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渡苦 by一三 (穿越时空梗,中篇,治愈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3-08-18 16:36:00 +0800 CST  
楔子

1980年12月

张起灵行走在雪山之中。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调查家族中一个人的去向。几个月前,他们失去了与这个人的联系。

雪沫粘在护目镜上,几乎遮住了视线,张起灵眺望了一下前方,已经可以看见半山腰的寺庙。

他收到对方最后的一封来信,就是由这个庙中的喇嘛代发的。

失踪的族人名叫“董灿”,与张起灵有着特殊的血缘关系,他会到墨脱来,也缘于董灿发回的信上说,在这个雪山深处,可能有他们家族长久以来寻找的某个问题解决方法。

雪越下越大,风声漫耳,虽是正午,天色却已阴沉得犹如黄昏一般。这样的情况下,寺庙的距离尽管看起来不远,等真正行进到那里,估计也是一两个小时后的事了。

但如此恶劣的环境对张起灵毫无阻碍,半个多小时后,他走到了寺庙的山脚下,就在他抬起头往上看时,变故发生了。

一片白茫茫中,赫然出现了一抹红色,正自寺庙所在的悬崖往下落。

张起灵微眯起眼,看清了掉下来的是个喇嘛,在空中翻了一圈后直接摔到了寺庙下的岩石台上,不知是死是活。

喇嘛并不是失足跌落,张起灵想起某些人也在寻找这个地方,心中一凛,快步朝岩石台走去。

十分钟后,他到了喇嘛的身边,那是个年轻喇嘛,喉管已经被利刃割断。

张起灵扫视了四周一圈,在他目光可及范围之内看不到半个活物,袭击者没有下来检查猎物的情况。

他半侧身蹲下身,飞快地探了探喇嘛的脉搏和呼吸,发现人还活着;再摸了摸四肢和躯干,骨头没有断。

几乎没有犹豫,他弯腰把人抱了起来,往悬崖上的寺庙走。

这样的伤势他无法救治,他最大的善意只是将喇嘛带到也许可以给予救治的地方。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3-08-18 16:37:00 +0800 CST  
1.
为避免堵着喉管创口的冰晶融化,受伤的喇嘛被抬往做法事的大殿中救治,张起灵则被请到了庙里大喇嘛修行的屋子中。

德仁大喇嘛见他进来,起身对他躬身行了个大礼,道:“贵客可是姓张?”

张起灵回了礼,答道:“正是。”

老喇嘛又问:“贵客为何到此?”

“寻人。”张起灵拿出董灿发来的最后一封信的信封,递给了老喇嘛。

老喇嘛双手接过,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了然而恭敬的神色,道:“这位客人如今已离开了吉拉寺。”

张起灵沉默了一下,才道:“可知他去往何处?”

老喇嘛将信封还给张起灵,再次对他行了个礼:“烦请贵客在庙中稍候几日,我定会找到他的去向。”

张起灵点点头,将信封塞入背包中。董灿的下落关系着他家族的一项秘密,他必须要找到他,还有他所说的地方。

谈话结束后,德仁大喇嘛给张起灵安排了一间禅房,作为他未来几日的居住地。但当张起灵走进禅房时,却发现受伤的喇嘛已经先他一步被抬入了房中,显然庙里的人把他当成了他的同伴。

喇嘛还昏迷着,脖子已经包上了干净的布条,脸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被雪水和泥污弄脏的喇嘛袍还换过了,让张起灵能更加清楚地观察他。

——张起灵受过的训练,使他能从一个人的外表、衣着、举止、谈吐中判断出这个人的信息。

喇嘛看起来三十岁不到,眉宇间却带着一股那个年纪所没有沧桑,想必经历过常人无法企及的大起大落。

他身高一百八十厘米左右,面容憔悴,脸色苍白,双颊却又透着红晕。红晕并非高原日晒照成,而是由失血过多引起,可见他不是一个生活在高原山区的喇嘛。

裸露在喇嘛袍外的皮肤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疤,左手手臂上更是横着十数道,疤痕深浅、长短相仿,多数是他自己,或别人在他同意的情况下割的。

他随身携带类似尼泊尔库客族的砍弯刀,看来常用武器应是匕首短刀一类,不过不算擅长,因为他的指甲虽然剪得相当整齐,手心却还留有未及时去除的薄茧,而这些茧子会降低手对刀柄的敏感度。

他虽然经历过许多的战斗,却还未成为个中好手,而且精神方面兴许还有某些问题。

张起灵坐了下来,就这几眼他已经能断定,这个人对他不构成威胁,所以他并没有让人把喇嘛抬出去。

在半夜大概两点左右的时候,布料轻微的摩擦声让张起灵自冥想之中回过神,他睁开眼睛一看,喇嘛居然已经醒了,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张起灵没想到喇嘛的恢复力竟然跟张家人差不多,受了如此重的伤,竟然短短的时间之内就能恢复意识。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3-08-18 16:37:00 +0800 CST  
喇嘛比他还吃惊,盯着他愣了几秒后,隐约露出一种恍惚的神情来。

张起灵知道许多刚有过濒死经历的人,醒来的第一反应都是不敢置信,以为自己身处梦中,于是他稍微等了一会,才淡淡道:“你还活着。”

喇嘛在听到张起灵声音的瞬间,整个人猛地一震,再看过来时,眼神已经彻底恢复了清明。

那双眼睛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探究,有疑惑,有惊讶,有欣喜,有愤怒,最后一切情绪都沉寂了下来,喇嘛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后,闭上了眼睛。

就这几秒的时间里,喇嘛应当是想通了什么,稍急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缓,周身的气场也变得沉着冷静起来。

很快的,喇嘛就又睁开了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喉管被切开后,喉头水肿牵涉声带,短时间内是无法说话的。

