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晚上在车里熬了一夜？”殷柔神情古怪地问道。
“没有啊，我放着舒舒服服的大床不睡，干嘛要猫在车里自讨苦头吃？”欧阳庸皱起了眉头。
“少编谎话骗我！”殷柔白了一眼欧阳庸，不满地道：“我确信你在车里过了一夜。”
“你怎么这么肯定？”欧阳庸明显开始有些心虚。
殷柔一撅嘴：“我至少有3点依据：
第一，你双眼浮肿，血丝密布，这是典型的熬夜症状。你身上还有一股混合着烟草的浓重酸臭味，与这车上的味道也如出一辙，这说明你昨晚曾经长时间待在车上浸泡；
第二，你车上垃圾袋里有一个购物小票，购物时间是昨天晚上，购物内容是香肠、饼干、面包、饮料等等，这些食物的残渣和包装带都被丢弃在垃圾袋里。这么多的食物你一早晨肯定吃不完，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它们是你昨晚在这车里熬夜时所消耗掉的；
第三，我刚才上车时，在你的副驾座位上面摆着望眼镜、记事本，还有一个用于晚上御寒的毛巾被。显然昨天晚上你通宵都在进行蹲点监视。
由此我可以确定你在车上整整呆了一夜。”

欧阳庸叹服道：“美女警花果然名不虚传，推理能力绝对一流。我昨晚奉客户之命去盯梢偷情出轨的丈夫，所以苦熬了一夜，原不想告诉你，没想到还是被你轻易地就推理出来了。”
殷柔小嘴一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才不相信你们男人什么忙工作的鬼话呢！说吧，你昨天晚上究竟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和哪个漂亮美眉厮混缠绵了一夜？”
欧阳庸哈哈笑道：“如果我昨天晚上和某个美女鬼混了一夜，那么你屁股下面坐着的很有可能就是用剩的避孕套或者是沾满淋漓香汗的女士内衣，而不是什么望眼镜、记事本。”
“下流！”殷柔气得粉面通红：“你脑袋里面怎么装着的都是这些龌龊想法？”一拳猛力击向欧阳庸肋部。
“好痛啊！”欧阳庸根本没想到娇美可人的殷柔竟然有这么重的力道，身子吃痛地本能向旁边一倒，方向盘一打滑，车子在马路上划出一个怪异的圆弧，然后不受控制地急速冲向了路基。
“小心啊！”殷柔尖叫道，看到路边深不见地的悬崖。她和欧阳庸脸上都露出了濒临死亡的惊恐和绝望。

吴建波挥汗如雨地在健身房里发泄着多余的激情。健壮的肌肉随着猛烈的运动而不断凸起凹下，散发出咄咄逼人的雄性霸气，特别是他棱角分明的小腹肌肉群，那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练得出来的，绝对已经达到了健美级的专业水准。

如雨般而下的汗水浇注在吴建波雄壮的肌肉之上，让那黝黑的肌肤看起来更加充满了雄性的张力和野性，狰狞的纹身，醒目的刀疤，让这种野性的魅力膨胀到了极致。几个正在健身的美女忍不住将目光时不时地瞟向吴建波，那种饥渴的暧昧只有在发情的母兽身上才可以看得到，三岁孩童都可以看得出那意味着什么。

吴建波忍不住嘿嘿冷笑，他酷爱健身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健身房里有着数不胜数的美女，而她们通常都会在他阳刚威猛的雄性霸气，以及挥金如土的潇洒个性面前俯首称臣，自解罗裙。

但今天的吴建波却无暇浏览于这些美艳的妇人们，他今天的心情实在是糟透了，早上一到公司便遇到了催债的债主。那种毫不留情面地直接训斥，让他这个堂堂的老总在全公司人员面前颜面扫地。而债务危机的逐渐浮出水面，也让他手下的这些员工们开始有了另觅高枝，自寻退路的想法。公司现在已经真的处于风雨飘摇，随时垮台的危难境地中了。

