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隐者不遇:采药樵夫讲述山中的诡闻传说

一边老、一边小、龚葛急得头要炸。抱老爷子上塌,不断抚老爷子的胸口。龚別山舒缓不少,缓缓睁眼:“龚葛啊,当年猪生虫,不赶早取出来猪眼睛,等到虫子长成,病死在地的猪,会上树、会打滚,还会吃人!你们谁也拿不住!”龚別山气息差点又上不来,顿了顿,接着说:“俺从没见过世间有这么可怕的瘟疫,现在抠娃儿眼珠,不是害他,是救他呀……”

“猪上树、猪打滚?家猪还会吃人?”快嘴吴不禁咂嘴,这完全超出了之前的猜测。

无可奈何,龚葛长叹一声,将剔骨刀塞到伙计手中。那伙计迟疑了片刻,人群之中没有一个吭声,龚葛朝他点了点头:“唉,死马当活马医吧”。

伙计的刀法好,定了定神,轻轻将刀尖从小霸王的眼角扎下去,如同担心刺痛他一般,顿时血水外溢,一大片的眼睛出血,乍看之下相当骇人。

刀尖没入一寸左右,谨慎地往外一挑,整个眼珠子顺着刀尖,当即露出,鲜血包裹,不辨黑白。因为眼眶底部有膜衬托,加上人体自身的凝血反应,出血量不多,但颜色鲜红,近褐。

眼珠背后的血管粘连在眼眶内,伙计再次定了定神,吸了口冷气,轻轻抖了抖尖刀的锋刃,粘稠的血管瞬间弹缩回去,整个眼珠完美地取出来了。众人惊惧之下,小霸王却躺在原处,不痛不痒,没有什么不适症状,周围的人看得紧张万分,汗毛倒立。

且说,龚家伙计挑出了小霸王眼珠子,整个白眼球都被暗红血块盖住,用湿抹布抹去鲜血,浑然一枚玲珑鸡蛋。

清光绪五年黄岩著的《秘传眼科纂要》已成书,偶有眼部手术,在厂浦里这样的小地方,提刀子动眼球的先列还没有呢。众人好奇心起,围拢一看,玲珑眼珠内,果然含一条没有成型的黑虫,在眼珠内游动着。

伴随着一双眼珠的取出,小霸王几下痉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伸手向四周打探着,以为天黑了。小霸王变成念招儿,乱世豪杰的梦,碎了。

龚別山老泪纵横,满嘴黏涎:“活着便好,活着便好……”

龚家上下,没有哪个不洒泪。如果说有的话,你看小霸王的父亲,八尺来高的魁梧汉子,坐在地上,目光麻木呆滞,有口无言。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5-04 22:33:00 +0800 CST  
快嘴吴拿着小霸王的眼珠,仔细观察,不禁大奇。眼珠子好比像母体的子宫,里面黑虫渐渐生长出触须来。联想到季子宁在天铃堂使虫,快嘴吴好生后怕,向龚家讨要了一只小霸王的眼珠,辞别了龚家人,打算回天铃堂与常瘸子、大牙汇合,商量对策。

快嘴吴前脚刚走。一名龚记肉铺的伙计急匆匆地跑进里屋,朝龚葛道:“哥,外面来了位老妇人,说要买五百斤鲜肉,我打发她走,她不肯去,说非要见当家的。”

龚葛应声,出来一看。肉铺前佝偻着位银发老婆婆,眼戴金丝黑框,面色奇白,后背挂着个大红布袋,散发着一阵透骨凉气。凉气不知是人发出的,还是来自大红布袋。

“老嬷嬷,今天的猪肉卖光啦,明个早些来。”龚葛强压着内心的镇痛,开门见山道。一排油腻发亮的肉钩子,空荡荡地悬挂在肉摊上方,肉确实已卖完。

白面奶奶,低声道:“小女子买的不是猪肉。”

龚葛一愣,横眉矗立,不买猪肉,买牛肉、羊肉的话,走错门了啊。白面奶奶冷不丁一声:“我买人肉。”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5-05 09:05:44 +0800 CST  
龚葛不解,刚要张口询问,只见眼前一朵银色的梅花射来,顿时花瓣飞入眼帘,连躲藏的功夫都没有,脑门应声炸裂,脑浆溅了半个砧板。

不知几何,白面奶奶卸下大红布袋,里面装的乃是一把六弦秦琴。音箱由六块檀香木接成边框,呈梅花状,琴杆窄而长,同样是檀香木所制,上嵌十九品,琴头雕有一朵玄铁梅花。龚葛正是死于这玄铁梅花之下。

