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北美雇佣兵生涯》(长篇原创)

第二十七章 没完没了(8)
大叔不愧为大叔,吃的盐比年轻人吃的米还要多,只见他稳如泰山,有临危不乱之态势,手中的报纸一扬,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你以为你所说的问题,我没看到么?但有一点大家必须明白,我们国家正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在走一条从没有人走过的路,是摸着石头过河,出点问题,出点差错,在所难免,只要方向是对的,就应该敢于前行,向目标进发,磕磕碰碰的不能太在意……”
“大叔,你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我们是在走一条从没有人走过的路,问题是,从建国开始,我们一直在摸石头过河,说是方向没错吧,但六十年代初,全国死了多少人?一句百年一遇、千年一遇的自然灾害,就把责任推给了老天爷。再说六十年代中期到七十年代的那场浩劫,害了多少人?足足又耽误了十个年头——人生在世,能有多少个十年?你敢保证接下来再没有灾害,再没有差错?——或许你说得对,改革开放十年来,大家的生活都在好转,但同一时期,海峡对岸已经是亚洲四小龙之一了——我倒是想问问,为什么有现成的经验不借鉴,非要走一条没有人走过的路,非要摸石头过河,非要磕磕碰碰?”一个女生,向大叔发出连锤追问,搏来的,自然是阵阵掌声。
“同学,你说的是政体的问题,已超出我们今天讨论的范畴。”大叔摘下眼镜,在衣服上轻轻拭擦着,一边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们要求民主,要求全民选举,其实,这事大家都在探讨,但西方这一套不适合中国国情,若大的中国,抚养着十万万民众,全民选举只会引起动乱,难以控制,到时候影响经济发展,受苦的还是底层的老百姓。中国需要的是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高度集中的中央集权。只有这样的政府,才能维护国家的统一,维护国家的安定团结。一但实行西方式的民主,国家誓必四分五裂,土崩瓦解……”
“大叔,这只是你个人的臆测,或只是藉口。凭什么说实行民主,国家就会动乱?国家就会分裂?中国人口多,就非得中央集权?印度人口也多,但印度实行的就是西方式的民主,却没见印度四分五裂,土崩瓦解呀?咱们不能因为莽断,就把民主否定……”说话的是中大的学子。
“说得有理,”坐在门槛上的一个男生挥着手插话,“我是华师大历史系的,说到印度,我也来插几句。每当政府媒体说到印度,都爱拿印度的贫民窟来说事,新德里、孟买、加尔各答等印度大城市,都有大面积的贫民窟,里面聚集着几千万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贫民,而我们伟大的祖国,却没见哪个城市有这样的贫民窟,那是不是咱们国家就没有贫民?就我知道,G市各区都有所谓的收容所,实行严厉的户籍制度和收容遣送制度,没有当地户口,没钱办临时居住证的贫苦大众,目的只是想在城市里找份相对高薪的工作,往往却被无情的收容,驱逐出大城市之外,即使咬着牙买到一本临时居住证,但他们的子女,根本无法进入本地的学校接受平等的教育,我们伟大的政府,就是通过严格的户籍制度,把农村里的贫苦大众相拒于千里之外。你们说,我们的城市能有贫民窟吗?能不比印度好吗?……”
话音没完,另一个男生抢着说:“政府对贫苦大众的疾苦置若罔闻,主要还不是因为他们手中没选票?在印度,政府敢这样吗?人们用自己的选票,随时就能一脚把它踢下台,哪一任政府敢不讨好劳苦大众?这就是民主的好处,可以让平民享受平等的待遇,享受自主的权利,而不是集中到个别利益集团手中。”