“要是在几年前，老子一定会当场把他们的手脚折断！”吴建波的脸上露出了凶狠的光芒，他愤怒地来到搏击训练区，把全身的怨气都发泄在了厚重的沙袋上面。

直拳，勾拳，摆拳，正踢，侧踢，回旋踢。

吴建波的每招每式都凌厉凶狠，充满了咄咄逼人的杀气，巨大的沙袋被他打得上下翻飞。倘若那是一个真实的人，早已被他打的骨断筋折，命丧黄泉了。

“老兄，你是个会家子呀！”旁边一个年轻人看得目瞪口呆，露出了由衷的赞叹，“可不可以什么时候教小弟几招？”
吴建波没有说话，只是侧目扫射向了那个年轻人，那种冰冷的眼神就如同一只正在觅食的凶猛野兽突然发现入侵者一样，那个年轻人立刻感觉到了寒彻肺腑的冰冷，双腿不由自主的退缩了回去，“我只是随口问问，没有别的意思。”说完慌不择路地溜了出去。
“多嘴多舌！”吴建波暗骂了一句，停下了猛烈的运动。他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毛巾，擦拭了一下湿漉漉的脸颊，然后掏出手机翻阅到一张图片。图片上面是两个人在一个小店中对弈的画面，一切看起来都稀松平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当吴建波的眼光触及到小店中那个摆在厅堂中央的鱼缸时，脸上突然露出了狰狞的微笑：“我就知道那贱人不会无缘无故拍下这张照片的。就凭她也想敲诈我，也不打听打听我吴建波昔日的威名。”
吴建波的心情比方才好了许多，今天的锻炼到此结束，他需要找到更有趣的事情来打发余下的空闲时光。
吴建波收起手机提起健身包，走出了自由搏击区。抬头正好与一道灼热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目光的尽头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妖娆女人，模样虽然谈不上特别的靓丽，但是妩媚的神情中却散发着敲骨吸髓的欲壑难填。
吴建波是成功的富商，性格放荡不羁，一生之中可谓阅女无数，他与这名妖娆女人的目光虽只是短短的一接触，便已经读懂了妖娆女人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话语，那是一种极度渴望红杏出墙的寂寞难耐。

“你是别人包养的小三吧？”吴建波直言不讳地凑在妖娆女人耳边问道。
“你怎么知道？”妖娆女人话一出口便感觉不妥，想要收回已然不可能，顿时一脸的尴尬。
吴建波邪恶地一笑，将手一把钩在了妖娆女人的肩膀上：“你看你的手指关节突出，一看就是从小干粗重的农活出身，可是你脖上的项链至少在十几万以上。这里面消费昂贵，你却终日在这里无所事事的闲逛，如此的一夜暴富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你不是嫁入了豪门，就是被豪门包养。答案2选1，所以我猜你是被人包养的小三，耐不住空虚寂寞才在这里面打发时间。而我呢，正是你苦苦寻觅的解渴良药。”
妖娆女人先是一阵的窘迫，继而又流露出兴奋的光芒：“看不出你不但身体粗壮，而且还很聪明啊！”