龚家一伙计见当家的遇害,等不得多想,拎起明晃晃的菜刀,跳上肉摊,对着白面奶奶的西洋镜便是一刀。白面奶奶丝毫不避让,手中的秦琴一划,伙计应声倒地,菜刀“咣当”卖出老远。

听到外面响动,里屋内的龚家老小、肉铺伙计大概十七八人,鱼贯而出,还没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全被白面奶奶秦琴上的玄铁梅花击裂脑门。

白面奶奶抱着秦琴,一路杀到里屋。唯独剩下了掏了双眼的小霸王和八十三岁的龚別山。爷孙两人,碍于视力受阻,半躺在床榻上,没能出屋查看。听到外面噼里啪啦地撞击,伴随几声撕心裂肺地绝叫,龚別山又次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心说:造孽了、造孽了!

盲眼人耳朵尖。白面奶奶身轻若燕,绣花布鞋发出的响动及小,还是没能逃出龚別山的耳朵,他察觉有人走近屋来。嘴巴张得老大,气息急促:“龚家世代无恶,与您无冤无仇,您为何这般凶残,杀我全家?”

方才活了性命的小霸王这时探了探床沿,摸到龚別山的大腿,便一股脑地钻进爷爷怀中。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5-05 09:41:39 +0800 CST  
白面奶奶横眉冷对:“小女子路过宝地,夜卧城南客栈,听闻到些您老谈论瘟疫之事,便赶过来瞧瞧。”

“你,你是什么人?”龚別山瘫坐在地上,指着白发老妇。他稍一定神,想看白面奶奶的指甲,可惜双眼白雾,不能分辨黑白。

“什么人?嘻嘻,别害怕!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虫卵吃水,指甲变黑的事?三十年前我夫妻二人,进围山采樵成了念招儿,现在是补全眼睛的时候了!要不是那季子宁吞吞吐吐、慢慢悠悠地寻人,你们还活得到这个时候?”

白发奶奶墨镜一歪,露出一半眼窟窿。如若有眼,必是穷凶极恶之眼。她紧接着,朝龚別山道:“本打算在暗访几日,老人家,知道得太多啦,你就是当年的猎户吧,你最先察觉虫卵,为了保存自己的双眼,那批从围山出来的人,全被你杀了,拖进围山埋尸。然后做起了宰猪行当,不再提当年之事。小女子没说错吧?还好我夫妻二人自行挖了眼珠,才活命下来。上路吧,別耽搁了时辰!”话语间,全是杀气,不像是人语,倒像弑人如麻的嗜血老魔。

龚別山脸色大变,一时间没了言语。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说:“你们找到幻玉了?”

“嘻嘻,幻玉?囊中之物!念你是要归西之人,实话告诉你,我夫妻二人不但寻到了幻玉,三年前还进了围山,要不是找那个清静散人孙不二、孙仙人,厂浦里早就成一片枯骨荒坡了……”

秦琴的头部的梅花形的玄铁,六角花瓣寒光闪闪,分外耀眼。只听“咚”的一声闷响,一记梅花烙印,印在龚別山的胸口,龚別山一口鲜血喷出,两眼白雾,一阵凉气透骨,魂归瑶池矣。

小霸王听到爷爷和白面奶奶的对话,害怕得“哇哇哇哇”哭了起来,奈何没了眼珠,眼眶里流出的液体鲜红一行,不知是血水,还是泪水。白面奶奶伸出同样雪白的指尖,轻轻抚摸小霸王的后脑,嘴角柔和道:“别怕,孩子。”

小霸王牙齿相撞,脆脆叫喊:“娘!娘……”

白面奶奶叹出一口白气:“奶奶,这就送你找娘亲去。”说完,小霸王的脑门上多了一个六角的梅花印迹。

遍地尸体,不知白面奶奶是否看得到,她独自走出龚记肉铺,冷冷地自言自语:“小女子等不了,是你逼我的,三年了找你找得太辛苦……”

月色初上,没有一丝风。白面奶奶背着大红布袋,在青石街上,不禁长叹一声:孙不二,你别怪我家老季,他心慈,已经够等你了。

一步杀机,好在快嘴吴急着回天铃堂,意外地躲过这一场杀戮。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5-05 10:44:38 +0800 CST  
话分两头说,且说月挂树梢,“天外天”的生意接近打烊,在“天外天”拉泔水的伙计,姓杜,六十开外,人瘦脸黄,穿着似乞丐,人矮小不说,也是条响当当的光棍。大家都叫他“杜老臣”,古镇没亭长可以,没老臣可不行,拉了半辈子的泔水,自然算得上老臣。

