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隐者不遇:采药樵夫讲述山中的诡闻传说

这白玉有一指来长,半透明状,倒有几分像凝固的羊脂,重量却比羊脂大得多。几位老海都是采樵采药的汉子,拿着白玉,各有各的猜测。常瘸子拍着脑袋,搜肠刮肚地回忆关于“猫生白玉”的事,想了半天,除了师傅当年说过此乃不祥之兆,再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一阵凉风透进药铺,残留有半夜的寒意,太阳光仿佛都黯淡了,这个初春的厂浦里显得特外异常,不禁让常瘸子裹了裹外衣。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啪啪啪”的敲击声,是竹棍敲打青石所出来的脆响,常瘸子虽说年轻时候生龙活虎、不忌鬼神,现在岁数大了,听见外面的响动,马上联想到“不祥”二字,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眼睛张巴巴地看着外面。初春的天气,就像小姑娘变脸,说阴就阴。

竹棍声由远及近,片刻功夫,一位面黄肌瘦的老瞎子敲打着竹棍,摸进天铃堂药铺。老瞎子大约六七十岁,眉宇花白,他摸索到众人前面,抱拳宏声道:“几位海哥,老矇路过宝地,听堂内泉水叮咚,斗胆进屋找口水吃!不知方便与否?”

“老矇”指的就是古代盲人乐师。进门这位老瞎子胡子飞雪花,戴金丝西洋镜,穿青布长袍,腰配金色昱珀。仔细看,昱珀内嵌有一对黑白分明的虫翅,足有食指来长,看样子来自于蜻蜓的翅膀。

昱珀工艺是中国一项传统的金银首饰制作工艺,发源于春秋战国时,以金属工艺和昆虫翅膀等的结合,先用金属做成不同图案的底座,再把镶嵌在座上,以制成各种首饰器物。早期先民为了祈福祭祀礼仪等使用昆虫翅膀等制作成利益佩带饰品,因为其制作难度大,后多选用较为容易制作的翠鸟羽毛来加工,明清时代单独讲翠鸟羽毛制作的叫做“点翠”。蜻蜓翅膀薄,制作成昱珀,难度非常大。老瞎子腰配昱珀,在厂浦里这个山野之地,算是相当风流,从里面的蜻蜓虫,可知这人必然是懂得采山的老汉。

快嘴吴脑筋快,害怕是当年的念招儿,偷偷把黑猫胎生的白玉藏进衣兜。

大牙看老瞎子一身长布衫,气宇轩扬,以为遇上了神仙鸿儒,转身就叫常小月去打水,快嘴吴一把拉住常小月的衣袖,一面朝老者拱手,道:“药铺小店,无泉无眼,何来泉水叮咚?”

老瞎子道:“海哥胡话,堂内清泉喷涌,碧水流畅,必藏有宝井金潭!身为救人病疾的海哥,看老矇我双唇土裂,两目空洞,为何不愿大发善心,借一瓢清泉与我解渴呢?”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16 21:08:00 +0800 CST  
采樵人没有不熟知“宝井金潭”的。宝井金潭指的是山林中的泉眼潭心,无论是几千尺深的泉,只有一个泉眼,无论几百里宽阔的潭,只有一个有“潭心”。泉眼潭心,多位于地下数百米,联系着地下水系,保持地上水与地下水的平衡。这宝井金潭中,多孕育有山林中的隗宝,采樵人视为“水宝”,其实是植物或矿石的结晶体,这种玩意有妙不可言的功效,自古就被那些斗宝的奇人视为天生的“上九珍”。老辣的采樵人发现宝井金潭,口腔中必焦渴难耐,定要潜水下去,一探究竟不可!

其寻到的“水宝”就千奇百怪了,有些是异形的水生植物、有些是色泽怪异的石头。常瘸子的师傅采霞真君,曾经就在济南一泉眼中寻到一巴掌大的刺球,切开刺球一看,里面居然是一只鸡蛋大的蜗牛。采霞真君起初根本不知道蜗牛的妙用,还以为这垃圾虫,只是个头大,其他别无一用。后来经采樵高人指点,方才顿悟过来,从旷古遥远的年代开始,世界上就有了蜗牛这种生物,济南这只大蜗牛岁数极高,少则几万年,多则不可期,把它养在井底,再饮用井中水,人体会极其柔软,骨骼扭弯而不折断,乃是练缩骨功的圣物。

天铃堂药铺坐落在厂浦里古镇,距离围山,还有十来里地,怎么会有宝井金潭?快嘴吴哈哈笑道:“药铺之中,何来的宝井金潭!兄台若是口渴,敢问兄长,肚中能张多少斗?斗中能摆多少杆?”

老瞎子好像心底早有准备,不暇思索,甚是随意道:“不多不少!河流、井底、潭中水能下九千九百九十九斗,炉蒸、锅沸、无根水能饮九百九十九杆!”

这一问,众人瞅着老者的肚皮,喝这么多水,岂不把肚皮撑破?莫非真是神仙爷爷!

