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发现的？”殷柔也忍不住问道。
欧阳庸嘿嘿一笑：“我在第一次看到这间卧室的时候就感觉哪里有些不自在，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是这个梳妆台上被随意丢弃的那只深红色唇膏。梳妆台上的所有物品都被整齐的摆放，说明沈小曼是一个非常整洁的人，容不得任何物品有一丝的摆放差池。可是这只深红色唇膏没有盖盖，唇膏膏体被旋出一大截，被随意丢弃在梳妆台桌面上。这完全不符合沈小曼一贯的行事作风。这只能说明这枚唇膏曾经被其他人使用过，使用的目的就是在这枚镜子上写下警示沈小曼的话。”
“但这枚唇膏也有可能是沈小曼出门时匆忙丢下的啊？”孙诗蕊眨着美丽的大眼睛，充满疑惑地望着欧阳庸。
欧阳庸微微一笑：“死者沈小曼生前最后一次涂抹的唇膏是粉红色带亮彩的唇膏，虽然经过一夜的激情澎湃，以及鱼缸水的浸泡，但从嘴角的残留依旧清晰可辨。既然沈小曼最后一次所用的唇膏是粉红色带亮彩的唇膏，那么这枚深红色的唇膏自然就不是沈小曼使用过的。”
孙诗蕊快步走到沈小曼尸体旁边仔细甄别，然后惊呼一声道：“尸体嘴唇所使用的唇膏果然是粉红色带亮彩的唇膏！”

“即便如此，可你又如何断言领带男就是用这枚深红色唇膏在梳妆台镜面上写下警示沈小曼的留言呢？领带男完全有可能只是随意地旋出了唇膏的膏体，这怎么可以做为曾经留过言的证据？”齐建军虽然还在质疑，但气势却已经明显弱了下来。
“沈小曼是一个爱美的女性，因此她会经常贴近梳妆台的镜子进行细致的化妆，于是在镜面上面留下了一些细微的痕迹。可是在我贴近镜面从侧面进行观察时，却发现镜面中心有一片新近擦拭过的区域。我确信这片空白就是领带男用口红书写留言的区域。我相信技术人员通过特别的仪器一定能够确定擦拭的区域，并在该区域找到那个深色唇膏的残留印记。”
殷柔恍然大悟，难怪欧阳庸方才会紧贴在梳妆台的镜子上照个没完呢，原来是在观察镜子玻璃上的细微变化，心中不由得产生出钦佩之意。

“这很简单！”陈璟雯带着鉴证科的几名技术人员拿着一款特殊的仪器对镜面进行着细致的检查，很快就作出了鉴定结果：“梳妆台镜面中心的确有一块区域被新近擦拭过，并且在该区域找到了一些深红色的残留颗粒，虽然颗粒极其细小无法进行进一步的比对，但从颜色来推测应该是属于桌面上被丢弃的那个深红色唇膏。”
如果说欧阳庸之前的推理都是建立在缜密推测之上的话，那么现在则有了铁一般的事实依据进行支持。纵然重案组的警员都是经过身经百战、有些狂傲自负的行家里手，此刻也都对欧阳庸流露出由衷的钦佩之情。甚至连那个一向对欧阳庸满怀敌意，不停气势汹汹逼问的齐建军也不得不垂下了头。
能够在心仪的大美人殷柔面前一显身手，并彻底征服殷柔那些桀骜不驯的手下，欧阳庸的得意犹胜于平时：“领带男之所以敢如此猖狂地留下如此多的犯罪证据，就是因为他手握着沈小曼的把柄和短处。领带男的威胁是通过镜面上的留言来实现的，这也就间接的证明了至少在领带男离开房间之前沈小曼是活着的。因此杀害沈小曼的另有其人。综上所述，本案虽然貌似是同一人入室盗窃进而引发的激情强暴杀人案，实则是两个嫌疑人在不同时间段分别完成了盗窃与杀人，这是两起案件的精妙叠加。”