喇嘛大概也想到这点,身体紧绷了一下之后,忽然解脱似地放松了肌肉的力气。

张起灵不动声色地看着喇嘛,喇嘛的情绪波动显然跟他有很大的关系,不过对方却有相当的克制力,很快就能把自己隐藏得无迹可寻,寻常人很难从脸部的细微变化揣度出他的心思。

他们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在对视过程中,张起灵看到了喇嘛眼中的疲惫和无奈。

张起灵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么一个人,然而对方却用一种老朋友式的了然眼光看着他。

这虽然令他有些不解,但张起灵并不是个多事的人,对无关的陌生人也没有好奇心,所以他再次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休息得并不好,因为喇嘛一直有动作,空气中气流的变化不时地打断他的冥想。

作为张家人,警惕是最基本的技能,他连一秒都不被允许真正进入睡眠状态,不论何时都必须做到瞬间清醒。

当最大的一声响声传到耳朵里时,张起灵终于睁开了眼睛,发现毡毯上的喇嘛正艰难去够矮几上的瓦碗。

对于一个重伤患,张起灵不会视而不见,他伸手试了试水的温度,把瓦碗端起放在一边的碳炉上,道:“水太冷。”

喇嘛立即点了点头,随即一愣,接着才转移目光去看碳炉上的碗。

几分钟之后,碗里的水缓慢地飘出了白烟,张起灵用右手食指和中指把碗从碳炉上夹下,将水倒入一边的空碗中,接着放到了喇嘛面前:“喝吧。”

喇嘛看了他的手一眼,微皱了皱眉,才端起碗开始喝水。张起灵也朝他点点头,接着转身坐原先的位置上,继续闭目养神。

两小时后,寺庙里陆续有喇嘛起床清修,张起灵也结束了冥想,打算开始寻找董灿可能留在这个寺庙中的蛛丝马迹。

喇嘛此时已经可以起身行走,仿佛昨天从近百米的悬崖上跌落,又被割喉的不是他。那么重的伤势,就算是张起灵都无法痊愈的如此快。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3-08-18 16:38:00 +0800 CST  
2
张起灵走进院子中时,喇嘛正背对着他坐在天井的石头上,待他过去,才发现对方正在边抽烟边发呆。

察觉到动静喇嘛转过脸,朝他点点头,抓着烟盒的手一伸,用眼神询问他要不要来一支。

张起灵毫无反应,对方也不尴尬,收好烟盒后冲他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张起灵站着一动不动,喇嘛并没有因为他冷淡的态度感到气馁,反而把身边的石头掸了掸,又继续招手。

他还是没有走过去,却也没有走开。喇嘛轻轻叹了一口气,眼里却开始流露出一丝笑意,接着看着他,开始抽第二支烟。

这个天井已经是寺庙里比较荒芜的地方,没有任何人经过。他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安安静静地待了一段时间,直到喇嘛抽完烟起身,招呼张起灵一起进屋。

屋子里比外面要暖和得多,喇嘛关上门后舒了口气,走到一边就开始解脖子上缠的绷带。

喇嘛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了许多,眉宇间也焕发出了一种光彩,张起灵出去了一天,不知道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使他产生了这样充满活力的变化。

令张起灵更加惊讶的是,解开绷带之后,喇嘛脖子上缝着线的伤口尽管看起来吓人,但周围却没有肿胀发红的现象,竟然已经愈合了一半。

这种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张起灵对人体的认知,他微微皱了一下眉,道:“你是什么人?”

对方习惯性地张嘴,动了动嘴唇却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受损的声带还未痊愈。他看了看周围,用食指在瓦碗中沾了点水,开始在矮几上写字。

昏暗的油灯下,张起灵看到矮几上的水渍反着光,上面是瘦金体写的两个字:关根。

喇嘛用食指在字下划了一道横线,接着抬起头看张起灵。

张起灵微微颔首,对喇嘛,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关根,道:“张起灵。”

关根对这三个字没有什么反应,摸摸身上,翻出一支烟点燃后,边抽边陷入沉思中。

张起灵观察着他的表现,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如果不是他掩饰得相当好,那就是他的确不是汪家人。

抽完烟后,关根终于回过神,沾水在矮几上写道:我可以带你去董灿待过的地方,格拉昆仑山脚。

为了让张起灵看清楚,关根写这句话花了一些时间,几乎每写完一个字都要间隔一秒。

张起灵审视着对方,思考着这句话的真实性和可行性。关根叼着烟任他打量,脸上是一种洞悉全局的从容。

“我暂时不能相信你。”张起灵盯着关根看了一会后,淡淡道:“在我看你的一分钟里,你比上一分钟多眨了两次眼。”

关根淡然的表情一垮,脸色发生了极其轻微的变化,先红后白,但整个人却不是谎言被戳穿的慌乱,反而是一种被看穿心事的尴尬。

几秒后关根轻咳一声,终于恢复了之前的淡然,再度在矮几上写道:没关系,明天你会改变主意。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3-08-18 16:38:00 +0800 CST  
第二天的中午,外出的德仁大喇嘛带来了好消息:他找到了董灿栖身过的喇嘛庙。

随后他们一起去了喇嘛庙,在那里,张起灵看到了董灿留下来的一张油画,画里是一个湖水绮丽非凡的湖泊,德仁大喇嘛只认出是格拉昆仑山脚的湖。

张起灵霎时想到关根说的话,看来对方知道的事情远比他想象中的还多。

当张起灵回吉拉寺找到关根时,对方正站在天井里对着一块喜马拉雅山石发呆。他走到关根身边,直截了当地问道:“我需要你的帮忙,请带我去康巴落湖。”

关根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才弹了弹手中的烟灰,无声道:“行,再等我三天。”