“我的优点多着呢，你可以慢慢地去发现！”吴建波的手已经不安分地滑到了妖娆女人光洁的脊背之上。

“有好多人看着呢！”妖娆女人从吴建波的魔爪中挣脱，“到大厅等我噢！”说罢扭动着弱柳扶风似的纤细腰肢走向了更衣室。

吴建波会心的一笑，看来这一天他又有解闷的游戏了。

04

案发公寓外已经悬挂起了警戒线，穿着警服和白衣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显得非常忙碌。现场外面围观的人非常的少，因为凶杀案毕竟发生在自家门前，而且死者的房间格局又与自己家完全一致，任谁都不想因此而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造成夜夜难寐的严重后果。
殷柔面寒如冰走出电梯，而欧阳庸却是大汗淋漓。若不是他刚才手疾眼快刹住了车子，此刻早已和殷柔双双坠身于深崖之下了。想及此节，欧阳庸不觉感慨人生果然无常，生死祸福都在一线之间。
殷柔撩起警戒线走入公寓之内，欧阳庸紧跟其后而入。守门的警察想要甄别一下这位陌生人的身份，但看到欧阳庸那副警察局长般的盛气凌人模样，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公寓里面只能用凌乱不堪来形容，所有的柜子和抽屉都有过被翻动的痕迹，更令人震撼的是在客厅中央的大型景观鱼缸里面漂浮着一具赤裸的女尸。一条鲜红的领带携裹着浓烈的死亡气息，诡异地缠绕在女尸雪白的勃颈之上，随着荡漾的水波微微漂摆，仿佛在肆意地宣示着吞噬生命的淋漓快感。鱼缸底部也是一片狼藉，假山宝塔都被沙石淹没，精美的水草也向柳絮一样杂乱地漂浮在整个鱼缸之中。
虽然女人早已没有了生命的气息，但那种野性的娇媚和奔放的性感依旧能够呼啸而出，特别是那具凸凹有致的白皙娇躯在水波和灯光的重叠映衬下，幻化出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欧阳庸在目光触及鱼缸中女体的一刹那，竟然可耻地蠕动了一下喉结，这个细节自然被眼光凌厉的殷柔捕捉到，立刻冲欧阳庸投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欧阳庸讪讪一笑，刚想要遮掩一下。然而就在这时，一直遮蔽在女尸脸上的头发随着鱼缸底部喷出的气泡漂浮了起来，瞬时露出一张惨白而狰狞的面容。这种突然的视觉冲击，令初到现场的殷柔和欧阳庸都是脊背一寒。特别是女尸那对圆睁的眼睛，直射向欧阳庸所站的位置，仿佛想通过怒射的眼波来向欧阳庸倾诉什么。

欧阳庸这次却没有退步，他凝视着鱼缸中的女尸似乎陷入到了某种深思当中。
“头儿——”重案组警员林宇锋看到殷柔，立刻迎上来汇报道：“被害人叫沈小曼，是这间公寓的女主人。由于房门始终虚掩着，几次路过的邻居出于好意敲门提醒，却发现了鱼缸中的女尸，于是马上报了警。”
“被害人的社会关系调查清楚了吗？”殷柔问道。
“我们刚才分兵几路已经对沈小曼的社会背景进行了初步的了解。”林宇锋打开一个资料夹念道：“被害人沈小曼今年29岁，是一家服装设计公司的设计师。她与丈夫李泽端在两年前的一次party中相识，之后两人关系迅速升温并闪电结婚。但在半年前他们的婚姻出现危机，原因是李泽端在外面有了一个叫做夏菲菲的新欢。三人之间多次产生激烈冲突，大约一个月前沈小曼带人将李泽端和夏菲菲抓奸在床，对两人当场进行了人格侮辱，这件事情直接闹到了警局，我们有卷宗记录。这件事情直接导致了沈小曼与李泽端婚姻的破裂，他们就在昨天上午办理了离婚手续。但巧合的是也是在昨天，沈小曼与公司老总吴建波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并且直接导致了沈小曼被解职。”
殷柔一边听着林宇锋的汇报，一边在房间中踱步审视着，听到这里柳眉微蹙道：“看来昨天对于沈小曼而言的确是祸不单行啊！”
“的确如此！”林宇锋点点头，“就动机而言沈小曼的前夫李泽端，情敌夏菲菲，老总吴建波都有作案动机。我已经分别派人传唤这三个人去了。”

殷柔对于林宇锋的干练感到非常满意，她手托着下巴沉吟片刻，又问林宇锋：“监控视频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捕捉到犯罪嫌疑人的影像？”
林宇锋露出一脸的懊恼：“这栋公寓楼的监控设备在上周就出现了故障，但是厂家至今没有派人来维修，因此昨晚这栋公寓楼的监控设备并没有正常运行，所以我们在监控上面一无所获。”
这究竟是偶然，还是蓄意？殷柔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她迅速调整思维对林宇锋吩咐道：“小区的监控中查不到犯罪嫌疑人的影像，那就从沈小曼昨天离开公司以后的整个活动轨迹上来查。只要犯罪嫌疑人和沈小曼一起出现，或者尾随了沈小曼，那么就一定可以从相关场所的监控，以及公路摄像头中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当然这个工作量是非常大的，你就不要直接负责了，你还是重点调查一下沈小曼前夫李泽端，情敌夏菲菲，老总吴建波的资料，重点是他们昨天晚上的行动轨迹，以及有没有时间证人。下午上班的时候你就必须把这些资料拿到我桌前。至于视频排查的情况，你就让新来重案组的那个女警员孙诗蕊去办吧。”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林宇锋正欲转身离去。
殷柔忽又想起了什么：“那被害人在死亡之前有没有异常的通话记录？”
林宇锋摇摇头：“在被害人死亡前后，她的手机都没有呼入呼出记录。不过，在凌晨1：25的时候，被害人曾经在手机上设置过一个备忘录，里面记载了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她到公司结算时，公司应付给她的各个款项的数目，还有两位同事借她钱的数额。从这个备忘录来看，沈小曼本来是计划今天去公司结算的，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原来是这样！”殷柔大脑飞速地转动着，“你继续排查沈小曼的人际关系，通知孙诗蕊马上跟进视频监控的工作。”
“是！”林宇锋领命而去。
殷柔将任务分派完毕，又来到了法医陈璟雯身旁。这位有着弱柳扶风般病态之美的江南女子，却是一位内心极其坚强和冷酷的女人，她一双白皙的芊芊玉手，曾经处理过无数具惨不忍睹的死尸。所以很多人都说触碰到陈璟雯的手指，立刻就能感觉到寒冰彻骨的冰冷。因此，陈璟雯得了一个“冰美人”的绰号，一语双关地点出了陈璟雯性格的冷若冰霜，以及所从事工作的阴寒冰冷。