现在,他每天的工作便是入夜之后,驾着马车,从天外天到古镇外的龚记养猪场来回运送泔水,一路上顺带收其他馆子的残羹剩饭。龚记养猪场是龚別山年轻那会一手经营起来的,坐落在蜈蚣山山脚,距离古镇不算远,传到龚葛这里,生意红红火火,养着百十只猪。

龚家的小霸王出事,龚家人早跑回去了,杜老臣来到龚记养猪场,只见到一个外姓的伙计,坐在猪圈外,等着泔水来喂猪。土石围墙内的猪“哼哼哼哼”叫个没完没了,养猪倌都晓得,猪饿的叫声,嗯嗯哼哼,带着猪口水的吧唧声,听久了会心烦意乱。龚家这伙计反倒十分悠闲,借着月色,坐在猪圈外的草席上斗蟋蟀,独自一人,不时呵呵作笑。清末,斗蟋蟀繁荣讲究,对蟋蟀的要求是“白不如黑,黑不如赤、赤不如黄”。伙计手中把玩的便是两只黄色蟋蟀,能值不少银子。

杜老臣停下车,龚家伙计玩得兴起,没注意到杜老臣来了。杜老臣这人脾气大,上前一把夺过蟋蟀,看都没看,便将蟋蟀丢出老远。伙计鬼火起,抬头开骂:“死老倌,你找死!”起身从杜老臣的大腿梆子踢了两脚。

黄蟋蟀是宝,伙计洒了点火气,赶紧趴在地上寻找。杜老臣嗯哼一声,从车上卸泔水。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5-05 16:02:25 +0800 CST  
【老海闲话:有没有伙计看呀,感觉有点缺乏自信了,这书是不是太跳、太慢啦?】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5-05 16:38:09 +0800 CST  
捉蟋蟀是技术活,民间称之为“听声抓虫”。确定好蟋蟀出没的地点,先不忙捉虫,要把这一片的虫叫声先听一遍,叫做“洗耳朵”。“洗耳朵”讲究三不放过,即:大叫声不放过、急叫声不放过、怪叫声不放过。不同地块的虫出土有先后,品种也有差别,如远听一片虫叫、近听一只虫叫,可确定有好虫。如近听也是一片虫叫,可以走了,要不是虫嫩,要不是虫小,不可能出好虫。

龚家伙计对于蟋蟀瘾大得很,成了私癖,曾经为找蟋蟀扒了房子。他低头在草丛中竖起耳朵听虫声,全神贯注,专心致志。突然眼皮底下走来一双通红的大脚,没穿鞋,脚趾上残留着些血迹。

龚家伙计抬头一看,“哇”的怪叫,眼前不知何时来了位赤红身体的妖怪,还没等跑出去,便被妖怪捏着脖子,叫喊不出。妖怪乌黑发亮的指甲,顿时插在龚家伙计脖颈上,他挣扎了几下,眼球如山包般凸起,片刻便躺倒在枯草上,没了意识,任由血液流淌到草间。

这妖怪,不是别是,正是从春江出来的孔四乙尸身。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在桃林中穿梭了老一阵子,闻到有荒郊野岭的有人气,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孔四乙眼中长大的虫儿,蜈蚣不像蜈蚣、蚯蚓不像蚯蚓,仿佛能够感应外界,龚家伙计到底之后,“簌”地一声从孔四乙的鼻孔中钻了出来,爬到龚家伙计的脸上,张开血盆大口,便将那伙计的嘴唇撕下。

没想到这么一条小虫,居然长了如此锋利的牙。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5-06 09:53:20 +0800 CST  
虫子通体黑亮,一瞬间便吞噬了龚家伙计的嘴唇,躯干明显变粗、变壮,它弯弯曲曲地摇摆着躯干,爬到孔四乙的脚板上。这虫子似蜈蚣,触足甚多,行走飞速,不一会便攀爬到孔四乙的脑袋上,毒辣辣地从右耳中钻了进去,返回到孔四乙干涸的眼珠之中。

