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隐者不遇:采药樵夫讲述山中的诡闻传说

@344534060 320楼 2017-04-18 12:03:00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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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帅弟的支持,常来挥舞下你那潇洒的双手。:-D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0 22:05:00 +0800 CST  
@莽莽苍苍历恒宇 2017-04-21 09:34:00
每日一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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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的关注,日后如有出书,老海定当率先相赠。嘿嘿,拱手啦。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1 11:13:00 +0800 CST  
@肥肉君再见 526楼 2017-04-21 12:35:00

真好看,楼主快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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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白天码字。
晚上见,坏笑。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1 12:37:00 +0800 CST  
一排筷子长的蜈蚣,伸出触须来,黑幽幽的一大片。常小月实在绷不住,一下子哭了出来:“是蜈蚣,全是蜈蚣!咋办,赶紧跑?”

常瘸子身子一半靠在窗子上,眼睛窥视着外面:“不要闹,现在这情况,窝在家里总之没错!”说完,几人骇然失色,发现情况有变。上百只蜈蚣摇摆着躯干,挣扎着从怪哉虫咬开的砖缝中爬了出地来。大牙尖叫一声:“天哪!活生生的百万神兵呐,兄弟是不是你说的《山海经》虫山?”

“说你傻驴,就是死板,现在他娘的还讨论什么《山海经》,那都是我胡编的,再不干它,咱们等着喂蜈蚣吧。”快嘴吴答道。

初出地面的蜈蚣,叫人头皮发麻,情急之下,有什么抓什么,抓到什么是什么。常瘸子摸到个桌布,大牙则把黑布上衣揪了下来,像绳子一样捏在手中,他上身的肌肉,轮廓突出,线条厚重,自持年轻力大,抡着衣服,没头没脑地一阵乱砸,抽得地板啪啪作响,不少虫子,被抽得稀烂。快嘴吴灵光一闪,使出吃奶的气力,抱起百十斤的药碾子,顺着墙角的宽缝,来回碾压。刚冒头的黑蜈蚣,顿时炸尸,死伤大片。没曾想到,这畜生爬出的势头,有增无减,这样下去,恐怕不是办法。

这时,忽然听见常小月一声怪叫,“厂浦三樵”慌张地把头转过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眼一看,常小月双脚发抖,站立不住,已经一跤坐倒在地,花容失色,有点神志不清的样子。眼看着一条黑红的老蜈蚣,要顺着精美的绣花鞋上来,小妮子柳眉倒竖,不但话讲不出来,整张脸痛苦得几乎扭曲了。

快嘴吴脑里一片空白,咬到自己可以,就是不能咬了常小月。发疯一样丢下药碾子,一把就把蜈蚣从常小月的鞋子上抓了下来,捏在手中,猛然用力,一股黄褐色的液体,顿时溅出掌心,暖流沿着指尖滴了下来。

快嘴吴顾不得这么多,将手掌在自己膝盖上擦拭擦拭,抱起常小月的细腿,肩膀朝她的屁股顶了一下,把常小月供到药斗子上面。药斗子距离地面至少有两米,算是比较安全的,“别乱动,千万不要下来。”

常小月吓得够呛,娇媚的下巴上下抖动得厉害:“吴哥……咱……怎么……办?”

“坐在这里,不要乱动,拿蜈蚣的仙人一会就来救咱们嘞!”快嘴吴注视着常小月的眼睛,两两相望,时间不予许他们再多说什么,他胡乱扯出一个“仙人”,让她心安。此刻脑门溢汗的快嘴吴,和往日在街头讲《聊斋》的他判若两人。突如其来的危机,总会赋予一个男人额外的魅力。

常小月点了点头,双手捧着自己的玲珑小脸,嘴唇不停地抽搐,她看见那一排排黑色的蜈蚣,正在疯狂地涌出地面,牙关发紧:“救……救……爹爹……”

快嘴吴回头一看:之前墙边及地板被怪哉虫咬开几十道大口子。顷刻之间,数以万计的蜈蚣从地底爬出,这阵势,不是单纯的一排跟着一排,而是他妈的铺天盖地,像是涨潮的海浪,哗啦哗啦地涌上来。蜈蚣越来越多,被抽死的仅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况且,满地的虫尸被不断涌出的蜈蚣覆盖,让人产生绝望的念头。

常瘸子手中抽得“啪啪”作响的桌布,显然越来越慢,作响的频次大不如前,一番的极度挥舞桌布,体力开始不支,被蜈蚣团团围在药铺中央,疲于应付着那些即将探向脚尖的触须,大概由于又恶心,又腥臭,常瘸子的嘴角处溢出了白沫子。

不能等,快嘴吴纵身一跃,扑向虫堆。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1 20:51:00 +0800 CST  
且说,天铃堂内,这番危急。

地面上没有立足之地,无论你腿插哪儿,蜈蚣就顺着鞋面要爬上来。快嘴吴脚下,堆满了一层虫尸,周围的蜈蚣又前仆后继地爬到虫尸上面,对于快嘴吴的药碾子,一点也不畏惧。快嘴吴脑子“嗡”的一声,心中骂道:“果真是有眼无珠的歹人,什么狗屁的幻玉,难不成要老子在此交了性命?”

“上桌子!”常瘸子招呼道。三人慌忙退到了八仙桌上,可八仙桌桌面实在小,刚刚够“厂浦三樵”站稳脚跟,说实话,三樵这样抱团在一起,还是头遭,大牙担心道:“常掌柜,这桌儿面能顶得住多久?”