三天时间并不长,进那样的雪山里也需要时间来准备物资,所以张起灵直接点头答应了他。

之后的几天里,他们白天几乎碰不上头,张起灵独自去搞物资,关根则每天不知在庙里鼓捣什么,只有到了晚上才能凑到一起商量出发的事情。

张起灵会唇语,这大大方便了他们之间的交流。只是不知为何,关根脖子上的伤口愈合拆线后,他还是不能出声,大概割喉的一刀彻底毁坏了他的声带。

听到张起灵这么说,对方只沉默了几秒,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张起灵对面前这个青年忽然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因为他所具有的气质。那是一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态度,平和地接受加注在他身上的一切。

这看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可张起灵却又察觉了他掩盖在深处的执着——关根来墨脱有目的,而且无论如何他必须达到这一目的。

超脱与执念,两种矛盾的气质糅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却又奇妙地和谐。

出发的前一天,张起灵的准备工作提早完成,回到寺庙里他终于知道关根这三天在做什么。

他在雕刻天井中那块喜马拉雅山石。

张起灵走进天井时,关根已经完成了雕像的上半身,正在往上面披他穿的喇嘛袍。

喇嘛袍严实地遮住了雕像的上半部分,以至于张起灵不知道山石最终变成了什么模样。

在向雪山出发的前一个晚上,他看到关根对着石头默默地抽了两支烟,回屋前还踹了石头一脚。

这个举动过于幼稚,那一瞬间关根身上由阅历沉淀下来的淡然完全消失了,就跟憋不住气的青头差不多,全身都是破绽。

张起灵看得不自觉地摇头。关根虽然有着极高的警惕心和克制力,但他的警惕和克制从最高点到无,也就是一两秒钟之间的事,这让他难以定位关根的水平。

一三不老歌:http://bulaoge.net/?yisanersha,欢迎前去支持作者。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3-08-20 13:35:00 +0800 CST  
关于回复:
很感谢大家喜欢这篇或其他我转载的文,但是我每次进贴吧都会看到OOC的文,昨天又手贱去看了某个姑娘的推文……被雷的里焦外嫩,现在已经很少会在贴吧活动,再加上三次元事情较多,退圈的念头也越来越频繁,所以今后都会转战其他地方活动。对于妹子们的回复,可能会很慢才看到。
认识大家真的很高兴。
请多去作者那里加油打气w
妹子们辛苦啦~鬼节快乐XD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3-08-20 13:43:00 +0800 CST  
关于删贴:
之前因为《石头记》的事情,这里特别说明一下。
有些人可以说我只是转载,没资格删除别人对作者的负面评论。是,没错,但既然我开了这个楼就有资格管理它。接受差评,但请语言委婉,并指出什么地方需要改正,单纯的抱怨“不好看”,“没劲”或水贴“路过”,纯表情,我都会进行删除。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3-08-20 13:47:00 +0800 CST  
1980年12月,张起灵为追查董灿的下落到了墨脱,遇到了一个自称关根的年轻人,他伪装成喇嘛并告诉张起灵,他能带他到董灿留下的最后线索中提到的地方。

临行前,张起灵与德仁大喇嘛做了一个约定,十年后当他从出来时,希望德仁大喇嘛能帮忙记下他在雪山中的见闻。

因为他有一种家族性的遗传病,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忘记以前所有的事情,除了童年的事外,他的脑子无法保存新发生的记忆。

张起灵一出去,就看到关根面对着远处雪山抽烟的背影,而昨天找来的两个脚夫正朝着寺庙方向五体投地叩拜。

他走过去跟关根并排站了一会,直到脚夫们朝拜结束,过来喊了一声:“东家。”

关根点了点头,老练地打了个启程的手势,脚夫们便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关根并未征求张起灵的意见,从这点看,他已经是个习惯发号施令的人,不过张起灵并不在意,因为还没有对他没有造成影响和阻碍。

想要进入雪山深处非常困难,唯有边境走货的马帮有经验。

张起灵原以为有关根作为向导,到达目的地只需要自己和他就够了,没有想到的是,关根居然开了一个相当诱人的高价,请来了三名随行的脚夫。

脚夫一个叫拉巴,一个叫洛丹,还有一个脚夫在出发前的夜里,喝醉后冻死在路边,所以最终陪张起灵他们上路的只剩两人。

雪越下越大,风刮在脸上彷如刀割,天地之间是白茫茫的雪沫,连远处裸露的黑色山体都看不见了,整个雪原中似乎只剩下他们这四个活物。

洛丹走在队伍最前端,用手中的冰镐敲击行进路上可见到的冰晶,这样可以避开底下的冰洞。第二个人是关根,他对脚夫带的路线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沉默地跟着前行。

张起灵脸上和护目镜上全是雪沫,视线极差,索性闭上眼睛循着冰镐的敲击声走。

“东家,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下?”队伍最后的脚夫拉巴喊道,张起灵的脚步滞了一下,关根也停了下来。

“可以歇一歇吗?”张起灵问关根道。

关根还未回答,拉巴已经抢先道:“风雪太大,这样走下去天黑也走不远,不如等风过去再说,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等他说完,关根才点了点头,于是他们一行人停了下来,贴着山壁等风过去。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3-08-30 19:33:00 +0800 CST  
洛丹已经累得有些虚脱,拉巴也直喘粗气,反观关根和张起灵,一个只是呼吸稍微急促,一个呼吸四平八稳得跟没事人一般。

休息了片刻,拉巴缓过劲来,便开口道:“东家,我还是要劝你们回头。后面的路比现在还要可怕,就算没有风雪也充满了凶险。雪山的环境,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

关根听后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拉巴不懂唇语,只能问张起灵道:“东家说了啥?”