整个爬行过程,毛骨悚然,孔四乙已失去知觉,凭虫儿挤着耳毛,在耳道中穿梭,也不觉痒痛。

杜老臣此时打理完了泔水,闲来无聊,一屁股坐在猪圈内看百猪进食。如果一头猪吃食的话,是呱唧呱唧的吃,不慌不忙,又添又咬。如果是几头猪一起吃的话,是吧唧吧唧的抢,争先恐后生怕饿了肚子,喂食的盆子经常会打翻到地下,小猪钻在大猪下面,用舌头添地下的食物。

龚记养猪场百余头猪,猪食盆都用不着敲打,闻到泔水的味儿,一大群围拢上来,“耶——啊——耶——啊——”非常热闹,别有一番景象。杜老臣无儿无女,每天送罢泔水,看百猪进食,好比瞧武戏《三岔口》,听曲子《百鸟朝凤》,算是娱乐放松,碍不得事。

猪圈围栏大开,孔四乙从外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现在的孔四乙走路不像常人,笨拐拐的,不是踢到墙,就是磕到石头。杜老臣虽然听到身后响动,却以为是龚家伙计进来,开口问道:“兔崽子,黄老爷找没?”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5-06 16:57:25 +0800 CST  
一阵猪屎臭味,半天没人回应,杜老臣扭头回望,进来的居然是怪物,鼻梁骨外翻,像两扇肉片。杜老臣心底着实一惊,顺手拿起挑泔水的扁担,冲上前朝着怪物的脑袋“邦邦邦”地猛击,怪物就这样呆站在原地,吃了这几下,脑袋歪了不少。这时候杜老臣看得清楚,来者居然是北大街的教书先生孔四乙,全身被火烧过,红赤红赤,难以辨认。

“孔先生?”杜老臣停住扁担,试探道。

孔四乙的舌头和喉咙十分僵硬,嘴唇早在春江河底就被虫吃啦,咕咕叨叨,听不清叫唤啥。他挥舞双臂,缓缓地朝杜老臣抓来,来者不善呀!杜老臣转身欲逃,迈出一步,后面全是忙着吃食的猪,一头挤着一头,地缝都不见,无路可逃啊。正在犹豫的时刻,孔四乙像抽风一样,一个猛子扑倒杜老臣,将其按倒在猪群之中,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便将老臣解决了。

再说说,外面的龚家伙计。他嘴唇没了,牙齿外露,整张脸残缺不全,如同从嘴角处开始腐烂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草间,不省人事。一头逃跑的母猪,从他肚子上踩踏过去,也没有反应。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这名外姓伙计的食指尖泛起一点黑色,就像发霉一样。黑点的蔓延速度非常快,一眨眼染遍了所有指甲。

大词人陆游于《钗头凤》中有云:“红酥手,黄滕洒。满城春色宫墙柳”。早在唐宋时期,我国便出现染甲的风尚。所用的材料是凤仙花,将其花、叶置于小钵中捣碎,加少量明矾,便可用来浸染指甲。除此之外,还有一法,便是将丝棉捏成与指甲一样的薄片,放入凤仙花汁,等到吸入水分后取出,放在指甲表面,经过连续浸染三到五次,指甲红润妖艳,其色数月不褪。元末明初的诗人杨廉夫赞曰:“十尖尽换红鸦嘴……数点桃花汛水流”。龚家伙计指尖那一抹乌黑亮褐,少了几许美感,多添的是狰狞。

由于猪圈没上围栏,受率先出走的母猪带动,一群吃饱的肥猪,神情自得地溜达出来,它们惬意极了,猪蹄前蹿后蹬,四下跑去。四五头猪在草垛里翻滚,七八头老猪识路,朝着望乡桥奔去。

这时,杜老臣的尸身剧烈反应起来,他眼珠泛出一个黑圈,十指变得通黑。他慢悠悠地怕起身来,紧紧逮住眼前的肥猪,乌黑的指甲朝着猪脖子里扎。

一条成形的恶虫,从杜老臣鼻孔中蠕动出来,爬到倒地的肥猪身上,把猪嘴撕咬得干净……

此时,月亮老高,厂浦里安静如夜,连风儿都是那么的凉爽。不要忘了孔四乙,他的尸身,摇摇晃晃地顺着古道上了望乡桥。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5-06 23:45:55 +0800 CST  
二更天的厂浦里古镇寂静无比。

“咣——咣——笃——笃——”两声大锣带着两声梆子点儿,格外幽怨,家家可闻。“二更二点”天色完全黑去,此时人们大多洗漱睡觉。毕竟蜡烛、灯油属于奢侈品,晚上点灯做的事情可能还不如灯油钱。