老瞎子指着自己的西洋镜,接着说道:“老矇我虽然眼睛枯瞎,不过敢断定此处,必有一方宝井金潭、玲珑宝玉!海哥,我说的没错吧?”

听了老瞎子这些说辞,又见其腰配蜻蜓昱珀,常瘸子心中明白,不是采樵山人,还能是谁?可惜常瘸子人老反映慢,离开采樵三十余年,事情来时,完全不敢搭话。

还好有快嘴吴顶着,他不慌不忙,给老者端出个木凳,说道:“兄长说笑啦,快快请坐……宝井金潭、玲珑宝玉咱先隔开,小的敢问凳子几条腿,撑何地界坐何人?”意思是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天铃堂干什么?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16 21:30:00 +0800 CST  
【重要提醒】各位看官,本帖子现更名为:“寻隐者不遇:采药樵夫讲述山中的诡闻传说”。

新标题、新思路、新故事。厂浦里古镇的危机逐渐升级,山林中的秘闻一波波排山而来,“宝井金潭、玲珑宝玉、山中鬼眼、鳇涼肚府、鱼人腮、山图卦……”一大波全新的名词。虫的帝国,樵夫的救赎……好戏开场,敬请期待。

承蒙各位厚爱,老海在这里向各位道谢了,鞠躬、握手。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17 10:40:00 +0800 CST  
老瞎子脸皮黑如木炭,他乌黑的嘴唇在巨大的西洋镜下微微一笑:“老矇只坐单腿凳,不用费力不操心。听见屋檐绕玄音,前来讨还白玉笛。”说着一屁股坐在快嘴吴抬来的木凳上,将竹棍往地板上一戳,木凳的三只脚“呼”地悬了起来,老瞎子却稳稳当当地坐在木凳上面,丝毫不晃,岿然不动。

快嘴吴云里雾里,莫名其妙,敢情是遇到高人了,这药铺哪有什么白玉笛。咽了口唾沫,斗胆道:“井水河水两边分,乌云白露两不干。错将药铺当乐铺,您老真是糊涂了!”

“老矇的耳力,八百里外的鸟叫虫鸣都逃不出我的耳朵!就在今早药铺内玉笛轰鸣,快把我的铜塞子震出来咧!你们谁敢说没见到玉器?”说着,老瞎子偏头,给众人看,耳朵中堵着枚淡青色的铁珠子,这珠子在不停的抖动,就像发痉挛一样,随时要从耳洞中飞出来。

侧耳细听,药铺里静悄悄的,哪里有什么玉笛声?药铺外面同样安静得只有风声。快嘴吴紧了紧袖子,白玉还静悄悄的躺在里面呢,看来老瞎子并不能判断白玉的所在。这也就放心了。

常瘸子是几人中进山最多的,细细想来,老瞎子的话信息庞大。怎么个大法?在古代盲人乐师称作“瞽”或“矇”。”《周礼》记载:周代已有乐官,属于春官、地官管辖,实是礼官之一种。而“矇”就属于春官,其职责是“掌播鼗、柷、敔、埙、箫、管、弦、歌。讽诵诗,世奠系,鼓琴瑟。掌九德六诗之歌,以役大师”。意思是说:这些盲人,以演奏各种乐器为职,同时,担负礼仪演出中的声乐部分,并在琴瑟等乐器伴奏下,讽诵诗歌。

古时的乐师往往是盲人,其中包括两类人,一类是眼不见为净,天生的盲,结果成就了音乐上的造诣。另一类是不见可欲,为了提升音乐的造诣主动地让自己成为盲人。

第二类主动变成盲人的更加厉害,他们耳朵非常灵,能够听到树叶飘离枝叶的声音、花儿开放的声音。

据说,历中上著名的盲人乐师——战国时晋国师旷,当他弹琴时,马儿会停止吃草,仰起头侧耳倾听;觅食的鸟儿会停止飞翔,翘首迷醉,丢失口中的食物。其实,师旷并非是天生的盲人。他为了使自己的音乐素养更上层楼,觉得眼睛看物,容易使精神耗散,便用两枚针将自己的双眼刺瞎,结果果然成为中国的一代音乐宗师。

话说道这里,诸位可能就奇怪了。突如其来的老瞎子,一下说:“宝井金潭”,一下说:“玲珑宝玉”——这究竟是通晓乐理的老矇,还是进山采樵的妖人?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17 11:26:00 +0800 CST  
老瞎子虽看不见,众人一片默然不语,他嘴角上扬,露出两颗泛黄的牙:“三年前,老矇我路过宝地,有位小哥拿破屋、破墙、破土罐中的破虫,换了我的黑猫。天下的买卖,换就换了,不再追究!不过前日,我耳中发震,我才幡然悔悟,是那只黑猫儿要产崽啦。今天老矇我,不请自来,要的——就是换回黑猫腹中的玉崽儿!”

说完,将头一沉,黑漆漆的西洋镜上方,露出两个凹陷的眼眶。

大牙这才看得清楚,老瞎子不是别人,正是黑猫的原主人“念招儿”,三年前在厂浦里,哼哼唧唧,所唱的《胡不归》之《慰妻》犹在脑际,吓得大牙脸色发白,双脚发软,强撑着问:“怎、怎、怎么换?”

