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明月光（女皇x摄政王，年下）
（七十四）
【祥泰四年夏，恭王宋华锦密谋篡位，天子震怒，下令削其王爵、打入天牢，王府上下悉数流放。经查办，恭王妄图胁迫摄政王林宣起兵内应。林宣不从，当晚遭其手下行刺。帝感摄政王护国辅政之功，特准其暂居宁园，由御医专为诊治。同月，天子亲政。】
早朝过后，吴音、谢梦云等人被我召到正德殿内。谈起我在寝殿内这些日子，众臣皆是长吁短叹。
提及林宣，吴音道："陛下仁爱宽厚，终归还是对昭王网开一面，不仅丝毫未动，还向天下保其名声。"
我苦笑："你可记着朕曾命你查办迎鸾湖行刺一事，那刺客的后台便是华锦。枉朕还为她前去探望而颇有感触，其实是唯恐刺客走漏了消息，特去探口风。"
吴音点头称是。
我道："那晚若不是有林宣在，朕怕是已葬身湖底，就当还他一个人情吧。谢将军，朕交给你的差事如何了？"
余光瞥见吴音微微皱眉，似是对我的决定不甚赞成。我亦清楚那时我如果稍有闪失，林宣作为唯一陪同圣驾之人，也难辞其咎。但想起他那时浸在迎鸾湖的冷水中，我还是心软了。
谢梦云道："回陛下，禁军接到的命令确是捉拿恭王、不得放行。"
吴音忽然起身拜道："陛下，空口无凭，不能断定昭王并非叛党。此事还应慎重才是。"
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比起他那一晚究竟打算派兵接应还是诱敌深入，更令我痛心的，是那个一度令我满怀期待、却压根不属于我的孩子。
我岔开话题，道："小皇妹可还在葳州？召她回京吧，让李凌也一并回来。父后曾嘱咐朕照看小皇妹，朕这些年的疏忽已是愧对他了。"
众臣察言观色，见我不愿再提起林宣，只得纷纷退下，殿内只留几个近侍宫人在旁伺候。
我挥开脑中纷乱的思绪，将心思放在今日呈上的奏折上。
接连几日，我忙于好些时日不曾理会过的国事。明睿殿中，下首那把椅子不见了，我得以直面朝臣，终于再无人挡在身前。我亦未再去过宁园。有宫人前来报告，说林宣已经醒了，因着小产凶险，身子还虚得很，多数时候只能躺在榻上休息。当时我正在正德殿看书，闻言只道"朕知道了"，便未再理会。
待事情理出了头绪，我在兰英殿宴请几位重臣，席间虽对华锦之事只字不提，在场之人却都心知肚明我设宴所为何事。酒宴散后，群臣告退，独我驻足殿中，望着那日林宣所在的位置。
忽然，一人进殿跪拜道："陛下，灵予王女在殿外哭着要见陛下。"
灵予？我有些讶异，林宣与灵予曾得我旨意，可自由出入宫廷，想到她玲珑可爱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柔软些，遂命左右：
"让她进来吧。"
百余根巨烛照彻黑夜，宫人们匆忙打扫一番之后，大殿已恢复了之前的肃穆庄严。我负手而立，望向殿门处的目光平和了许多。
女孩的哭泣声遥遥传来，似乎极力忍着悲伤，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哽咽。我听得心疼，不觉向前迈去。
在宫人的引领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渐渐近了。烛光将她的身影拉的纤长，但行至近处，面前不过是个极年幼的孩子罢了。
灵予缃色的衣衫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分外娇嫩，衬出白嫩嫩一张小脸。林宣宠她，灵予的衣料都是林宣亲自挑选的，连衣襟上一蕊花叶都透着他的心思和品味。我立刻俯身下去，揽住她的肩头。然而灵予将身子一拧，泥鳅似的从我怀里滑了出去。
我不觉皱了皱眉。
【祥泰四年夏，恭王宋华锦密谋篡位，天子震怒，下令削其王爵、打入天牢，王府上下悉数流放。经查办，恭王妄图胁迫摄政王林宣起兵内应。林宣不从，当晚遭其手下行刺。帝感摄政王护国辅政之功，特准其暂居宁园，由御医专为诊治。同月，天子亲政。】
早朝过后，吴音、谢梦云等人被我召到正德殿内。谈起我在寝殿内这些日子，众臣皆是长吁短叹。
提及林宣，吴音道："陛下仁爱宽厚，终归还是对昭王网开一面，不仅丝毫未动，还向天下保其名声。"
