是不是因为我们大家真的喜欢你?错了,你自以为是的个性早让我受够了,你杨大少爷什么时候真正的尊重过我了?算了,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和一个根本不懂平等和自由的人说这些,就是浪费时间!”
阿次嘴角一抹殷红的鲜血慢慢地淌了出来,杜旅宁和萧云都吃了一惊,
“阿次,你怎么了?”
“你不是我的敌人吗?为什么还要管我的死活?”
萧云默然,眼中隐隐的泪光看着阿次,杜旅宁再次心中起了一丝惋惜的念头,他们的选择究竟有多少是在理智的情况下做出的?
“阿次,对不起,我不应该骗你的,可是真的我没有办法背叛自己的信仰,你我注定了会是敌人,可我从来没有想过将来在战场上会和你面对面的决斗,这或许就是我们的同学情谊吧。是我萧云对不起你,可我不后悔,如果你不原谅我的欺骗,我也无能为力。”
阿次只是死死地盯着萧云,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只是为了忍住心中的冲动,他想和萧云一起面对这个结果!
慢慢地转过头,看着杜旅宁,眼神中有种恨意,阿次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看了一眼手上鲜红的颜色,愣愣地说道:
“老师,这就是您想要的结果?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没有友情没有信任的?可是你看到了,直到现在萧云还是我的朋友,即使真的像他说的一样将来我们在战场上决斗,我们还是朋友!”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4-09-04 09:22:00 +0800 CST  
一百五十四
三班所有的人都过了一遍筛子,阿次听着隔壁牢房中不断传出的或熟悉或陌生的哭喊声,他的心如火般的燃烧着,他不知道这些同学中是不是还有和自己一样的人,可是他清楚自己是谁,这些人身上每挨的一鞭子都和自己有关,阿次紧紧地贴着墙壁,好像想把自己的身体也嵌入身后冰冷的墙壁一样。
这是刘云普在叫喊、这是天颖的哭声、这是赵雷的骂声、这是李健的抱怨……站起来,去告诉杜旅宁,自己就是卧底,和他们没有关系,这样还能在和萧云一起……不,杨慕次,你宣誓过,你要为了中华民族的未来奉献一切,你这样是在自杀是懦夫的行为,萧云会为有你这样的朋友和战友而感到耻辱的!
隔壁的声音如锤子般一下一下地重重地敲在阿次的心中,阿次用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要爆炸了,自己的头要裂开了,是不是承认了这一切就都会结束?难道未来的每一天都要这样渡过吗?承认吧,我这是为了救同学,不是懦夫,不是!
“班长,班长……”是天颖的哭喊,阿次猛地抬起头,刚刚被审讯完的天颖正被两个人拖着带回牢房,阿次站起身扑到门边,满身伤痕的天颖委屈地看着班长哭诉道:“班长,天颖真的不是内奸,班长他们打你了吗?教官为什么要这样怀疑我们?”
“天颖,你怎么样?”阿次伸出手想去够天颖,两个狱卒不耐烦地硬拖着天颖离开,天颖扭头哭道:
“班长,我没事,你保重……呜呜……早知道就不参军了……”天颖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哭声渐渐远去,阿次怔怔地看着天颖被拖走的方向,一片黑暗。
俞晓江唇上的血色有些干白,但她只能镇定地站在杜旅宁的面前,此刻自己的任何情绪都会成为杜旅宁去做推断的依据。杜旅宁烦躁的情绪也表明了他的内心也正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是狠绝地不留后患还是留下可能是无辜的杨慕次?
萧云已经无可挽回了,现在就看杨慕次了,此刻不能再去打感情牌,这张感情牌只有杜旅宁才能翻!此时只能希望杨慕次不能露出任何破绽让杜旅宁抓住,这样杨慕次还有一线生机,即使杜旅宁不讲情面,但他不能不考虑杀了杨慕次对军统学员的影响太大了,更会被中统取笑军统赢取大比武的胜利居然是靠一个内奸,而这个内奸还是杜长官的得意学生!这是军统不能接受的,也是杜旅宁不能接受的。
“他们怎么样?”沉默许久的杜旅宁终于开口了,俞晓江看了一眼手中的材料,说道:
“报告处座,三班的学员除了已经确定为内奸的萧云外,都经过了审讯,暂时还没有发现。”
“杨慕次呢?”