快嘴吴心知黑猫来头,现在,已晓得眼前的老矇,便是三年前在厂浦里卖艺的念招儿,紧接着大牙的话,化解道:“老帅您眼是观宝珠、嘴是试金石,咱明人不说暗话,我几个海娃子,有眼无珠,眼界短浅,不识是您老旧地重游。今说起三年前那交换,也不怕别的,只恐三年前的破虫,您老还能吐出来么?”

老瞎子哈哈大笑,吸了吸鼻子:“说得好!老矇我肚中的虫儿,长了三年,触须早就盘进骨髓,它日夜偷食我骨髓,体态个头翻了一翻,随便一丝触须比你头发还长,现在若要取出来,除非我开膛破肚、刮骨剔筋。哈哈,不过,老矇既然要换回来,就不怕这开膛刮骨之苦!”说罢,老瞎子从怀中摸出一把嵌着琥珀的乌金匕首,摊开腹部衣袍,将刀尖对准了肚脐眼,就要开始切腹。

大牙一把拉住老瞎子的手腕,瑟瑟摇头:“这岂不、岂不杀人见血啦?使、使不得,使不得!”

老瞎子抖了抖长衫,把脖子伸得老长,脸蛋黝黑得发亮,完全不像当年那位走曲艺路线的老矇,倒像位活脱脱的算命先生,骷髅般的眼部,在金丝西洋镜后,若隐若现,分外吓人,他将脑袋凑到大牙前,道:“听声音,这位海哥,就是当年带走黑猫的主子吧!既然你怕窝官司,这样好了,老矇吃了你家的破虫,今天,我出五十两黄金,购黑猫胎中白玉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五十两黄金,到底有多少,谁也没见过,不过至少能买下整条街了!没想到,黑猫胎中的白玉这么值钱!大牙就一乡下背石头的汉子,甭说见过,听都没听说过那么多钱,顿时呆若木鸡,两颗大门牙露在嘴唇外,连话都说不顺溜,别说做什么决定。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17 12:12:00 +0800 CST  
@莽莽苍苍历恒宇 242楼 2017-04-17 11: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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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的几次留言支持哈,欢迎常来。:-D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17 16:09:00 +0800 CST  
常瘸子终于发话了,他起身上前拱手,说道:“这位老矇,五十两黄金非同小可,一时半会的谁也不能一下子作决定吧,你且容我们再思量思量,如何?”

老者伸出三根手指,口中道“三天为限!”说罢,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根金灿灿的金条,“啪”地一声压在八仙桌上。再无二话,戳着竹竿子,摸着屋门。

快嘴吴跟了上去,问其尊姓大名。老瞎子已经走到青蚨老松下,转头高声道:“——采樵老矇——季子宁!”说罢,口中念叨:“只道浮云风送去,人间霹雳自空来。莫道小溪流水浅,须知白石有惊人。莫谓途不堪走马,应防路滑失前蹄。马快当防平地石,舟忙宜慎水中矶,好吃好在敬重你,莫要以为是欢喜……”听不清他说什么的时候,人也消失在小巷口。

季子宁,何许人也?常瘸子从未听闻,担心招惹是非,说这黄金买卖,做不得。快嘴吴一幅“墙头草”的小人得志,五十两黄金啊,那可不得了,何不顺着季子宁的意思呢?咱顺带沾沾光。

大牙这个乡下野汉子,更是双眼蹦金条,眸子降元宝,早已忘记老爹老娘,姓甚名谁。他双手作揖,一番祷告: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亡父亡母在天有灵,大牙我今天交洪福大运咧,大财有人送上门!他对常瘸子的忠告哪里还听得进去,还说自己出生的时候,早有金点先生算定自己有天降的富贵。

这番富贵了,大牙拿着季子宁留下的金条,非要请大伙去潇洒一番。常瘸子不肯去,也拦不住,只好由他去。

大牙从快嘴吴那讨回白玉,抱着黑猫,出了天铃堂,越走越开怀,嘴里哼哼起黄梅戏的调子:“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哪,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潘安貌,谁知纱帽着罩啊罩婵娟哪……”开心得!连男女性别都抛之脑后了。他对快嘴吴那是千恩万谢,非得邀快嘴吴到“天外天”吃炙鸭不可。

“天外天”是什么地方?主打菜炙鸭,鸭子以果木炭火烤制,色泽红润,肉质肥而不腻,外脆里嫩。闻着烤香,吃着炙鸭,快嘴吴不是一般的能说,大牙在他面前,长两只耳朵都不够用,不过大牙嗓门大,力气大,叫好起来,仿佛天上的神仙都能听见,鼓起掌来,两巴掌宛若两面铜锣,哐呲哐呲……

两人一捧一哏,真叫做叮叮遇咚咚,乌龟碰臭虫!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17 20:38:00 +0800 CST  
“天外天”老板叫做邱小金,在北京“全聚德”跑过堂,对快嘴吴这号人,是分外的欣赏,为什么呢?快嘴吴在店里神侃起来,街面上没有食欲的路人,多愿意进店凑个热闹,蹭点故事听听,小店的生意自然会比平常好点。

快嘴吴拿炙鸭,蘸蒜泥加甜面酱吃。蒜泥可解油腻,将片好的炙鸭,蘸蒜泥、甜面酱,鲜香中更增添了一丝辣意,风味更为独特。快嘴吴味蕾极度绽放,越说越起劲,恨不得再生出两张嘴,将《聊斋》从聂小倩出生说到邵九娘转世,侃到高兴之处,差点就当众翻两个空心跟斗!

