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箭:晁盖之死(修改版)——一段关于梁山的惊心往事

第十章:二进忠义堂

梁山屋舍一直由青眼虎李云建造,梁山人马扩充太快,屋舍哪里还有功夫讲究精美。唯独山顶书房宋江特意嘱咐务必修好,建好后宋江又亲自安排人布置,因此雅致幽暗,与他处大相迥异,宋江平时多在书房议事。此时,书房中只有宋江和吴用两人。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漫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宋江站在书案旁,一边挥毫淋漓,一边沉声吟诵。诗吟完,字亦写完,转身对吴用笑道,“这是我当年发配江州时,在浔阳楼醉酒后作的一首诗。唉,一转眼就过去七年了。”
吴用道:“后来我也是听戴宗说起哥哥写的这首诗,我与戴宗都敬服哥哥胸怀大志,决意此生追随。”
宋江摇头道:“当年酒后疏狂罢了。现在看看,只觉可笑。我宋江一心要出人头地,带着一帮兄弟,共建功业,共享富贵,这是何等快事。”他声音忽地变得萎靡,“这些年山寨声势日隆,可也伤了那么多人。你说,军师,我们错了吗?”
吴用道:“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哥哥为何有此一问?坦率地说,我实在想不透那日在忠义堂,当着那么多弟兄,为何任凭冯骏和刘唐胡闹?”
原来那天自忠义堂上散了之后,宋江对冯骏密信之事绝口不提,吴用不好多问,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宋江沉吟道:“冯骏那日给我带了封密函,是老种经略相公所写,劝我招安,他愿意向朝廷引荐。”
吴用哦了一声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又道:“哥哥原来是投鼠忌器。既然如此,十日之期明日便到,刘唐、冯骏这几日在东关无所措手,明日忠义堂上正好逼他们就范。既然冯骏背后有老种经略相公,我们轻易动他不得,那就拿刘唐作法。”
宋江道:“明日倘若他们聪明,肯服输领罪,自然既往不咎。可就怕他们蠢直,继续无理取闹,我们反处两难之地。”
吴用笑道:“哥哥一向杀伐果决,为何对此事如此优柔寡断。晁盖之死已成铁案,岂容反复?若是不肯低头请罪——”他顿了顿,目视冷冷,“唯有剑耳。”
楼主 岳峙OK  发布于 2015-06-25 18:52:00 +0800 CST  
宋江捋了捋胡须,道:“军师所言极是,不过我们梁山靠的就是两块招牌,一块是义,一块是忠。有义,我们兄弟们才能聚在一起。有忠,朝廷才能接纳我们。如今一百单八将能同聚梁山,是因为我们对众兄弟宽宏大度,有难必救,天下皆知我们梁山重义。倘若一旦失了义这个招牌,就会土崩瓦解,我们多年心血付之东流。不是我不忍,我担心的是要真下令杀了刘唐,实在怕冷了众兄弟之心,也怕有人趁机闹事。”
“哥哥如此瞻前顾后了,岂不自缚手脚?”
宋江听了,愕然望着吴用。吴用自知失言,正欲赔罪,宋江摆了摆手,道:“这忠义二字是面招牌,也是道枷锁。要立招牌,须戴上枷锁;要去枷锁,就砸了招牌。事难两全啊,若非如此,我做梁山泊主也不会如此大费周折。”
吴用站起来躬身抱拳,道:“哥哥见识长远,非吴用可及。”他略一沉思,慨然道:“梁山毕竟不是没有规矩的地方,岂容儿戏。若哥哥不便出面,就推说染病,我来处置。一旦有什么闪失,哥哥再主持局面。”
吴用颇有智谋,又精明强干,做事一向少有疏漏。因上次想把冯骏赶下山,谁知反而惹下麻烦,宋江虽未明言责备,吴用自己心中颇为不安,因此这一次主动请缨,意图将功折罪。
宋江叹息道:“军师啊,这梁山之上,数你功劳最大,可是这些年也为我背了不少恶名,我宋江愧对于你啊。”
一向沉静的吴用略显激动,道:“我吴用一介书生,百无一用。要么埋没村野做个私塾先生,要么落草一辈子做个盗贼。是哥哥让我有个念想,吴用此生追随哥哥,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宋江喟然长叹道:“明日之事一定要处置得干净利索,不能再出意外了。这一切就靠军师费心了。”
“哥哥放心。”吴用又躬身答道。
楼主 岳峙OK  发布于 2015-06-25 19:01:00 +0800 CST  
吴用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冯骏、刘唐也在思量应对之策。