此刻，陈璟雯正聚精会神地检验着从鱼缸中刚刚捞出来的沈小曼尸体。
“情况怎么样？死亡时间能不能确定下来？”殷柔戴好口罩手套蹲在了陈璟雯身旁。
“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2点到3点之间。死因是机械性窒息，在死者的颈部我们发现了明显的勒痕。尸体表面光滑，全身并没有发现因打斗所残留的淤青和伤痕。死者生前有过性行为，体内发现一些疑似男性排泄物的残留，但很遗憾的是经过长时间的浸泡，已经无法制作成有效的检验标本。”
“那被害人有没有被电击或者被下迷药的痕迹？”殷柔问道。
陈璟雯摇摇头：“根据我的经验判断应该是没有，不过具体的情况需要等待进一步的尸检结果。”
陈璟雯工作起来向来都是极其的专注，所以殷柔在问完几个基本问题之后，就没有再继续打扰她的工作，而是充分利用这个时间空隙，开始仔细地审视现场。

这是一套3室2厅的经典居室，一间书房，一个主卧，一个次卧，还有一个宽大的向阳客厅，以及一个装饰温馨的餐厅。虽然房间的绝大多数地方都被凶手翻动过，但却并没有造成大规模乱抛乱扔的狼藉，显然凶手在翻动的过程中是非常小心翼翼的，并不想让一切都完全失控。
相比较而言，主卧的凌乱程度要更加明显一些，宽大的睡床上面有明显的折皱，还有斑驳的污渍，显然曾经有人在这张大床上面有过翻云覆雨的激情荡漾。而在主卧门前的地板上则非常突兀地丢弃着几件女士内衣。
殷柔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了一直跟随着在身旁的欧阳庸，于是试探性地问道：“大侦探，看了这样的凶杀现场，你有什么高论？”
欧阳庸嘿嘿一笑：“高论暂时还没有，低论倒是有一箩筐。”
殷柔从欧阳庸暧昧的眼神中读懂了他言语中的轻佻，顿时气得粉面通红：“喂，大叔，别把这里当成你肮脏思想的演绎地。”
欧阳庸舌尖在唇边一滑，模样更加地猥琐：“你不认真遐想一下床上曾经发生的香艳性感，又怎么能推测出后来剧情的跌宕起伏。”
“我没你那么无聊！”殷柔用力地将头甩到了一边，留给欧阳庸一个老死不相往来的愤怒背影。
欧阳庸却不气恼，只要殷柔对他保持特别的关注，哪怕是暴力的关注，这至少说明他和殷柔还有发展下去的可能。