张起灵并不介意脚夫们把关根当成这支队伍的领导者,因为这对他的行动没有任何影响,他于是答道:“他说在这样的风压下,应该继续往下走才安全。”

拉巴有点紧张起来,他本以为这两个年轻人什么经验也没有,看样子对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东西,这样如果劝不回他们,要动手杀人就会麻烦一点。

他脸部肌肉的微小动度,张起灵都注意到了,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关根显然也发现了,转过脸笑笑,又动了动嘴巴。

“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张起灵转述着关根的话,“我的脾气没有以前那么好,风停后你乖乖再带一段路就可以拿钱回家,动歪脑子的话除非你不怕死。”

拉巴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察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中的藏刀,干巴巴道:“再走一段就能回去,那当然好,那当然好。”

关根淡淡地看了一眼拉巴的藏刀,笑了一下,再度无声地说了句话。
“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危险的地方,不需要带着这么碍事的东西。”张起灵一边翻译着,一边把拉巴手中的藏刀抽了出来,直接扔到了悬崖下。

张起灵的速度极快,拉巴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刀被夺过去,他意识到自己遇上了狠角色。

之后他们不再交谈,沉默地等着风刮过去。

风压渐渐减小,视野也逐步清晰,不远的前方出现了另一支脚夫队伍,张起灵看了两眼,立即断定那些人都只是尸体而已。关根应该也看出来了,却他直到拉巴惊叫道:“死人,那些都是被冻死的!”,才示意过去看看。

将近四小时后,他们终于攀爬到了冻着死人的岩壁。经过这次后张起灵终于可以确定,关根是在让脚夫带路。

在两个脚夫用藏语讨论尸体的时候,关根大概是看出了张起灵的想法,便告诉他,穿过无人区的路他虽然走过,但记得不是太清楚,只有这里口口相传的脚夫才知道,只要走过这一段,往后就不再需要脚夫了。

张起灵看了他一会,摇了摇头淡然道:“没这么简单,你在利用他们找一件东西。”他说话就像他做事一样直接,只注重结果,不会告诉你他推论的过程。

关根完全不动声色,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指着岩壁上的一尸体道:走,我们把那边的背包拿下来看看。

那是一个外国人的尸体,旁边有几个背包,张起灵目测了一下距离,慢慢朝尸体的方向攀爬过去。在他做这些的时候,两个脚夫也在尝试将其他的背包拿下来。

这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当所有背包被拿下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他们继续前行,直到将近天亮才穿过这段险崖,走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雪坡上。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3-09-07 11:31:00 +0800 CST  
张起灵看着手中的笔记本,眼光长久地停留最后一页上。那上面画着一幅图形,旁边用藏语标注着一句话,关根告诉他那句话的意思是“世界的极限”。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根据前面几页的记载,张起灵意识到那里很可能就是董灿信中提到的,他们家族一直在寻找的地方。

雪洞里充斥着呛人的焦叶味,关根正在抽一种墨脱本地产的土烟,已经是第三支,张起灵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这里才是我们这次的目的地?”

关根抽了几口烟,笑笑,就道:没错,这地方就在康巴落湖附近。

张起灵沉默地盯着关根,望着这个边抽烟边看着自己笑的年轻人,他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的人像是已经知晓他们未来即将发生的一切,他正试图将张起灵往既定轨道上引。

这样的直觉来得莫名而又突兀,张起灵看了关根一会后收回眼光,再度把精神集中到破解手中的图案上,他在脑中一点点搜寻着看过的书籍,拼凑出所有与之相关的资料,虽然有了眉目,但他暂时还没有参透几个图形所代表的含义。

除了笔记本,他们还在背包中发现了两个金球和一块黑铁的标本,关根把金球给了拉巴,就让他回去了。

拉巴非常高兴,千恩万谢地走了,甚至连当初谈好的带路费都没拿,生怕他们改变主意,毕竟两颗金球要值钱得多。

脚夫只剩下了洛丹,那是一个只有三十出头的女人,看起来却像是五十多岁,她的体力比其他人都要差上一截,但关根却没有让她离开。

关根抽了几口烟,忽然道:你为什么要找董灿?

张起灵认为关根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目的,所以他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关根深深地看了张起灵一眼,接着把手中烟掐了,又点了一支,才慢慢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许是老天爷在跟我开玩笑吧。

吐了一口烟,关根又道:我要完成一件事情,而最后一站就是墨脱。这件事情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如果不成功,我后半辈子也就没意义了。

张起灵盯着关根的眼睛,道:“这件事跟董灿有关?”

关根笑笑,道:一半一半,你想不想知道我要做的是什么事?

张起灵沉默地盯着他,没有说话,关根一副“我早料到”的神情,再度笑了笑,才道:我倒是有问题一直想问你。

“你说。”张起灵注意到关根用了“一直”这个词,但他并没有去想其中的含义。

“你的名字是什么?”关根道。“我是说成为张起灵前的。”

被问到这样的问题就连张起灵都有些诧异,他不由得多看了关根几眼,才道:“忘了。”

关根听后便不说话了,沉着脸不停的抽烟,张起灵等了半支烟的功夫,见对方还是没有动静,他终于第二次主动开口道:“没了?”

关根把烟抽完,点点头:没了。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3-09-07 11:31:00 +0800 CST  
之后没有人再说话,关根一动不动地坐着发呆,而张起灵原本就不是多话的人,也不打算弄清对方问自己原名的缘由,对他而言,“原名”是没有任何价值的信息。

关根的发呆持续了将近一刻钟后,他才忽然坐直身体,把帽子兜住头,道:走吧,带我们到你的家乡去,这位就是上任土司让你们等的人。

张起灵把这句话转告给女脚夫洛丹时,对方脸上露出了非常惊讶的神情,愣了一会才对他行了个大礼,用十分熟练的汉语道:“两位,请随我来。”

说完,洛丹率先走出了雪洞,关根低头跟了上去,最后出去的是张起灵,他们就以这样的队形朝着雪山深处走去。

少了另一个脚夫后,洛丹的行进速度反而快了许多,两天之后,他们到达了一处山谷中。虽然称为“山谷”,但其实他们已经到了海拔相当高的地方,只不过周围是一片险恶尖利的丘陵,他们就处于两个丘陵之间的凹陷地带中。