虽然只是申时,但是梁山东侧已经是暮色沉沉了。成群的蝙蝠在空中来回飞旋,发出令人不安的吱吱叫声。东关栅口守卫的喽啰已经挑起了灯笼,查看来往办差人员的令牌。
这是十日之期的最后一晚。冯骏和刘唐坐在一棵酸枣树下的石几旁,酸枣树半边已经枯了,枝叶稀疏,树下除了石几石杌,还有一排兵器架。
虽有裴宣暗中相助,但是晁盖之死的前因后果远远没有查清,更遑谈揪出凶手了。唯一的救星曹正还不到身在何处,明日再上忠义堂只能靠冯骏、刘唐自己了。两人盘算了多时,又枯坐了多时,却都毫无头绪。一脸疲惫的刘唐忽然站起来,从架子上抽出一把朴刀,道:“有些日子没有捻刀弄棒,浑身都生了锈了。”
他看了冯俊一眼,又道:“冯大哥,认识你这么多天,还不知道你手底下武艺怎样?”
冯骏笑了笑,也站起身,走到兵器架旁看了看,取出一条杆棒,摆了个秦王挎剑式。刘唐双手横握朴刀,道:“那你可吃亏了。”
冯骏道:“不妨。”上前一步,以棒代枪,直刺刘唐胸口。刘唐把刀杆向上一抬,冯骏却倏地抽回杆棒,一个拦腰横扫。
刘唐赞道:“好快。”朴刀顺势一竖,一声钝响,刀杆截住了杆棒。刘唐刀锋随即扬出,冯骏忙后退一步,刘唐逼近一步,不料冯骏后退时,一招白蛇吐信,棒端斜出直抵刘唐左膝。
好个刘唐,匆忙之间刀尖撑地,借力后跳,堪堪避过。冯骏也趁机后退一步,两人各守门户。
刘唐大喜道:“打得痛快,想不到冯大哥好俊的身手。”
冯骏也笑道:“拳怕少壮,棍怕老郎。”
刘唐喝道:“再来。”上前力劈华山挥刀劈下,冯骏杆棒一横,稳稳接住。
刘唐双臂力压,口中却道:“冯大哥,明日有什么事我来顶着。我刘唐饭桶一个,反正活着也理不清这一团乱麻,到时休教人小瞧了我们。”
冯骏一言不发,忽地把杆棒一斜,自己向旁一闪,卸了刘唐的刀力。刘唐一时收不住,向前踉踉跄跄几步。冯骏杆棒兜头劈下,刘唐忙把朴刀一横,接住杆棒,两人攻守易位。
冯骏道:“明日我自有应对之策,你到时候一言不发,我来应付。”
刘唐道:“缩头乌龟我可做不来。”霍地抽出刀向冯骏扫去。
楼主 岳峙OK  发布于 2015-06-25 20:26:00 +0800 CST  
冯骏忙后退一步避开,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不是还想为晁天王复仇吗?”
刘唐道:“我怕忍来忍去,凶手没捉到,自己反落了笑柄。”
冯骏道:“十日之期是我应下的,有什么事我来担。”
刘唐怪叫一声:“哈哈,那谁赢了听谁的。”话音未落,又逼上前来,使了个斜劈。
冯骏马步半蹲,双手横握杆棒,见刘唐朴刀劈来,渊渟岳峙一般凝然不动。刘唐吃了一惊,朴刀一慢,谁知冯骏蓦地出手,杆棒直出,击中刘唐右腋下。刘唐右臂酸痛,眼见冯骏又是一棒横扫朴刀,刘唐哪里还握得住,兵刃顿时被打飞了出去。
冯骏收住杆棒笑道:“兄弟,你输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刘唐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冯骏看了看天色,道:“我先回去了。切记,明日不要多开口,听我吩咐。”说完把杆棒插回兵器架,哈哈大笑,回客馆去了。
刘唐一个人坐在石杌上,刚才一番比武之后,心情反而舒畅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东关的栅口也已经没人来往,四周寂静,刘唐能听见自己的砰砰的心跳声。
他并不怕死,他是天生的亡命徒,他从小就跟着父亲四处流亡,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他父亲靠贩私过活,一次一群私盐贩子大火并,刘唐亲眼看见一个独眼龙在他父亲背后猛插一刀直贯前胸,那一年他十二岁。
父亲死后,刘唐要活命只能靠偷、抢、贩私,刀口舐血的日子他早就习惯了,甚至他早就料到自己总有一天会像他父亲一样横死。
后来他投奔晁盖,合伙抢劫了生辰纲,逃上了梁山。梁山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过上安居的日子,晁盖大度、宋江宽厚、吴用周全,众兄弟豪爽仗义,刘唐在梁山过得逍遥自在。
而如今,这个逍遥自在的日子被他自己打破了,尽管刘唐从来懒得去盘算长远的事,但他深知,不管明日是什么结果,自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刘唐找了一大块青石板躺在上面,眼望着深潭一般的夜空出神,最后终于沉沉睡去。
楼主 岳峙OK  发布于 2015-06-25 20:27:00 +0800 CST  