俞晓江再看了眼材料,迟疑道:“处座,杨慕次还没有审讯。”
杜旅宁皱了下眉头,“为什么?”
“处座,应该是他们在等处座的命令,林队长可能认为处座想亲自审问杨慕次。”俞晓江声音中的一丝波动还是让杜旅宁捕捉到了,杜旅宁沉吟了一下,看着俞晓江问道: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俞晓江看着杜旅宁,慢慢地合上了手中的资料,该为杨慕次说话还是?短短几秒钟的决定很可能会影响杨慕次的生死。
“处座,属下不敢说。”冷静、冷静,俞晓江拖延着争取给自己更多的思考时间。
“为什么?”杜旅宁的眼神一冷,此刻似乎所有的人都有嫌疑。
“处座,如果您一定要听属下的意见,那属下只能大胆说一句,所有人的意见对于处座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除非这个人能提供出真凭实据去证明杨慕次是内奸或者不是。信或不信,都在处座心中。”
“你选择信还是不信?”
“处座,”俞晓江清了一下嗓音,“在没有证据之前,我选择坦诚和信任。”
“你信任杨慕次?”杜旅宁定神看着俞晓江,俞晓江从容应对道:
“我信任目前还未被定罪的杨慕次,但一旦有证据证明他是内奸,我绝不会心软,这是身为教官必须做到的,信任自己的学生但也绝不姑息,我们可以怀疑一切但必须慎重,否则就有可能让党国痛失人才,父子兄弟都可反目,何况是朋友?容属下冒犯一句,如果我们此刻错杀一人就是在帮助敌人壮大一分,还请处座三思。”
“俞秘书,你知不知道你此刻的话,如果杨慕次被确实是内奸,你就有为他开脱之嫌疑。”
“属下只是尽忠职守,若属下对处座还有所保留,那属下就是对党国不忠,至于是否会让处座对属下有怀疑,这不是属下要考虑的问题。”
杜旅宁欣赏地看了一眼俞晓江,冷笑了一声说道:
“好吧,让我们现在去看看那位重情义的杨慕次如何了。”
“是,处座!”
刑具上的血应该是天颖他们身上的,浓重的血腥气让阿次觉得恶心,他紧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地看着正审视自己的杜旅宁,俞教官也在,正冷漠地看着自己,阿次的心中一阵割裂的疼痛,青春结束了,就在今天!兄弟和懵懂的爱情都和自己告别了。
看着阿次眼中慢慢流淌下来的泪水,俞晓江的鼻子一酸忙忍住了,微微地别过头去,她无法面对杨慕次的眼泪。
一脸倔犟无言看着自己的杨慕次,眼中的泪水是后悔还是委屈还是痛恨?杜旅宁的心摇动了,蹙着眉心问道:
“后悔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阿次依然一言不发,只是眼中的泪水慢慢地收住了,平静甚至有些空洞地看着杜旅宁,俞晓江暗暗担心,杨慕次这是要放弃吗?
“因为你,所有的人都被牵连,只要你……”
“杀了我!”阿次略带嘶哑的声音打断了杜旅宁的话,俞晓江心一震,喝道:
“杨慕次!放肆!”
“杀了我,你就安心了。”阿次定定地看着杜旅宁,嘴角轻轻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凌风的眼神、凌风的表情还有那种讥讽后隐藏着的绝望和伤感……杜旅宁心乱了,转身背对着阿次,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不,不能心软,我绝不允许我的学生会是共党!