常瘸子道:“百年梧桐,大抵能够撑一会。”

快嘴吴朝大牙的后背一拳:“怕什么,死了就把它改成棺材板,梧桐老板子,说不定咱下辈子还能转世当凤凰呢。”

“我可是肖家的独苗啊,转什么鬼的世,要死也得先留个后啊。三百年前, 肖家在厂浦里,那是一家独大,人丁兴旺,六畜鼎盛。唉……”大牙一拍脑袋,居高临下地望着地板上到处黑压压的,如此形势,已不是人力所能抵抗。

快嘴吴眼珠一转说:“怎么办?要不,送幻玉出去?息事宁人!”

大牙粗眉鼓起,哪里肯得:“说好的五十两黄金打水漂了,不带这么忽悠人的。要死咱们一起死,十八年后还是一条汉子。”

快嘴吴骂道:“你个傻驴玩意儿,想留后,还是想要钱?你想死也别拉我们当抬棺鬼!就你这熊儿样,还想留后?厂浦里的女人谁看得上你,除非的眼睛枯了!”

快嘴吴这话骂得够损,大牙喘着粗气,两颗大门牙暴露无遗,他直勾勾地盯着涌出的蜈蚣,不知道突然从哪里横生出来的勇气,刹那之间,换了一张面目——大牙金刚怒视,眉宇如同剑锋,瞳孔内闪耀着一团怒火,他抬头朝房梁干吼一声:“黑老娃子!”喊完,整个人青筋冒起,浑身肌肉高凸。

完全不是平日里那个只有傻气,没得胆气的大牙了。

“嘿!”的一声,如同闷雷炸作,大牙扫开满地蜈蚣,要出去将季子宁掐死。快嘴吴想要拦住他,一把抓去已经晚了,大牙早已跳到蜈蚣堆里。快嘴吴大骂:“我滴大爷!当心些!”此刻才真正体会到:大牙被称作“厂浦三樵”,并非浪得虚名,哪里是在街头巷脑滚滚石头、卖卖大力丸那么简单啊。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1 21:01:00 +0800 CST  
能呼风唤雨、缉神拿鬼的奇人异士,古往今来,不在少数。可是,能呼唤畜生虫儿的,那就令人胆颤了,至少远远超出了快嘴吴他们的认知。

大牙拉开架势,两步跨到门口,却突然呆站着不动,硬是没有打开门。转身回来,面无人色——原来,一只筷子粗的黑蜈蚣,恰巧从门缝中爬出,叮在大牙胸口,破了他的“金刚”型。且说这只蜈蚣,躯干上生满了无数触须,在大牙胸口的黑毛里,上下抖动,好似给大牙按摩,把这个身高八尺的汉子,紧张得够呛。

蜈蚣素来剧毒,拇指长的幼虫,足以要人性命,所以古时有使蜈蚣以毒攻毒的说法。众人面面相觑,可如何是好?快嘴吴哈哈大笑,冲他说道:“莫怕,莫怕,我的金刚爷爷,此虫惧汗,你切勿走动,待我前来捉它!”

大牙被快嘴吴激将得刚刚进入“金刚”状态,没想到,转眼功夫又萎缩了,他冷汗直流,听快嘴吴这般说,当即石佛般不敢妄动。胸口的黑蜈蚣,摇摆着黑触须,几十对触足,一会抬起,一会落下,好像很享受大牙胸口的汗液,没有咬人的意思。

大牙黑眼珠子往下看,余光望见:地板上的虫子,居然爬到自己的布鞋上来,再往上来那就没得救了。真乃是命悬一线,吓得眼珠暴起,皮肉紧绷,张口结舌:“吴兄弟,吴海哥,快救我、快救我!”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1 21:21:00 +0800 CST  
@和达昌电子厂 567楼 2017-04-21 21:40:00

太紧张了,文章再长一点,心跳接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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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这才是开头啊。这都接不上来,后面可咋整?哈哈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1 21:58:00 +0800 CST  
“莫怕,莫怕……”快嘴吴操起扫把,指着大牙的胸口就是一梭杆,动作非常迅速,虫子下口的时间都没有,就稀烂在胸口的黑毛当中。大牙受了这一梭杆,捂着胸口怪叫:“我的爷爷,你这不是要的命嘛!”

快嘴吴并不理他,持着扫把,将大牙从脖子到脚面扫的干净,方才住手。一条条飞落的蜈蚣,掉落在虫堆里,马上就像眼镜蛇般立起半截身干,转头又朝着大牙来。原先地上数以万计没有目标乱窜的蜈蚣,尾随着漫了过来,势头一浪高过一浪,黑压压的阵势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触须和数以万计的血口。

快嘴吴无计可施,情急之下,朝门外怪叫:“白玉双手归还,老帅快收神通!”

季子宁这才出气,大声喊道:“不见棺材柳木板,哪知活命多期盼!”