欧阳庸微闭着眼睛，心神仿佛溶入到了案发当时的场景：“领带男首先出现在犯罪现场，他与被害人沈小曼经过一番激情缠绵之后，用领带将沈小曼勒晕。领带男由于有把柄在手，所以肆无忌惮地洗劫了沈小曼的家，并留下了许多的作案痕迹。最后领带男将对沈小曼的警告书写在了梳妆台的镜面上，然后毫无顾忌地扬长而去。
这时候，一直潜伏在外的神秘第三人，也就是本案的真正凶手，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沈小曼的卧室。由于凶手的作案目的是杀人，所以凶手直接将昏迷中的沈小曼勒死，然后又非常残忍地将沈小曼的尸体抛到了鱼缸当中，摆出了一个诡异而狰狞的抛尸造型。为了掩饰他的作案行为，凶手又将他在鱼缸及门把手上留下的痕迹完全擦拭掉，同时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又将梳妆台镜面上领带男所留的内容全部擦拭掉，做完这一切之后扬长而去。凶手自以为栽赃陷害做得完美无瑕，但他对鱼缸和门把手的细致清理，特别是对于梳妆台镜面文字的擦拭，都充分证明了他才是杀害沈小曼的真正元凶，与沈小曼发生性关系的领带男只不过是被他精心设计的替罪羔羊罢了。”
“可是——”孙诗蕊秀眉微蹙的问道，“既然凶手已经成功地嫁祸了领带男，可凶手为什么要画蛇添足地将梳妆台镜面上的警示文字擦掉？留着这些文字在，不是更方便他栽赃吗？”
欧阳庸抿了抿嘴，意味深长的说道：“那只能说镜面上所留文字的内容同样也触动了凶手的利益。”
众人听完欧阳庸的分析都面面相觑，现场变得一片寂寞，就连那个始终咄咄逼人的齐建军也变得缄默不语。显然欧阳庸的分析已经直击了案件的要害，使这场迷雾缭绕的案件终于找到了一些头绪，但同时也进一步陷入到了另一个谜团之中——神秘的第三人究竟又是谁呢？
“那——，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年轻的警员孙诗蕊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好奇，问出了一句让整个重案组都很尴尬的问话，这无异于将整个重案组都置在了欧阳庸领导之下，立刻招来齐建军的一阵怒视。
欧阳庸却不以为然，泰然自若的说道：“现在办案的重点，第一是寻找那名和沈小曼激情缠绵一夜的领带男，他与真凶到沈小曼家的目的相同，找到领带男，也就找到了真凶杀人的真实目的，领带男一定是破获这起案件最重要的突破口；第二就是详细调查沈小曼的人际关系圈，从中查找出那个潜伏隐匿的真凶。凶手对沈小曼如此熟悉，他与沈小曼的距离也许只是近在咫尺，我们要做的就是撕破他的伪装。”
孙诗蕊停下了手中的记录，秀眉紧锁道：“凶手和领带男潜入到沈小曼家中，他们究竟在寻找什么东西？是价值连城的古玩宝贝，还是视频文本之类可以置人于死地的要挟证据？”
欧阳庸摇摇头，眼神有意无意地漂向了那个依旧水草摇曳的鱼缸，露出一脸罕见的深沉：“我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但却可以肯定那个东西绝对意义非常，足以让相关的人为了它铤而走险，甚至不惜大开杀戒。”
“你的意思是说还有人可能为此而丧命？”孙诗蕊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不错，正是如此！”欧阳庸肯定地回答道。