青石长街上这位提着铜锣和灯笼,穿着马褂,在黑夜中穿梭报时更夫叫:六粒,家家户户关门闭户,唯独他老人家才开始一夜的工作。他巡完了青石街,转巡北大街。方才拐弯进来,远远望见有个黑影,鬼鬼祟祟地在墙角转悠,六粒沉吟:不是通奸、便是偷人。

六粒警惕起来,脚步放轻了许多,灯笼里的烛火显得更加安分,像一点萤火,轻轻地朝着黑影飘了过来。黑影瘦瘦高高,全身上下仿佛披着一层黑纱,晃悠悠地进行,时不时大半个身子贴在人家的墙壁上。这不是掘壁穿穴“开窑口”的毛贼,还能是啥?

“谁?”六粒喊道。

黑影毛贼的耳朵特别灵敏,他听到后面有人喊叫,不但没有蹿墙逃走,反而转身回来,露出了被烧焦的脸颊和被细鼻子划开的鼻梁,两只瞪得奇大的眼珠,里面射出一圈墨绿色的光来,正是怀了成虫的孔四乙。

“啊呀……”六粒一声,高高举起手中锣棰,却被孔四乙死死抓住手臂,尚未击打在锣面上。孔四乙的另一只手臂,稳稳地掐在六粒脖子上,六粒是一点气都上不来,皮肤上搔出条条血痕。

不出所料。片刻,孔四乙一个无常勾魂爪,黑指不偏不倚,正中六粒要害。如之前一般,六粒满是皱纹的老嘴保不住了,颏上留有一排细小的虫齿印,上下两片唇肉成为虫子的宵夜。

六粒的嘴唇肉,让孔四乙眼中的黑虫,又变大了一点儿。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5-07 22:07:44 +0800 CST  
@于我遥 1786楼 2017-05-07 22:15:00

虫虫喜欢吃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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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味是不是重了点?啊哈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5-07 22:52:34 +0800 CST  
虫儿吞了更夫六粒的嘴唇,重新回到孔四乙眼珠中。那六粒老头被种了虫卵,眼睛当即有了变化,他死人一样睡在地上,身边的灯笼也灭了。

孔四乙傀儡般手舞足蹈,双手拍打得“啪啪”作响,仿佛用最原始的方式庆祝什么。他摸黑向前走了百余步,看见罗家私塾的大门还敞着,里面隐隐约约透出些烛火,便像喝醉酒的孤魂野鬼一样,登上私塾的石阶,游荡进了私塾大院。

罗家私塾是一座青砖白墙的大院子,一扇漆色的拱门庄严肃穆。走进去之后,别有洞天,古色古香,一派江南庭院的风情。你可别说,这座私塾的主子罗有财,正是从江苏南通到厂浦里做药材批发的富商。

清代私塾按学生文化程度分为蒙馆和经馆。儿童启蒙时入学的地方,叫蒙馆。教蒙馆的先生多数是童生,少数是秀才。孔四乙这样秀才都考不上的老童生,教蒙馆绰绰有余了。私塾内高挂圣人像,儿童上学的第一天,要朝着孔子神位跪着叩头,接着拜见先生。孔四乙的待遇,由学生家长供膳食和年交学谷大约一担。家长在端午节前要送米、肉等给先生,叫做送“中米”。逢端午、尝新、中秋等节日,请先生吃饭叫做“馔师”。

蒙馆先生奉行“不打不成器,棍子底下出好人”信条,主张体罚。儿童犯了“错误”和念不出书时,用戒尺重打手掌,或在孔夫子牌位前罚站、罚跪,或留在塾里饿饭等,因此儿童逃学现象严重,要是先生因事外出放假,学生非常高兴,尽情玩笑打闹,真是“先生不在家,弟子反天下”。正因如此,白天唯独邱佳佳没有去钓虾,未能见识到春江水底的怪物。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5-08 22:07:37 +0800 CST  
@于我遥 2017-05-08 22:03:12
全书最高颜值的人出现?应该不是快嘴吴,快嘴吴靠的是是耍嘴皮子赢得芳心的。说到嘴皮子,真为快嘴吴捏把汗,千万保护好别被虫虫吃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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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早的,那人还有一阵子才上场。这主角也来得太慢了。不过后面的故事,还多着哩,不用着急。老海在前文预告,第二章的名字叫做:马舔刀破围城。。。嘿嘿,那位帅哥的名字您应该知道咧。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5-08 22:10:00 +0800 CST  
话说,邱佳佳回私塾写字,她性子极慢,又是研墨、又是铺纸,磨磨蹭蹭。天色晚矣,便点灯抄写《三字经》。掌灯时分,天外天的生意正红火,哪里适宜读书写字,所以邱佳佳才有了最后离开私塾的习惯。