到了这里,路变得好走起来,因为积雪下有一条石头和木头搭成的石桥,石头材质是喜马拉雅山常见的黑色岩石,踩上去后雪还没不到膝盖。

在雪山中修建这样的道路实在是一项相当浩大的工程,所以必然不是普通的交通道路,而是一条设置好的连接两个地点的快速通道。

既然洛丹知道这条路,为什么关根前几天要指示脚夫带冒着生命危险翻越悬崖和雪坡?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在脚夫口口相传的老路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张起灵很快想到了几天前他们从那些外国人尸体旁拿下的背包,还有那本记载着大量信息的笔记本,可他也记得,关根并没有从那几个背包中拿走任何东西。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直视前方的背影,对方还在沉默地往前走。

从关根身体的肌肉绷紧度来看,他显然对走在他身后的人没有一点防范心。

如果不是关根对自己的身手有绝对自信,那就是对张起灵有绝对信任。若是后者,是什么原因会让关根对一个陌生人如此信赖?

张起灵对此有些不解,可他暂时也没法通过对方的言语或者表情动作,得到一些他想知道的信息。因为自从雪洞出来之后,关根一反常态,整个人都沉默起来,基本上没和他说过话。

石桥很长,并且没有任何岔口,他们走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洛丹才停了下来,问关根是不是先休息一会,因为还要再走近两天的时间才能到康巴落。

关根顿了一下才转过头,对张起灵道:先吃点东西。

张起灵点点头,这时风雪已经停了,他们坐到地上各自吃了些干粮,半个小时后再度起身开始了跋涉。

花了两天的时间,他们才走到了石桥的终点,在转过最后一个山湾之后,前方豁然开朗,一口巨大的湖突然地出现在雪原之上。

湖的面积非常大,足足有近两座雪山的大小。湖的周围全是白雪和冰,这些冰取代了湖滩,并连续不断地向湖中心蔓延,直到两三百米之后,冰层才变成了湖水。

湖水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地反射着正午的阳光,远远望去彷如铺了一层金箔,显得无比瑰丽。

湖面上停着一艘破旧的小船,船旁的冰层上站着一位藏民,正在朝他们的方向张望。

洛丹带着他们从冰层上走过去,直到藏民面前才停住,用藏语说了一句话。藏民用惊奇地眼光打量了一下张起灵后,上前来对他行了个大礼,然后转身跳上船去抓住了船橹。

关根随即也跟着上了船,然后对张起灵招了招手。

张起灵走了上去,接着是洛丹,船很小,四个人只能站着。人齐之后,藏民摇动船橹,小船慢慢朝湖的中心滑去。

关根点上一根烟,指着前方道:通过那个山口,我们就真正到了康巴落,直接去找青铜门?

张起灵望着前方的湖水点点头,关根看了他一眼,就说:行,我直接带你过去。

张起灵看着关根,摇摇头道:“往后的路我一个人走就行,我会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你可以回去了。”

关根先是一愣,接着竟然笑了起来, 张起灵抿嘴看着他,沉默地等着对方平复情绪。

别介,过了一会后,关根才抽了几口烟,道: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没有我,你一个人搞不定‘终极’。

对方说的也许是事实,但张起灵看着他,依旧沉声道:“不行,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顿了顿,他又道:“你会因此丧命。”

张起灵的语气很冷,对方却丝毫感觉都没有,弹了弹手里的烟灰后又对他道:青铜门后的路还很长,我们还是暂时休整一下。

停了一会,关根又道:不管你说什么,后面我都会一起走下去,我认得路,即使你打晕我,我也追得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没有回转的余地,张起灵看了对方一眼,不再说话。

他不是没杀过人,一旦眼前的人影响到他的行动,他会毫不犹豫地将障碍清除掉。

之后一路无话。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3-09-16 14:40:00 +0800 CST  
湖面逐渐由宽变窄,小船进入了一个狭长的湖面,两边都是被白雪覆盖的悬崖峭壁。又行驶了三个小时后,张起灵终于看到了峡谷的尽头,那里竟凌空建筑了一间庙宇,水坝般横在整个峡谷之上,而湖面还继续向前延伸。

那是一座典型的喇嘛庙,足有十几二十米高,看起来非常的恢宏壮观。湖面就在喇嘛庙的下方,上面架着许多横梁,小船慢慢驶近横梁,刚停稳,便有一条绳梯从顶上放了下来。

张起灵先爬了上去,然后是关根,顺着绳梯,他们进到了喇嘛庙的一间房中。

虽说是个房间,其实只是一个过道,石头墙上点着一盏酥油灯,勉强照亮了继续往上的木梯。都是直上直下的梯子,张起灵抬头看了一下,率先爬了上去。

张起灵的动作很快,而且悄无声息,但爬到一半时,他突然发现了一丝不对。

低头一看,关根就在他的脚底下,洛丹则在梯子最底端,张起灵立即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他不动声色,继续向上行。

在剩最后一节木梯时,张起灵左肩一耸就把背包带退了下来,右手顺势便把背包抓在手中。向上的入口被一块木板挡着,他轻轻推了推就动了,并没有任何东西压着。

张起灵稳住身形,左手用力将木板推开,同时右手的背包已经跟着甩了上去。

背包飞出入口的同时,砰地响起了一声枪声。

张起灵等着就是这一瞬,他手劲一压,整个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在身体落到地板上的瞬间,他顺势一个翻滚就成了单膝跪地的姿势。

就这两秒的时间,张起灵已看清了房间中的摆设,他的动作极快且一气呵成,几乎没有停滞,他脚下一蹬人凌空跃起,手一扯房顶上垂下来的黄色绸缎,借布料的一荡之力便挂到了旁边的毛毡后。