06

沈中华无聊地坐在古玩店门口，望着街头熙熙攘攘的人流，对比着自己古玩店中的冷冷清清，他感觉到一阵的悲凉和失落。在大学时代他迷恋上了古玩鉴宝，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在大学毕业之后，他不顾家人的强烈反对，放弃了到大公司工作的机会，自己筹钱租门脸开了一家古玩店。
然而在开张一段时间之后，他最初的激情很快被现实的残酷所淹没，古玩店远没他想象的那样风光和完美。碍于资金的有限和人脉的缺乏，沈中华这个阶层的人物根本就收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宝物，他店里的绝大多的物件都是赝品，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一个真件。古玩市场虽然不好做，但也不见得挣不来大钱，关键是你得有一颗足够黑的心和善于忽悠人的嘴。这两项都不是沈中华的强项，所以沈中华的生意一直做的不愠不火，但总算勉强能够维系下来。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祝福。一年前，沈中华在加工古玩的时候，左手的无名指被机器截断，从此变成了江湖中传说的九指神丐。沈中华不禁想起了鲁迅先生的那段名句：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
真是流年不顺啊！
但这并不是令沈中华最伤心的，因为这个噩梦虽然很恐怖，但它很快就会结束，沈中华明天就将这个古玩店盘出，并彻底离开这个城市。真正让沈中华痛彻肺腑的是在半个月之前，他的女朋友正式和他提出了分手，而理由竟然是夫妻生活不和谐。还有什么比这更伤男人自尊的？

但这还不是伤痛的结束。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他刚刚得知女朋友已经在三天前正式成为了别人的新娘，而对方竟然是一个皱纹堆垒的糟老头子。
无数个风花雪月的浪漫缠绵转眼就变成了虚无缥缈的伤痛记忆，而那些山盟海誓的誓言此刻便如同最辛辣的文字，毫不留情地讥讽着沈中华曾经付出的的痴心一片。
“你难道就那么缺乏父爱吗？他不就是比我有钱吗？有什么了不起，总有一天我要用钱把你们砸得体无完肤！让你跪在我面前向我乞尾摇怜！”沈中华咬牙切齿地发泄着，但他不得不承认在当今这个社会，感情的确可以用金钱来衡量和购买。
“那糟老头子难道会比我强吗？”沈中华忽然想起了女朋友分手时的荒诞理由。
看来这娘们儿不仅要从肉体上彻底击垮我，而且还要从精神上永远阉割我啊！不是就我没钱给你买个大洋房吗？你至于这么恨我吗？看来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啊！
生意失败，女友背弃，自以为学富五车的才华被残酷的现实无情地击碎，一向自诩得意的潘安之貌原来比不了几个泛着恶心腥味的臭钱。
沈中华此刻的心情只可谓千疮百孔。

“世间纵有千般爱，红尘再无痴情郎。”沈中华仰天唏嘘，感慨着自己十多年来坎坷泥泞，不断惨遭凌辱的情路。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我决不能再沉沦下去，我要在沉默中爆发，我要做一个情感的复仇者。”沈中华用力地嘶吼着。
恰在此时，隔壁便利店的小店花张婷抱着一件矿泉水从店中走了出来。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略有雀斑的脸庞，在一头乌黑长发的掩映下充满了青春的韵味，特别是那一对闪动着诱人白光的纤细玉腿，在这个炎炎的夏日中荡起了一阵炫目的光彩。
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过去光顾抱着骨瘦如柴的前女友，却根本没有留意身旁这么美丽的小鲜肉，沈中华一下子兴奋起来，暗淡的眼神中也迸发出狼一般的饥渴：“喂，张婷妹妹，哥哥正在失恋中，能否借你的肩膀靠一靠？”
张婷一甩头，干净简练地吐出了一个字：“滚！”
“太没同情心了！”沈中华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立刻蔫了下来，整个人垂头丧气地倒在了椅子里，目光也空洞地望向了鱼缸中那条目光呆滞的地图鱼，“现在的女人不是听说都很随便吗？我怎么一个都遇不上？”