《三字经》完毕之后,外面全部黑透,更夫的锣刚刚响尽,她背着粉布书包,正在关窗,听到身后一阵响动,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形挺近私塾来。

孔四乙做了一辈子的童生,教了半辈子的蒙馆,没想到故地重游,重回私塾。他浑身红黑相间,比山鬼还吓人,同时还散发着腥臭和焦气,不小心嗅到呛得恶心。女娃的胆子要小得多,邱佳佳隔着院落,望见私塾门口进来一怪物,紧张得湿了裤裆,“哇”地哭了出来。

哭是没用的,孔四乙马上来到院内,瞪着邱佳佳,朝她过来。邱佳佳虽然害怕之极,但她不笨,见此情况,肥嘟嘟的小手匆忙握紧了嘴巴,藏在书桌下,大气不敢出,衣裳湿透了大半。

孔四乙站在私塾正厅前,脑袋在肩膀上旋转了五六圈,眼中黑虫的触须扒在眼角处,微微触动,感知着周围的环境。这不,孔四乙迟缓地提脚,向堂前的书桌晕乎乎地转悠过来。

邱佳佳一脸的疑惑,她不再呼叫,借着桌前燃着的油灯,看清这人的面貌,分明就是被火烧过的孔先生?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5-08 22:19:37 +0800 CST  
“是孔先生!”邱佳佳心底暗叫,几乎要窒息过去,听着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她不停扭动屁股,向书桌后的圣人画像移动。

孔四乙岂能放过眼前的美食,“唇”自古皆为奇异美食,肉质脆滑细腻,何况眼前白嫩嫩的小妞,她的唇,必是甘露初凝,尚未施以粉黛的嫩肉。孔四乙稀烂的下巴淋涎下来,吱吱吱吱地发出一种诡异的叫声。这叫声听起来不像是孔四乙本人发出的声音,更像是他眼中的虫子所发出的。

收拾邱佳佳,对于孔四乙来说,好比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不知何处来的神力,一拳头便将横在邱佳佳前面的书桌砸成几块。“咳咳,咳咳……”孔四乙仿佛在笑,粘稠的黄液撒出鼻腔、口腔,淋在地上。

邱佳佳稀坐在圣人像下,死命按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来,大小便顿时失禁。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孩童而言,除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屠三代”小霸王,没有哪个娃儿能承受得起这样的刺激。

孔四乙拦在邱佳佳身前,眼看就要将她吃了。慌乱之间,一点反抗的办法都没有。邱佳佳赶紧噗通跪地:“先生饶命、先生饶命……”小脑袋磕得当当响,煞是可怜。

邱佳佳疯狂磕头的时候,孔四乙露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因为嘴唇、下巴、鼻子不是丢了,或者就是破了型,谁也看不出他的表情是哭、还是笑。总之,在孔四乙脑海里面,仿佛认得出得意门生邱佳佳。他脑袋不受脊柱控制,向下折叠着盯着瘫痪的邱佳佳。眼球内部的黑虫像一条小蛇,在不停地蠕动,大概是饿了吧。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5-09 09:51:07 +0800 CST  
邱佳佳顿顿享受父亲邱小金烹制的美食,两扇小脸粉嘟嘟、白净净,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星月。现在可爱的小胖妞,可期预,待时日,必知书达理、温柔绰约。

她噼啪磕头,髻发散乱,肥嘟嘟的脸通红,上面泪痕遍布。孔四乙的尸身瞬间呆住了,安静地看着邱佳佳,不过手掌上的青筋完全凸起出来,乌黑的指尖色泽分明。原来,这种“看”是垂涎美食的看,眼球里的黑虫不但吸干了眼水,还不断在脑袋中来回发育,脑浆早就成了一锅粥,怎么可能看见、记得——邱佳佳呢?