楼主 岳峙OK  发布于 2015-06-26 08:11:00 +0800 CST  



多谢,请指教。
楼主 岳峙OK  发布于 2015-06-26 10:00:00 +0800 CST  
水浒中最出名的绘画是什么?

非武松打虎莫属。
楼主 岳峙OK  发布于 2015-06-26 11:46:00 +0800 CST  



楼主 岳峙OK  发布于 2015-06-26 11:47:00 +0800 CST  
清早,天还蒙蒙亮,冯骏坐在大堂用饭,桌上摆着烧饼、馉饳、灌肺、熟牛肉,还有一壶酒。冯骏自上山之后,客馆为他一日两餐,都做得十分丰盛。他喝了一口馉饳,放下碗抬头见吕方站在门口处笑着看他。冯骏便起身道:“吕头领好早,进来坐下用饭。”
吕方笑着走进来,道:“已经用过了。”
“那喝杯茶。”
吕方又笑道:“这茶没下迷药吧。”
冯骏道:“吕头领言重了,前日之事,我再陪个不是。”
吕方收了笑脸,道:“我也是说笑。上次说好的十日之期已到,因此我来请冯都头去一趟忠义堂。冯都头请快吃饭吧。”
冯骏把碗一推,道:“我已经吃完,这就走。”
冯骏跟着吕方到忠义堂,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不但吴用、林冲、柴进、裴宣、萧让在,花荣、朱仝、杨志、戴宗、解珍也在,不多时郭盛与刘唐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吴用坐在中央的侧座,扫视众人一眼,道:“上次冯都头和刘唐兄弟对晁天王之死存疑,恳请宋公明哥哥许他们十日之期查访一番。这十日来,两位一直在山寨四处奔波,颇为用心。宋公明哥哥也十分挂念此事,不巧前天染了重风寒,目眩体乏,只能卧床静养,特地嘱托我问询此事。不知二位查访得结果如何?”
吴用如此轻描淡写,众人都听出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之意,无不深感意外。
冯骏何尝不懂吴用之意,便道:“说来惭愧,实在毫无头绪。”
“凶手是否另有可疑之人?”
冯骏字斟句酌答道:“无凭无据,不敢妄加揣测。”
解珍忍不住骂道:“你审问了我们半天,就一句屁话了事了吗?”
吴用朝解珍摆了摆手,轻笑道:“冯都头不愧是官府之人,说话不似我辈粗野。既如此,用你们官府的话说,此事可销案了?”
冯骏笑着抱拳道:“军师言重了。”
吴用点了点头,又道:“刘唐还有什么话说?”
刘唐摇了摇头,果然一言不发。
楼主 岳峙OK  发布于 2015-06-26 19:26:00 +0800 CST  
吴用面色凝重,语气深沉,道:“那好。冯都头初上梁山,乃道听途说而生疑。刘唐素来莽撞,一时冲动罢了。既然一番查访之后知是无稽之谈,我看此事不必再提。解珍还有其他几位兄弟,莫再心存芥蒂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我们同为山寨兄弟。冯都头远来是客,刘唐,你来出面,也算替冯都头向无端被疑的众兄弟陪个罪吧。”
吴用此话可谓宽宏大度,刘唐听了却大费踌躇。他本不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更重要的是今日告罪,便算是承认自己对晁天王之死并无异议,他日再想翻案,变成了出尔反尔,反复无常的小人。
冯骏见吴用风淡云轻却步步紧逼,刘唐招架不住,便接口道:“军师之言最善,其实在下更是罪无可逭。上次对宋寨主多有得罪,不如等宋寨主痊愈之后,我与刘唐在东关备下酒席,向诸位一一敬酒谢罪。”
吴用并不理会冯骏,对刘唐道:“刘唐,我的话你听见没有?”
刘唐支吾道:“好、好,酒席我一定备下。”
郭盛大声道:“军师何必跟他废话,上次刘唐可是说提头来见。”
吕方阴恻恻道:“冯都头也愿意废掉一只胳膊。冯都头,你自己来还是找兄弟们帮你?”