“你这么急着想死,是为了逃避内心的谴责吗?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我要让你亲身体验一下他们受到的痛苦,你再来告诉我,求死是否就能让你心安?动刑!”杜旅宁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直直地钻入阿次的心中,阿次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安静地让人给绑在了柱子上,双手被捆到了两边。
林队长用眼神请示着杜长官,杜旅宁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林队长转头冲着狱卒摆了下手,狱卒将皮鞭浸入水中而后用力地在地面上甩了一下,‘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牢房之中,狱卒甩起皮鞭就往阿次身上挥去,略带沉闷的鞭响在俞晓江的心中炸开,阿次的身体一颤,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皮鞭打开了一道口子,身上一道血痕。
皮鞭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响着,阿次的脸色渐渐的发白,唯有嘴角有一抹血色,身上的冷汗早就混着鲜血湿透了衣衫,阿次的眼前一阵阵的黑雾,看着始终一声不吭的杨慕次,林队长不由得偷瞄杜长官,再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杜旅宁拿烟的手微微的颤抖了,这的确是自己心目中的阿次,骄傲倔犟即使是死也绝不会求饶,可他今天要求自己杀了他!
“长官,”看着杨慕次嘴角的鲜血不断的渗出,俞晓江终于忍不住了,“您今天真的想要了他的命吗?”
杜旅宁一惊,看向刑架上的阿次,阿次的头已经耷拉了下来,
“住手!”
狱卒忙停了下来,杜旅宁赶紧走到阿次面前,人已经昏过去了,
“赶紧放他下来,叫军医!”
林队长赶紧上前帮忙,俞晓江含泪跑出牢房叫医生,阿次的身上到处都是血痕,衣服已经被破烂不堪,杜旅宁轻拍阿次的脸想要叫醒他,可是阿次毫无反应,
“拿水来。”杜旅宁有些心慌了,阿次的身体并不像凌风那样抗击打。
水根本灌不进去,昏迷的阿次依然牙关紧咬着,杜旅宁用手紧紧地捏住了阿次的下巴将阿次的嘴硬撬开,水入喉,阿次呛咳了起来,眼睛微微动了动,慢慢地张了开来,眼前的一张脸是杜旅宁的,阿次皱着眉心看着,浑身像着了火一样。
看到阿次醒过来,杜旅宁舒了口气,正想说话却看见阿次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脸侧向了一边,嘴唇再次倔犟地抿起,只是身体因为疼痛控制不住的轻颤着。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4-09-05 11:34:00 +0800 CST  
一百五十五


荣初看着跑来向他致谢的威廉,这次考试威廉拿了第一,而荣初却在十几名之外,威廉无法相信荣初居然会如此仗义!
阿初没有接受威廉的感谢,这次不是他故意让的,而的确是自己考砸了,莫名的心烦意乱让自己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去考试,生平第一次最差成绩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出现了。
阿初永远也不知道这次自己的心烦意乱却是杨慕次人生中最痛苦的生死关头!


杜旅宁让所有的学员都到靶场上集中,包括萧云。
三班的学员站在最前面,身上都带着伤的学员们看着对面独自站立的萧云,心中的滋味只有自己清楚。
萧云摇摇欲坠但还是勉力站在了那里,他看向了同样盯着自己的阿次,阿次的脸色和自己一样的苍白,眼神的痛苦和绝望让萧云的心很痛,今天应该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日子了,可是阿次怎么办?活下来的人更痛苦!杜旅宁解除了对阿次的怀疑吗?
俞晓江不得不震惊杜旅宁的残酷,经过两天的纠结杜旅宁决定用萧云给所有的学员上最后一课!也是最后测试杨慕次的关键。
阿次身上的伤还没有愈合,但他竟然没有感觉,脑海中一直在轰鸣着,如果此刻动手抓住杜旅宁,是不是就能救出萧云?
学员身上的配枪都被收缴了,林队长带领着蓝衣社的人警戒在四周,看着对面孤零零站立的萧云,杜旅宁的心也抽动了一下,他还没有真正的进入特工生涯,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萧云并不能真正的算是敌人,可是内奸就是内奸,自己绝不能留后患。
再说什么也是多余的了,杜旅宁点了一下头,林队长将一把左轮手枪交给了站在第一个的刘云普,刘云普迟疑地接过,杜旅宁冰冷的声音响起,
“枪里只有一颗子弹,你们每人有一次机会将站在对面的敌人射杀,如果有人不敢开枪就视同萧云的同党,我要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残酷!萧云,在你没有被枪决之前如果你能供出同党,我可以饶你一命!”