我苦笑："你可记着朕曾命你查办迎鸾湖行刺一事，那刺客的后台便是华锦。枉朕还为她前去探望而颇有感触，其实是唯恐刺客走漏了消息，特去探口风。"
吴音点头称是。
我道："那晚若不是有林宣在，朕怕是已葬身湖底，就当还他一个人情吧。谢将军，朕交给你的差事如何了？"
余光瞥见吴音微微皱眉，似是对我的决定不甚赞成。我亦清楚那时我如果稍有闪失，林宣作为唯一陪同圣驾之人，也难辞其咎。但想起他那时浸在迎鸾湖的冷水中，我还是心软了。
谢梦云道："回陛下，禁军接到的命令确是捉拿恭王、不得放行。"
吴音忽然起身拜道："陛下，空口无凭，不能断定昭王并非叛党。此事还应慎重才是。"
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比起他那一晚究竟打算派兵接应还是诱敌深入，更令我痛心的，是那个一度令我满怀期待、却压根不属于我的孩子。
我岔开话题，道："小皇妹可还在葳州？召她回京吧，让李凌也一并回来。父后曾嘱咐朕照看小皇妹，朕这些年的疏忽已是愧对他了。"
众臣察言观色，见我不愿再提起林宣，只得纷纷退下，殿内只留几个近侍宫人在旁伺候。
我挥开脑中纷乱的思绪，将心思放在今日呈上的奏折上。
接连几日，我忙于好些时日不曾理会过的国事。明睿殿中，下首那把椅子不见了，我得以直面朝臣，终于再无人挡在身前。我亦未再去过宁园。有宫人前来报告，说林宣已经醒了，因着小产凶险，身子还虚得很，多数时候只能躺在榻上休息。当时我正在正德殿看书，闻言只道"朕知道了"，便未再理会。
待事情理出了头绪，我在兰英殿宴请几位重臣，席间虽对华锦之事只字不提，在场之人却都心知肚明我设宴所为何事。酒宴散后，群臣告退，独我驻足殿中，望着那日林宣所在的位置。
忽然，一人进殿跪拜道："陛下，灵予王女在殿外哭着要见陛下。"
灵予？我有些讶异，林宣与灵予曾得我旨意，可自由出入宫廷，想到她玲珑可爱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柔软些，遂命左右：
"让她进来吧。"
百余根巨烛照彻黑夜，宫人们匆忙打扫一番之后，大殿已恢复了之前的肃穆庄严。我负手而立，望向殿门处的目光平和了许多。
女孩的哭泣声遥遥传来，似乎极力忍着悲伤，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哽咽。我听得心疼，不觉向前迈去。
在宫人的引领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渐渐近了。烛光将她的身影拉的纤长，但行至近处，面前不过是个极年幼的孩子罢了。
灵予缃色的衣衫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分外娇嫩，衬出白嫩嫩一张小脸。林宣宠她，灵予的衣料都是林宣亲自挑选的，连衣襟上一蕊花叶都透着他的心思和品味。我立刻俯身下去，揽住她的肩头。然而灵予将身子一拧，泥鳅似的从我怀里滑了出去。
我不觉皱了皱眉。
她站在我面前，又抽泣了好一阵子，才扬起头来。小孩子细嫩的脸颊哭得发红，眼睛也隐隐要肿起来，但尚未长开的面容已经看得出林宣的神韵。若是再过几年，活脱脱就是一个小林宣了。这果然是他的女儿。我细细地望着灵予，试图找出一处与我相似的地方。
"陛下…"她终于张口唤我，稚嫩的嗓音已经哭得哑了。
我叹了口气，以指腹替她拭泪。灵予却退了一步，泪汪汪的大眼睛竟蓄满了恨意。
"陛下为何要加害于父王！"
我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她的眼神像一簇锋利的针，狠狠地戳在我身上："陛下这般卑鄙行事，难道不会被世人耻笑…"
"啪！"
回过神时，掌心已是火辣辣的疼。灵予跌倒在地，手掩住侧脸。我慢慢地直起身来，怒火仍在心头熊熊燃烧："谁教你对朕说这种话！"
"陛下息怒！"布谷见我动怒，立刻上前，"灵予王女年幼…"
我冷冷地俯视着那蜷在地上的身影，强压怒气："爬起来滚回你自己的屋子去。布谷，送王女回府！"
回到正德殿，怒意难消令我辗转难眠。昭王府的人没有这样的胆子，灵予这番话赤裸裸地表露出她对林宣的偏袒。细细想来，她虽是我的女儿，与我见得却极少，只对林宣亲近。每回我想抱她，也总要林宣在旁，她才肯扑进我怀中。