林冲喝道:“冤有头债有主,史文恭已经死了,晁天王的冤仇已经报了,此事本来就已经了了。刘唐,你快向军师和兄弟们陪个罪。”
刘唐明知林冲有回护之意,却硬梆梆说道:“我没什么罪可赔的。”
吴用见刘唐不肯服软,厉声喝道:“裴宣,按法令该如何?”
裴宣站了起来,轻轻咳了一声,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当斩。”
“好呀。”
林冲忙道:“军师,不念刘唐功劳,也应念往日兄弟情分,请饶他不死。”
花荣道:“刘唐虽有不是,但惩戒一番即可。”
小旋风柴进也道:“正是,刘唐虽可恶,毕竟是一时糊涂,军师开恩。”
吴用直视着刘唐,道:“刘唐,大伙都为你求情。你向这些兄弟挨个赔罪,大伙饶恕你,我也不追究。这次你可别自误前程。”
刘唐反被激怒,终于按捺不住,哈哈一笑,道:“前程?我刘唐一个泼皮,原来只想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肉我也吃了,酒我也喝了,再不管什么前程了。窝窝囊囊活着,不如直接来一刀痛快。”
楼主 岳峙OK  发布于 2015-06-26 19:31:00 +0800 CST  
吴用勃然作色道:“你当我不敢杀你。”
刘唐道:“不用别人杀,我自己来。哪位兄弟借把刀来。”
话音刚落,锵啷一声一把钢刀被掷到大堂中央,众人看,原来是吕方所掷。刘唐捡起刀,刚要说话,却被冯骏一把拉住。
冯骏对吴用大声道:“我要和宋寨主面谈。”
吴用道:“宋公明哥哥让我全权处理此事。待哥哥病好,自会与你谈。”
冯骏不知道宋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眼见刘唐难逃一死,沉声道:“刘唐是听了我的话,才决心一探究竟。你们毕竟是结义兄弟,同生共死过。”
吴用盯着冯骏,道:“冯都头念你是山寨之客,对你网开一面。你当时愿自断一臂,我看就免了。至于我们山寨的家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
冯骏声音微微颤抖,道:“诸位,刘唐生死靠你们了。至于我——。”他话音未了,一个肘击正中刘唐胸口,刘唐不提防,踉踉跄跄后退。冯骏一把夺过刘唐手中的钢刀,朝自己左臂狠狠一刀,硬生生把一直胳膊砍断。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跪倒在地上。
他出手奇快,大出众人意料。林冲大声叫道:“快叫安道全。”脱了长袍,上前帮他缠住断臂处,鲜血迅速把灰白的袍子染成殷红。刘唐当即飞跑出去找安道全。
吕方、郭盛一齐横身拦着,道:“哪里跑?”
刘唐气急,挥拳便打,三人动起手来。刘唐虽技高一筹,急切之间却摆脱不开两人夹击。正急躁,却见一个人冲上来,从后面一把揪住吕方,刘唐趁机一脚踢倒郭盛。回头看那人,却是花荣。
花荣朝吕方、郭盛喝道:“莫拦他。见死不救,岂不坏了哥哥的名声。”刘唐一言不发,飞步冲出忠义堂。
此时大堂之上一片乱纷纷,冯骏趁机靠在林冲耳边,轻声说道:“刘唐性命,就靠林教头了。”
林冲头脑之中此时也没有主意,只扶着冯骏半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好在不多时,安道全提着药囊气喘吁吁跑来。冯骏已经面如金纸,支撑着说道:“有劳安先生了。”
安道全面色铁青,急声吩咐人取温开水,又揪下林冲包裹伤口的外袍,然后从药囊中翻出一个药包,一面在冯骏的伤口处洒上暗白色的药粉,一面把一个黑褐色的药丸塞进冯骏口中,犹自恨恨说道:“好,好,都充英雄,都不拿自己命当回事。”
冯骏断臂时,疼痛彻骨,犹自清醒,此时被安道全敷了药,觉得断臂处又是疼痛又是麻木,麻木感很快遍及全身,他终于控制不住,晕了过去。
楼主 岳峙OK  发布于 2015-06-26 19:32:00 +0800 CST  