萧云身体晃了晃,摇了摇头,不屑道:
“用不着,我萧云做不了英雄,但也不会做狗熊,已经撑到现在了,再求饶您不觉得很可笑吗?此刻我说出的话还有可信度吗?教官,给个痛快的吧。”
“很好,你们大家都看见了,这就是共党分子的愚蠢和冥顽不灵,你们谁还想走这条路?”杜旅宁扫视着场上的所有人,最后把目光定在了阿次身上,明显杨慕次很紧张,他在拼命控制自己,这种控制中有多少是因为情义?有多少是因为怕暴露?杜旅宁的心中再一次的纠结起来,已经无能为力的俞晓江手不由得的紧紧握住,看着杨慕次悲愤的神情,心中默默祈祷着,杨慕次,挺过去!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夺枪不可能,即使夺过来了也只有一颗子弹,根本起不到作用!萧云,我该怎么办?阿次用眼光向萧云求助着,萧云看着阿次突然笑了笑,说道:
“教官,我临死前有个最后的请求,还希望教官成全。”
“说来听听。”
“让我和杨慕次告个别。虽然我连累了他还有其他各位同学,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多年的同学,我希望死之前能郑重地向他道个歉,信仰不同不代表我可以这样欺骗他。”萧云从容道来,阿次的脚步已经跨出,杜旅宁怒喝了一声,
“你想干什么!?”
阿次一震,停住脚步转头看着杜旅宁,从受刑到现在一直充满恨意的眼中流露出的是悲伤和恳求,杜旅宁闭上眼挥了下手,阿次大步走向萧云,站在离萧云不到一米的距离死死地盯着他。
“对不起,阿次。”萧云回视着。对不起,留下的人才是最痛苦的,阿次,我相信你比我更坚强勇敢,撑过去!
“为什么?”阿次的心在淌血,难道你要我对着你开枪?你太残忍了,为什么是我?我宁愿死也不愿意!
“人早晚都是要死的,只是我走得早了点。”萧云温和地笑了,“这一辈子我骗了你,希望有机会下辈子补偿你。”人生下来就在往死路上走,只是不要死的太难看,阿次还记得我们那次的谈话吗?我没有想过自己的死能重于泰山,但是阿次你也不能死得毫无价值!我没走完的人生要你帮我一起走下去,到我们的理想实现的那一天你来告诉我,我们的选择是对的!
“我不会原谅欺骗我的人!这辈子我们做过朋友,但没有下辈子了。”好,我答应你,替你一起走下去!这辈子我永远会记得你,但我再也不希望重来一次。
“那我就无话可说了,原不原谅是你的权力。好了,教官,谢谢,我准备好了。”萧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不再看阿次,阿次慢慢转身走回了队尾。
刘云普哆嗦地举起了枪,对面可是朝夕相处的同学啊,手指在保险上直发颤,扣还是不扣?扣,对面是一直交好的萧云,不扣自己也得站到对面去!
萧云,别怪我……刘云普闭上眼睛扣下了扳机,听到扳机响阿次的眼睛也闭上了,枪没有响!刘云普睁开眼,像丢掉瘟疫一样将枪丢给了站在他身边的赵雷,暗自庆幸运气不错,否则将来杨慕次饶不了自己。
赵雷、李深……杜天颖,天颖惊呆了,左轮手枪六颗子弹,前面五发空枪,自己这颗铁定是了!
捧着枪天颖整个人都慌乱了,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虽然因为萧云自己也挨了打,可是天颖没办法恨萧云,教官口中说的敌人并没有真的做了让人痛恨的事,打自己的也不是萧云,萧云和班长是对自己最好的两个人,而且萧大哥还是班长最好的兄弟!
天颖哭了,蹲下身抱着头放声大哭,枪在他的手中直晃,所有的学员都同情地看着中彩的天颖。
“给我站起来!你还有没有点军人的样子!”杜旅宁怒斥道,天颖抹着泪水站了起来,看着杜旅宁求道:
“教官,能不能不让我开这一枪?”
“可以,你站到他身边去,我就可以不让你开这一枪!”
