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起身，觉得浑身的不自在，头昏目眩，强打着精神刚站稳当，那铁树上的油灯，随着快嘴吴的一阵头晕，呼地灭了，冒起一缕弯曲的青烟！正殿里顿时漆黑一片，快嘴吴摸黑找来火柴，将油灯从新燃上，借着豆大的火光，见殿门紧闭，窗户严严实实，并没有什么风。

快嘴吴寄宿城隍庙久了，不忌怕鬼神，扯开半扇殿门，瞅了瞅外面——春雨窸窸窣窣落个不停，院落两侧的白衣神、鸡脚神像岿然不动。抬头一看，天上月色银白。视野的所及之处，全都笼罩在月色和雨帘中，蜈蚣山下的厂浦里，格外清幽。

快嘴吴拿门彐将殿门关上，转身到铁树灯前，刚走了一半的路，眼睁睁地看见铁树上的油灯又灭了。黑暗再次侵蚀着快嘴吴的四周，他暗骂厂浦里卖油的何老汉，售的总是劣质水油，真摸黑前去，要再次点燃铁树时，那树灯居然莫名其妙地又燃了起来，火苗窜得有食指那么高，发疯似的抖动，好像灯油里添加了燃料。同时，火星子里发出呲呲啦啦的声音，在窗外春雨的映衬下，格外难听。快嘴吴急忙上去把灯芯线，剪了一半，甩在地上，两三秒后，火苗照样发疯一样，窜了老高。快嘴吴目瞪口呆，从未遇到这种情况，心中难免起了嘀咕：铁树油灯的岁数比城隍庙还老，把它当菩萨一样供着，这般的灭了燃，难道应了孔四乙的话？

孔四乙是厂浦里镇上，穷得响铃铛的教书先生，这人爱好摆古，曾经无意间说：城隍是冥界的地方官，职权相当于阳界的县长，是真正专门负责人一生福寿禄和恶罚明的官职，而且不是神，称呼为城隍判官。厂浦里城隍庙的铁树，乃是一竿子的神灯，厂浦里现在之所以连年风调雨顺、六畜兴旺，全凭这棵铁树罩着……说者无心听着有意，住在城隍庙的快嘴吴却听得仔细。现在，铁树灯上的火苗，一阵高似一阵，城隍正殿顿时四壁溢彩，神龛里的城隍老爷，一动不动的坐在神龛里，觉得有种莫名的奇怪。快嘴吴很正常的联想到孔四乙的话，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害怕。

他燃了根火柴，点燃其他的铁树灯盏，“呼”的将那盏发了疯的火苗吹灭，尽管光线暗淡了些，新燃的火苗总算正常了。折腾了这番，早就没睡意了，快嘴吴杵着牙巴骨发呆，斜听着外面不大不小的春雨，他坐了一会，突然听到院子里有响动，难不成是白神二老爷要下山去偷吃山参？

凑着门缝一看，孤月挂天，各位神像安在，白神二老爷规规矩矩地立在那儿的！冷不丁的发现，破旧的院子里，突然多出一个黑瞎瞎东西，不知是人是鬼！吓得快嘴吴急忙将殿门堵上。

那黑物顶着簌簌的春雨，阴森异常，在院子了一起一蹲。快嘴吴这才回了神，原来这厮是来城隍庙许愿求神的！自打来到厂浦里，城隍庙香火冷落，没有见过一个“拜香愿”的人儿，今个雨夜，难道铁树神灯感知到了什么？

快嘴吴额上冒出冷汗，心中暗骂：他妻舅的，这个时候来许什么愿，要是吓到城隍爷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许愿这厮，全身从上到下，裹满黑布，连脑袋都藏在黑布之中，从远处看，脸上的五官朦朦胧胧，在雨幕和月色中花白一片，完全判断不出这厮，姓什名谁。快嘴吴眯着眼睛，从门缝中仔细一看，这人腹部隆起，好似九月怀胎的少妇，双膝落地处，均遗留下两片鸡蛋大的血迹，显然是从望乡桥，一路磕头至此。