景阳春酒,包装是武松打虎图
楼主 岳峙OK  发布于 2015-06-26 21:18:00 +0800 CST  
第十一章:三岔口

冯骏昏迷之中神志不清,感觉被人搬动却不知身在何处,听人说话却听不清在说什么,最后终于陷入天昏地暗之中。
不知何时,冯骏又有了意识,似乎有只似虎非虎似熊非熊的恶兽追他,慌乱之中那恶兽一口咬住他肩膀,他强忍疼痛挣脱开,连滚带爬向前逃去。那恶兽虽笨拙,却紧追不舍。他看见有个石洞,忙钻了进去,恶兽也跟着进来。石洞愈往里走愈黑,他摸索着伏在一块大石头下一动不动,听见恶兽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过了多时,喘息声似乎消失,他屏声静气细听,却隐隐约约听到说话的声音。
一个声音道:“换了这副药,就没有大碍了。我加了醉心花和葛根,让他多昏睡些时候,估计还得十几个时辰才能醒来。”
另一个声音道:“安先生说无大碍我便放心了。”
又有一个声音道:“眼下群情汹汹,把冯都头放在安先生处,只怕有些凶险。不如我让人把他抬到西旱寨。”
冯骏心中逐渐明白,自己并非在梦中,刚才说话的三个人听声音分明是安道全、宋江、林冲。
宋江似乎犹豫了一下,道:“还是在安先生这里吧,每天换药也便意。我吩咐人好生看守就是。”
又有人道:“林教头所言有理。冯都头得罪山寨之人太多,若有什么闪失,岂不坏了山寨的名声。”
安道全所敷之药药力渐显,冯骏听声音忽大忽小模糊不清,他努力辨认那人的声音,像是花荣,终于又昏昏然沉睡过去了。
楼主 岳峙OK  发布于 2015-06-27 22:24:00 +0800 CST  
冯骏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前白茫茫的,身体犹觉得迟钝麻木,动弹不得,却听见一个关切的声音道:“安先生果然是神医,说你就要醒来。”
他费力扭头看,终于辨认清楚是宋江坐在床榻边,一旁还站着林冲。
林冲见他醒来,转身出去,片刻回来,身后跟着一名喽啰端着一大碗冒着热气的药汤进来。宋江口中说着“不要动不要动”,用左臂轻轻扶起冯骏的头,又伸右手从那喽啰那里接过汤药,轻轻尝了一口,道:“这是安先生开的药,趁热喝了吧。”
宋江服侍冯骏喝了汤药,又让他躺好,恳切道:“连累冯都头受了伤,都是我宋江之错。不过事已到了这般地步,就安心养伤为是。”
冯骏目光呆滞,道:“这在哪里?”
宋江道:“昨天山寨兄弟颇为激愤,因此把你安置到西旱寨,以免有什么意外。”
“刘唐呢?”
宋江道:“刘唐暂被收押。”
冯骏又问道:“能放了他吗?”
宋江略一沉吟,林冲在旁边道:“刘唐此次虽说铸成大错,但他却并非心存恶意,只是憨直无心机罢了。”
宋江道:“我们都知刘唐有过错,可恨的是刘唐死不认错。现今把他收押,也是为他好,一则好好思过,再则避开风头。待冯都头伤好了,我们再商议,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
宋江话说的明白,林冲不语,可冯骏却是重伤之余,顾不得斟词酌句,道:“此期间须得保证不可杀刘唐。”
宋江面上抹过一丝阴沉之色,旋即又笑道:“我想起一件趣事。我在郓城做衙司的时候,一个莽和尚和一个道士争论法义居然动起手,那莽和尚打了道士一顿。道士气不过,去县衙告状,正好我接了案子。这本是小事,我带了两个衙役去庙里,只想训斥一顿和尚。却不料那和尚是个左性的人,他一手拿刀,一手提着一只小狗,要和我猜赌,说我猜输了就不带他到衙门。猜什么呢?让我猜一刻之后这只狗是生是死。我们说我该如何说呢?”
楼主 岳峙OK  发布于 2015-06-27 22:25:00 +0800 CST  
冯骏听得发愣,林冲见机便道:“当然猜是死了。”
“为何猜死呢?”
林冲在东京常陪他家娘子烧香,听过高僧讲法,知道这是禅宗的一个公案,便道:“猜死,那只狗才能活。自己虽输,却救了那只狗。天下事不但有输赢,也有慈悲。”
宋江听了仰天大笑,直笑得林冲和冯骏摸不着头脑,多时才停住,道:“好,好,贤弟也打的好机锋。”又对冯俊道:“冯都头,你要多歇息。只管在这里好好养伤,无须担忧。”说着站起来,向冯骏作了作揖便离开,林冲跟在他后面也出去了。冯骏支撑了这么久,确实乏累,他躺在床上,久等林冲不见回来,又一次昏睡过去。