大牙听得正入迷,感觉有人推了推自己。扭头一看:原来是北大街的教书先生孔四乙,拿戒尺在戳自己。

这里得好好说一下这个孔四乙。他是厂浦里镇上,屡试不中的老秀才。六十来岁,按辈分算,可以当大牙的叔公,不过二人十分投缘,均以哥弟相称,其中缘故,不说也知道:都穷得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孔四乙穷到什么程度,家里有时候,连锅都揭不开,去春江里拿些鱼虾、螃蟹,充饥度日。这些年,虽说正值同治中兴,清廷大兴科举,增加考试取录名额,以防止类似太平天国的出现,笼络更多人才维护清廷统治,可惜孔四乙连年不中,最后只好作罢。为了糊口,满腹之乎者也的孔四乙,不得不退而教塾,给北大街的六七个半大孩童讲点汉字,成了实打实的落魄文人。

君子无瘾则无趣。孔四乙不赶考之后,有两个爱好:第一是好吃“天外天”的炙鸭,他常言,三天内若是不来“天外天”,那必是病死家中,无人收尸了。第二,是效仿屡应省试不第,直至七十一岁,才成岁贡生的蒲松林,喜好读古怪奇谈的旧书。但凡,衣兜里有点碎银子,孔四乙就浑身痒痒,当即就卖些杂书,所以,家有堆满了虫吃狗咬的破旧书籍,他本人六十多,依然是条潇洒光棍。看得多了,天底下的怪事异闻,自然懂得不少,关于城隍庙铁树油灯的传说,就全来自这位孔老先生。

孔四乙他见大牙满面春风,问大牙何事这般兴奋,难道是要娶谁家的黄花闺女?说来一起高兴高兴呗!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17 21:43:00 +0800 CST  
@和达昌电子厂 2017-04-17 21:56:00
众人拾柴火焰高,楼主这把火熊熊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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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谢谢你一直的关注,这本书是慢热得很,刺激的还在后面。起码还要等一个星期。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17 22:12:00 +0800 CST  
@盛凯 288楼 2017-04-17 22:28:00

已看 楼主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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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帅了。这名字见了一次,我就记住了。哈哈,早点休息。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17 22:48:00 +0800 CST  
大牙见是孔四乙,没有什么戒备之心,起身到墙角告诉了他实情。说完,还将白玉拿给孔四乙看,问白玉为何物?这般值钱!

孔四乙不是采山樵人,见了白玉,眼神却一下子定住了,怎么也移不开,这玉洁白无瑕,通光透亮,隐约透出一股仙气。至于是什么宝物,孔四乙思索了半天,凑在大牙耳边,絮语道:“北宋的大晟府乐正周邦彦,晚年从民间得到一块白玉,叫做幻玉。幻玉通体雪亮,且刻有龙圈虬纹,据说被山中道人用八十个金元宝买!想必是采樵奇人的神往之物,你这若是幻玉,岂有不富贵的道理?等买家上门,坐地起价便是……”

大牙听罢,笑得合不拢嘴,感叹人生的富贵、傻汉的逆袭就在眼前,一拍大腿,叫茶小二把“天外天”中的炙鸭,统统抬上来,大伙儿尽情地吃、尽兴地喝……

时光易逝,夜色已深,一轮明月照在青石板上,凹凸的石板,倒映着亮堂、白花的月色,风静得出奇,耳朵也察觉不到它的掠过。“天外天”的喧闹一点点消散,店铺打烊在即,快嘴、吴大牙、孔四乙在老板邱小金的再三挽留下出了“天外天”。几个寡男人,搂肩撘背,作揖而别,只恨时光匆忙。

春夜风凉,月光依稀。快嘴吴一步一颠地爬上蜈蚣山,回到城隍庙,已是午夜。他瞄了眼白神二老爷,不由脊柱发酸,感觉后背一阵凉气,发财的美梦跑得清洁溜溜,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在“天外天”,嘴皮子打了半天的架,口舌干燥,径直去城隍庙后院的“蜈蚣井”中打水。

这“蜈蚣井”有来历。

据古老传说,三百年前厂浦里还是围山下的一个古村,山中蜈蚣专挑半夜,到厂浦里偷吃小孩,这蜈蚣吃小孩的法子奇特,没听说的人,想都想不到。你猜怎么着?那蜈蚣一不叮人,二不毒人,专门捡熟睡的娃儿,往小孩的眼角处爬,一眨眼的功夫,就钻到小孩脑袋里,等小孩疼醒的时候,蜈蚣早就啃食着脑干了!这病没法治,大人只好眼睁睁看着亲生骨肉活活痛死。如此骇人,一时间人心惶惶,太阳落山,厂浦里家家关门闭户。