快嘴吴一阵发懵：孕妇磕头三千，不怕流产，是何等的愿望，让她甘愿如此？莫非是来寻“春方打胎”的药？嘿嘿，如是这般，那真的巧了，春芽这玩意，放久了药效会减弱，今天刚打的春芽，就算怀了石头哪咤，都催得下来。

黑布这厮，脚步格外轻巧，犹恐惊扰满地的雨水。行至城隍庙的石阶，膝盖处的黑布被血迹凝结成块，朝着正殿三叩九拜，脑门冲着石阶，砸出“哐哐哐”的响声。

快嘴吴心有不忍，把脑瓜子当锤子使——脑袋进铁水了？谁家的姑娘，要是被她的父母看见，那是何等的切肤之痛！心底的惧念一扫而空，“吱呀”一声扯开正殿敦厚陈旧的木门，跑出来将黑衣人搀扶起来，口中说道：“何苦堵了心，青了眼”。

这人抬起头来，快嘴吴方才看清这人黑布中缩着的面孔，不由大骂：“他妻舅的！”说着一把将这人拽进殿来，骂骂咧咧：“大牙，你是又花又傻啊！这个点儿，城隍姥爷都梦着周公，你裹得像个怀孕女郎来城隍庙吃屁？”

大牙，男，二十出头，“厂浦三樵”中的最后一樵。

因两颗巨大的门牙，而人送外号“大牙”。

同是在厂浦里混饭吃的，岁数和快嘴吴没差多少，不过大牙体格健壮，胳膊比快嘴吴的小腿都粗，小腿比快嘴吴腰杆都壮。他大雪节令依然赤膊上阵，练把式、吞铁球、舞刀弄枪。卖金疮药时，用刀刺伤自己的小腿，待流血见红，然后敷上自制的药，用扇子一扇，大嘴一吹，血流立止，以证实药效不错，值得购买。大牙口中嚷嚷：“今天所带药膏无多，凡要购买，备好零钱。买着算是彼此缘分，买不着的也别后悔，来日方长。”

大牙人傻胆大，在厂浦里还未专营药生意之前，他也算位艺人。他的真功夫是砸石头。石头是大鹅卵石。表演前，他先把两块石头对碰几下，让人听见“砰砰”声，再递给观众摸摸。然后运足了气，把石头搁在凳子边上，再找准地方，只听得“啊！”——“啊！”两声，手掌劈下来，石头应声砸碎。大牙还能用手指将石头戳碎。他拿来大石头，让观众画记号，画哪儿用手指戳碎哪儿。再有就是“以胸碎石”。他脱去上衣，赤膊袒腹，手捧石头，猛砸胸部，石碎而胸无恙。大牙人傻力大，兴奋起来能将那三百多斤的大磨盘，拴上绳子套在脖子上，直着身子，绕场走动。

当他表演之后，即向观众兜售他的“猛男增力丸”。他说他的“猛男增力丸”有神效，不仅能强筋壮骨，还能治疗跌打损伤、闪腰岔气等内外伤。他就是吃了这“猛男增力丸”才有大力气的。同样卖大力丸的快嘴吴则说：“大牙之所以傻，全是吃猛男增力丸闹的，要得说既增力气，又长才智，还得嗑我快嘴吴的百补大力丸！”

@和达昌电子厂 114楼 2017-04-08 09:57:00

引人入胜，回味无穷，真是一篇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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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这位仁兄的两次评论，早点休息

大牙这大半夜的跑城隍庙来，难不成要与快嘴吴辩证“大力丸”的神效？就连快嘴吴本人都蒙圈了。大牙踉跄进殿，反倒神神秘秘地将中指竖在大嘴巴上，示意快嘴吴小声点。

关上殿门，二人煞有介事地坐在蒲团上，铁树油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雨声中，有点江湖高手对阵的意思。