“教官……”天颖的泪水再次涌出,萧云的眼眶也红了,这小猴子对自己是真心的好,对不起了,天颖,让你这么难过。
“杜天颖,别婆婆妈妈的,开枪!”萧云冲着天颖大声道:“如果还念着咱们的交情,就给我一个痛快!”
“萧、萧大哥……”天颖慌乱地看着萧云,然后下意识的去找班长,阿次一直抬头看着天空,这几次的空枪已经让他的心震的麻木了,而一种深深的恐惧紧紧地抓住了阿次所有的思想,阿次不敢再去想了,他希望这不是真的,他的内心深处甚至隐隐的希望这颗子弹真的在天颖的手中。
“杜天颖,开枪!”萧云再一次大声命令道,天颖哆嗦着举起枪,双眼模糊地看着对面,躲不过去了,天颖大声地喊道:
“对不起了,萧大哥,天颖一定会烧纸送你的!”扣动扳机,空枪!天颖先是呆了一下,然后是又哭又笑将枪给扔到了地上。
萧云的心如坠冰窖,他已经看见阿次脸上绝望的表情了,他和他都清楚,这一枪杜旅宁从一开始就是决定让杨慕次来执行!

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4-09-06 10:26:00 +0800 CST  
一百五十六


空气凝固了,就如手中这把冰冷的枪,阿次不知道是谁把枪塞入了自己的手中,只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说道:
“你可以用这把枪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也可以选择把它对准我们。”
是杜旅宁,对,是杜旅宁,他就在我的身边,我可以抓住他,我可以!阿次突然握紧了手中的枪,身体已经倾了出去,萧云突然大声喊道:
“杜旅宁,你太卑鄙了!有你这样的教官,你们必败!”
杜旅宁冷笑了几声,“死到临头了还要逞口舌之强?”
“杜教官,杜长官,你让杨慕次对我执行枪决,无非就是想证明自己的心中的怀疑是错的,一个对自己都没有信心的人怎么配做一个教官?所以我看你教出来的学生也都是没有脑子的。”萧云一反常态地讥讽着,“杨慕次重兄弟情这谁都知道,你偏偏要让他执行,你这不是愚蠢是什么?”萧云转头看向阿次,“杨慕次,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的长官你的老师,哈哈,我突然觉得很有意思,你以为你开这枪就能得到他的信任吗?我可以告诉你,不可能!在他的心中永远都会怀疑你,不是因为我萧云,而是因为他自己太过胆小,他害怕他不能预知的未来。这样的人你还跟着他?的确也够愚蠢的。”
“愚蠢的猎人也能抓到狡猾的兔子,”杜旅宁丝毫未动怒,他要的只是杨慕次这一枪,“杨慕次,你还在等什么?你只有一次机会!”杜旅宁的这句话让阿次的心一惊,混乱的大脑清醒了,这枪里究竟有几颗子弹?抓杜旅宁只能一击而中,可杜旅宁既然怀疑自己又怎么会把一把满膛的枪交到我手里?
阿次绝望了,他已经猜出了,枪里前面起码有两枪会是空枪,只要自己真的掉转枪口对着杜旅宁,自己还有萧云就会立即被严阵以待的林队长他们打成筛子!
杨慕次,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杜旅宁心中忐忑地看着阿次,自己的手也不由得往枪套上放,林队长紧张地看着杨慕次的动作,这把枪里前面三颗都是空枪,后面才有子弹。自己见识过杨慕次的身手,林队长不敢大意。
俞晓江已经看不下去了,她只想将自己的眼神放空再放空,最好眼前的一切都能视而不见。
萧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受过酷刑的身体前后摇摆着,指着阿次说道:
“杨慕次,开枪啊,难道你真的会为了我去违抗命令?你别傻了,看在你我交情的份上,瞄准点,别让我死不死活不活的!”萧云的身体趔趄着,朝着阿次的方向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体,定定地看着阿次,突然请求道:
“阿次,别让我死得太难看,求你了,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给我个痛快吧。”
阿次脸色铁青,慢慢地举起枪,对准了萧云,同学们都低下了头,三班的几个学员更是哽咽出声,这里不是战场,这里没有敌人,这里只是同窗只是好友,却偏偏要相残。
“萧云,你走好!”阿次颤抖着手扣动了扳机,空枪!同学们都惊愕了,只有杜旅宁笑了,杨慕次没有让他失望,接下来就要让萧云去斩断阿次身上最大的弱点了。
“杨慕次,继续执行!”杜旅宁的声音中掩饰不住的满意,阿次的背微微的抽动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再次举枪,这次似乎颤抖的要好些了,再扣,空枪!