冯骏第二次睁开眼睛时,首先感觉的是左边肩膀疼痛难忍。他目光游动,见一个人坐在床榻边的长凳上,仔细看不是宋江也不是林冲,赫然是下山去打探消息的曹正。
曹正见他醒来,道:“忠义堂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有种。”
冯骏无力一笑,问:“查到了吗?”
曹正并不回答,打量着冯骏道:“你面子够大,今日一早宋江就亲自来看你,见你不醒,还颇着急。”
曹正语意十分明显,忠义堂上吴用对冯骏网开一面,而宋江又如此担心他出事,怎能不让人生疑。
冯骏浑身疼痛难忍,没了往常的机敏,又问道:“你到底查的如何?”
曹正盯着冯骏道:“你和宋江到底有什么交易?”
冯骏这才看清一向笑呵呵的曹正此刻一脸凶悍。
楼主 岳峙OK  发布于 2015-06-27 22:26:00 +0800 CST  
曹正又说道:“现今不但关乎刘唐一人的生死,我和师傅都难置身事外,你也是。你在梁山挑起这场风波,逃得了吗?大伙要同舟共济,就得肝胆相照。”
冯骏不曾见曹正如此做派,还未说话,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一个人走进屋来。白光从屋外射入,照的冯骏眼睛眯住,仔细看,原来是林冲。
“曹正所言不差。”林冲道,“刘唐这次怕是九死一生了。”
“此话怎讲?”
林冲道:“宋江已经发话,说刘唐如再不向大伙谢罪,山寨军法难容。我看宋江颇买你的脸面,倘若这时候我们不开诚布公,商议对策,刘唐的命怕是保不住。”
冯骏犹豫了多时,只好说道:“并非我有意隐瞒,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我带了老种经略相公的密函,问询宋江是否愿意招安。”
林冲、曹正都隐隐猜出冯骏另有背景,却不料竟是奉老种经略相公之命而来。曹正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死死去抓晁盖这事和宋江作对呢?”
“宋江孝义之名播扬四海,老种经略相公命我到梁山查清宋江的为人,以免引狼入室。我看晁天王之死颇有蹊跷,恐怕与宋江有关,因此决定追查。到后来赵宝被杀,刘唐拿命作赌,我也是骑虎难下。”其实冯骏还有一个原因没说,他做都头多年,一见疑案便按捺不住,非要查个水落石头方可。
老种经略相公镇守西北,名望极高,有当世第一名将之称,两人听冯骏是奉种师道之命而来,都大感安心。过了一会,林冲又担忧道:“倘若晁天王之死确与宋江有关,岂不断送了山寨招安的门路?”
冯骏说了这么多话,浑身疲惫无力,只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强自支撑说道:“此事须由老种经略相公决断,我哪里知道?我已经坦言相告,曹兄也该说说查访得如何了。”
楼主 岳峙OK  发布于 2015-06-27 22:27:00 +0800 CST  


多谢支持。