快嘴吴瞪着大牙的大肚子，比日前大了许多圈，平日里从他嘴上冒出来《三国》、《聊斋》，能挂上秤砣卖钱，这个时候，双唇似打圪垯，硬邦邦地问道：“石头磨子掉肚子里啦？”

大牙人傻，半响，才露出两颗可爱的门牙，结结巴巴答道：“没！是怀孕……怀孕……怀孕啦！”

这话恨不得把快嘴吴炸得双耳冒青烟，哭笑不得，楞是说不上一句话。但大牙的肚子挺得老高，不有九月，也有八月！在岁月里，拎着巨石跌打滚爬，伤痕在所难免，但是见过大蛇拉屎，也不曾见过男人怀孕这奇葩事。快嘴吴强作镇定，嬉笑道：“黑袍裹体，原来是为了掩人耳目哈！砸石头的男人，背磨盘子的男人啊，要多大的力气才能被怀孕？絮已为萍风卷叶，怀上也是好事！”说罢朝大牙作揖。

大牙的牙巴骨厥得老高，眉头紧锁，脸色潮红，似有苦衷，他瞄了眼铁树油灯，故意将声音压得极低：“难产……难产！”这声音比屋外的稀稀疏疏的雨声还小，快嘴吴伸长了脖子才勉强听清，原来是怀孕产不下儿。

“哈哈哈哈……大牙啊，你算是来对地方了，这里的神仙能治病，这里的快嘴吴赛神仙！白天离了枝头的春芽，正好被你赶上了。红花一命汤的滋味，花甲老奶都称赞，若是能催你下蛋，我就坐地把价涨！哈哈。”快嘴吴心中涌上几分自得。

快嘴吴的“春方打胎”的神药确实是出了名的一绝，鲁豫地界的不少患者，就是冲着“红花一命汤”的名头，追寻到厂浦里。这些大牙不会不知道，他这人又傻又迷信，寒夜上城隍，磕头三千乃是求神，实则求一剂“流水促产”的药方才是目的。

快嘴吴伸手，打算号大牙的脉搏，是否为怀孕的“滑脉”，大牙却摊开黑袍，怀中肚皮裸露，上面八块腹肌整整齐齐，凹凸有致，怀哪门子的孕？这时，一只黑猫懒洋洋地从黑袍中钻了出来，“喵……喵……”地长叫了两声，便爬在大牙光滑的腹肌上，卧下身子，一动不动。

黑猫腹部高隆胀大，乃是一只孕猫。眼睛环视昏暗的城隍正殿后，便直勾勾地盯着快嘴吴，再也移不开了。

这可把快嘴吴吓得瞠目结舌，指着黑猫：“怀孕是它？”

大牙点了点头。总规是把压在心底的事情说清楚了，他眼神里满是焦急地看着快嘴吴。

@和达昌电子厂 144楼 2017-04-13 10:31:00

怕不是慢慢太监了，楼主这么优秀的文章，让位给那些垃圾作者经常出了两节文章就要拍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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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你给了我动力，我决定，现在就更新三千字，握手

养猫素有“柔毛有四五寸者为珍”之说。白猫黑尾者，称为“雪中送炭”；上半身黑而下半身白者，谓之“乌云盖雪”；白猫头尾具黑者叫“鞭打绣球”。大牙怀中这只猫，通体黑猫，均四寸有余，五寸不足，叫做“玄灵墨球”。猫在中国自古就视为灵兽，通体黑毛的猫更为灵性非凡，叫做“玄灵”。

古书记载：“玄猫，辟邪之物。易置于南，子孙皆宜。”玄猫指的就是黑猫，通体之毛，犹若柒墨，乃镇宅、辟邪、招财之物。黑猫能辟邪，会主动的去压制不干净的存在，使妖魔鬼怪不敢靠近。所以，邪气比较重的地方总有黑猫出现，正因为这样，世人才会误以为碰到黑猫是大凶，特别是死人的灵棚，非常忌讳黑猫，如有黑猫进灵棚，叫“点黑灯”，古法中认为，死人会借尸还魂。