我裹紧明黄色的锦被。天并不凉，我却觉着床帐中孤寂而寒冷。我算是寡欲之人，身侧有一人足矣，可千挑万选、仍是识错了人。
次日将近傍晚，我心血来潮，打算去宁园探望林宣。过了这些天，皇宫内外已从风波中平息下来，想必他的心情也缓和了，二人应当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
宁园并不偏僻，但因我有令在先，寻常人等不敢靠近。宫殿之外连着一座小园，内有假山修竹、小桥流水……他若是有散步的兴致，那小园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我有独自在宫中闲逛的习惯，因此这一回跟在身后的人仍旧不多，也正托这习惯的福，才意外地在园中撞见一出好戏。
当时我正要绕过树篱，忽听布谷低声道：“陛下，前面那两位像是皇后和昭王啊。”
我闻言抬眸望去，果然见着两道身影在花丛边相对站着。一边是高挑身材、眉目冷峻的林宣，另一边则是明艳轻傲的刘子川。这两人方才不知说了些什么，面色俱有些阴沉。虽有几名宫人伴在刘子川身后，似乎想要帮腔，但被林宣冷冷望了一眼，立刻缩了脖子。
“有趣。”我轻笑一声，止住正欲通报的宫人。
只听刘子川道：“昭王好大的架子，见了本宫也不跪拜，真是没把皇室看在眼里。”
林宣的回应颇为冷淡：“皇后是后宫之主，可惜孤并非后宫之人。”
刘子川闻言，反而微挑嘴角：“原来昭王还把自己当成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没搞清楚宁园在这后宫中的地位。也是了，听闻昭王病得厉害，能在这园子里走走已是不易。”
他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意有所指，林宣的神色登时一变，似是被狠狠戳中了，好半天才冷声道：“皇后勿要太过跋扈。孤当年随先帝征战天下时，还轮不到皇后指点。”
刘子川也不气，只笑道：“当年林将军叱咤沙场、横扫千军，声明如雷贯耳的确不假，可惜那位以男子身立下赫赫战功的大英雄怕是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不得不如寻常男子一般以色侍人吧？宫里的规矩难免多些，本宫虽仰慕昭王已久，不愿为难，但若是事情传出去，让众嫔妃以为见了皇后不行礼跪拜也无妨，本宫往后恐怕难做。昭王摄政多年，想必不会体谅不了。本宫亦是天子正夫、名门所出，自觉不算辱没昭王。”
"陛下…"她终于张口唤我，稚嫩的嗓音已经哭得哑了。
我叹了口气，以指腹替她拭泪。灵予却退了一步，泪汪汪的大眼睛竟蓄满了恨意。
"陛下为何要加害于父王！"
我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她的眼神像一簇锋利的针，狠狠地戳在我身上："陛下这般卑鄙行事，难道不会被世人耻笑…"
"啪！"
回过神时，掌心已是火辣辣的疼。灵予跌倒在地，手掩住侧脸。我慢慢地直起身来，怒火仍在心头熊熊燃烧："谁教你对朕说这种话！"
"陛下息怒！"布谷见我动怒，立刻上前，"灵予王女年幼…"
我冷冷地俯视着那蜷在地上的身影，强压怒气："爬起来滚回你自己的屋子去。布谷，送王女回府！"
回到正德殿，怒意难消令我辗转难眠。昭王府的人没有这样的胆子，灵予这番话赤裸裸地表露出她对林宣的偏袒。细细想来，她虽是我的女儿，与我见得却极少，只对林宣亲近。每回我想抱她，也总要林宣在旁，她才肯扑进我怀中。
我裹紧明黄色的锦被。天并不凉，我却觉着床帐中孤寂而寒冷。我算是寡欲之人，身侧有一人足矣，可千挑万选、仍是识错了人。
次日将近傍晚，我心血来潮，打算去宁园探望林宣。过了这些天，皇宫内外已从风波中平息下来，想必他的心情也缓和了，二人应当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
宁园并不偏僻，但因我有令在先，寻常人等不敢靠近。宫殿之外连着一座小园，内有假山修竹、小桥流水……他若是有散步的兴致，那小园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我有独自在宫中闲逛的习惯，因此这一回跟在身后的人仍旧不多，也正托这习惯的福，才意外地在园中撞见一出好戏。