与此同时,枪声接连响起,但子弹都只打在地板上,这个时候张起灵已经隐到了毛毡后面。不过对方的反应也相当迅速,转个方向就朝毛毡射击。

张起灵跳到另一条毛毡后,屏住呼吸去看子弹飞来的方向。透过毛毡的间隙,他看到蓝光闪动,似乎有个穿着蓝袍的人也在快速移动。

他一个翻身落到地板上,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什么能够当做武器的东西。就这样一个停顿,又一发子弹穿过朝他的方向射过来。

张起灵侧了侧脑袋,子弹几乎是贴着他的脸呼啸而过。他不再停留,直接就朝子弹飞来的位置冲过去。

这是一个最佳方法,因为射击者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如果他遇上身手敏捷的对手,必须边射击边移动,否则极易被偷袭成功。所以当张起灵到达射击者所在的位置时,对方必然已经离开,那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张起灵跑到一半时,脚下突然一蹬,人借着冲速横跃过半个房间上空,再次隐到了毛毡之中。蓝袍人一下失去了目标所在,只能退到房间边缘没有挂着毛毡的地方,以免被偷袭。

张起灵倒挂在毛毡上,眼睛很快就捕捉到了蓝袍人的方位,他抓着身边的毛毡,两只手指一用力,生生把毛毡扯下了一长条。

这个动静立即引起了蓝袍人的注意,他立马举枪射击,但已经迟了,张起灵从天而降,猛地落到他的肩膀上,压得他一沉,跪到了地上。

接着张起灵手一甩,毛毡条已经绕住了对方的脖子,一发力就要将对方绞杀。

“住手!”房间里突然响起了洛丹的声音,张起灵手上一顿,蓝袍人趁此时机弃枪抽刀,一刀便斩断了毛毡条,肩膀用力一耸就想把张起灵摔下来。

张起灵顺这一推之力跃了出去,落到了地板上。关根就跟在洛丹身后,看到张起灵时表情有些难看,脸上的肌肉都微微抽起来了:怎么样,你有没有什么事情?

“没事,”张起灵摇摇头,淡淡道:“你怎么样?”

关根松了口气,也摇了摇头,接着转过身去,朝蓝袍人举起了手中的东西。

张起灵看到那是一个镶嵌藏银的兽牙吊坠,蓝袍人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躬身伏地行了个叩拜礼。

“我以土司的身份命令你们,停止所有的攻击。”张起灵转达这句话时,心里不由得暗暗吃惊,因为连他也没想到关根竟会有这些藏民们的土司的信物。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3-09-16 14:41:00 +0800 CST  
在藏区,一族的土司是他们的最高政治领袖,拥有无上的权威,有对他管辖区内人民性命的生杀夺予大权。他的话对他辖区人民来说,就是圣旨。

关根的身份愈发显得神秘起来。

这时,好几个藏民同时涌入房间,毕恭毕敬地对张起灵和关根行了个礼,又分别为他们献上了五彩哈达。

洛丹才道:“真是万分抱歉,不过这一切都是董先生的安排。”她边说,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递给张起灵。

那是一张董灿的相片,背面写着:秘密就在这里,他们能帮助你。

张起灵看了看,的确是董灿的笔迹,张家人由于某种原因,每个人书写方式都隐藏着一定的标志,熟悉的人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

关根拿过他手中的相片,看了一下后收入衣袋中,然后对张起灵说:走吧,先去歇口气。说完他对洛丹打了个手势,对方立刻就明白了,连忙上前行了个礼后,便带着他们往喇嘛庙的最顶层走。

上了顶层后,走出喇嘛庙便到了一边的悬崖上,在那里可以看见整个广阔的湖面。从上空俯视这个湖,湖水是偏宝石蓝的蓝色,衬着两边的白雪,犹如蓝宝石嵌在纯白色的绸缎上,颜色上强烈的对比让每个初次看到它的人都感到震撼。

这个湖便是康巴落湖,翻译成汉语就是“蓝色的雪山”。

连张起灵都折服在它的美之下。

长期以来,张起灵所受到的训练,都是让他在“冲击”出现时能够做到无动于衷,从而冷静地做出判断和处理。而这些训练所面对的,可以说都是针对丑恶和危险的东西、最惨烈的场景,从不可能是这种美丽的景象。

从悬崖上看过去,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碧蓝,阳光在上面折射出粼粼金光,湖水澄净得彷如能直接看到湖底。四周的巨大雪山倒影在湖中,呈现出一种奇异而魅惑的蓝色,看上去比白色的雪山更加神秘和宁静,让人的心灵有种无法言说的悸动。

张起灵的眼神至少在湖上停留了3秒,这对他而言已是从未有过的,美竟如此有冲击力。

走在他前方的关根也停下了脚步,带着一丝微笑望着脚下,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焕发出一种勃勃的生气。

大概感觉到了张起灵的视线,关根转过脸,露出了一个符合他年纪的笑容。

对方的情绪变化非常古怪,张起灵对他的笑没什么回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关根应该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很快恢复了原来的表情,转身继续前行。

现在他们行走的顺序是洛丹——关根——张起灵,而行走次序正是方才在喇嘛庙中,引起张起灵警觉的原因。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3-09-16 14:42:00 +0800 CST  
因为藏族迎客的礼仪与汉族不同,带客入屋时都是先主后宾,断没有客人先行的道理。

他们沿着悬崖往下走,很快便到达了一条冻结成冰的河谷。在穿过冰面前行近一公里后,张起灵看到河面突起了许多玛尼堆。

走近才发现这些石头堆摆得跟某种阵法很接近,应该也是董灿的手法。他们跟着洛丹越过这些玛尼堆后,看到冰面变成了一堆石滩,在石滩中有一条隐蔽的阶梯,一级一级下去,最后他们走到了一个海拔在两千米左右的山谷里。