不过，话说回来。家里养黑猫，可以起到辟邪的作用，为主人带来吉祥。有的人怕黑猫只从表面现象看，觉得黑猫出现便有厄运发生，便不分青红皂白把一切罪责都推在黑猫的头上。古书中说的‘易置于南’意思是养黑猫在门口最好，古人把大门都朝南开。‘子孙皆宜’说黑猫会保护这家房子的主人甚至后代。古时的富贵人家，都有养黑猫或者摆放黑猫饰品的习惯。有些人家会在门口挂一个坠有黑猫的风铃，风吹铃铛响，鬼祟不敢进。也有富家子弟用黄金打造成猫作为装饰，并漆涂成黑色。

且说，这大牙这只怀了猫仔的黑色母猫，单看肚皮，就晓得难产万状。

快嘴吴试探着摸摸猫头，黑猫并不抗拒，于是便轻抚这黑猫毛茸茸的肚子，果然猫中珍品也！

黑猫见快嘴吴手指触及自己，便侧卧躺倒，露出了整个腹部。顺着快嘴吴的动作，发出“喵……喵……”的回应。

快嘴吴说：“猫以每胎少生为贵，一贵，二笨，三贱，若是生有四只，那叫做‘抬轿子’，一文不值，很难养活。你家这只恐怕怀有六只以上，就算产下来也是夭折早死的命。”

大牙说：“俺打小无亲无靠，家猫随我三年，早已当作家人。”说罢从黑袍中掏出钱袋子，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

没曾想到壮汉亦有柔肠，快嘴吴摆了摆手，让他不必难过，就算自己铁石心肠见死不救，看在城隍老爷的面上也当尽力而为，这不关钱的事。他查看着黑猫，随后将自己吃饭的瓷碗拿来，用新打的春芽，当即调配了一碗“红花一命汤”，龇牙咧嘴地，自吹自擂道：“这样的神仙药汤，别说是怀了猫仔，就算是怀了猪仔都不成问题。厂浦里周边五百里的大妹子，天不亮就排成队买我的催生药、保胎药！”

大牙揉着鼻子，把药汤放到黑猫前面。那黑猫将瓷碗用爪子摁住，伸出粉色的舌头添了添碗边，舌尖触及里面的“红花一命汤”，黑猫迅速地把爪子缩了回来，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牙，“喵、喵、喵”地叫了三声，紧接着蜷作一团，用舌头梳理腹部的绒毛。无论如何，再也不闻“红花一命汤”。

快嘴吴心说奇怪，“红花一命汤”怎么遭这般慢待？顺嘴问大牙这猫是哪道沟里捡的。大牙这一说不要紧，把“厂浦第二樵”的快嘴吴惊得不敢下手！

这黑猫来路稀奇呀！

怎么回事，还得说回厂浦里……

厂浦里最初是赶庙会的地方，汇集了中国最后一帮传统的街头卖艺人，他们不用纳税，不用开店。卖的是艺术，收的是赏钱。卖艺卖的无非是吹拉弹唱、魔术杂技。

四月十八，正逢庙会，厂浦里人头攒动，其中就来了这么一对盲人夫妇。旧时的盲人，一般有两种职业：曲艺或算命。曲艺包括时调小曲、著名唱段、长篇评弹等，曲艺者携带三弦或二胡，于人多的集市露才；算命者，敲小锣，锣名“报君知”，除此之外，也有吹横笛或打竹板的。

算命包括批八字、看相算卦、合婚嫁娶、细批流年等。对于算命来说，瞎子是主力军。人们相信瞎子，因为大家认为，瞎子看不见，只凭一个生辰八字，就可以判断吉凶，实在是神奇的。