楼主 岳峙OK  发布于 2015-06-28 13:36:00 +0800 CST  
林冲向曹正点了点头,曹正道:“偷药的人查到了,是鼓上蚤时迁。”
冯骏听了,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想爬起来,两臂一用力,左边只是肩头动了一下,他无奈的仰卧在床上,心中不禁一片悲凉。曹正明白他的心情,同情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时迁?怎么会是他?”
“就是时迁。是师傅怀疑此事有时迁的一份子,就画了一张他的画像。” 曹正颇为得意,“我在凌州府打探到报了失窃的回春堂,拿出那几张画像给药铺的伙计看,有一个伙计马上指出了时迁。”
冯骏却没有见过时迁的尊容,只点了点头,问道:“时迁出去办差,为何在裴先生的卷宗里没有记录?”
曹正道:“当时时迁在北山酒店当差,偷偷出去根本不用找裴宣领令牌。”
冯骏想了想,又道:“如何才能把药铺的伙计送上梁山?”
这又是曹正办的一件得意之事,他笑道:“我把回春堂哪个伙计骗来了。”原来他自称是青州府的公差,让那个伙计到青州府做个见证。伙计当然不愿意,曹正取了二十两银子给他,并说回来再赠二十两。那伙计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岂能不动心,终于点头同意。曹正给了一名亲信喽啰一笔钱,让他自去安身,把那伙计夹杂在其他喽啰中,冒名顶替混上了梁山。
“他在哪里?”
曹正道:“就在西旱寨,待在我那屠宰场太惹眼了。”
冯骏道:“药是时迁所偷,那史文恭的箭也有可能是时迁盗取的。”
“时迁鸡鸣狗盗的本领非比寻常,当初为请金枪手徐宁上山入伙,派时迁偷他的祖传铠甲赛唐猊。徐宁晚上睡觉时把这幅铠甲挂在卧房的梁上,你猜怎么着?居然还是被时迁得了手。”
冯骏听得呆呆发愣,林冲道:“你累了,说了这么多话,也该休息一下了。”
冯骏却充耳不闻,过了多时才道:“时迁如此厉害,或者不只是偷箭偷药。”他又道:“林教头有何筹划?”
林冲对此事早就思量多时,胸有成竹地说道:“有了药店的伙计,我们扣押审讯时迁并不理屈。这是打草惊蛇,有人自会惊扰,到时要求放出刘唐便水到渠成了。”
曹正却不同意,道:“可是如此一来我们就变成公然作对,宋江以后岂会善罢甘休?”
林冲却道:“宋江最要紧的是脸面,这等事他一床锦被遮丑还来不及,毕竟把柄捏在我们手中。”
冯骏道:“好,那何时动手?”
林冲道:“不急,你好好养伤。我打听过了,戴宗和时迁今日到汴京办差去了,我想他至少还得三五天才能回山,趁这几天功夫我们正好准备一番。”
冯骏已经想的头痛欲裂,便答应下来。
此后连着几天,安道全都亲自来西旱寨给冯骏换药,过不多久,冯骏已经恢复了五六成,可以自己下地行走了。可令他疑惑的是,宋江却没有再来西旱寨探望。
楼主 岳峙OK  发布于 2015-06-28 21:02:00 +0800 CST  
第十二章:敲山震虎