后来,不知哪里来了位仙人,把偷吃孩子的老蜈蚣拿住,锁到城隍庙的井里,并在井上竖了一根粗粗的铁柱子,将比人手腕还粗的锁虫的铁链子,从井中引上来锁在铁柱子上,让蜈蚣在井里好好“修身养性”。

那蜈蚣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仙人回答:“城隍庙的铁树灯被灯油融化的时候,你就可以出去了。不然,你纵使逃脱出去,也必然被烧死……”

其实就是说,井中被锁的蜈蚣,将永远不能重见天日,说来也怪,老蜈蚣被锁住后,厂浦里便未发生过蜈蚣吃脑的事。斗转星移,三百年来,“蜈蚣井”上的铁柱子、铁链子都已生锈,铁链子照样垂在井里,无论厂浦里的父老乡亲,或是城隍庙的居士到蜈蚣井里提水,可是从来没有人敢动那铁链子。

城隍庙门可罗雀,世人大多遗忘了这个传说,老人们在黄昏时分烤太阳,常常提到谁家谁家又爬出虫子来啦,老人们指着蜈蚣山,啊哈一笑:围山毕竟八百里,盛产虫儿,在我们这儿见到虫子不必害怕,老蜈蚣被锁在山上咧……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18 21:06:00 +0800 CST  
快嘴吴口中着了火,拿着木桶就朝井底放,一不留神,“哐当”一声,撞了那铁柱子,井底传来“嗡嗡”的回响。快嘴吴没有在意,传说归传说,当下舌头都要烧掉了,哪个还管得了什么蜈蚣。

奈何!奈何!半天打不上水来,三番五次,提上来的木桶中,像是变成了竹篓子,里面依然空空如也,半滴水都没有。快嘴吴心中纳闷:是水位下降了,还是打水的绳子够不到?低头一看,井里倒映着天上的一汪明月,井壁上黑乎乎的,不知水位在哪儿。他嘴皮冒泡,舌尖上好似被滴了蜡,又辣又烫。他心急火燎地摇着铁链,打算顺着链子,潜入井中提水。

刚把脚提起来,突然间听到井底模模糊糊有人在说话,声音断断续续,一会大,一会小。快嘴吴晓得“蜈蚣井”的来历,急忙收了下井的脚步,低头侧耳认真听,井内果然有人语,还掺杂着竹棍敲打的声音,快嘴吴想起白天的“念招儿”,不由一下子直冒冷汗,呆呆地站在井边,口也不渴了,舌头也不干了。

借着冰冷的月色,低头往井底一看,井底果然有人:浑身黑色长衫,还戴着金丝西洋镜,脸上黑瞎瞎的,很想是买玉的老瞎子季子宁。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又好像是光滑的井底黑石。

快嘴吴轻轻把木桶放回原处,趁着皎洁的月色还在,猫步一样钻进正殿,将鞋子一只横一只竖放于床前,右鞋鞋跟抵住左鞋弯处,摆了个“两仪阵”。心中有事,一时半会睡不着,睁着一只眼睛,斜瞄着铁树油灯……在床上翻来覆去,夜已深沉,快嘴吴从枕头下,摸出一幅陈旧的古画,也没有打开卷轴,而是藏在怀中,这才传出“呼噜呼噜”的鼾声。

待日头高照,快嘴吴回“蜈蚣井”一看,水位果然降得厉害,露出了井底的黑石,上面盘着两条金色的活蜈蚣,足足有脚掌长短,至少活了十来年,显得格外的突兀。

“春旱必大灾!”初春时节,井水就落成这样,沿用了几十年的井绳,居然不够用了,快嘴吴望着“蜈蚣井”的铁链子,隐隐约约觉得,黑猫胎生的白玉,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还不如抓紧时间卖给季子宁算求。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18 21:47:00 +0800 CST  
@冷情绪冷负 336楼 2017-04-18 15:53:00

楼主快快更新哦,很有乡土气息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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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鼓励,握爪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18 22:15:00 +0800 CST  
@thingiskhankou 388楼 2017-04-19 12:02:00

@霖老海 照例火鉗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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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咯,晚上更新。谢谢你哦。:-D
欢迎欢迎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19 13:37:00 +0800 CST  
再说大牙这边,他离开了“天外天”,抱着黑猫,揣着白玉,盘算着五十两黄金怎么潇洒挥霍:三进三出大宅院,再娶九方姨太太,各位屋前挂灯笼,每夜晚上点一盏……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在大街上笑出声来。

来到肖公巷,一路上头晕乎乎地,脚步有些摇摆,以为是喝烧刀子醉了,也不在意。厂浦里的北边肖公巷,是厂浦里最早的居民地界,住的全是本地人,房屋全是祖辈留下的老宅子,老宅门头上都贴着红布为底的“金鸡卦”,卦牌在这个夜晚分外扎眼,刺得大牙不敢抬头。回到家中,他担心白玉丢失,便抱着白玉睡觉。

躺了老半天,感觉被子湿凉,脚丫一探,被子像沾了水一样,湿漉漉的。抬头一看,屋顶黑漆漆的,不曾有光亮。老宅是祖父在世是建的,瓦片里填满了铁土,去年夏天的暴雨,且不曾漏雨,这才一阵春雨,就漏雨了?