当时我正要绕过树篱，忽听布谷低声道：“陛下，前面那两位像是皇后和昭王啊。”
我闻言抬眸望去，果然见着两道身影在花丛边相对站着。一边是高挑身材、眉目冷峻的林宣，另一边则是明艳轻傲的刘子川。这两人方才不知说了些什么，面色俱有些阴沉。虽有几名宫人伴在刘子川身后，似乎想要帮腔，但被林宣冷冷望了一眼，立刻缩了脖子。
“有趣。”我轻笑一声，止住正欲通报的宫人。
只听刘子川道：“昭王好大的架子，见了本宫也不跪拜，真是没把皇室看在眼里。”
林宣的回应颇为冷淡：“皇后是后宫之主，可惜孤并非后宫之人。”
刘子川闻言，反而微挑嘴角：“原来昭王还把自己当成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没搞清楚宁园在这后宫中的地位。也是了，听闻昭王病得厉害，能在这园子里走走已是不易。”
他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意有所指，林宣的神色登时一变，似是被狠狠戳中了，好半天才冷声道：“皇后勿要太过跋扈。孤当年随先帝征战天下时，还轮不到皇后指点。”
刘子川也不气，只笑道：“当年林将军叱咤沙场、横扫千军，声明如雷贯耳的确不假，可惜那位以男子身立下赫赫战功的大英雄怕是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不得不如寻常男子一般以色侍人吧？宫里的规矩难免多些，本宫虽仰慕昭王已久，不愿为难，但若是事情传出去，让众嫔妃以为见了皇后不行礼跪拜也无妨，本宫往后恐怕难做。昭王摄政多年，想必不会体谅不了。本宫亦是天子正夫、名门所出，自觉不算辱没昭王。”
垂帘下的流苏在半空中荡起，碰撞到他的发冠。林宣视而不见，只漠然平视着前方。
我垂眸道：“谋反而自称臣子，真叫人叹为观止。”
林宣淡淡回应：“臣问心无愧。”
我忍不住讥讽道：“你的确问心无愧，只不过不是无愧于朕，而是无愧于宋华锦吧。”
他忽然抬眸紧紧盯住我，墨色中隐有怒意浮动：“宋知如……我若想取你性命，你早在还是太女时就殒命苑地了。你当真以为我林宣是背信弃义、弑君篡位之人？”
我挑眉冷笑：“发现下药之人的身份前，朕可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枕边人，更没想过这个人会与朕的异父妹妹有染！”
不觉间，我已狠狠攥住手指，林宣望着我颤抖的双拳，忽然微微叹了一口气。而我在他这一声叹息里，莫名地模糊了眼眶。
两人在昏暗的屋子里僵持许久，林宣终于打破沉默，声音寒冷得像一把锋利的冰刃：“我得知恭王有篡位之心后，唯恐打草惊蛇，便逐渐引她倾兵入京，暗里命禁军将其扣押。错便错在我还当你是当年那个柔弱良善的宋知如，怕你狠不下心对付她，这才出此下策。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料不到，你不仅下得了手，甚至连自己的亲骨肉也不放过！”
我大笑出声：“此事如今无凭无据，你叫朕拿什么信你？若不是看在灵予的面子上，你当朕还会给你留活路么！”
林宣自嘲地轻笑一声：“陛下连灵予都舍得打，如今怎么又顾惜起臣的性命了？”
这夜我大怒而归，回到正德殿时，半边牙齿已因心火太旺而肿了起来。布谷忙着命人为我取冰来敷，一边劝解道：“陛下宫中有佳丽三千，京城里削尖了脑袋想要伺候陛下的年轻公子更是数不胜数，何必留恋这一枝花呢。”
我肿着面庞龇牙咧嘴，说话都含糊起来：“朕……许是不甘心吧。即便到了这步田地，仍不愿相信林宣是个恶人，但正如吴音所言，空口无凭，朕实在不能听他一面之词便信他。”
说到此处，我又叹道："但朕也不知道，究竟要拿出什么证据来才能信他。"
布谷道："陛下，皇后那事…就这样算了么？昭王恐怕要误会陛下啊…"
我想到刘子川，只觉一阵头疼，直道："那就让他误会吧，这个节骨眼上即便朕说那堕胎药不是朕命人下的，他也不会相信。况且以皇后背后的权势，暂时也动不得，朕将皇后搬出来又能怎样。"
这时，殿内忽来了一名宫人，看模样是宁园伺候的。
布谷忙道："大半夜的，你这小崽子不在宁园盯着，怎的跑到正德殿来？"