“你在干什么？”殷柔柳眉紧蹙，因为她发现欧阳庸此刻整张脸几乎都贴在了梳妆台的镜子上。
“好久没看恐怖片了，于是想在镜子中找点惊悚的刺激！”欧阳庸嬉皮笑脸地说道。
殷柔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你这长相的确是一部百年难遇的超级惊悚恐怖片！”
殷柔语音未落，门口就是一片嘈杂的喧哗，一个身材高大头顶微秃的男人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他和现场的警员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洪然没有把这里当作冰冷残酷的命案现场。
欧阳庸抬眼望去，这个人身穿便装，长着一对迸射寒光的犀利眼睛，虽然看面相只有四十七八岁的年纪，但剩余的头发却已白了多半。
“这是我们重案组的副组长齐建军。”看着欧阳庸迟疑的模样，殷柔忍不住介绍道。
“看这派头，我差点以为他才是你们重案组的组长。那气派和举止绝对是组长的范儿。”欧阳庸眯缝着眼睛调侃道。
“是前辈让贤！”殷柔纠正道。
“是夺位之恨吧？”欧阳庸幽幽地望着殷柔。
“讨厌！”殷柔趁四下无人用力地踢了欧阳庸一脚。

齐建军在现场巡视了一圈，与许多工作人员都打了招呼，但唯独看到殷柔时只是简单的点了一下头，然后迅速地把头扭在了一边。那种僵硬的表情仿佛看到了多年不见的仇人，看来他对夺位之恨仍旧记恨在心。这也难怪，接近50岁的人了眼看大位就要到手，却被一个黄毛丫头捷足先登，这口怨气放在谁心里都很难立刻消除。但干刑警这一行，毕竟讲的是天分而不是资历。
这时候初步的尸检结果也出来了，参与现场勘测的所有人都围拢到了陈法医和尸体的身旁。
陈法医清了清嗓子说道：“根据初步的尸检结果来看，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凌晨2点到3点之间，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死者全身体表光滑，没有发现被电击、捆绑、殴打等暴力行为造成的淤青和伤痕。也没有发现被害人服食药品的迹象。被害人生前曾有过性行为，但由于尸体在鱼缸中经过长时间浸泡，所以我们并没有采取到有效的样本，也没有从尸体上提取到清晰的指纹。进一步的——”
“尸体上面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那现场勘测的结果怎么样？”齐建军无礼地打断了陈法医的陈述。
陈璟雯虽然有些不悦，但仍旧坚持着职业操守，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房间的物品被大量翻动，因此我们提取到大量的指纹痕迹，抛去模糊不清和极其陈旧的，现有的有效指纹主要可以分为三组，一组属于女性死者沈小曼，这个已经得到确凿的对比，而另一组属于男性的指纹则应该是沈小曼的前夫，也就是这个房间的前男主人所留，这是通过一些陈旧的指纹推断出来的，还需进一步采集后进行对比。重点是第三组，我们在房间里还提取到了一组属于第三者的男性指纹，从指纹的清晰程度以及对其他指纹的覆盖情况来看，应该是最新留下来的，也就是说这组指纹非常有可能是属于犯罪嫌疑人。此外，我们在卧室床单上还提取到了一些属于男性的毛发，在卧室丢弃的纸巾上面也发现了男性的体液残渍，应该也是犯罪嫌疑人所遗留。这些完好的生物证据后期都可用于做DNA对比鉴定。”

“那房门和鱼缸上面有没有提取到可疑的指纹？”欧阳庸突然插口问道。
陈璟雯迟疑地看了一眼欧阳庸，然后摇摇头：“在房门和鱼缸上并没有提取到任何人的指纹。”
“任何人都没有？”欧阳庸似乎还有疑问。
“任何人都没有！”陈璟雯肯定地答复道。
欧阳庸点点头，两只眼睛微微眯缝起来，似乎陷入到了一种深思的状态之中，不再理会任何人。
“那现场有没有财物丢失？”殷柔问道。
没等陈法医回答，齐建军已经插口道：“凶案现场被大量翻动，说明凶手的主要目的就是劫财。你看——”齐建军举起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个女士的钱夹：“钱包里的银行卡和现金都被洗劫，只剩下了少数几张，这就充分证明了凶手劫财的根本目的。”
齐建军见众人投来了关注的目光，微秃的头顶立刻迸发出耀眼的光泽：“凶手的初衷只是为了劫财，他潜入单身居住的沈小曼家，但却无意中与沈小曼相遇。凶手见色起意，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强暴并残忍杀害了沈小曼，事后劫取了死者家中的财物逃之夭夭。”
“如果正如齐警官所分析的那样，凶手是临时起意劫色，可那如何解释凶手将被害人尸体放入浴缸中这一怪异行为？须知这样做的行为会严重增加他的犯罪步骤，并成倍地增加被警方识破的风险。”殷柔质疑道。
齐建军冷冷一笑：“殷警官，你还年轻，有许多穷凶极恶的犯人你都没有见识过。有些犯人对被害人的尸体有特殊的嗜好，特别是对年轻美貌的女人，他们会对被害人的尸体进行特殊的处理以宣泄和满足心中的变态需求。把被害人尸体抛到鱼缸之中这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根据现场情况来看一定是先奸后杀！被害人是在被凶手强暴之后，然后才被残忍杀害。”齐建军斩钉截铁地得出结论。
“你怎么这么肯定她是被奸杀的？”殷柔眼睛扫向齐建军。