这些人各有说辞，口才不比快嘴吴差。批八字的会唱：“人凭大运树凭根，花等来年草等春，先讲年来后讲月，日辰时上好细分，年看祖上贫与贱，月上兄弟定疏亲，日辰专讲夫妻局，时上高低定子孙……”这种方式在江湖上称为“柳条巾”。看相的则是这样说：“看相是君子，流年顺其行，男左女右各分成，男的论八卦，女的看五行，男女看相不相同，五官端正出富贵，五官偏了出贫寒……”要是换做算卦的，那又不同的：“小小卦盒三寸三，摇三摇来掂三掂，你摇卦象我来翻，翻出坏来你别恼，翻出好来别喜欢……”

且说，来到厂浦里庙会的这对盲人夫妇，全身穿着上下黑色老式布艺，男的裤腿处，打着青色的补丁，手里持二胡，女的则抱着秦琴，一看便知是走曲艺路线的。

盲人夫妻二人唱的是粤剧《胡不归》之《慰妻》，男的边拉琴边唱文萍生，女的边弹琴边唱颦娘。只听得生唱：“情呀惆怅，意凄凉，枕冷鸳鸯怜锦帐，巫云锁断翡翠衾寒……”又听得旦白榄道：“心又喜，心又慌，何幸今宵令我郎……”唱得围观者一片喝彩。

中国人爱凑热闹，一听得哪里有响动，不前去探个究竟，哪肯罢休？

不多时，青石街面上围满了人，熙熙攘攘，一片嘈杂。卖艺的盲人唱起粤曲《盲仔断肠歌》，唱得声情并茂，引发围观者许多唏嘘声。只听得他唱道：“边个好心哩，搭救我呢个盲人。福心更善心，救苦又救贫……”他边唱边痛哭流涕，时不时将眼皮翻起，以便大家看到他原来是“念招儿”（没有眼珠的瞎子）。

这围观的人群中，就有大牙，他听得念招儿这么一唱，浑身哆嗦。再看见他两个眼洞空空，如同骷髅，心底暗道：妈妈呀，居然这般可怜，真是活遭罪呐。看着围观群众纷纷解囊，大牙按耐不住了，把钱袋子掏出，上前打赏。就在这时，念招儿的怀中突然跳出一直油亮的黑猫。

黑猫伸爪子抱住大牙的脚脖子，就像见到自己的主人，眼珠子叽里咕噜打转，不时发出“喵……喵……”的叫声，伸出舌头，在大牙面前卖萌装憨，小脑袋左右呼噜呼噜的摇摆，煞是可爱。

【写作是寂寞者的事业，从来不是一件轻松是事。不求一鸣惊人，有一两个读者鼓励自己真是莫大的安慰和感动。感谢天涯论坛，感谢@和达昌电子厂这位素不相识的朋友的多次鼓励。这个故事，我的思路也日益丰满起来，无论是从新推翻修改，还是修改得更加耐读、更加吸引人，我都不会让这个故事仅仅停留在我的脑海。】

@和达昌电子厂 2017-04-13 18:34:00
好文章，天涯上这种好文章太少，简直是凤毛麟角，在充斥着两节下三滥文章动则改成影视剧的环境中，犹如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光明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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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重新修改了，再发。。开头不够吸引人啊
哈哈，我已经想到怎么重新弄了。现在这样子是起不来的啦。没几个人看呀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好姻缘，千年等一回。古有白蛇报恩的惊世骇俗的情缘传说。黑猫突如其来的亲昵，着实叫大牙这个乡野野汉子，眉头打结，不知所措，见黑猫并不挠人，喵喵”的叫着，猫爪朝着自己作揖，“一瞬间爱上这黑猫，再也挪不开双脚，非要念招儿开个卖价。

养猫乃高尚情趣，来源多系亲朋间互相赠送，以为礼品。卖猫、卖狗自古就被视为破产的象征，一般人家决不肯为。念招儿说：“这位小弟，老朽双眼枯瞎，不能见丝毫光亮，走南闯北半辈子，仰仗的全是那只老猫。它的老命比老朽的还值钱，卖它——你是在说笑吗？”