那里就是康巴落人的居住地。

接下来张起灵和关根被带进了最高的大土司的房子,坐在里面喝着酥油茶听蓝袍藏人讲了董灿的故事。

藏人的叙述简单来说,就是董灿在十年前成为了康巴落的大土司,并帮助他们将雪山中的一个恶魔封在了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后。但这道青铜门每过十年必然会打开,这位大土司自知活不到那时,他留下话,交代他们等待一个进雪山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是他汉地时的族人,能够再次将恶魔封到青铜门后。

所以这些年来,康巴落人除了一直在做汉人大土司交代的事,不断寻找和测试进入无人区雪山的年轻人外,还在等待着他们下一任土司的到来。

说完,蓝袍藏人再次向他们行礼,对关根行的还是五体投地叩拜的最高礼仪。

关根淡定地接受了藏人的叩拜,待对方直起身,他才指着张起灵道:他会帮助我们渡过十年一次的难关,现在就先让贵客休息,其他的明日再议。

看来关根已经进入了角色,言行举止也与“大土司”这个身份相称。张起灵放下手中的茶碗,讲他的话转达给蓝袍藏人,对方恭敬地行了个礼便退出去了。

关根看着藏人消失在门外,转过脸道: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去看看他们口中的‘恶魔’?

张起灵淡淡道:“他们在撒谎。”

关根笑了笑,就道:他们口中的山谷离这里有17公里,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你和我始终要到青铜门里去,既然他们要利用我们,在这之前我们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张起灵对关根的话不予置评,他坐了下来,开始闭目养神。这个山谷比之前翻越的雪山峻岭要温暖得多,他感觉身体逐渐暖和起来。

雪山中的天气过于寒冷,体力消耗极大,连他都感觉略微有些力不从心。

关根的情况比他糟糕得多,喝了五六碗酥油茶后脸色才逐渐由白转红。

他们都需要在温暖舒适的环境里休息一晚,才有更多的体力去面对未知的敌人。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3-09-16 14:42:00 +0800 CST  
这是他们到达目的地前的最后一次休整,以后不会再有如此舒适的地方可以休息,所以为了最大程度地恢复体能,连张起灵都相当难得地选择了在床上躺着,而不是坐着闭目养神。

晚饭有雪山区难得一见的蔬菜,为了照顾他们的口味,厨师做了加咸肉的豆饭,关根更干脆,吃完这顿让他满意的饭后直接回房倒头就睡了。

张起灵是在半夜发现关根出事的。

刚开始只是听见“咯吱咯吱”的磨牙声,精神压力大的人都会有这种症状,所以张起灵并没有理会。
渐渐的对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而且喘得越来越大声,喉咙如同抽风箱般发出了哮鸣音,似乎下一秒就会因为吸不进空气而窒息。

若放任不管,关根会因为过度换气综合症引发生命危险。

张起灵睁开眼,翻身下床走到关根的旁边。对方双眼紧闭,脸色铁青,一手捂着自己的喉管,正痛苦地喘息的,手脚的肌肉已经开始发僵了。

看情况关根是梦到了之前被割喉时的情景,从而引发了身体的症状。

张起灵皱了皱眉,伸出手,右手曲掌捂住关根的口鼻,左手拍着他的脸道:“醒醒。”

过了有5秒,关根的呼吸频率才趋向平缓,又过了2秒,他紧皱的眉头才逐渐展开,再等了2秒,他的眼皮动了动,接着慢慢张开了眼。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3-09-16 14:42:00 +0800 CST  
那一瞬间关根显然还未清醒,因为眼神没有对焦,身体的动作像是下意识做出来的————他的身体微微侧翻,额头便顶到了蹲着的张起灵身上,然后一只手很随意地就揽上了张起灵的肩膀。

手心里的嘴唇动了动,因为看不见所以张起灵并不知道关根在说什么,他第一反应,就是把对方的手臂从自己肩上弄下来。

在他抓住关根的手臂时,对方突然整个人抽了一下,整条手臂都收紧了。

张起灵使了个巧劲,双手一错就将关根从床上掼到了地上,相当轻松就脱身而出。

人体撞击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疼痛让关根彻底的清醒了,但仍是呆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

张起灵并不觉得自己做错,见关根情况好转,便起身回去继续自己的“睡眠”。

卧室中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他听见火柴“哧啦”刮响的声音,随即闻到了劣质的烟味。

关根至少抽了三根烟,才慢慢地爬回床上。藏式床低矮,且铺着厚重的毛毡,但张起灵还是听到木头发出的“吱呀”声,这么重的动作,很难说关根不是故意的。

之后卧室再次归于寂静,黑暗中张起灵猛然睁开了眼睛,直接对上了关根的视线。

关根猝不及防,露出了个尴尬的表情,轻咳了一下才摸着他的光头,没话找话道:那啥……天气寒冷,小哥你要不要过来一起挤挤?

张起灵的夜视力极佳,一字不漏地把关根的话看了出来,直直地盯了对方一会后,才冷冷道:“再不休息你会把自己害死。”

关根大概没想到张起灵会这么回答,表情都僵在了脸上,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回复平静,什么也没说,直接闭上了眼睛。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3-09-16 14:42:00 +0800 CST  
待到了第二天的中午,他们才继续启程,会到这个时间才走,是因为有一段路必须要在正午日照时才能通过。

临走前,张起灵在关根的带领下,看到了康巴落人口中的恶魔雕像,那是一个类似棒槌形状的东西。

张起灵微微皱起了眉,这东西他曾在张家的大事记年表上看到过,但这其实并不是它的真正形态,只是董灿封住它时最终形成的。

张家人将这个无形无态的东西称为“空”。

他们最早就在北魏时期发现了“空”——存活于陨铁中,具有极强攻击性,人眼却看不见的东西。直到现在他们还是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只是在对抗过程中发现张家麒麟血能让其显影和畏惧,青铜则可将其封住,让它暂时休眠。