大牙是实打实的实在人,倦然起身,发现床下闪动着银光。定睛一看,原来床下湿漉漉地汪着一滩水,赶紧伸手一探,凉飕飕的,应该是刚刚打起来的井水,水中散发出一层层波光,和月色差不多。

“床坐井上”从风水上说是极煞,若是不凑巧,在挖过井的地方建屋,夏天屋臭,像冷空气一样,阴凉凉的,总有点潮湿的样子,如果更不凑巧,上面还支床睡人,那么卧床者必定身体不好,不是脚痛,就是乏力,非要搬走才能有转机。大牙搬开了祖宗留下来的床铺,刚要开骂,哪路的挨千刀的缺德鬼,朝自家床下泼井水!却突然听见水中冒出稀稀拉拉的声音,大牙不做声,仔细盯着水中。

水里干干净净,没有什么污秽。过了片刻,水中一点点地倒映起,一位穿黑衫子的老头。老头面目模糊,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叫自己的名字。

除了死去的亲人,叫得上大牙本名的人,那可不多,在厂浦里大概就两个,一个是入了土的老街坊赵大叔,一个是北大街的教书先生孔四乙。大牙害怕起来,酒气散得干净,想起小时候母亲说过:半夜的时候,如果听到陌生的声音叫你的名字,你千万不要应答,先看清旁边有没有人,有人再答,没有人千万不要答。如果你不小心应答了,要立刻咬破中指,挤出血在人中点一下。

无论是谁,只要听到有人叫自个姓名,总会有应声作答的冲动。老头的呼唤越加迫切,大牙不由喘起粗气,扭头环视四下,黑漆漆的并没有人,所以,他不敢答应。老头的叫声,一会大、一会小,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刻刻回响在耳畔,听得大牙心里好像开出一朵蓝色的莲花,进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

大牙忍不住低下头,逐渐趴在地板上。四肢伸平了,完全躺在地上,他瞪着波光粼粼的水里,是谁在叫自己。水中这老头,到底是谁啊,我不认识啊,意识迷离时,大牙好似看清,水中这人双眼凹陷,像是“念招儿”季子宁!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19 21:17:00 +0800 CST  
大牙怪叫一声,恨不得背过气去。

他猛地睁眼,被子上沾满了冷汗,原来是南柯一梦,并没有人叫自己。要是大白青天,三百斤的磨盘子,顶在肩膀上,那是威风凛凛。夜深人静,梦境真切清晰,他不敢去看床底下,有没有井水自然不知道,越不看心底越加发虚,思来想去,浑身难受得要命,满脑子都是季子宁那张黑脸,只好起床点了根蜡烛,给自个壮胆。

清末还没有电力,蜡烛的照明作用尤为重要,这根半截白蜡烛,是大牙的父亲遗留下的丧烛,没有烛台,便往地上这么一掇,立稳当了就行。烛火微弱,乎暗乎明,这间祖传的老屋,墙壁映满了灰黄的烛光,零星的火星子,仿佛在无尽浩瀚的黑夜里跳动,时刻会灰飞烟灭。

左邻右舍,安静无声,盯着黑暗中摇曳的火星子,人感到无比孤独。

这时,屋门“咚咚咚”地响了三下,大牙一个激灵,转头瞪着木门,吓得湿了裤裆:“大半夜的,莫非是季子宁上门寻玉?”

“谁?!”大牙叫道。

紧接着,屋外传来“喵!喵!喵!喵……” 地急促叫声,猫爪在门上抓出“咯咯咯咯”的锐响。大牙三魂七魄吓跑大半,听叫声是自家那只从季子宁手里换回来的黑猫,黑猫不停地用爪子挠门,这声音,简直酥到骨头了去了。

大牙喉咙发僵,几乎要哭出来了,犹豫再三,端起半截蜡烛,颤颤巍巍地拉开屋门,才露出一指来长的缝隙,黑猫“呼”地跳了进来,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径直钻到床底,麻利地拖出一条金灿灿的大蜈蚣,叼在嘴里。

黑猫用锋利的牙齿,将金色蜈蚣撕得粉碎,分尸成了几十段的虫足,还不停的在地面触动着,好像要支撑起身子杆来!大牙恶心得要死,一时间手足无措,忽然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对黑猫作揖下拜。黑猫如此通灵,在大牙眼中与“哮天犬”是一回事,拜罢,大牙依坐在门后,祈祷祖宗保佑,双眼在黑暗中睁得贼大,叽里咕噜地不敢合眼,一直呆到了天色大亮。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19 21:33:00 +0800 CST  

快嘴吴、大牙巧遇蜈蚣,当时害怕,太阳初照,天色大亮,看清了是金色大蜈蚣,吊着的心放下了不少:围山里盛产虫子,跑一两条出来,在厂浦里古镇来说,好比夏天打雷、秋天吃瓜,再正常不过啦。