此言一出，大牙心底凉了半截，掏出钱袋，为了黑猫，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反正今个就是要带它走！

念招儿砸了砸嘴皮：“换猫倒行，不过得找来个能指路、辨得方向的灵猫异犬才行。”

大牙一拍大脑袋，盘算一番：灵猫异犬？不但自家没有这般猫狗，就连厂浦里都不曾听，说有灵通的猫猫狗狗，哪里去找这等灵兽！可自己确实喜欢上黑猫，只好死乞白赖地乞求念招儿。

与动物一见钟情，发于内心极致的柔软，世间少见。大牙险些就将念招儿叫做干爹。天色将黑，呜呜啦啦的刮起风来，厂浦里的庙会提早散了，青石街道上行人越来越少，早前还熙熙攘攘的药市口，现在变得空荡荡的。念招儿一半赶着吃饭住店，一半挡不住大牙的死磨硬泡，方才问道：“小弟住的可是，年久失修破烂屋？”

大牙头点得像啄木鸟：“家父家母早逝，唯留在我一独子，祖上房屋三间且在，小的只有一身憨力气，无力维修祖宅。”

念招儿再问：“破屋中可有破墙角？”

大牙点头应声。

念招儿抿嘴又问：“破墙角内可有破土罐？”

“对对对，墙角中那土罐是俺家祖宗留下来的，本是装猪油的缸子，父母大人走后，就再没用过啦。”大牙回想片刻说道，自己吃惊不小，遇到活神仙了？自家有些啥，还没外人清楚呢。

念招儿听罢，心中高兴异常，极力的控制住情绪，面色不变，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告诉大牙：“老朽看你心底诚恳，指条明路给你。那破土罐中有只宠儿，若是诚心换猫，就拿那宠儿来换！”

那还等什么？大牙眼皮都不带眨的，一路小跑，取出破土罐一看，其中竟盘有一条活虫，通体细长且黑得透亮，在土罐底部盘作两圈，蚯蚓不像蚯蚓，蜈蚣不像蜈蚣，同时活虫身上还冒着一股腥臭。厂浦里后面的围山，盛产虫子，所以老人才说，围山中住着虫神。家中“养”着条虫儿，不足为奇。大牙担心念招儿放鸽子，顾不得多想，连破土罐一起抱来，和念招儿做交换。

念招儿虽说没有眼珠，失去了视觉，不过嗅觉异常灵敏，他皱着鼻子，闻到土罐中的气味，当即就把黑猫交给了大牙。

这事还不算完，且说念招儿怀抱着破土罐，嘴角颤抖，喜不自胜，开心得露出了两颗黄牙，真乃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便将手伸入罐子里，抹了点罐底落灰了的成年猪油，顺带将那蚯蚓不像蚯蚓，蜈蚣不像蜈蚣的虫子，提了起来，任由活虫扭动摇摆着躯干，念招儿冷笑着，将它放在口中，一口吞下肚中……

话说到这里。

快嘴吴心里已明白七八分：大牙这个傻帽驴儿，定是上了念招儿的贼当啦，作了亏本的买卖。事已至此，暂不追究。不过足以证明——这黑猫，并非普通的家猫。一时间说不清那念招儿的来头，也不知道念招儿从哪里搞到这黑猫的，更不知道是怎么养大的。

快嘴吴是不敢治了，换了一幅严肃认真的嘴脸，对大牙说道：“现在若要保得猫命，能想到的就天铃堂的掌柜常老海，说不定这老娃子有什么妙方，可以治这难产之猫。”