齐建军撇了撇嘴道：“这不是一目了然，显而易见的嘛？凶手来到现场之后本来是为求财，但意外看到女主人的美貌之后，临时起意有了劫色之心。”齐建军用手指着一地的衣服道：“两人在争斗中把衣服撕扯的满地都是，最后凶手用自己的领带将被害人勒杀而死。凶手在杀死女主人之后，又将室内的财物洗劫一空，然后逃之夭夭。综合来看，这就是一起典型的流窜盗窃案。凶手是流窜的，目标是随机的，强奸是即兴的，杀人是被迫的。”
殷柔摇了摇头：“真相未必就是这样！”
“那你否定流窜盗窃案的性质，以及凶手先奸后杀的依据又在哪里？”齐建军不服气地质问道，他高举着手臂显得很气愤，不禁意间露出了内沿的一颗黑痣。
“能够肯定这起案件不是流窜盗窃的原因，至少有五点理由：
第一是被害人颈部佩戴的项链。这个项链价值不菲，而且又在颈部这么显著的位置。凶手既然曾经用领带勒死被害人，那么凶手一定也看到了这串项链。可是凶手竟然对这串价值可观的项链视而不见，弃之不取，这绝不是一般流窜盗窃应有的举动；
第二是被害人的钱包虽然被洗劫过，可是里面竟然还残存着三百块钱，凶手的目的既然是求财，不可能对三张百元大钞视而不见，充分说明凶手来此另有目的，抢劫只是假象，或者说只是顺便而为；
第三，死者衣服的摆放位置充满了诱惑的气息。如果死者的衣服是被凶手强行脱下的话，那么这些衣服一定会有撕扯的痕迹。卧室地下的这些衣服虽然被丢弃的到处都是，但这些衣服并没有被损坏，而且它们的落点都围绕着卧室门前的一个中心点。也就是说被害人一边扭动着身体做出各种妩媚的勾引动作，一边将衣服抛向了伫立在门口的嫌疑人，整个过程应该是一个充满挑逗的调情过程，而不是野蛮的撕扯过程；
第四，被害人并没有被捆绑的痕迹。一个正值壮年的女性在没有被捆绑、被电击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被人从正面不留下任何挣扎痕迹地被强暴的，至少被害人的指甲缝里会留下凶手皮肤碎屑的残迹。可是被害人的指甲缝里非常干净，这说明被害人与嫌疑人之间是主动的调情关系，被害人在发生性关系的过程中是自愿的；
第五就是床单上大量自由翻滚后留下的褶皱……”
殷柔雪白的俏脸上飘过一层红晕，但她很快就将情绪镇定了下来：“根据这些褶痕来看，被害人其实很享受整个性爱的过程，并未进行过有效的挣扎。”

对于殷柔提出的前四点，齐建军显然无言以驳，但他却不怀好意地抓到了第五点，充满挑衅意味地说道：“殷警官的推理虽然很精彩，但是我却不敢完全苟同。有些女人在被强暴时可能更会有高亢的反应，所以把被害人的兴奋度作为推理的依据，我觉得完全站不住脚。”
殷柔被齐建军质问得有些面红耳赤，毕竟作为一名未婚女性，特别是一名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欢洗礼的年轻女子，她对性爱方面的认识完全停留于书本知识，要想在这些尴尬问题上驳倒这些老油条的恶意难堪，的确令殷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欧阳庸突然插口道：“回答这个问题其实非常简单！”
“你是哪位？”齐建军不悦地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矮胖子。
“他是我们请来协助调查的一位刑侦专家，是李翰承副局长在警校时的同学。”对于欧阳庸的仗义解围，殷柔投来了感激的目光，她此刻介绍欧阳庸的语气也与先前大不相同。
齐建军对于欧阳庸的突然出现虽然感觉很不爽，但是碍于李副局长同学这个特殊的身份，他还是强压着怒火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个矮胖子如何为殷柔解围。