话音刚落,季子宁狠狠地咳了一口浓痰,“呸”地一声吐在青蚨老松上。大家以为老瞎子要收手啦,没料到季子宁继续干咳起来。不咳还好,这一干咳,就像给地上的虫儿打了“灵灵散”,蜈蚣张牙舞爪,不管是八仙桌,还是石板缝,开口乱咬。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2 11:26:00 +0800 CST  

魂飞魄散四肢发颤,胆颤心惊七窍不安。

万分急迫,常瘸子道:“绝人之路君且慢,救命灵药自身抓!”一看,常瘸子从药斗子内取出一坛被蚂蚁层层包裹的“垩灰”。“垩灰”对克制蜈蚣有奇效,原本瓷白的药罐子,外壳被蚂蚁包裹成了黑色。一些蚂蚁爬到常瘸子手上,他才明白:之前蚂蚁排队,乃是早已感应到地下的蜈蚣,全部跑来药罐子上避难,别看蚁类渺小,自然有其生存法则,人找不到活路的时候,可以瞅瞅周围的动物怎么干的。

这位离开山林三十余载的采樵人,指尖捏起一团“垩灰”,朝着大牙胸口弹去,虫子应灰而落,滋滋作响,躯干在不停地挣扎,触角扭转成黑色一团,直到最后弯成圆圈,随即还升起一股腥臭的黑烟。

(中药“垩灰”,凡是药铺均有备用,它其实就是石灰岩经加热煅烧而成的生石灰,及其水化产物熟石灰。石灰味辛,性烈有毒,辟虫立死,坠胎甚速,具有极强的解毒蚀腐,敛疮止血,杀虫止痒功效。可用于痈疽疔疮,丹毒,瘰疬痰核,赘疣,外伤出血,水火烫伤,下肢溃疡,久痢脱肛,疥癣,湿疹,痱子。使用时需分外注意:内服不入汤剂,疮口红肿禁用。)

常瘸子大把大把地抓 “垩灰”,或天女散花,或满地乱打,一时间黑烟升腾,腥臭难闻。真是绝境逢生,生死一瞬间。

门外那季子宁龇牙咧嘴,不甘心斗法失败,一甩手摘了金丝西洋镜,只见他凹陷的眼眶深处,藏着一枚绿豆大小的蓝色 “活血珠”。这玩意来自西藏,是多年的藏红花所出,本是治疗血崩、血淤、血痨的药,吃下去,能重新生血、种胎生子。季子宁抠出“活血珠”,放在舌头底下,立刻就把肚子里的那条怪虫,顺着食道勾引上来,接着猛然咳嗽起来。

这次咳嗽,声如金钟脆响,青蚨老松春枝落叶,萧萧而下,仿佛到了秋天。屋内的几个老海,毕竟是凡夫俗子,怎么降得住旁门左道?垩灰罐子见底,索性朝着虫堆砸去,白瓷药罐,居然自己移动起来,三五秒的功夫就被蜈蚣移到墙角。不一会,墙角里堆起高高的黑虫。

季子宁的声音愈演愈烈,伴着恶心的干咳,一条金灿灿的蜈蚣从季子宁嘴角爬了出来,在下巴颏上打了个圈,又慢悠悠地爬进他嘴里。这金蜈蚣和之前出现在“蜈蚣井”底和大牙床下的蜈蚣是同样色泽,明晃晃地似金条色,躯干上长出了指甲大小的鳞片,耀眼得很。

快嘴吴见“垩灰”用尽,不禁双脚打颤,从柜台上乱抓起一副笔墨,纵身逃到药斗子上,他勒紧了腰间的布条,然后从怀中拿出系在腰间的古卷,忙不得展开卷轴,便提笔在卷轴外壳上写字。

一行蝇头小字,豁然轴上,墨迹还未风干,快嘴吴递给同在药斗子上“筛糠”的常小月,郑重道:“如若虫儿不退,我驮你离开这儿,流落厂浦里六七年啦,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幅古画是我当年离开家时带出来的,送给你,作个念想吧!”

“不——”常小月强咬着嘴唇,头要得像拨浪鼓,丝毫不理会快嘴吴递上来的古卷。

快嘴吴来不及再说什么废话,催促常小月爬到自己背上来,如果丝毫犹豫,蜈蚣包围上来或者天铃堂坍塌下来,到那时真就完了。

常小月的泪水,止不住地溢出眼眶,她很想说点什么,但是她说不出来,她的牙齿没入薄唇,双手接过古卷,突然一把搂住快嘴吴的脖子,哭得全身发颤,不能自己……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2 11:59:00 +0800 CST  
一轮弯月挂树梢,冰冷月色凝血脂。残春白雾微罩,天铃堂外,悲风飕飕,阴森异常,谁也没料到季子宁这般毒辣,不愧是怀有毒虫之人。

常瘸子和大牙站在桌子上,见桌腿被虫子啃得木屑细碎,小腿筛糠,牙关抽搐,早已控制不住自己。大牙从裤裆里掏出白玉,心想:生死面前,纵然黄金千两,终究抵不过人间一口真阳。于是,抡起手臂,欲将白玉抛出门去。

快嘴吴扶起梨花带雨的常小月,打算在大牙投掷白玉之时,突出重围。

空气仿佛凝固了,分外紧张之时,屋顶突然透进一丝皎洁的月光,月色不偏不倚,正好照在大牙手中的白玉之上,如同从天而降的银带托举着白玉,将玉的玲珑剔透,昭示无疑。

抬头一看,只见屋顶瓦石松动,一阵灰尘洒落,紧接着“啪啦”掉下一个人来,真巧骑在大牙膀子上。大牙又惊又骇,感觉魂魄出窍,顿时跪倒在八仙桌上,高高捧起白玉,口中大叫:“切莫杀人,切莫杀人,家中还有八十岁老奶奶!”其他几位老海也是吓得半死,以为是季子宁趁天黑进屋杀人。