快嘴吴鬼滑溜溜，自己的“红花一命汤”指望不上，便将常瘸子推了出来。

春雨渐小，凉风却依然呼呼的刮着。二人在城隍庙里商量一气，决定待天色放亮，携黑猫找常老海去。

江取所长，湖取所阔，海取其深，江湖医生对同行中人称为“老海”，说的就是这类医生不简单。快嘴吴嘴里的常老海，和“厂浦三樵”之首的常瘸子乃是同一人，虽然经常挨常瘸子拧耳朵，不过论江湖奇事，快嘴吴着实佩服常瘸子，若是几十年前，没有“莲花佛国”箐一味的事情，恐怕常瘸子不单单是厂浦三樵之首这么简单。

@霖老海 154楼 2017-04-14 12:54:00

那还等什么？大牙眼皮都不带眨的，一路小跑，取出破土罐一看，其中竟盘有一条活虫，通体细长且黑得透亮，在土罐底部盘作两圈，蚯蚓不像蚯蚓，蜈蚣不像蜈蚣，同时活虫身上还冒着一股腥臭。厂浦里后面的围山，盛产虫子，所以老人才说，围山中住着虫神。家中“养”着条虫儿，不足为奇。大牙担心念招儿放鸽子，顾不得多想，连破土罐一起抱来，和念招儿做交换。

念招儿虽说没有眼珠，失去了视觉，不过嗅觉异常灵敏，他皱着鼻子，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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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的鼓励，我差点想放弃啦

@加菲爱吃面 177楼 2017-04-15 13:23:00

好几天没来了，目前感觉小说挺特别的，希望不要落入俗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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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作者本人，握爪致谢。哈哈

厂浦里有条拐角巷子，打巷子口走到底有棵古树，叶子四季常青，枝干如虬龙，枝叶似锅盖，据传是“青蚨老松”，树干上多有青蚨虫，早年赶江湖的奇人，偶尔会来这里抓青蚨，后来青蚨虫抓光了，人也就散了，留下老松树孤零零地站在那。

天铃堂药铺的门面就躲在“青蚨老松”后面。俗话说：医要守，相要走。常瘸子当年流落厂浦里，看中这古树，便在旁边立了药铺，取了一个叫做“霸娘”的本地女人，就再也不走了。

巷子平日路人不多，进巷子的人，不是居民，就是寻着“青蚨老松”，找常瘸子看病抓药的病号。应了那句古话：真金不怕红炉火，酒香不怕巷子深。

天蒙蒙亮，鸡鸣狗吠。常小月开了铺门，擎着竹竿，正要把“天铃堂”的药番挂在松树上，远远瞧见快嘴吴，屁颠屁颠从巷子口转进来，即刻将竹竿靠在店门上，傻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洁白牙齿含霜露，两枚酒窝喜迎风，如莲塘中那一支含红的荷花，在早晨的薄雾清风中，摇曳着枝干，任由夜色留下的水珠，滑落在莲塘，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韵味。

世间之事，令人诧异者，不在少数。常瘸子虽脸似蛤皮，奇丑无比，没想到这独生闺女，却眉清目秀，亭亭玉立，叫人不得不相信因果福报这类说法。

常小月笑呵呵地张罗他俩进屋，药幡子都忘了挂，只顾着端出山楂药糖，请二人品尝。

快嘴吴摇头摆手，催她去叫常老海。旁边的大牙倒不客气，一连吃了三块，抓着两坨山楂药糖，龇着门牙说道：“酸不拉几的，不过俺昨晚，来回了蜈蚣山，嚼起来这糖粒子，倒是好！好吃！” 惹得小月面带桃红，她没有埋怨大牙，而是暗骂快嘴吴：这呆子大概在城隍庙把脑子憋坏了！接着，一甩红衣水袖，转身到后院。

快嘴吴转头看着常小月撩开门帘，狠狠而去，口中不由念叨：“一只凤凰飞山坡，好比月宫女嫦娥，嘟嘴起来了不得，貌压当年夏雨荷。酸枣哪与山楂配，蛤蟆岂敢吃天鹅……”