那宫人道："陛下走后，昭王殿下便坐立难安，只掩着腹部称痛，又不准传太医。方才我们伺候更衣，见身下血流不止，只得请了太医来瞧，说是小产后急火攻心以致血崩，需得卧床静养，大伙不敢瞒着陛下，这才…"
我垂眸道：“谋反而自称臣子，真叫人叹为观止。”
林宣淡淡回应：“臣问心无愧。”
我忍不住讥讽道：“你的确问心无愧，只不过不是无愧于朕，而是无愧于宋华锦吧。”
他忽然抬眸紧紧盯住我，墨色中隐有怒意浮动：“宋知如……我若想取你性命，你早在还是太女时就殒命苑地了。你当真以为我林宣是背信弃义、弑君篡位之人？”
我挑眉冷笑：“发现下药之人的身份前，朕可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枕边人，更没想过这个人会与朕的异父妹妹有染！”
不觉间，我已狠狠攥住手指，林宣望着我颤抖的双拳，忽然微微叹了一口气。而我在他这一声叹息里，莫名地模糊了眼眶。
两人在昏暗的屋子里僵持许久，林宣终于打破沉默，声音寒冷得像一把锋利的冰刃：“我得知恭王有篡位之心后，唯恐打草惊蛇，便逐渐引她倾兵入京，暗里命禁军将其扣押。错便错在我还当你是当年那个柔弱良善的宋知如，怕你狠不下心对付她，这才出此下策。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料不到，你不仅下得了手，甚至连自己的亲骨肉也不放过！”
我大笑出声：“此事如今无凭无据，你叫朕拿什么信你？若不是看在灵予的面子上，你当朕还会给你留活路么！”
林宣自嘲地轻笑一声：“陛下连灵予都舍得打，如今怎么又顾惜起臣的性命了？”
这夜我大怒而归，回到正德殿时，半边牙齿已因心火太旺而肿了起来。布谷忙着命人为我取冰来敷，一边劝解道：“陛下宫中有佳丽三千，京城里削尖了脑袋想要伺候陛下的年轻公子更是数不胜数，何必留恋这一枝花呢。”
我肿着面庞龇牙咧嘴，说话都含糊起来：“朕……许是不甘心吧。即便到了这步田地，仍不愿相信林宣是个恶人，但正如吴音所言，空口无凭，朕实在不能听他一面之词便信他。”
说到此处，我又叹道："但朕也不知道，究竟要拿出什么证据来才能信他。"
布谷道："陛下，皇后那事…就这样算了么？昭王恐怕要误会陛下啊…"
我想到刘子川，只觉一阵头疼，直道："那就让他误会吧，这个节骨眼上即便朕说那堕胎药不是朕命人下的，他也不会相信。况且以皇后背后的权势，暂时也动不得，朕将皇后搬出来又能怎样。"
这时，殿内忽来了一名宫人，看模样是宁园伺候的。
布谷忙道："大半夜的，你这小崽子不在宁园盯着，怎的跑到正德殿来？"
那宫人道："陛下走后，昭王殿下便坐立难安，只掩着腹部称痛，又不准传太医。方才我们伺候更衣，见身下血流不止，只得请了太医来瞧，说是小产后急火攻心以致血崩，需得卧床静养，大伙不敢瞒着陛下，这才…"
（七十六）
我捂着肿起的脸旁，融化的冰水沿着指缝汇成细流，将衣袖浸湿，只想着能少说一句便少说一句，皱眉挥袖道："叫齐全给他看看！少来烦朕！"
布谷拿来丝帕为我擦拭，轻声道："陛下又把自己气成这样，明早可还要上朝呢。"
我蓦地松开手，将融未融的冰块噼里啪啦掉在地上，脸颊冰得发痛，反倒令人愈发无法冷静了。
我真是怕了林宣。
打从入京那日起，他就是众皇女争相拉拢的对象。我后知后觉，在父后的提点下硬着头皮去结识他，软硬兼施才勉强让他站在我这一边，却仍难逃与二皇女、七皇女等人争这一颗棋子的命数。犹记得黑棺从骊京抬到北境，就是为了装我的尸首。我一度后怕，那夜若是未将明月光献给林宣、许他王爵，自己是否就真的要躺着回到京城了。母皇留下的皇女太多，个个野心勃勃，拥立哪一个还不是全凭他林宣的意思？好不容易登上皇位，我以为自己坐稳了位置，却被他来了一出釜底抽薪，一夜间华锦叛变、摄政王内应，更放言何人称帝只在他掌握之中…
我不信哪位帝王忍得了这般赤裸裸的威胁，却又处于两难之中。留着他，就连想到那个名字都被挑起一阵心痛；杀了他，又放不下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意。
如此看来，封妃立后之事在我命中终不得圆满，当初欲与刘子川完婚，我就被母皇一道圣旨派到了边疆；如今欲封林宣为妃，上天偏要生变。
烛火摇曳，已近三更。
"陛下早些歇息罢。"布谷催道，"明日葳王和李凌公子也该到了。"