香气，一股和着成熟女人浓郁芬芳的香气，游游荡荡地飘入到了正自沉吟的沈中华鼻翼之中。沈中华感觉光芒一闪，一具丰腴性感的娇躯已经闪入到了古玩店中。
丰腴的胸部，丰腴的美臀，丰腴的秀腿，那种增之一分则胖的丰腴，带着逼人的杀气和极度的诱惑瞬间便将沈中华彻底俘虏。
沈中华像一只乞尾摇怜的哈巴狗，带着谄媚的笑容，一下子就从座位上弹射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了那位丰腴美女的背后，而眼神则不时地在那些诱人的部位闪动着。
隔壁的张婷目睹此情，立刻就给了沈中华一个最为鄙夷的白眼，然后把手中的货物用力地掷在地上，气呼呼地转身回到了便利店。
“小姐，你喜欢上了哪个物件，我可以详细地给你介绍。”沈中华抖擞精神，口若悬河地把平生所学尽情的卖弄出来，其间不停的插科打诨，逗得丰腴美女不住掩面而笑。
“小姐，你准备买什么古玩？”沈中华见丰腴美女眼光飘忽，只是在店里慢慢踱着步，似乎并没有确定的目标。
“其实我根本不懂古玩！”丰腴美女轻轻叹了口气，幽怨地说道：我来这里只是打发难耐的寂寞！
沈中华矗立在当场，足足愣了两秒钟，这才反应过来：“我靠，这个诱惑也太赤裸了一点吧？”
沈中华感觉自己撞上了桃花大运，简直就想立刻高呼“美女，我来了”，但书生的酸腐让他继续伪装着见色不动的正人君子形象，竟然刻意地收敛了灼热的目光。

丰腴美女似是很失望，明亮的眸子也逐渐变得暗淡下来。
沈中华大骂自己虚伪，到嘴的肥肉就这样飞走了，是啊，这可是名副其实的肥肉啊！想想今晚又要伴着岛国碟片孤独一夜，肠子简直都要悔青了：“沈中华啊沈中华，瞧你那点出息，有贼心没贼胆的孬种！活该这辈子只配看碟片！”
丰腴美女自然不知道沈中华心中的所想，她眼波流转，最后聚焦在了一个赤红的串珠上面：“这个串珠好漂亮啊！”
“美女，你真有眼光！”沈中华满脸堆笑的奉承道，他正在竭力地挽回溃败结局：“这串宝石叫做吸血魔蝎，是由七颗颜色艳红、雕刻精美的宝石穿接而成，在唐朝时从西域进贡到中原，并成为武周女皇武则天爱不释手的心爱之物。
据说这种宝石原本晶莹剔透，没有颜色，但是经过人血连续的浸泡之后就逐渐会变成红色。一枚吸血魔蝎达到这样的鲜红色泽必须经过百人以上的鲜血长久浸泡，能够同时凑齐七枚这样的吸血魔蝎简直天下罕有，因此这串吸血魔蝎可谓天下奇珍。武周王朝败落之后，这串吸血魔蝎便下落不明，千年不见踪迹，直到民国时期才重新出现在人们视野之中，但也只是稍纵即逝。
天下罕见的材质，曲折离奇的经历，一代女皇的最爱，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注定了这串吸血魔石的价值连城。当然，我这只是一个吸血魔蝎的高仿品，但是它的制作匠人据说曾经见过真正的吸血魔蝎，因此这串高仿品的价值也不容低估。
美女和我如此有缘，我就打一个超低的三折价格卖给你，只要人民币3888元，错过这个村绝对没有这个店！”
“果然是美艳无比！”丰腴美人指尖微动，一张卡片掉在了地上。