常瘸子本来就十万个看不起：满嘴跑马、油嘴滑舌、兜售春方、叫卖力丸的江湖散人，快嘴吴占全了这些，还常常偷窥自家闺女洗涤，实在气人。一听是快嘴吴上门来，顿时垮下一副麻子脸，恐怖地和要下葬的死人差不多。

奈何小月一把揪住常瘸子的耳朵，顾不得刷牙洗脸，满脸眼屎钻进药铺。见快嘴吴、大牙二人满脸风霜红，知道是赶晨路而来，心知必有要事，昔日的个人恩怨也就暂时搁到一边啦。

废话不说，常瘸子毫不含糊，亲自上手：轻挑产门，黑猫马上就有了反应，猫嘴大张，舌头伸得笔直，吐出一口烟熏之气。这种气在医家玄术中叫做“丧门气”，和土狗流泪差不多，预示着要换主人，是相当晦气的事情。不过，诸位都知道，黑猫能够压制不详之物，从黑猫口中吐出来的“丧门气”，比土狗流泪要可怕得多。

常瘸子再以手推黑猫产门之边，见黑猫子宫不动，里面崽儿不缩。常瘸子大惊失色，怪叫一声：“坏了！坏了！”叫常小月赶紧拿来八卦镜，到门口接着刚刚升起的太阳，将阳光折射到黑猫的胎部。这一看，常瘸子全身一颤，顿时叹了口气：黑猫腹中乃是死胎，更本就不是什么猫仔！

快嘴吴看常瘸子脸色都变了，问他怎么了？猫胎中不是猫仔还能是啥玩意？

常瘸子一拍大腿，瞪着快嘴吴说道：“你问我，我问谁！母体气血虚悬，无法将胎中之物产下，究竟是什么玩意，要下胎了方才知晓。”

八卦镜的光线透明透亮，持续打在黑猫身上，老黑猫眯着眼睛，倒像是非常的享受。常瘸子起身参看医书——道光七年初刊的《傅青主女科》记载：“凡儿之降生，必先转其头；原因其母气血之虚，以致儿不能转头以向下，世人用催生之药，以耗儿之气血，则儿之气涌通达，反致闭闷而死於腹中，此实庸医杀之也。所以难产之疾，断断不可用催生之药，只宜补气补血，以壮其母，而全活婴儿之命，正无穷也。此方救儿死之母，仍大补气血，所以救其本也，谁知救本即所以催生哉！”

随后立即施以黑猫人参、当归、川牛膝、乳香、鬼臼若干。

黑猫通人性，自个将药汤吃得干净。常掌柜的名声不是白来的，他不用催生药物，恰好对症。说来也奇，黑猫一下子有了力气，当即趴在地上，使出浑身劲，只听得“咚”地一声，一坨沾满红色粘液的硬块滚落下来！定睛一看，果然不是猫仔，黏糊糊的，恶心非常。

大牙舌头打结，半天说不上话来，他还以为是配制“丁丹崖猫宝丸”的猫宝，不管多脏，捡在手中，用黑衣擦拭干净，只见一道寒光透出，红色黏物中包裹着的——乃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白玉，众人的目光瞬间就定住了，发生这等事情，厂浦里的历史怕是要改写了。

常瘸子嘴皮打颤：“猫生白玉！”师傅采霞真君说过“猫生白玉，不祥之兆！”常瘸子说出上半句，下半句“不祥之兆”却如鲠在喉，硬是没说得上来，开始害怕起来。招呼常小月收了八卦镜，感觉进屋里来。

快嘴吴夺过白玉，晶莹剔透，拿在手里还挺坠手。细心一看，石头顶部有个拇指粗细的圆孔，这种圆，圆得像满月，看样子并非天然生成，圆孔外围，雕刻了一圈虬纹。雕饰过的白玉，怎么会出现在黑猫的子宫之中？

厂浦三樵一下说不出所以然，均认为白玉稀奇，非寻常之物。

@盛凯 185楼 2017-04-15 21:08:00

写的好 天涯难得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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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这位兄弟的鼓励，睡觉啦，时间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