翌日午后，一小支人马风尘仆仆地进入骊京。李凌稍作休整，便与还在换牙的葳王一同进宫面圣。
我与李凌阔别数年，但听到脚步声响起时，竟还能立即辨识出来人身份。我激动地站起身来，未见到来人，已出声唤道："李凌！"
宫人打起帘帐，青年的身姿如修竹般，与一袭淡青色的衣袍相得益彰。他俊逸的眉眼分毫未改，但最为可贵的是与我重逢时，彼此毫无疏离之感。
不等李凌向我行礼，我先大步迈向他："你终于回来了！"
我捂着肿起的脸旁，融化的冰水沿着指缝汇成细流，将衣袖浸湿，只想着能少说一句便少说一句，皱眉挥袖道："叫齐全给他看看！少来烦朕！"
布谷拿来丝帕为我擦拭，轻声道："陛下又把自己气成这样，明早可还要上朝呢。"
我蓦地松开手，将融未融的冰块噼里啪啦掉在地上，脸颊冰得发痛，反倒令人愈发无法冷静了。
我真是怕了林宣。
打从入京那日起，他就是众皇女争相拉拢的对象。我后知后觉，在父后的提点下硬着头皮去结识他，软硬兼施才勉强让他站在我这一边，却仍难逃与二皇女、七皇女等人争这一颗棋子的命数。犹记得黑棺从骊京抬到北境，就是为了装我的尸首。我一度后怕，那夜若是未将明月光献给林宣、许他王爵，自己是否就真的要躺着回到京城了。母皇留下的皇女太多，个个野心勃勃，拥立哪一个还不是全凭他林宣的意思？好不容易登上皇位，我以为自己坐稳了位置，却被他来了一出釜底抽薪，一夜间华锦叛变、摄政王内应，更放言何人称帝只在他掌握之中…
我不信哪位帝王忍得了这般赤裸裸的威胁，却又处于两难之中。留着他，就连想到那个名字都被挑起一阵心痛；杀了他，又放不下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意。
如此看来，封妃立后之事在我命中终不得圆满，当初欲与刘子川完婚，我就被母皇一道圣旨派到了边疆；如今欲封林宣为妃，上天偏要生变。
烛火摇曳，已近三更。
"陛下早些歇息罢。"布谷催道，"明日葳王和李凌公子也该到了。"
翌日午后，一小支人马风尘仆仆地进入骊京。李凌稍作休整，便与还在换牙的葳王一同进宫面圣。
我与李凌阔别数年，但听到脚步声响起时，竟还能立即辨识出来人身份。我激动地站起身来，未见到来人，已出声唤道："李凌！"
宫人打起帘帐，青年的身姿如修竹般，与一袭淡青色的衣袍相得益彰。他俊逸的眉眼分毫未改，但最为可贵的是与我重逢时，彼此毫无疏离之感。
不等李凌向我行礼，我先大步迈向他："你终于回来了！"
李凌识趣地向旁让步，露出一个白白胖胖、被珠宝丝绸装点着的小女孩来："李凌总算不辱圣命，将葳王带回京城了。"
我看向这按理应当与我最为亲厚的小皇妹。这般年幼便被封作亲王，她此生的荣华富贵已注定享之不尽了。此时一双黑漆漆的眼望向我，不像是怕生的模样，却不知为何一言不发。
我俯身道："你认得朕么？"
她点点头，嘴唇动也不动一下。
正诧异间，只听李凌轻叹道："陛下节哀，恭王起兵前已在府中暗作安排，刚一得知计划失败，立刻有人喂葳王服下毒药。万幸那毒药出了岔子，只是…往后恐怕再说不出话了。"
我震惊地望着这比灵予未大上几岁的孩子，心中大恸，不禁紧紧抱住她，连声道："皇姐对不住父后…对不住你…没能保护好你…"
她虽无法开口，却极通情达理，轻轻地回抱住了我。
李凌仍回碧泉殿，我将葳王暂留于宫中，每日于朝政之外又多了一件必做之事，便是陪着她玩耍、教她写字。我不是个生来就爱孩子的人，尤其厌恶小孩子哭喊吵闹。而眼前这一个遭此变故无法出声，又与我容貌相似，令我加倍地疼惜起来。
日光充沛的午后，我看着她认真地临摹着我的字，偶尔出声指点一二。恍惚间我似是与曾经的林宣调换了身份，他在这书房中同我议政时，便是这般如兄如师的模样。
出神间，她轻轻扯我的衣角，给我看宣纸上稚嫩的字迹。
我微微一笑：“写得好。”
她无声地笑了笑。
我瞧着小姑娘的字似是有些根基的，常用的字倒也会写一些，便道：“你在你九皇姐府上住着，她教你读书识字么？”
她偏着头看我，写下两个字：偶尔。
这样小的孩子，还不明白两位皇姐之间发生了什么，甚至对自己被华锦下毒一事也懵懂着，颇天真地在纸上写道：她说会一直对我好。
这姐妹俩此前的确亲密，我不忍打破她的美梦，只淡淡道：“以后你九皇姐有了自己的孩子呢？”
她毫不犹豫地提笔：不会有的。
小孩子的天真烂漫令我不禁笑了：“小傻瓜，你管得了她么？”
这一回，她的反应有些奇怪，并未继续写下去，而是蘸墨在“不会”二字上画了个圈。