定睛一看,从屋顶下来这位,穿得破破烂烂,怀中抱“喵呜”作叫的黑猫,此人不是别人,正乃北大街的教书先生——孔四乙。

“秃老儿,要吓死我们么?”快嘴吴咽了口唾沫,瘫坐在药斗子上骂道。

“孔老先生!?”常瘸子感到不可思议。

孔四乙满眼血丝,眼袋老大,瞅这鬼模样,定是昨夜点灯研究府上那些虫吃狗咬破烂书。他翻身从大牙肩头下到八仙桌面上,左指拦在嘴唇上,低声说道:“这黑猫不得了啊,竟然跑到学堂去了,寻思定是你们出事啦,急忙跟它过来,果不所料啊。”说着那黑猫仿佛听得懂人话,“喵喵”的抖了抖脖子上的绒毛,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胡须,和孔四乙亲近得很呢。

大牙抬头见是孔四乙,脑袋一炸:呀嗬!不是老瞎子!药铺里的死里逃生出不去,远住北大街的孔四乙赶在点上,跑过来寻刺激?孔四乙将大牙攥着的白玉推了回去。大牙是爱财之人,一抹眼角溢出的恐惧之泪,顺势把玉石放回裤裆,喜色道:“孔先生,赶快教教这些无礼的畜生。”

地上的蜈蚣感觉到了什么,拼命地撞击桌腿,那八仙桌儿摇摇晃晃,孤岛般的被虫子团团围在中央,倘若一脚踩失,落入这虫堆当中,恐怕马上剩下一具骷髅。大家一筹莫展地望着孔四乙,知道他肯定有法子制服季子宁。

“嘿嘿,海哥不必担心,门外那瞎子不过吞食了灵虫,一时半会成不了气候。”孔四乙谈笑风生,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概。


他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包用:沉香、檀香、珠粉调和而成的“香道灰”,约莫着又三四两的样子,不屑道:“城隍庙的成年香道灰,厉害着呢,就算来十个念招儿,咱也不消怕。”

“秃老儿!等会真来十个念招儿,咱们一起葬在一块?麻利点,虫儿上柜子咧!”快嘴吴满脸贼笑,怎么自己穷居城隍庙,还不知道香道灰这等宝贝。

孔四乙微微带着笑意,揪住包裹一角,向屋顶撒手扬去。同时,摇头晃脑,嘴中念叨:“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瞬间,香道灰刷拉刷拉飞得满屋。

一片朦胧,檀香味浓。

蜈蚣怕灰,闻见香道灰的清香味儿,顿时,窸窸窣窣地朝着石板缝隙中退去,唯独剩下那满地的虫尸,一条压着一条,由线成面,黑色的触肢混着红褐色的浓浆干结在花岗石上,分外恶心。

沧海变桑田,乾坤大转移。孔四乙定了定脑袋,嬉皮笑脸地看着惊魂未定大伙,一副教授模样,说道:“近日,夜间现格泽星,瑞星之出,皆为吉兆。我连夜查书,弄得清澈明透,白玉确是幻玉无疑。宋代的清真居士周邦彦,纵然当了大晟府,脑中唯有诗词,不懂幻玉,使得幻玉流落民间。今日能到手上定是上天的恩典。你们厂浦三樵乘风破浪、光宗耀祖的时候到啦!”

大牙虽不知周邦彦是何许人也,但听到“光宗耀祖”一词,一个前滚翻从八仙桌上下来,要给孔四乙请安。

常瘸子采樵出身,和药材打了半辈子交道,心想:“师傅采霞真君说猫生白玉,不祥之兆,和孔四乙的说法完全相反,如若将幻玉拿进山中,又会如何?”忍不住试探孔四乙:“孔先生,幻玉有何妙用?”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2 22:12:00 +0800 CST  
孔四乙望了眼关死的门,刚要答话,门“咯吱”一声响,季子宁居然从外面把门给弄开了,孤零零地立在药铺门口,脸颊黑得发亮,和金丝西洋镜混为同色,这块黑脸完全脱了人形。与此同时,孔四乙怀中的黑猫似受到极大地惊吓,“呼”地一声,蹿地老高,一下子就没了踪影,不知道跑哪儿去啦。季子宁扭头朝巷子外骂道:“贱畜,要不是你撕碎金脚仙,老矇前夜早把海娃子毒死了,怀玉寻人你不干,投敌作贱非胡来!”

季子宁腿儿跨进药铺,立刻指着孔四乙,怒不可遏道:“何方神圣破我道行?”

“要干嘛?”孔四乙乃一教书先生,望见季子宁整身黑行头,黑长衫子配黑镜,真是黑到家了,嘴角还爬有蜈蚣的须子,嗓管不停地蠕动着,想必是肚中那位虫爷受惊了,来来回回地在季子宁的食道中游走。

“啊!是你这位神仙罗汉呀?听说话,字儿正、腔儿圆,教私塾的老先生吧?”季子宁露出极为狡诈的面容。

“我与你无冤无仇,有话坐下说吧,万事和为上。”孔四乙难免害怕起来,不由嗓音发颤,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举手投足变得无比的僵硬,搬一个座椅给季子宁都磕磕碰碰。

“好一个无冤无仇,你折煞我肚府中的祖公!现在,祖公断了三对足,老矇我也要折你三对足,这样才算是无冤无仇!”季子宁扶了扶金丝西洋镜,大步走到孔四乙身前,用手背敲了敲他的胸口,接着道:“别以为!歪门邪道地学了两招,就唬得住老矇我!实话告诉你,老矇我的师傅,便是天下闻名的活死人荀阳茧、荀真人!”