欧阳庸双手环抱于胸前，两片八字小胡自信地向上高高翘起：“殷警官出于女性的含蓄只讲出了论据的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就由我这个脸皮较厚的粗人代为补充吧。现场除了床单上的大量痕迹之外，被害人的胸口和腹部有着清晰的吻痕，说明嫌疑人当时正埋头疯狂地亲吻着被害人胸腹部位。当时被害人的双手并没有被捆缚，而且在被害人触手可及的床头柜上就摆放着一个水晶玻璃花瓶。”
欧阳庸指着床头柜上的花瓶，努力地还原在当时的场景：“嫌疑人当时正低着头完全沉醉于巫山云雨的快感当中，被害人完全可以趁嫌疑人不备，用花瓶击打嫌疑人头部。尸检证明被害人当时并没有被电击或者下迷药，这就说明被害人完全具备了这个能力。被害人没有这么做，那只能说明被害人与嫌疑人之间是两情相悦的欢愉，根本不存在相互戒备的必要。那个谁谁谁，”欧阳庸指着齐建军道，“你方才所说的流窜作案，先奸后杀根本就经不起推敲的。”
“那也有可能是沈小曼饮酒过度陷入昏迷，从而无法做出有效的反抗。”齐建军的眼睛已经冒出火光，他要在整个重案组面前捍卫自己不容置疑的权威。
欧阳庸微微一笑，风轻云淡的神情似乎根本就没有把齐建军咄咄逼人的怒视放在眼中：“且不说沈小曼充满撩人风情地将衣服一件件脱在地上是需要足够自制力和行动力的，对于一个烂醉如泥的人是根本无法完成的。
如果你觉得这一点不足以说明事实，那我们再看看沈小曼的手机备忘录。沈小曼在死亡之前曾经编辑了一个复杂的手机备忘录，里面详细记载了第二天她上公司算账时，公司应付给她的各个款项，以及她的两名同事借她的钱款数目。单凭这一点就可以证明，沈小曼在昨天晚上是足够清醒的，她虽然饮用了不少的酒，但是绝对不影响她的思考力和行动力。”

“那这条备忘录也很有可能是凶手编辑伪造的，目的是为了淆乱警方的视野。”齐建军的眼睛已经发红。
欧阳庸脸上露出了不屑：“备忘录可以伪造，但是备忘录里面的内容却是不可以伪造的。备忘录的真假，只要去沈小曼的公司查看一下钱款数目的真伪就知道了。”
欧阳庸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立刻令那个齐建军满脸通红。毫无疑问，欧阳庸所描述的那个场面是最符合实际情况的真实场景，案件绝非是流窜作案，而是有目的有预谋的蓄意谋杀。
齐建军耸了耸鼻子无言以对，显然欧阳庸无懈可击的缜密推理彻底击败了齐建军想当然的经验主义。
就在这一刹那，欧阳庸如同一个睿智的神探，享受到了包括殷柔在内所有重案组人员一致的崇仰目光。
欧阳庸似乎很习惯于这种被人崇仰的感觉，他摸着八字小胡在现场又转了一圈，然后突然抛出了一个惊天的论断：“但和沈小曼发生性关系的那个男人并不是凶手。”