我见时辰差不多了，打算着人送她回去，便敷衍道：“好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你九皇姐就疼你一个。”
谁知小姑娘却扯住我，又在那两个字上圈了一遍，随后手指一个劲地点着未干的字迹。
我没读懂她的意思，只好安抚道：“好啦，皇姐不该跟你较真，让人送你回去歇息好不好？”
她看出我的敷衍，气呼呼地拼命摇头，非要让我继续看那两个字，执着得很。
我懵了，茫然地朝一旁的宫人看去，偏偏这一屋子的人都不识几个字，见我投来目光，都缩着脖子低头不语。幸好有个脑子转得快的，灵机一动道：“陛下，要请李凌公子过来么？”
我恍然道：“言之有理！叫李凌来！”
这主意实在高明。李凌与她相处得久，又是个伶俐细致的人，没一会儿工夫，便见小皇妹绽开笑脸，用力点头，显然是李凌看懂了她的字。
我见她欢喜，情不自禁地跟着露出笑容，但再看李凌时，却发现他面上毫无笑意。我忙命人将葳王送出去，这才问道：“她方才告诉你什么了，怎的这副样子？”
李凌眉头微蹙，低声道：“陛下，请着人查阅恭王的出诊记录，这其中怕是有些异常。”
此番恭王府的医官恰随李凌一同进京，我当即将人叫来，细细盘问了一番，又命其拿出为华锦诊治的记录来。那医官无端面圣，吓得战战兢兢，唯恐触怒龙颜丢了脑袋，自然是有问必答。
而她最终说出的事情，令我瞬即面如死灰：
恭王宋华锦生来有疾，故无子嗣，且无药可医。
我看向这按理应当与我最为亲厚的小皇妹。这般年幼便被封作亲王，她此生的荣华富贵已注定享之不尽了。此时一双黑漆漆的眼望向我，不像是怕生的模样，却不知为何一言不发。
我俯身道："你认得朕么？"
她点点头，嘴唇动也不动一下。
正诧异间，只听李凌轻叹道："陛下节哀，恭王起兵前已在府中暗作安排，刚一得知计划失败，立刻有人喂葳王服下毒药。万幸那毒药出了岔子，只是…往后恐怕再说不出话了。"
我震惊地望着这比灵予未大上几岁的孩子，心中大恸，不禁紧紧抱住她，连声道："皇姐对不住父后…对不住你…没能保护好你…"
她虽无法开口，却极通情达理，轻轻地回抱住了我。
李凌仍回碧泉殿，我将葳王暂留于宫中，每日于朝政之外又多了一件必做之事，便是陪着她玩耍、教她写字。我不是个生来就爱孩子的人，尤其厌恶小孩子哭喊吵闹。而眼前这一个遭此变故无法出声，又与我容貌相似，令我加倍地疼惜起来。
日光充沛的午后，我看着她认真地临摹着我的字，偶尔出声指点一二。恍惚间我似是与曾经的林宣调换了身份，他在这书房中同我议政时，便是这般如兄如师的模样。
出神间，她轻轻扯我的衣角，给我看宣纸上稚嫩的字迹。
我微微一笑：“写得好。”
她无声地笑了笑。
我瞧着小姑娘的字似是有些根基的，常用的字倒也会写一些，便道：“你在你九皇姐府上住着，她教你读书识字么？”
她偏着头看我，写下两个字：偶尔。
这样小的孩子，还不明白两位皇姐之间发生了什么，甚至对自己被华锦下毒一事也懵懂着，颇天真地在纸上写道：她说会一直对我好。
这姐妹俩此前的确亲密，我不忍打破她的美梦，只淡淡道：“以后你九皇姐有了自己的孩子呢？”
她毫不犹豫地提笔：不会有的。
小孩子的天真烂漫令我不禁笑了：“小傻瓜，你管得了她么？”
这一回，她的反应有些奇怪，并未继续写下去，而是蘸墨在“不会”二字上画了个圈。
我见时辰差不多了，打算着人送她回去，便敷衍道：“好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你九皇姐就疼你一个。”
谁知小姑娘却扯住我，又在那两个字上圈了一遍，随后手指一个劲地点着未干的字迹。
我没读懂她的意思，只好安抚道：“好啦，皇姐不该跟你较真，让人送你回去歇息好不好？”
她看出我的敷衍，气呼呼地拼命摇头，非要让我继续看那两个字，执着得很。
我懵了，茫然地朝一旁的宫人看去，偏偏这一屋子的人都不识几个字，见我投来目光，都缩着脖子低头不语。幸好有个脑子转得快的，灵机一动道：“陛下，要请李凌公子过来么？”
我恍然道：“言之有理！叫李凌来！”
这主意实在高明。李凌与她相处得久，又是个伶俐细致的人，没一会儿工夫，便见小皇妹绽开笑脸，用力点头，显然是李凌看懂了她的字。
我见她欢喜，情不自禁地跟着露出笑容，但再看李凌时，却发现他面上毫无笑意。我忙命人将葳王送出去，这才问道：“她方才告诉你什么了，怎的这副样子？”