孔四乙满头冷汗如雨下,哆哆嗦嗦的摊开手,问:“老哥,您……您什么意思?我一来去哪里学什么歪门邪道?二来也并不认识你家师傅啊。”

“呀?”季子宁怪叫一声,心中颇为不满,家师荀阳茧在神州大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平天国座上宾,白莲教最后遗老,万万没想到厂浦里这屁大的地方居然不认得其名号,是怎么在江湖上混的?乌黑老嘴一歪,怒道:“小小教书佬,不呆私塾学院,跑这坏老矇的大计,莫怪我这就送你回去!”

孔四乙慌忙朝老瞎子作揖:“爷爷且慢、爷爷且慢!莫上火、莫上火。”

季子宁听出对方喉结发颤,仰头哈哈大笑,怪声辣气说:“世间上最笨之人,便是死读书的呆子!念你教化愚昧,传授聪慧,老矇没功夫与你瞎磨叽。说吧,是你自断三对足,还是老矇帮帮你?”说完哈哈哈哈地放声大笑,任由肚中虫儿的探物的触须,像黑毛一般伸出嘴唇。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3 10:45:00 +0800 CST  
@jiwei88 650楼 2017-04-23 01:27:00

有个疑问,老瞎子怎么把幻玉放进猫肚子里,是不是他本来就没打算买,而是用猫找虫,再把猫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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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兄弟,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为什么说好呢,因为老海一心急着推进文章进度,差点没有写明,今早作了下处理,日后读者就能够看懂啦。谢谢你喔,真棒。^_^
希望各位亲踊跃发言,之后的逻辑细腻,剧情粗暴但不简单,一起把关哦。拜谢@_@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3 11:02:00 +0800 CST  

这一笑差点要了季子宁的命!

这么说呢?莫以为孔四乙是软骨头。古人云:狗急跳墙、穷鼠啮狸、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孔四乙老光棍一枚,了无牵挂,穷到毒处,他趁着季子宁开口大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季子宁张大的口腔之中塞了一枚“五香珠”。什么叫“塞”,孔四乙这套动动作又快又猛,食指顶着“五香珠”的屁股,听到季子宁“咕嘟”一声,“五香珠”被一口吞咽,下了肚府,才肯松手,和乡下的老奶奶强行给猪狗灌药一样犀利。

季子宁浑身一哆嗦,一瞬间的功夫肌廋的脸上全是细汗,他脖子伸得贼长,脖颈及面部的青筋从肌肉中凸了出来,心知中了孔四乙扮猪吃虎的诡计,幡然懊悔但已为时已晚。“五香珠”逢湿便散,此刻想把“五香珠”再咳出来,自是白费气力。肚中的虫爷要保不住了,敢情自己浑身乏力、舌如刀刮,一字一语再难发声。

“五香珠”,即:菖蒲、艾叶、蓖麻、榧子、使君子和苦谏皮。五味驱虫、扫毒的药材炮制而成,早在宋代宁宗初期,便有这“五香珠”配方,士兵行军佩于腰间,可防林中的毒蝎麻蛇;采药老樵挂于月牙镰柄端,能避草间的蜈蚣蜘蛛。西南边陲一带的边民,至今以“五香珠”为护身符。孔四乙好读怪书杂谈,怪里咕咚的学问他最认得,没曾料到今天居然派上用场,救回了自己性命。真感叹天下学问,没有哪一样是无用的啊。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3 21:12:00 +0800 CST  

且说,老瞎子季子宁肚府中的金蜈蚣,盘作三、四圈,卧在胃底的弯角处,“五香珠”的药效,逼得它口翻绿水,几百对触足紧缩、头部抽搐不已。它蠕动着躯干,通体渐渐地由金蜕黑,此乃蜈蚣蜕鳞。伴随着蜕化,一股金色的脓液从蜈蚣头顶喷了出来,季子宁的胃腔马上就被柒成了金色。

这时,众人发现季子宁的指甲颜色,变得乌黑发亮,像毒蛇信子,更像蜈蚣毒汁。众人不由后退了几步,孔四乙并不退缩,微微一笑,指着季子宁喝道:“善恶终有报应,你使黑猫寻人,连畜生都反叛于你,早晚要遭受万虫啃尸!”

腹中疼痛,季子宁弓着腰,死气沉沉立在药铺中央,低头任凭孔先生诅咒。众人哗然。常瘸子毕竟是老好人,劝季子宁回头是岸,吐了毒虫,收了歹心,好好地做人。

好话说到一半,电光火石之间,季子宁朝前扑倒,枯瘦如柴的十指紧紧抠着孔四乙的脖颈。乌黑如柒的指甲,“叽”地刺入孔四乙的肌肤,连孔四乙本人都未反应过来,一行鲜血即刻流出,衣裳口子一片殷虹。这可吓慌了众人,大牙操起百斤沉的药碾子,大骂:“黑老娃子!吃我一闷石!”可以想象老瞎子瘦似薄纸,这碾子下去,恐怕要变为肉饼沫沫。

还没等药碾子砸出去,这位买玉的季子宁拔出指尖,“嗖”地一声旱地拔葱,从屋顶破洞蹿了出去。众人跑到门外朝屋顶一看,老季早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孔四乙脖子冒血,过度惊吓,一屁股呆坐在木椅上,断断续续地念叨:“他其实早死啦,乃是依靠肚中一条虫撑着……”说着,脸色翻白,脖颈之上,赫赫残留着四、五个肉洞,还好没触及大动脉,血液止不住的外溢,淅沥沥的沾湿了衣襟。