05

“那个男人虽然和沈小曼发生了两性关系，但他却并不是杀害沈小曼的凶手。”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特别是那个副组长齐建军，气的嘴巴都差点歪了：“你刚才滔滔不绝说了这么多，感情都是一堆废话啊？如果不是那个男人，那又会是谁？难道是沈小曼自己勒死了自己然后又抛尸鱼缸不成？”
欧阳庸也不气恼，冲着齐建军微微一笑：“刚才那番话只是为了生动地还原案发前半段的真实情况，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样。大家一定很惊愕于我方才提出的论断，但这并不是我凭空想象，而是有着充分的事实依据。
最典型的证据就是犯罪现场遗留有相互矛盾的痕迹。我们在卧室的房门、酒杯、床头提取到了大量的可疑指纹，在地上的纸巾中也发现了男性的DNA，不出意外那根杀沈小曼的领带一定也属于那位于沈小曼发生关系的男子。
既然该男子毫不在意地留下了如此多表明身份的证据，那就证明他根本没有对现场进行过清理，因为他觉得根本就没有必要。可奇怪的是防盗门的门把手和用于沉尸的鱼缸上面却被擦拭得非常干净，技术人员甚至提取不到任何人的指纹。如此的反差只能证明曾经不止有一名嫌疑人出现在犯罪现场。很有可能在该男子离开案发现场之后，另外有人潜入到了现场之中进行了杀人抢劫，并且将他自己在防盗门和鱼缸这些必经之物上可能遗留的痕迹彻底清除。

齐建军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说在那名男子与沈小曼发生性关系之后，另外有人闯入了犯罪现场，并杀害了沈小曼？”随即齐建军又想到了一点，“就算是有第三者到过现场，可又如何能完全排除与沈小曼发生关系的那名男子的杀人可能性？”
“这个不难！”欧阳庸一副成竹在胸的淡定神情，“最显著的证据就是缠绕在被害人沈小曼勃颈处的红领带。正常杀人的话，凶手一定会采用最简单最高效的办法去置被害人于死地，因此在勒杀案件中凶手通常都是将绳索直接套在被害人勃颈处将其勒死。可是在本案中却有些蹊跷和与众不同。
大家请注意看，这根领带的缠绕方式很特别，它在沈小曼的脖子上缠绕了两圈而不是一圈，这样做的目的显然是为了逐次增加力度，而不使沈小曼感受到过多的痛苦，娱乐的目的显然大于杀人的目的。我们知道有些男女在男欢女爱的过程中喜欢玩一些特别的花样，比如用绳子或者手掐住脖子，在濒临死亡的窒息中得到极度的快感满足。沈小曼脖子上的这根领带很显然就是起这种作用的。
如果与沈小曼发生关系的这名男人是凶手，他一定会将沈小曼直接勒死，而绝对不会将领带在沈小曼颈部缠绕两圈，更不会将作为身份标识的领带丢在犯罪现场就扬长而去。”
“就算那名男子没有杀人的意图，可是——”齐建军仍旧不服气，企图从这个破绽上挽回一些颜面，“如果那名男子在性爱的过程中失手杀死了沈小曼呢？这也完全很有可能的啊！”

“别着急，听我慢慢解释！与沈小曼发生关系的这名男子，我们姑且称其为领带男。”欧阳庸眯缝着眼睛，叉着腰，那种气宇轩昂的模样，仿佛是大学的教授正在给一群求知若渴的学生上课。
殷柔一阵的脸红，心里嘀咕道：“大叔，你也太能摆谱了吧！”
欧阳庸却丝毫不以为然，踱了几步道：“我的第二点依据是，领带男之所以敢肆无忌惮地留下这么多的痕迹去翻箱倒柜洗劫沈小曼的财物，那是因为领带男挟持有沈小曼的把柄，或者领带男正在寻找的这个东西来路不正，沈小曼根本不敢去报警。”
那个叫做孙诗蕊的年轻女警员一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欧阳庸的推理分析，此刻明眸之中露出兴奋的光泽：“我明白了！领带男接近沈小曼是为了获取沈小曼的某一样东西，他在与沈小曼发生关系的过程中刻意用领带将沈小曼勒昏，然后对沈小曼的家进行地毯式的搜寻。因为领带男要找的东西是见不得光的，他算准了沈小曼根本不敢去报警，所以他毫无顾忌的在沈小曼家留下了诸多的痕迹。由此也可以证明，至少在领带男离开沈小曼家中的时候，沈小曼还是活着的。”
欧阳庸冲着孙诗蕊嘉许地点点头：“不错，正是如此！”
“可是你们两个人说了半天都是推测臆断，证据呢？证据在哪里？”齐建军抽搐着嘴角质疑道。
“证据就在这面镜子上！”欧阳庸指着卧室梳妆台上的镜子说道，“领带男曾经将威胁沈小曼的话写在了这个镜子上，只不过被后来潜入的第三人擦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