沈中华连忙弯腰去捡，鼻子几乎都碰到了丰腴美人的足尖，近在咫尺的黑色脚指甲充满了异样情调的诱惑，挑逗着沈中华最后的矜持。而那张躺在地上的卡片，更是直接击穿了沈中华最后的防线，那竟然是一张酒店的房卡！没错，一张酒店的房卡，而且是那种专供情人们发泄澎湃欲望的汽车旅馆。
沈中华彻底心醉了，他想起了《水浒传》中西门庆勾搭潘金莲的桥段，于是大胆地用手捏了一下丰腴美人的芊芊玉足。好柔，好软，还伴着一阵清香，不愧是美人之足。
丰腴美人咯咯娇笑道：“我最喜欢你们这些假装清高的穷书生了！”
“我当年可是玩过地下赛车的！”沈中华竭力在丰腴美人面前突出自己的威猛，用力地吹捧着自己，“那时候人们给我的绰号就叫做闪电侠，形容我风驰电掣，快如闪电。”
“是吗？”丰腴美人吐气如兰地凑到沈中华耳边，“我今天晚上11点以后都会有时间，我很想领略一下地下赛车手的风采哟！不要让我失望啊，闪电侠！”然后把吸血魔蝎放回到原位，不等沈中华反应过来便已经迈着妩媚的步伐款款走出了古玩店，只剩下了拿着房卡垂涎足有三尺长的沈中华，还有那串光泽愈发艳红，闪着诡异光泽的吸血魔蝎。

哈哈，谢谢各位的支持

07

警局的小会议室有时候也被当做问讯室来使用。虽然小会议室的陈设布局与别的会议室并没有什么质的不同，可是却有一种莫名的紧张与压抑，特别是对于那些被问询者来说。
欧阳庸不是被问询的对象，但他同样有这样的感觉。在外面自由散漫惯了，欧阳庸已经很不适应这种正襟危坐的局促状态了。不过既然是殷柔力邀他前来协助审讯，他必须得在心上人面前大显一番身手，用他敏锐的智慧来弥补形象上的严重失分。
殷柔的面前摆放着林宇锋刚刚整理好的三份资料，分别是沈小曼的前夫李泽端，沈小曼的情敌夏菲菲，还有就是与沈小曼有着巨大冲突的前老板吴建波。殷柔从三人的照片上扫过去，李泽端像寒冰一样阴冷，夏菲菲如同烈日一样火热，而吴建波则是像谜雾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殷柔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企业采购，酒店经理，公司老总，这都是应酬极多，交际广泛的职业，想要在这样背景复杂的三个人身上得到突破性的调查结果决非易事。
殷柔正思索着，会议室的房门已经被缓缓推开，第一位被问讯者李泽端出现在了殷柔和欧阳庸面前。
李泽端走进来的时候一脸的冷漠，这个人从外形到气质都透着一股难以琢磨的冰冷。可以想象他在现实生活中也并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或许正是他的这种冷漠直接导致了他与沈小曼婚姻的破裂。
“你知道你的前妻沈小曼在与你签署离婚协议的当晚就被人杀害了吗？”殷柔单刀直入地问道。
李泽端没有说话，只是简单地点了一下头，冷漠的眼睛在听到前妻死亡的讯息时甚至都没有任何的波动。
殷柔感觉到一种难以言明的悲凉，曾经山盟海誓、相濡以沫的婚姻，竟然换来的就是如此漠不关心的冰冷，这种淡薄的人情让殷柔的心感到寒彻肺腑，殷柔叹了口气，思绪又恢复到案情上：“你似乎对沈小曼的死亡并没有任何的悲痛？”

“人已经死了，悲痛又有什么用？”李泽端说的风轻云淡，仿佛是在讲述其他人的事情，这种漠然让殷柔心底更加感觉到了一种刺痛。
殷柔咬了咬嘴唇，努力避开了这个令她伤感的话题：“昨天晚上你都在干什么？特别是凌晨2点到3点之间？”
李泽端抿了一下嘴唇道：“昨天我从公司回到家之后，感觉非常的疲惫，所以简单吃了一些东西就上床睡觉了。整个晚上我都没有离开自己的公寓。”
“整个晚上你都在睡觉，没有做其他的事情？”殷柔的话语中充满了质疑。
“昨天我刚和前妻办完离婚手续，心情非常低沉，因此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一觉就睡到了天亮。我想这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吧？”李泽端的语调非常平静，就如他的外形一样，单调的让人找不出丝毫的破绽。
殷柔只得将话锋一转：“那你认为是什么人杀害了沈小曼？”
李泽端凝神思索半响，却只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殷柔看出了李泽端思索中的犹豫，她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破绽：“你思考这么久，那就说明在你心中是有怀疑对象了？”
李泽端咂了咂嘴，似乎很不情愿的说道：“如果说一定有人想杀沈小曼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她公司的老总吴建波。”