常瘸子正要去找来止血散,反被孔四乙一把拉住手腕:“常掌柜,没用的,不要找了。你们赶紧趁我没死,去点一堆柴火来,快去!”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4 20:45:00 +0800 CST  
众人呆住,先生为何啊?孔四乙垮着白蜡般的脸庞,连骂带叫,催促快嘴吴和大牙去点火。二人心知孔四乙绝非闹着玩,慌慌张张地冲去后院的厨房找火。

孔四乙在世间的时间不久了,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古书,塞进常瘸子手中,有气无力地说:“常掌柜,恐怕我要连累大伙勒,待柴火来,无论我咽气没有,直接把我烧成灰烬,然后用陶土罐将我的骨灰封好,埋到没人住荒野去,切不可手下留情。”

厂浦里自古土葬,从未有火葬的先例,况且孔四乙还未咽气,为何急着寻柴火?常瘸子呆滞不解,问其中缘由。

孔四乙摆摆手:“只言片语不能道明其中缘由,这本古书掌柜细读,方可知道。”

“孔先生,请你相信我,你现在先进屋躺下,我把你的口子缝起来自然就好了。”常瘸子用桌布按在他的脖子上,血流初止,孔四乙怎么就想死了呢?常瘸子纳闷。

“嘿嘿,进屋就免了,掌柜还是快去找些柴火来吧。”孔四乙微微摆手,眼神迷离起来,一双眼珠子凸得厉害,血丝自眸子处向眼眶蔓延,将眼白割裂为细小的白块。

“先生且慢,先生认得黑老猫胎生幻玉,有何蹊跷呀?”

孔四乙嘴唇干裂,缓缓说:“嘿嘿,瞎子使猫乃是寻人。老季从黑老猫阴户塞玉而入,不消说猫,普天之下没几个母性受得住。老猫灵性,找到了你几个老海,不但产出了幻玉,还保全了其他人的性命……对了,日后如若遇老季,得使刮头开脑的酷刑,不然你们纵使搬来神仙罗汉,也降不住他……”

“此话怎讲?”

“掌柜,快嘴吴与大牙寻火来没,我快撑不住了……”孔四乙的眼球凸得像鸡蛋尾巴,瞳孔逐渐收缩,眼眶绷得紧紧地,仿佛眼珠子随时会掉落下来,“快去找火,撑不住了……”气息变得急促起来。

“好咧,先生稍等,这就去找柴火!”常瘸子一拐一撅地朝里屋快步而去,步伐虽慢,不过对于腿脚残废的老人,相当尽力啦。刚来到后院,“柴火来哩!”快嘴吴尖叫着率先从厨房跑出来,手里擎着两个火把子,三步并作两步,一阵风似的冲进药铺。

孔四乙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意识逐渐模糊起来,眼珠子凸起得更加厉害,就像要爆出来一般,一粒米粒大的黑点出现在眼珠中央。屁股下的木椅吱吱作响,孔四乙的指尖在上面划出了几道带血的印痕……

“啊……啊……啊……”孔四乙撕心裂肺地尖叫着,嘴巴变形得厉害。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4 21:04:00 +0800 CST  

“孔先生,火来了……”

“孔先生,火来了……”

“先生……”

孔四乙看不清眼前的谁是谁了,眼睛里仿佛扎满了银针。那是带鱼鳞的银针,在眼珠内飞速旋转,一刻不停歇,将你此生所有的见到,顷刻间聚焦、炸裂。此痛楚就算享受极刑的罪人,恐怕都未曾遭受。

整个视野里变幻开来。一会黑、一会白、一会金光闪闪、一会姹紫嫣红,这是极苦后的回甜,是无常最后的赏脸。除了自己,没有人体会得到此番滋味,厂浦三樵被孔四乙吓得束手无策,一时间没有任何的解决办法。

孔四乙张裂开来的嘴唇中,模模糊糊地发出:“对不住……对不住……”叫着,极力地想朝众人拱手,奈何,无法在支配自己的手了,无法表达最后的告别了。大概十来秒的功夫,孔四乙双臂垂柳,撕裂的嘴巴依然大张着,用尽了人间最后一口真阳。

“孔先生!孔先生!……”众人像失去了一位敬重的亲人,呼喊着,就像能把他叫回来一样。一个时辰前,孔先生从天而降、解救危难的姿态还历历在目。屋顶的破洞有牛肚那么大,砖瓦龇开沟壑,尚且勾住一缕孔四乙裤脚处的残烂线头,线头在凉风中来回摇晃,月色亦从屋顶照耀下来……

月亮弯弯 走了一程
诸天星辰 走了又一程
你就是我们口中的仙人啊
不然
那皎洁的月色
为何只映照在你苍凉的脸庞

哦 那是通仙的彩练
是天穹发来的邀请
所有的春光
会为你整理着装
梳洗泛黄纸张
也将你温柔怀抱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4 21:33:00 +0800 CST  
“我们成全他吧。”之前临危不惧的常掌柜,最终洒下了热泪。他呜咽起来,俯下身子将孔四乙的眼皮合上。

众人一头雾水,烧死孔四乙?!敢情孔四乙找火是为了投火自焚?可现在他已经死了,还要焚尸!大牙第一个不同意,自己的名字还是孔先生手把手教会的,别假惺惺的猫哭耗子,要焚尸,除非先断我双臂。快嘴吴猴子托生、鬼精得很,吐了一口气:孔先生为人从不与人争执,考了半辈子的秀才,念了一辈子的烂书,两鬓斑白、头发染霜,咱下得去这个手,恐怕被南村群童嗤笑。