时迁本是个盗贼,跳篱骗马、飞檐走壁不在话下。他不甘心一辈子做贼,便跟随在蓟州惹下命案的杨雄、石秀一同去投奔梁山。路上投宿祝家庄时,时迁旧习不改,偷了店里的鸡吃,被祝家庄的人围住。结果时迁被活捉,杨雄、石秀狼狈上了梁山。
晁盖恨杨雄、石秀打着梁山好汉的旗号偷鸡,要斩了他们,多亏有宋江求情才罢了。后来宋江带兵马攻破祝家庄,也救出了时迁。
时迁为人最是机警,到梁山多做些刺探机密的差事,屡立奇功,只因背了贼的名声,为梁山好汉不屑。他平时在戴宗手下听差,戴宗素来严厉,多次告诫他严守机密,因此平时与别人交往也不多。
他此次到汴京办差归来,从西面上山,只因为西山一关把守的是好友病关索杨雄、拼命三郎石秀。
杨雄和石秀见到时迁也十分高兴,招呼他坐下。石秀道:“你这偷儿,有没有给我们带些见面礼?”
时迁笑道:“也没什么,顺手牵羊,带了壶好酒。”说着,从包裹里取出一小壶酒放在桌上。
杨雄笑道:“你好小气,这些酒够谁喝的?”
时迁道:“我倒想带一大坛,哪里拿得动。这是汴京名酒三白泉。”边说边找来杯子,给杨雄、石秀倒上。
石秀端起酒杯,一仰头喝了,品砸道:“酒倒是香,就是力气小了些。”
时迁道:“这酒哪能这么个喝法,那些官儿三五个人一桌席下去,也就喝这么一瓶。”
石秀道:“怪不得满山寨的人都在谈招安招安,你这偷儿也想过几天官老爷的日子吧。”
时迁笑道:“我到梁山,原想也能充条好汉,谁料想还是让我去偷鸡摸狗。这辈子怕是只能靠偷鸡摸狗混饭了,就算当了官,也得当个偷鸡摸狗的官。”
三人哈哈大笑,时迁又对杨雄说道:“哥哥,若真是招了安,当了大官,蓟州知府见了你怕也得给你磕头了,到时好不威风。”
杨雄上梁山之前在蓟州府做押狱兼任刽子手,与知府之差何止云泥之别。听了时迁的话咧嘴笑道:“胡说。”
虽无下酒菜,三人说笑间,一壶酒早就喝的干干净净。杨雄叮嘱道:“现今山寨也是多事之秋,兄弟要安分守己,千万莫要招惹是非。”
时迁道:“哥哥放心。我先回去交个差,改日再聚。”说完起身要走。
杨雄、石秀和他熟络,也不送,只道“好,好”。
时迁出了西关,再向上便是西旱寨,他走到关栅口说了一声“回来复命”,出示了令牌,那当值的喽啰喝道:“放行。”
时迁刚要走过,栅口一旁转出林冲。林冲道:“时迁,有日子不见了。”
楼主 岳峙OK  发布于 2015-06-28 21:08:00 +0800 CST  


拼命三郎石秀
楼主 岳峙OK  发布于 2015-06-28 22:11:00 +0800 CST  

楼主:岳峙OK

字数:103365

发表时间:2015-06-03 03:16:51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7-19 18:39:4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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