“噢，就是沈小曼的顶头上司，那个在沈小曼死前与沈小曼大吵一场的人吗？”
“不错。”李泽端点点头，“沈小曼偶然发现了吴建波与他秘书的私情，她灵机一动拍下了两个人在办公室亲热的视频。沈小曼拿这些视频作为要挟，从吴建波那里拿到了很多的好处，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把这些视频作为炫耀的资本传给她的同事，直接导致了那名女秘书的跳楼自杀，吴建波对她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吴建波之所以迟迟没有开除沈小曼，一定就是为了伺机报复沈小曼。”
“那你们究竟为什么离婚？”殷柔看着手上的资料：“据知情人讲你们是在朋友的聚会上偶然相识的，之后你疯狂地追求了沈小曼，以此来看你们的感情应该很深才对，至少从你的角度来说。”
李泽端瞟了一眼殷柔空空如也的无名指，冷笑一声道：“警官，你没有结过婚，又怎么知道婚姻中的那些坎坎坷坷？和你讲，你也不会明白的！”
殷柔粉面绯红，反驳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结婚？我只是工作时间不能戴戒指而已？”
李泽端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嘴角，那鲜红的颜色如同毒蛇的红信，让人不由得心中一寒：“女人对于作为甜美婚姻象征的戒指都很珍视，她们会尽一切可能在各种场合都佩戴戒指，即使由于工作的原因确实无法佩戴，但那也只是短暂的取下，因此手指上都会留下一条清晰可见的痕迹。可是警官您的手指光洁平整，丝毫也没有佩戴戒指的印迹，所以我可以肯定你根本没有结婚。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就是您和这位警官——”
李泽端的眼睛扫向了欧阳庸：“你们两位都穿着便服，胸口都插着一朵象征甜蜜爱情的紫罗兰。这说明你们两个也是刚刚认识，在接到这个案子之前正在某个咖啡厅相亲，而这两朵紫罗兰就是你们相见时的暗号。你们接到报警之后就急匆匆赶到了案发现场，所以匆忙间并没有来得及摘掉紫罗兰。我之所很确定你们是在某个咖啡厅相见，是因为这位男警官前襟上的几滴咖啡残渍。”
殷柔抬眼望去，果然欧阳庸的胸口有几滴咖啡色的斑痕。欧阳庸则正在手忙脚乱地掩饰着。
“这个邋遢的大叔，居然喝咖啡都喝到胸脯上了。”殷柔心里责怪道。
“第三，”李泽端的眼皮微微向上一抬，一对寒眸同时扫向了殷柔和欧阳庸：“第三就是在我说第二个推论时你们的表情，尴尬、羞涩，外加一点惊愕。这是典型的被人撞破心底秘密时的表现。”
殷柔心底一凛，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讯问套路竟然被嫌犯反制，但更令她惊奇的是李泽端细致入微的观察和精细缜密的思维，这个人绝非那么容易对付的。
欧阳庸嘿嘿一笑，试图打破这种尴尬的窘迫：“李泽端，你确定你没有当过警察或者侦探？”
李泽端罕见地微微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我只是比较喜欢看侦探推理小说而已。”