三天过后。“厂浦三樵”相聚在天铃堂,兜里揣着白玉,翘首以盼五十两黄金入账。转眼已是日落西山,天色挨晚,一轮血月露出山峦,厂浦里镇上的居民一如往常燃起油灯,没有人知道今夜会发生什么,也没有人察觉到来自地底的悸动,毕竟那动静实在太小了,就连土狗、家猪都没有异常反应。

等了好久,依然不见季子宁前来买玉,大牙等得屁股着火,暗恼不已,早知道当时就把白玉便宜卖了。

常瘸子骂说:“古今多少人死在不着调的买卖上,依我所见,还是趁天色尚早,收拾收拾快走,别在鬼迷心窍,那季子宁腰配蜓翅昱珀,眼窟窿里放得下鸡蛋,哪里像吃平常饭的?”

快嘴吴哈哈一笑:“瞎子的眼镜——遮丑,依我看,眼眶空成那样,一定是被人刮了眼珠,还朝里面冲了泡尿!”

大牙塔拉着脑袋,心中失落不已,听常瘸子泼冷水,气呼呼地说:“甭管他吃什么饭,眼睛都枯了的人,难不成我们还怕他?要打架,我大牙一拳就可以把他锤回姥姥家!再说,孔四乙说了,我这玉叫做幻玉,乃是林中奇宝,卖他五十两黄金,一点儿不贵!”

“幻玉?”常瘸子正要问个明白,大牙心中急躁,火急火燎地要出去找季子宁。刚踢脚起身,屋外传来一阵竹棍的脆响,大牙顿时喜出望外,露出两颗大大的门牙:“好你个,黑老娃子,天不黑,不上门!”

快嘴吴慌忙一看:果然是季子宁季子宁,拄着竹竿,慢悠悠地走过来,只不过他一没挂包,二不提箱,五十两黄金呢?

大牙心急难耐,哈喇子险些流到衣襟上,借天铃堂的茶,招呼季子宁坐下。闲言碎语自不必说,插到正题上,季子宁一下子就黑下脸了,刚刚还在的笑褶子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翻黑的老脸上尽是一道道的褶子,像是挨凿子弄过。他摸着乌黑的嘴唇,呵呵笑道:“小兄弟,黑猫是我养大的,胎中白玉也是我放入的,有何买卖之说?”

临时反悔,在江湖上叫做“爬桅”,是要遭三刀九眼的。快嘴吴眉宇一挑,怒道:“无端彩云易散,覆水难收。红口白牙说出来,蔫不流儿地坐回去?”

季子宁一面“啪啪”地戳着竹棍,表示不满,一面冷笑:“五十两黄金,梦做醒没?说是五十两黄金买玉,只不过老矇我,向你借了三天的时间!哈哈哈哈,现在三天的美梦该醒醒了……” 季子宁说道这里,故意将头转向常瘸子去。

大牙人傻,脑子慢:“借时间!敢情你是活腻了!”

“哈哈,三天时间,足以从背后的山中调来百万神兵!现在已经集结在你们脚下!老老实实的交出白玉吧,你几个老海什么事都没有,如若不然,恐怕日后你几个肠子悔青,跪着乞求我放过!”

大牙瞪大双眼,脚下哪里有什么百万神兵,气得双眼冒金星:“去你妻舅奶奶的黑老娃子,想空手套白狼!滚你妈的!”抡起拳头,朝季子宁脑门就是一记沙包大的拳头砸去。

姜是老的辣。季子宁的话,不像是开玩笑,引起了常瘸子的注意,他弯着废腿,将头埋在地板上,看到一串串的蚂蚁,一个接着一个,蚂蚁爬行的速度像是发疯一样的,基本达到了蚁类的极限,朝着自家的药斗子上爬,队形却丝毫不乱,一串紧跟一串,和上阵打仗的队伍差不多。常瘸子这才顿悟过来:要出大事情!直起身子要阻止大牙,没想到大牙的拳头已杀向季子宁。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0 21:02:00 +0800 CST  
论体型,季子宁黑皮露白骨,高高瘦瘦,大牙提着他的脚都能放风筝,面对粗鲁汉子的拳头,季子宁冥冥中好似有对鬼眼惊鸿一瞥,立即使了个太极推拿,让这拳卖了个空,大牙身子失去重心,踉跄出去。

再转身来抓季子宁,为时已晚,季子宁盲拿着竹棍往地上一横,大牙“噗撸”一下倒在地上,摔得四仰八叉,嘴里不扰人地叫骂:“黑老娃子,看小爷我今天非拔了你的黑皮!”

季子宁厉声道:“哟,小爷爷,脾气还蛮暴躁嘛!白玉不还?那得罪了,老海!”说罢,一手薅着茶杯,一手攥着竹棍,迈着方步,走出药铺。虽说他没有眼珠子,单看这步伐,却稳得很。常瘸子怕事,赶紧冲了上去:“老帅留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季子宁哪里肯理他,一屁股坐到药铺门外的“青蚨老松”下,双手摸了摸肚子,又在肚脐处用力按看几下。

季子宁才盘腿坐下,众人即刻感到脚下一阵响动,好似地震,紧接着传出一阵“簌簌簌簌……”的怪声。常瘸子楞了一下,瞅着地面对快嘴吴道:“这地板是南山上打磨平整的花岗岩,用了二十多年,已磨得光滑溜溜、稳稳沉沉,松动?那不可能,难道下面真来了百万神兵?”