古云:“羌人死,燔而扬其灰。”早在春秋战国时期,氐羌人就行火葬。以火焚尸,后将骨灰储于盒、坛、缸、瓮等内,然后送往高山的骨灰洞中。采用这样的葬式,与其所从事的游牧传统有关,对于清同治年间的中原,视火葬为酷刑。坊间传有顺治帝仇恨多尔衮,将死后两月的多尔衮焚尸问罪的江湖野史。

天铃堂的掌柜常瘸子,犯难了,麻子脸更加的难看,哈皮似的老眼盯着孔四乙的尸体。死尸嘴唇撕裂,两排黄牙外露,眼皮子盖着高凸的眼珠,煞是可怜。思来想去,下定决心说:“烧了他,是遵循老先生的遗念,群童欲笑,凭他们笑话去。”言罢,纵然转身,一把夺过快嘴吴手中的火把子,将火焰对准孔四乙的脑袋。

大牙见状,一把拦下火把子:“掌柜,使不得啊!孔先生虽然没了阳气,但三魂六魄还没散去,怎么片刻时辰都不肯给他,忘了刚才是谁救的咱们,吴兄说得对,我们厂浦三樵这样做,恐怕被南村群童嗤笑啊,愧对乡邻啊!”

“撒手!”常瘸子怒视着大牙,像是一只发怒的蟾蜍。

“不撒!!”

“撒!!!”常瘸子翘起废腿,一脚将大牙踢出五六步远。燃得正旺的火把子,顷时撩完孔四乙的眉毛、头发。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5 22:07:00 +0800 CST  

火苗跳跃,孔四乙的面容不一会就焦黑了,鼻尖、脑门上顶着火,整块脸发出滋滋声,逐渐发焦、变形,一股乌黑的臭气飘散开来。隐约中听到有人在抽泣,是常小月,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多好的姑娘啊,嘴吴心猿意马,照着小月的样子悄然合十,静心默念:先生本乃真仙人,奈何困顿厂浦里,遥期百年瑶池遇,先生当做文昌君。

火焰烧尽,尸身的眼部淌出油来。据秘闻,尸油能够帮助女性吸引男性,一些妓女会使用,将其擦在两眉上就能吸引男性。在南洋,法师会把死去的孕妇的下巴割下来,然后用白蜡烛烧,滴下来的油就是尸油,勾人的药效更好。放在樵人眼中,叫做:“吝楚玉”。

尸身面目全非,原本破破烂烂的衣裳,经火这么一撩,瞬间成了黑麻绳,一段段的粘在身上,没有一块好的肌肤了……孔四乙光棍一辈子,无亲无故,好歹得办个丧事,让死者有归宿。

夜深了。快嘴吴、大牙二人留下给发焦的孔四乙守夜,常瘸子父女则回房歇息。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初绽花蕊的桃树,包围着宁静的厂浦里古镇,仔细一闻,空气中仿佛透着一股花香。灯光如豆,常小月坐在妆台前,心境久久不能平复,她害怕蜈蚣,把门窗关得死死的。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取出快嘴吴在药斗子上送给自己的古卷,静静地看着发呆。

古卷一尺来长、一寸来宽,拦腰处系着一根红丝带。抚摸着丝带,好奇心驱使她开打,里面究竟绘着什么?犹豫再三,始终未能触及丝带,放下了卷轴。这时,常小月发现了快嘴吴写在古卷上的字迹。

“转交清静散人孙不二”

自幼在厂浦里长大,常小月虽然从未听过“孙不二”这人,但是快嘴吴十万火急中书写的字,她看得懂——漂亮的瘦金体书法,宛若微宗在世,笔迹至瘦而不失其肉,灵动而不失苍劲。常小月虽不懂鉴赏,却莫名地感到书者有着极为强烈的个性。

烛台散发着温暖的光,铜镜里的自己,虽不比西施昭君、貂蝉玉环,但眉宇之间,却流露着几分乡下土妞的清纯,她是美丽的。常小月泛起了涟漪,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认识快嘴吴了,一个流落他乡的卖药汉子,能够有这等级的笔法?改天将古卷归还于他,定要好好问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孙不二与你什么关系、为了一块什么破玉至于把我家药铺闹成这样!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5 22:18:00 +0800 CST  
同样失眠的还有父亲常瘸子,他回到里屋,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起身点烛,翻看孔四乙生前交给自己的古书。

且说,这本古书,册页残破,墨迹暴露在外,最外面的几页零星沾着霉点,里面尽是古字。常瘸子大致一看,古书不是所谓的祖传奇书,也不是失踪已久的孤本秘籍,而是厂浦里的大事记。书中从秦汉写起,后面一直记述到同治年间。同治之后,还有大概二十来页空白,等待后生补录。

大事记详细的记述了厂浦里的变迁,记述细致,所撰详实,不晓得哪位先民世家对这块土地有这般的热枕。常瘸子望着窗外的弯月,记得孔四乙的话,古书需要分外仔细的读。四下静悄悄的,正是读书的好时候,常瘸子点着口水翻着古书。到后半夜,有了发现:古书中反复提到一个叫作“山图”的隐士,这人与厂浦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厂浦里家家户户挂在门头的“金鸡卦”正是“山图”所创。