李泽端的回答极冷静，极简单。从分析犯罪心理学而言，这种嫌疑犯最难对付。没有逻辑可循，没有破绽可查。明明是些毫无价值的废话，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李泽端离去之后，殷柔仰面躺在座椅上，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没想到第一个对手就这么难缠。
“没关系，这只是第一个，往往第一个都是最难啃的骨头，剩下的都会迎刃而解！”欧阳庸脑海中搜索着各种宽慰词汇，努力让这位女警花的心情变得灿烂一些。
殷柔看到欧阳庸那张满脸堆笑的谄媚脸庞，终于找到了出气的对象：“都怪你，相亲还要插一朵花！通过会议室的声讯系统，整个重案组都知道我相亲的事情了，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
脸皮厚自然是欧阳庸对付女人的秘笈，他丝毫也不以为忤，嘿嘿笑道：“那我们干脆就趁热打铁，把生米做成熟饭得了，省得他们流言蜚语满天飞！”
殷柔狠狠地白了欧阳庸一眼，用力地把头甩在了一边，就在这时候沈小曼的那位情敌夏菲菲已经款步走了进来。

不容否认夏菲菲也是一个性感尤物，高挑的身材，修长的美腿，曲线玲珑的身体透着诱人的韵味，特别是她嘴角的那颗黑痣，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勾魂摄魄。只是夏菲菲的眼圈很黑，眼神似乎在刻意的躲避着什么，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惶恐和紧张。
“夏小姐，我们今天请你来是想了解一些关于沈小曼的情况。”殷柔开门见山地问道。
听到沈小曼三个字，夏菲菲的身体莫名的颤抖了一下，但她很快神情自定的说道：“我想警方一定是搞错了，我与沈小曼根本不认识。”
“可是——”殷柔故意拉长了语调，“可是据我们警方接警记录的记载，你曾经和沈小曼多次发生过冲突。最严重的一次，你被沈小曼从旅馆赤身裸体地打了出来。我想但凡对于女人而言，这都是一件刻骨铭心难忘的奇耻大辱。夏小姐，你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夏菲菲脸上闪过了一丝切肤之痛的狰狞，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却已经被殷柔敏锐的捕捉到了。
“不错，我和沈小曼的确发生过几次冲突，但那都是因为沈小曼的丈夫李泽端。我和李泽端是情人关系，因此多次被沈小曼带人殴打。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李泽端和沈小曼的离婚已经证明了我的彻底胜利，我没有必要再和沈小曼耿耿于怀下去。”
“你是说你和沈小曼之间的仇恨已经随着他们的离婚而烟消云散了吗？”殷柔问道。
夏菲菲急切地点点头，双腿不由自主地交叉了一下：“是的，是的。我既然已经得到了她的丈夫，干嘛还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勒死她。”
“听起来似乎倒挺有道理！”殷柔微微一笑，但随即面寒如霜，“沈小曼被勒杀的细节只在警方内部掌握，并没有对外披露。你作为一个局外人，又怎么知道沈小曼是被勒杀而死。莫非你目睹了整个凶杀过程，或者说你就是杀人凶手。”
夏菲菲吓得面白如纸，她急忙辩解道：“我只是随口这么说，我觉得如果是李泽端去杀她的话，一定会将她勒死。”

“你认为凶手是李泽端？”殷柔奇道，“李泽端不是你的情人吗？”
夏菲菲冷笑一声道：“正因为李泽端是我的情人，所以我才更可以肯定，如果有人去杀沈小曼，那么李泽端一定是排在第一个。”
夏菲菲叹了口气，继续道：“李泽端这个人的内心和他的外表一样都是极其的冷酷，而且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凡是得罪他的人，不管等多久他都一定会寻找机会报复的。沈小曼带人把李泽端和我赤身裸体从旅馆中打到街上，这对李泽端而言同样也是刻骨铭心的奇耻大辱。李泽端曾经亲口跟我说过，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亲手掐死沈小曼。所以我觉得凶手就是李泽端，杀人方式一定就是勒杀。”
殷柔转动着手中的钢笔，眼光打量着夏菲菲：“那现在谈谈你，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夏菲菲抿了抿性感的红唇，两条腿微微交叉：“我本来给李泽端打了一个电话，可是没人接。我就在家里看台式电脑上的电影。”
“你看的什么电影？”殷柔不给夏菲菲思索的机会，立即追问道。
“《新龙门客栈》，就是林青霞、张曼玉主演的，在沙漠中的一座客栈，最后把甄子丹的脚砍成鸡爪的那部。”
“情节记得很清楚嘛！”殷柔嘴角泛笑。
夏菲菲不自然地一笑：“我已经看过很多遍了，所以情节几乎都能够倒背如流了！”
“既然看过很多遍了，为什么还看？”殷柔的问话中充满了很浓的质疑味道。
“因为很无聊嘛！”夏菲菲微微撅了一下嘴，似乎感觉殷柔的问话同样很无聊。
“几点看的电影？”
“大约晚上9点到10点半之间。”
“可是根据我们的调查你所居住的那个街区昨晚停电了。”
“噢，我是用平板电脑看的。”夏菲菲的表情有些微微慌张。
“可我记得你刚才说你用的是台式电脑。”
“我先用的台式电脑，停电后又用的平板。”夏菲菲声音已经有些发颤。
“你的应变很快，可惜那天晚上根本没有停电。”殷柔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夏菲菲脸上一阵泛白，思索了片刻，终于缴械投降：“好吧，我承认之前说谎了，昨晚我是——我是偷偷出去幽会男人了。”