“继续!”杜旅宁开始兴奋了,阿次深吸了口气,似乎他也亢奋了,朝着萧云又迈出了一步,举枪,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就两米,而杜旅宁也只是在自己身后不足两米的位置。阿次不知不觉走到了这两人的中间线上,他要倾力一搏!
萧云看着阿次行走的路线,他的眼中快要喷火了,阿次,别做傻事!就算你抓住了杜旅宁又能如何?我们要的不是一个杜旅宁的命,我们要做的事是为了更多人能有效的战斗,难道你忘记了老师的叮嘱了吗?我们也许永远都不为人所知甚至被人遗忘,但我们所做的却是让更多的人好好的活着,阿次,你要救的不是我,你要救的是更多的人!
第三枪究竟是空的还是实?阿次手心的汗出来了,赌一把了,输了就和萧云一起走!阿次再次扣响扳机,手微微地偏了偏,如果是实弹打中萧云也不会致死,还是空枪!
有几个同学已经受不了了,蹲在地上哭了出来,这个过程实在是太折磨人了,杨慕次真的够强,居然还没有疯!
第四枪、第四枪……阿次的心抖了,难道枪里只有一颗子弹?如果是这样,自己该如何赌?阿次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枪,转身瞪着杜旅宁,嘶哑道:
“长官,够了吗?”
“继续执行!”杜旅宁厉声喝道,阿次转过头看着萧云,慢慢地再次抬手,突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身体一动就想转一百八十度冲着杜旅宁而去。
萧云突然扑了上来,阿次的身体还没来得及转,就感觉到手已经被萧云抓住了,众人还来不及惊呼就听见萧云喊道:
“与其让你这样一枪枪的折磨,不如让我自己来个痛快!”萧云的手握着阿次的手扣响了扳机,“保重,阿次”萧云的低语还未落下,枪响了,萧云的身体一震往地上摔了下去,阿次惊得往后退了几步,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不敢相信地看着萧云身上的血慢慢地渗到了地上。
四周一片惊呼,很多人都转过头去不敢看,阿次傻了,呆愣愣地看着躺在那里的萧云,萧云倒在血泊中,睁着双眼看着阿次,努力地笑了一下,冲着阿次眨了眨眼,艰难道:
“再见,兄弟。”萧云突然抓起掉在自己面前的枪,射向了杜旅宁!
杜旅宁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被一个身影扑倒了,紧接着听见两声枪响,林队长对着萧云开了枪,萧云手中的枪掉落在地,闭上了眼睛,头发随着风微微飘动着,一脸的平静。
惊魂稍定的杜旅宁才发现扑倒自己的是杨慕次,慌忙问道:
“阿次,你有没有受伤?”
阿次伏倒在杜旅宁的身上,扭头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萧云,
“老师,您做到了。”话音刚落,一口鲜血从阿次的口中直喷了出来,溅到了杜旅宁的身上,身子一软昏死了过去,杜旅宁大惊失色,忙坐起身,阿次的左腿殷红一片。


两天后,杨慕次从昏迷中醒来,子弹伤到了左膝。
杜旅宁在杨慕次昏迷期间一直守候在旁,待杨慕次醒来后师徒两人有过一次长谈,没有人知道究竟谈了什么?随即杜旅宁就辞去了青训军总教官之职,调往南京任职,俞晓江作为机要秘书随同前往。
卧床静养一个月后阿次被杨羽柏接回了上海,等待上海警备司令部侦缉处的调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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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度花园  发布于 2014-09-07 11:21:00 +0800 CST  

楼主:天度花园

字数:439831

发表时间:2013-07-01 19:4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4-17 19:15:2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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