山图可不是一般的隐士,从出生到最后失踪,总总披着一层极为神秘的外衣。西晋文学家左思的《蜀都赋》:“山图采而得道,赤斧服而不朽。”明王陵《春芜记•寻真》:“山图、赤斧堪为侣,笙鹤冷风起。”

这里先说一下赤斧其人。“赤斧者,巴戎人也,为碧鸡祠主簿。能作水炼丹,与硝石服之,三十年反如童子,毛发生皆赤。后数十年,上华山,取禹余粮饵,卖之于苍梧、湘江间。累世传见之,手掌中有赤斧焉。赤斧颐真,发秀戎巴。寓迹神祠,澒炼丹砂。发虽朱蕤,颜晔丹葩。采药灵山,观化南遐。”不过从这看来,赤斧乃是吃了山图的仙丹才得道的,山图采樵的本事远远要在赤斧之上。

关于隐士山图,孔四乙留下的古书中是这样记载的:

“山图,汉陇西人也。少好乘马,马蹋之折脚,山中道人教服地黄、当归、独活、苦参,服一岁而不嗜食,病愈身轻。追道人问之,自云:五岳使,之名山采药。能随吾,汝便不死。山图追随之六十馀年,归来行母服於冢间,期年复去,莫知所之。”

大意就是说山图这人好骑马,结果摔断了腿,他吃了山中道人配制的草药,不但病好了,而且身轻如燕,追问道人怎么回事,山中道人告诉他,随我采药,你可以逃出轮回,成就不死金身。于是,山图死心塌地追随山中道人采药,这一追随,便是一甲子的光阴,后来山图回家扫墓,从此人间失踪,了无消息,不知去了何处。

从这里看来,山图的经历和常瘸子追随采霞真君有几分相似,可惜常瘸子没遇到山图那么好的师傅。采霞真君失踪三十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常掌柜咂舌一声,继续往下看。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6 20:37:00 +0800 CST  
“猛志逸于四海,骞翮思在远翥。踏遍昆嵛峨眉,访完武当太行。终其一日,山图入围山,见古木参天,皆山涧、地穴、清泉、碧池、苍松、翠柏,与世有别。行数里,恍然显幻城一方,遂入幻城,习得补眼活人之奇术,乃不复出。晋太元年,偶有渔夫到访,山图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山中一年,不知人间几何,遂取白玉一枚,予武陵渔人。附言之,后生家眷如寻吾者,可凭借此玉,入幻城。否,不见矣。”

常瘸子读罢,合上古书,方才知晓:原来,老瞎子季子宁正在寻找这位叫山图的隐士,幻玉对于幻城,好比钥匙与独门暗锁,只有拿到了幻玉,才能进到幻城之中。

对于光明,世人皆期盼,难道老瞎子季子宁,正是冲着山图的“补眼活人”奇术而去,还是季子宁进过围山,晓得里面有百万神兵?常瘸子不解,伸指比划,山图如若在世的话,至少得有两千岁……

常瘸子愈看愈奇,不知不觉已经五更天,鸡鸣头道却没有丝毫困意。依照古书中对隐士山图的描述,再对照书中厂浦里的记载,以及厂浦里的风土人情,居然丝丝入扣。常瘸子心潮澎湃:难道厂浦里后面的围山乃是仙山?山中真有幻城,还住着仙人隐士?常瘸子吃惊不小,仿佛一幅巨大的山间图腾,在自己眼前缓缓展开,这种未知带来的冲击力,远远超过了季子宁使的蜈蚣浪潮。

北宋年间,厂浦里确然爆发虫灾。地底巨虫被无名无姓的采山老道活捉,锁在城隍庙的古井中,古井得名:“蜈蚣井”,就连城隍庙坐落的无名山都有了新名字,唤做“蜈蚣山”。

春水中飘来桃花,万物复苏,家家户户挂“金鸡卦”,到江中捞取花瓣,做成圆饼,叫做“桃源饼”。给小孩子手腕挂上的鸡骨装饰,叫做“系金鸡”,据说,这种做法可以使蜈蚣、蝎、壁虎、蜘蛛不上身。

一些后生纳闷“厂浦里”为何处何地为何姓名,古书中这番说:桃花古源,桃树万顷,春江地阔、溪流百里,便叫做:厂浦里。远处的人家,认为厂浦里有毒虫,不愿意把女儿嫁到这儿,所以就算孔四乙这样老实本分的怪才都难免打了光混。这种窘境直到像常瘸子这样的药人来到之后,开起了药铺,以《神农本草经》、《经史证类备急本草》治病救人,才有所缓解。

清文宗咸丰年间,洪秀全联和天地会、三合会北伐,两次西征;林凤祥、李开芳等奉命率师两万余人北伐;再加国外势力挑起战祸。这些战乱,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民间药材贸易,厂浦里素来虫多,以盛产蜈蚣、毒蝎闻名。土方子将这些虫子入酒,专治跌打损伤,厂浦里的庙会便成了贩卖各种草药、膏丸、药酒的地界。

人们去庙会赶集亦好,去购药材亦好,不光是为了买些东西,更为了逛景、观赏,并从中获得某些乐趣,快嘴吴、大牙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在街头混饭吃,与此同时,“厂浦三樵”的叫法也是这时候响起来的……

如此种种,不再赘述。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6 20:57:00 +0800 CST  

楼主:霖老海

字数:94661

发表时间:2017-04-03 04:46:3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3-24 22:45:22 +0800 CST

评论数:422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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