既然这里出现了这个东西,意味着多年前张家打开的那个盒子,也许真的可以关上了。

这次为他们带路的是蓝袍藏人,就是在喇嘛庙中袭击张起灵的年轻人,他叫做丹卡,是康巴落最好的枪手。

丹卡带着他们穿过整个村子,指着村子背面的一座大雪山告诉他们,那座山是喜马拉雅山脉的延伸,也是他们的目的地,封着恶魔的青铜门就在山底下。

他们沿着山壁走了近一小时,转过第二道山湾后前方忽然变得一片宽阔,而且令人惊奇的是现在已经是冬季,眼前却是大片大片绿意盈然的草原,其还零星点缀着各色的小花,仿佛将春天锁在了这里,跟草原尽头的纯白雪山形成了对比。

“小心跟着我。”丹卡指着草地,用不太熟练的汉语道:“这些草下有很多空洞,里面有不好的东西,虽然它们害怕太阳,但掉下去的话还是很危险。”

张起灵点了点头。

西藏有许多无人区,里面很可能蛰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这个地方温暖如春,地底应该有地热之类的热源,才会引起地表的变化。

但在一大片雪域中出现这样一个暖和之地,往往会吸引许多东西在这里聚集和生长。

康巴落人虽然知道安全走过草原的路径,却还是没有弄清楚底下的空洞中藏着什么,丹卡说曾经有族人探寻过,侥幸逃回来的只告诉他们地里的东西害怕阳光,所以想要通过这片草原一定要选正午的时间。

“你们要到哪里去?为什么一定要经过这个草原?”张起灵一看关根侧过脸,下意识地就把对方的唇语读了出来。

“我们要去那里。”丹卡的手指转向指着雪山,“若不是上一次有大土司的帮助,我们就得把阎王的坐骑送进去。”

“阎王的坐骑?”张起灵跟着自语了一句,他想到了喇嘛庙中挂着的阎王骑尸唐卡。

“是的。”丹卡双掌合十对着雪山行了个礼,道:“如果不送进去,让恶魔发怒,那康巴落就会大难临头。”

“那你们为什么不出雪山?”关根问道。

这其实也是张起灵想知道的问题——为什么康巴落人要死守在这里?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3-09-24 00:14:00 +0800 CST  
短小君我先不艾特了。。。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3-09-24 00:15:00 +0800 CST  
丹卡告诉关根,康巴落人受到了恶魔的诅咒,一旦离开这个山谷超过三个月,必然会死。

张起灵对这些话不予置平,人离开特定的地方会死有很多原因,“诅咒”虽然听起来很吓人,但也许是上位者管理辖下之民所用的手段;也许是先天性疾病,唯有待在这里才能生存下去。

关根听后笑笑,就问:死因是什么?

丹卡摇摇头,道:“一下就死了,根本来不及抢救,之后也查不出什么原因。”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关根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沉默了一会才示意丹卡继续前行。

这时他们已经走入草原深处,地面完全被绿草小花覆盖,丹卡边走边提醒他们注意脚下。张起灵发现丹卡对这片地域相当熟悉,完全没有边走边探查的停滞感,可见他之前没有说实话。

如果康巴落人之前走这条危险的道路是为了向阎王献祭,而今恶魔已经被董灿封闭在雪山深处的青铜门内他们为何要常往山里走。

张起灵感觉有猫腻,还没等他开口提出心中的疑问,一旁的关根就又道:这些是什么花?

他的听力极其敏锐,关根发出第一个气声字时他便察觉,他几乎是同时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丹卡看了一眼辽阔的绿草:“这是才旦嘉措。”

“才旦嘉措”在藏语中是永恒之海的意思,一种植物被称为海,这让张起灵不禁多看了一眼,他赫然发现阳光的照射下,绿色中闪过一丝浅蓝色的光。

“嗯?”张起灵停了下来,凝神捕捉那一闪而逝的蓝光,却发现什么都没看见。

那绝对不是他的错觉,草底下有东西。
关根见他停下来,也转身问道:怎么回事?

张起灵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站了一会不见任何动静,才出声道:“底下有东西。”

关根走了过来,左右看看:什么东西?

张起灵沉默了半晌才答道:“蓝色的蛇。”

关根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嘴唇也抿了起来,但不是紧张的表现,更多的是厌恶。

张起灵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品种的蛇,浅蓝色的外皮使它看上去犹如海蓝宝石般。而大自然中,越是色彩斑斓的东西就越危险。

离他们几步远的丹卡听到张起灵的话后却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行了个礼道:“佛祖庇佑,梅朵是才旦嘉措的神,见到它说明我们得到许可,能够毫无危险地通过这里了。”

在藏民心中,每一件事物都是有灵性的,山有山神,这一片碧草之海也有它的海神。

得到神的庇护让丹卡一扫之前的小心翼翼,不仅讲话时不用停下脚步,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之后的氛围相当轻松,关根点起一根烟,边抽边跟丹卡攀谈,只不过接话题的虽然是关根,出声的却是张起灵。

交谈进行了有近十分钟,从“你家里兄弟几个”这类近似家长里短的对话中,张起灵获得了一些零碎的信息。

一:在之前那场战斗中,康巴落的壮年男性几乎全部阵亡,就算侥幸回来的,半年后也都死了。所以如今还活着的人可以说完全没有见过所谓的“恶魔”。

二:康巴落历任土司都是由山神指定,以能够持有土司信物为被选中的标志。这应该是董灿和关根也可以成为土司的原因。

三:董灿在十几年前某一天离开康巴落,土司信物也随着他的离去被山神收回,直到关根的到来,所以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土司了。

康巴落土司的信息带有一定的宗教元素,大概是由于藏区全民信教,统治者利用了这一点,所有事情都要蒙上一层神秘面纱。

对话进行到这里,张起灵看了一眼关根的胸口,道:“土司信物能否借为一观?”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3-10-12 11:58:00 +0800 CST  

楼主:大紅花丶

字数:77200

发表时间:2013-08-19 00:3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6-23 20:21:07 +0800 CST

评论数:2543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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