快嘴吴他们几个还没反应过来,大牙摇头骂道:“那不可能,你这屋子多大,能容得下百万神兵?”话没说完,抬头一看,见药斗子(装中药的柜子)上窸窸窣窣撒了些灰尘下来。

快嘴吴心叫不妙。此刻,一些蚕豆大的虫,突然从石板与石板的缝隙中渗出来,虫子皆赤色,头眼齿耳鼻尽具。

“呀!怪哉虫!”常瘸子撅着腿,俯身拿了一个。据说,汉武帝在路上遇见这种虫,不认识是什么,就问东方朔。东方朔说,这种虫是秦朝冤死在牢狱里的老百姓的化身,是忧愁化成的,放在酒里就会溶解。其实,这都是历史杜撰,人间确实有怪哉虫,这虫子长着锋利的小牙,能够咬开坚硬之物,很少在人居的地方出现,被它咬一口,要用母子线缝五六针才行。

“快走!”快嘴吴一把拉着常小月跌跌撞撞,已经跑到了门口。这才看见,巷子里层层叠叠地爬满了虫子,视野所到之处,黑茫茫的一层,黑虫一只爬在一只身上,相互交错,足足巴掌那么厚,青蚨老松树脚更是爬得老高,唯独将季子宁盘坐的地点留出来一个圆圆的圈子,像是单独留出来的“孤岛”。

怪哉虫嘴尖,铁甲铜板尚且阻挡不了它,这要是出去,连尸骸都找不到,这么多怪哉虫儿,搞不懂季子宁怎么在一时间内办到。

“出不得,出不得!巷路黑得非常刺眼。”快嘴吴慌张地把药铺门紧紧关上,折身回来,叫大牙马上搬了快研药的石头碾子,顶在门后。这时,大家听见季子宁,“咳……咳咳……咳咳咳!”不停在外面干咳起来,就像是嗓子里卡着一团浓痰,上是上不来,下是下不去,干咳的音调厚重,恶心。

天铃堂紧闭了门窗,暂且挡住外面的虫儿。不过,这五官皆有的怪哉虫,源源不断地从石板下面冒了出来,像发疯一样到处乱钻,常瘸子“啪啪”地踩死几只,怪叫:“把裤腿扎起来,当心让虫儿面咬到!”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0 21:18:00 +0800 CST  
@狂笑熊 2017-04-20 21:32:00
第一次回帖就给了你,只为换你速度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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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熊的支持,马上我再来一段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0 21:36:00 +0800 CST  
这时屋内就剩下:常瘸子、快嘴吴、大牙和常小月,四人像是炭火中的青蛙,死又死不掉,小心脏却吓得噗嗤噗嗤。低头盯着满地乱爬的怪哉虫,眼睛都花完了,脑海中呈现的,恰似一个个黑点,在疯狂地移动。怕挨怪哉咬到,几人各自连忙把裤腿扎得严严实实,生怕地上的虫子顺着脚面爬上身来,一阵乱跳。常小月娇滴滴地哭丧道:“爹爹,咱家怎么来这么多虫子!坐在虫穴之上嘞,可咋整?”

快嘴吴插话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妹儿,不要怕!陇南虫灾比这厉害多了。”说着,提起脚杆,“啪啪啪啪”地四联响,蚕豆大的虫儿,顿时汁液爆炸,稀烂成四片,肠汁血液染得满地都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常瘸子、大牙也同快嘴吴这般,用脚狂踩,踩死一个是一个,死一只怪哉虫,受伤的概率就少一分。

坐在青蚨树下的季子宁可惜没有眼球,无法看到“厂浦三樵”孩童般的滑稽样,不过这位自称能够耳听八百里的老瞎子,听出药铺内众人的尖叫和跳动。他感知到厂浦三樵的心脏在加速收缩、扩张、再收缩、再扩张……乌黑的嘴唇,微微上扬,心中念叨:肚中的虫宝贝,快快使出神通,让这几个海哥,认识认识,什么是林中老矇。

“咳咳……咳咳咳……”季子宁的干咳,愈来愈烈。密密麻麻的怪哉虫,蠕动着虫眼和白花花的细牙,像黑色的泉水一般,突突突地冒出来。片刻功夫,地板间的缝隙更加宽松了,怪哉虫儿的数量明显少了,取之代替的是那石板下面,居然发出“窸窸窣窣”的怪声,进过山的樵人都晓得,除了山蜈蚣的声音,还有什么呢?
楼主 霖老海  发布于 2017-04-20 21:42:00 +0800 CST  

楼主:霖老海

字数:94661

发表时间:2017-04-03 04:46:3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3-24 22:45:22 +0800 CST

评论数:4222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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