“那个男人是谁？”殷柔并不关心那些乱七八糟的男女情事，她所要的是明确的不在场人证。
夏菲菲却说道：“我并不认识他，只是在酒吧偶遇的一个外籍男子。”

“外籍男子？”殷柔疑惑地望向夏菲菲，“那他能作为人证吗？”

夏菲菲暧昧的一笑，雪白的大腿在短裙下做出一个诱人的交叉：“他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说什么他也听不懂。你说他怎么来作人证？”

殷柔皱眉道：“那你们是怎么交流的？”

夏菲菲的回答简洁而直白：“肢体交流！”

08

“眼神飘忽不定，神情表现前后矛盾，双腿在短短的审讯过程中竟然交叉了十三次，这个夏菲菲绝对心里有鬼，否则不会有这么反常的表现。”欧阳庸托着下巴分析道。
“我只注意到夏菲菲眼神飘忽，但却没有记下她双腿交叉的次数。这么说你刚才的注意力全在她那双雪白的大腿上喽？”殷柔的口吻中充满了火药味。
欧阳庸挠挠头，讪讪地笑道：“我只是为了探究嫌疑人的肢体语言，所以才会仔细观察她双腿交叉的次数，我保证绝对没有任何的淫思秽想。”
“最好如此！我要是发现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我一定——”殷柔说到这里脸上一红，她忽然感觉自己说话的口吻好像是欧阳庸的女友。
尴尬，真是尴尬。
还好没等欧阳庸反应过来，第三名嫌疑人吴建波已经走进了审讯室。殷柔小鹿撞怀的忐忑心情终于找到了掩饰的机会。
吴建波是死者沈小曼生前所供职公司的老总，这个40多岁的男人却没有一般中年人的大腹翩翩，暴起的肌肉显示的这个人非同寻常的力量和韧性，金光闪闪的纽克更是彰显着穿衣者的富贵与大气。这个吴建波绝不是一般八面玲珑的商贾形象，在他的眉宇中透露出来的更多是桀骜不驯的霸气和阴险狠毒的凶残。
只是今天看来吴建波有些行色匆匆的慌张，脸颊上似乎还有着纵情享乐后留下的桃色印记。
“吴总的领带很漂亮嘛！”殷柔出其不意地将话题的切入点重转向了领带。
吴建波果然有些措手不及，只得干笑几声：“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人要经常出入各种场合，所以着装上一定得正式一些。”
殷柔莞尔一笑，话音很轻但分量极重：“勒死沈小曼的凶器也是这样一条红领带，款式与吴总这一条倒是非常相似。”
吴建波神情一冽，嘴角肌肉微微抽搐了几下：“殷警官太爱开玩笑了。就算我和沈小曼有深仇大恨，也绝对不会用自己的领带去把她勒死，这不等于是授人以柄，自投罗网吗？”
“看吴总这神情似乎与沈小曼结怨颇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