书桌上的蜡烛在摇曳,昏黄的灯光将孔四乙的影子放大到墙壁上,原本瘦弱的身体变得巨大、狰狞。邱佳佳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看着地上的黑影,似乎突然想到:先生一动不动,是不是被定住了。想罢,一个丸子翻身,灵活似游鱼,朝着院子就跑。

孔四乙顿时有了反应,脑袋随之旋转,眼睛终究死死盯着逃跑的邱佳佳。说时迟那时快,邱佳佳绕着书桌跑到正厅石台,这会,发生了更为诡异的事情,孔四乙的脑袋转朝后背,尸身并没转身回来,竟然向后走来。膝盖、大腿处的关节像是全部脱臼,能够任意折叠,极不协调。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5-09 21:57:04 +0800 CST  
邱佳佳一边回头看,一边向敞开的门口跑,她实在憋不住了,哇哇大哭。黑虫扭动着躯干,从爬出眼眶,孔四乙的脚步因而变得非常快,张牙舞爪朝着邱佳佳扑来,不料在正厅的石台处,孔四乙一跤摔倒,等站起的时候,眼看邱佳佳已经飞奔到了私塾门口。

孔四乙整个尸身像发疯了,步子脚掌朝后,脚跟向前,迈得特大,如同佝腰的瘦猴,两跳窜过院落,凌空一把捏向邱佳佳的脖子,将她按得马趴在地。

“求求你——别吃我!”邱佳佳的额头磕在私塾的门槛上,霎时鲜血直流,素色的宽袖对襟短襦被染得耀眼,邱佳佳哭得更厉害了,泗涕横流地哀声:“先生别吃我、先生别吃我……”

邱佳佳被孔四乙压在身下,黄色的凝液大片大片地落在邱佳佳脸上,透过眼帘上的不明液体,看到孔四乙眼部的虫子触须,还有裸露在外的两排黄牙,邱佳佳害怕得嘴巴抽搐,娇气喘喘,口中的哀求逐渐模糊不清。她一把抹去脸上的“口水”,仿佛想到什么一样,突然高高举起脖颈上悬挂的“百家长命锁”,嘴角呜咽道:“龙爷爷快救我……呜呜……呜呜呜龙爷爷……”

哈哈,邱佳佳稚嫩地认为:脖子上挂着的蓝、白两色丝线吊着的小小银锁配饰,能够幻化成长着银色犄角的蓝龙爷爷和白龙爷爷。真是乡下老奶摆的的神话故事听多了。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5-09 22:15:10 +0800 CST  
@霖老海 1619楼 2017-05-05 16:38:00

【老海闲话:有没有伙计看呀,感觉有点缺乏自信了,这书是不是太跳、太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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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1735057 1952楼 2017-05-10 11:28:00

一般喜欢潜水看书,不过既然楼主问起那就说两句。楼主语言组织方面的造诣远高于常人,特别是对小镇景色的描写让人仿佛置身其中实在是欢喜。这种文章适合慢慢看,细细品。可现在的人看惯了快餐式的小说您老这一章下来才渐入佳境怕是很多人都等不得了。不过我还是希望楼主能保持这种风格,不要受到其他干扰继续这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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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的这番话,觉得浑身是希寄,定当坚持。
一年之后在看分晓
握手;-)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5-10 12:07:10 +0800 CST  
长命锁的前身为“长命缕”,由汉代朱索演变而来,意在以“锁”锁寿,取“锁住”之意,明清时期非常流行,按照迷信的说法,只要佩挂上这种饰物,就能辟灾去邪,“锁”住生命。所以,儿童从出生不久,就挂上了这种饰物,一直挂到成年。靠它来降服孔四乙,无异于痴人说梦,邱佳佳年方十二,这般想来,再正常不过。

奇迹!未能如愿般的出现。邱佳佳最后还在哽咽地召唤龙爷爷……

孔四乙忍得,眼中的虫子也忍不住。乌黑的指甲,像刺棍一般,插到邱佳佳的脖子里,接近着,虫儿明白眼前的人体被种下虫卵,当即弯弯曲曲地爬出孔四乙炸裂的鼻孔,大摇大摆地顺着对襟短襦爬了上去,肆无忌惮地掠过“百家长命锁”,盘绕在邱佳佳下巴上,张开了虫牙。

薄薄的双唇,如初出荷叶,娇嫩欲滴。黑虫嗜唇,一溜烟地撕下邱佳佳的嘴皮子,连带着下巴上的肥肉,好比吸水一般,吸食得干净。而然邱佳佳瘫在地上,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丢失了女孩最宝贵的肌肤。