李凌眉头微蹙，低声道：“陛下，请着人查阅恭王的出诊记录，这其中怕是有些异常。”
此番恭王府的医官恰随李凌一同进京，我当即将人叫来，细细盘问了一番，又命其拿出为华锦诊治的记录来。那医官无端面圣，吓得战战兢兢，唯恐触怒龙颜丢了脑袋，自然是有问必答。
而她最终说出的事情，令我瞬即面如死灰：
恭王宋华锦生来有疾，故无子嗣，且无药可医。
（七十七）
我负手在正德殿内烦躁地踱来踱去，人已经派出去快一个时辰了，却如石沉大海般没了动静。
"还没找到么！"我一阵火起，攥拳砸在桌案上，把一屋子人吓得立刻跪下。
"陛下息怒！"
我自知此时再发火也不过是迁怒，只得压着火气坐下。眼下天色昏暗，兼之当时是我下旨命人好生"处理"死胎的尸身，接这差事的人哪里会想到还会有下旨寻回的一日？倘若马马虎虎丢在荒郊野地，说不定能从野狗口中夺回个人形；但那人若是办事认真，拿到砧板上剁碎也不是不可能…思及此处，我又气又痛，瞪着眼前一名不住打颤的宫人道："还不去瞧瞧找到没有！"
那宫人见我这般模样早已怕得要死，赶紧三步并两步逃出了正德殿。我痛苦地撑住额头，长叹一声。懊恼、悔恨、愧疚…说是阴差阳错也好、世事无常也好，无论旁人再如何劝解，我心里都清楚得很，如今的我恰如困兽，在挣扎着给恨意寻找一个出口，唯有这股仇恨发泄出去，我才能撑过这一夜。
可我该恨谁，兴兵篡位的恭王？跋扈善妒的皇后？多疑缜密的吴音？还是武断自负的自己？似乎人人都在为这件事推波助澜，但若不是我疑心林宣在先…近百盏明灯下，他温柔而宠溺地拥着我、告诉我这个孩子就快来到世上的那一夜瞬间闪过眼前，如果那时他肯事先说出他的计划、我能多信任他一分…
我猛然捂住胸口，只觉眼前天旋地转。
忽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冲进了正德殿。
"陛下——"
领头那人怀里抱着一团脏兮兮的襁褓，上头尽是血污泥水，还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
我丢了魂似的站起身，就要从她怀里抱过我的孩子。
那人却为难地将襁褓向一旁侧了侧，犹豫道："这…陛下还是不看为妙。"
话音未落，我的手已经扯开了那块残破的裹布。
我负手在正德殿内烦躁地踱来踱去，人已经派出去快一个时辰了，却如石沉大海般没了动静。
"还没找到么！"我一阵火起，攥拳砸在桌案上，把一屋子人吓得立刻跪下。
"陛下息怒！"
我自知此时再发火也不过是迁怒，只得压着火气坐下。眼下天色昏暗，兼之当时是我下旨命人好生"处理"死胎的尸身，接这差事的人哪里会想到还会有下旨寻回的一日？倘若马马虎虎丢在荒郊野地，说不定能从野狗口中夺回个人形；但那人若是办事认真，拿到砧板上剁碎也不是不可能…思及此处，我又气又痛，瞪着眼前一名不住打颤的宫人道："还不去瞧瞧找到没有！"
那宫人见我这般模样早已怕得要死，赶紧三步并两步逃出了正德殿。我痛苦地撑住额头，长叹一声。懊恼、悔恨、愧疚…说是阴差阳错也好、世事无常也好，无论旁人再如何劝解，我心里都清楚得很，如今的我恰如困兽，在挣扎着给恨意寻找一个出口，唯有这股仇恨发泄出去，我才能撑过这一夜。
可我该恨谁，兴兵篡位的恭王？跋扈善妒的皇后？多疑缜密的吴音？还是武断自负的自己？似乎人人都在为这件事推波助澜，但若不是我疑心林宣在先…近百盏明灯下，他温柔而宠溺地拥着我、告诉我这个孩子就快来到世上的那一夜瞬间闪过眼前，如果那时他肯事先说出他的计划、我能多信任他一分…
我猛然捂住胸口，只觉眼前天旋地转。
忽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冲进了正德殿。
"陛下——"
领头那人怀里抱着一团脏兮兮的襁褓，上头尽是血污泥水，还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
我丢了魂似的站起身，就要从她怀里抱过我的孩子。
那人却为难地将襁褓向一旁侧了侧，犹豫道："这…陛下还是不看为妙。"
话音未落，我的手已经扯开了那块残破的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