龙神没有出现!邱佳佳的手臂依然高举着“百家长命锁”,姿势定格在了那个溢满童真的瞬间。娇嫩的指尖,残留一片抄写《三字经》的墨迹,清澈明亮的瞳孔,泛起了一点黑意。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5-10 19:08:57 +0800 CST  
邱佳佳是个乖巧的小妞,在家里亲戚夸、在私塾先生夸、走在街上个个夸,十二岁会女红、能炙鸭、懂诗字。父亲邱小金对她疼爱有加,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天外天”拉完了泔水,记录好账本,接近打烊,女儿邱佳佳还没回来,邱小金慌张起来,当天的账单顾不得整理了,提着灯笼,跑到北大街的罗家私塾。

孔四乙跑得无影无踪,邱佳佳躺在私塾的石阶上不省人事,邱小金“哎呀”一声,灯笼打翻在地,感觉心窝一阵钻心痛。对于治疗半死不活的怪病,邱小金最信任天铃堂三樵之首的常瘸子。容不得多想,背着女儿,便朝着天铃堂跑。

且说,常小月从春江回来,遇到细鼻子,她便回到天铃堂通知众人。她叽叽喳喳、跳脚麻手地催促父亲常瘸子和大牙赶快点上火把子,上春江接应快嘴吴,说不定快嘴吴与孔四乙搏斗得正酣呢。

三人见外面天色已黑,点了火把子,方才来到门槛,只见快嘴吴急急忙忙跑来,已经到青蚨老松下,见众人出来,快嘴吴急忙摆手,示意大家退回去。

快嘴吴“嘘”了一声,进屋反手关上门,顺带瞅了眼外面,巷子里冷火秋烟、寂寂无声,皎洁的月色给院落、古树撒上了银白。说道:“不好啦,龚家独苗惹麻烦了!”

由于快嘴吴早走了一步,对龚家惨遭灭门的事实,全然不知,此刻想的:一是弄清小霸王眼珠内的虫子的来路,对症下药,说不定能还小霸王光明;二来是大家商量办法,到春江引出孔四乙,在江边烧尸,以绝后患。

大牙一愣,说:“杀猪的龚別山祖传屠杀旋风刀,凶神恶煞,就连他的憋孙子他娘的都敢自称小霸王,在厂浦里谁敢惹他家?他家摊上的事情,我们这等贱民想帮也帮不上呀。”

“孔四乙去了龚家?”常瘸子问道。

快嘴吴摇头,轻声说:“比你们想象的复杂!”说着摊开手掌,里面居然是一枚活生生的眼珠,比鸡蛋小一圈,现在干瘪似水球,内部的黑虫长大不少,像七八月羊水中的胎儿。再等一会,它便要出窍寻唇!

大牙怪笑地看着快嘴吴:“老吴兄,好生本事啊,孔四乙的眼珠被你挖回来啦?”

“牙子,孔四乙走尸,下落不明。小霸王在春江碰到孔四乙,不知道挨了什么奇门遁甲,眼珠里生出一黑点,等回到龚家,黑点散成一黑圈,龚老爷子说是虫,于是把眼珠挖了出来。”

大牙哈哈大笑:“说不定是招惹了季子宁吧!龚家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常瘸子端烛台过来,取过眼珠,仔细观察了半响:“你们注意看,季子宁使的虫是蜈蚣,蜈蚣没有细牙,然而这一条腹部是墨绿的黑线,光滑得很,头部全是齿牙,我从未见过。指不定撂翻孔四乙的季子宁,也不晓得这是什么虫!依我看龚別山说得才对,这是虫卵进体。”

“对,季子宁很早以前便感染上了虫卵,不过他自己挖了眼珠,变成念招儿,意外的是,虫卵奇迹般的在他体内生存下来,然后无意间将虫卵传给了孔四乙,迫使孔先生死而复活。”快嘴吴说。

常瘸子对此事的认识,超于常人。为什么呢?不要忘记孔四乙递交给他的厂浦里大事记。古书上提到的隐士山图,让常瘸子此刻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点了点头顺着快嘴吴的猜想,说道:“季子宁知道山中的幻城,所以前来寻玉,目的是进山修补双眼?错把体内的虫卵放了出来,虽然挖了眼珠,但是没有止住虫卵的繁衍。”


【老海今晚要去看什么银河护卫队,提早更新些,嘿嘿,出发喽】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5-10 19:17:33 +0800 CST  

楼主:霖老海

字数:94661

发表时间:2017-04-03 04:46:3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3-24 22:45:2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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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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