“同学们,你们看问题还是太片面了,印度实行的民主确实比较成功,但印度经历英国长达一百多年的殖民统治,西方的一套在印度人民大众之中已是根深蒂固,语言、文化、教育、司法、甚至一些生活习俗,都在大英帝国的统治下潜移默化地发生改变,他们要实行西方式的民主,自然水到渠成。但反观咱们中国,大清一直掌握政权,顶多是平殖民半封建社会,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后,全国出现军阀割据的局面,然后是日本侵华战争,之后又是好几年的解放战争,可以说,那段时期,中华大地的战火几乎从未平息过,到了四九年,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终于统一祖国,让全国人民过上太平的生活,就这一点,共产党已是功不可抹,作为一个新的政党,要推翻人民大众头脑中固有几千年的思想,谈何容易?直接照搬西方的一套,国内人民能接受么?国家能不乱?”大叔说得情真意切,寥寥数语,已把中国近代史清晰地梳理一翻,细品之下,让人感觉合情合理。从他的谈吐可以推断,这位大叔即使不是退休或在位的高官,也必定是位学者,一位研究历史、或党史、或人文法学的学者……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10-21 03:32:06 +0800 CST  
第二十七章 没完没了(9)
“舌战群儒”的局面远没有结束,学子们经过短暂的沉默后,又开始新一轮的进攻,再次发炮的依然是厚眼镜,他那一圈又一圈的玻璃镜片下,透出的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诚然,如果说建国初期十几年里,因为不确定的因素,因而无法实现民主、法治,那情有可原,但建国已将近四十年了——四十年,已经不止一代人了,但这四十年里,民主与法制,有多少进步?以我切身的感受,自由的空间是越来越小,司法机关越来越腐败,老百姓没有知情权,没有言论自由。难道解决了吃饭问题,就等同于拥有人权?——家里养的老猫,我也天天让它吃足睡饱,能说它就享有人权了吗?事情不能是这样,我们是平民,但不是愚民……”
“我也要说两句,”坐在一旁的深大女生第一次开口,声音有点亢奋,“前一阵子,我们老家出了一单震惊全国的案子,一个叫杨嘉的年轻人,因为被警察误以为是偷车贼,关进拘留所,受到不公正的虐待,然而,当案情大白之后,警察却没有诚心道歉赔偿,杨嘉试图通过法律途径讨说法,也没半点功效,心里怨气难平,于是,他持刀冲进公安局,一连捅死好几个民警。消息传出后,贫苦大众中却没多少人为无辜死去的民警缅怀,相反,对杨嘉孤身袭警的举动互相传颂的却大有人在,因为,在这社会上,受欺凌而没处申冤的弱势群体实在太多了,他们太需要一个能为大众出一口怨气的人物,无论他的举措合理不理,只要是向强权动刀子,他就能成为英雄,而杨嘉,也得到‘杨大侠’的美誉……”
“这位同学的例子实在太好了,假如法律是有效的,杨嘉就不必走向极端的路,即使司法不力,但如果有民主,人们就可以通过投票,选出一个政党,制定出公平、公正、行之有效的法律,为社会主持公道。现在社会上不公平的事实在太多了,要以法律为武器,走法律诉讼之路,往往因为司法不独立,始终被强权、利益集团所操控,正义难以申张。本来,媒体可以起到监管作用,却又往往被和谐,被勒令封口,敢言的南方某报业集团,其总编以及多名编辑,也因言获罪,根本没有言论自由。于是,人们自发地团结起来关心与督促,却又成为‘不明真相’群众的非法集会,甚至搞‘跨省追捕’,试问,为什么人民群众想知道真相就那么难?是人们真的‘不明真相’,还是某些人,某些部门想掩盖真相?人们的知情权在哪?监督权在哪?新闻自由在哪?……”
这位同学连串的敲问,让躺在上铺的我心灵上产生极大的震撼,小慈被冯书记侮辱的事,有多个目击证人,现场也留下不少证据,但是,有证人,证据确凿又如何?冯书记依然逍遥法外,他通过权力,可以让几十个证人同时封口,所有证物完全消失,并反咬一口,诬告小慈蓄意伤人。大胜也尝试通过法律的途径讨说法,但知悉被告人是冯书记后,法院根本不受理该案,而冯书记仗势欺人,步步紧逼,把大胜的公司查封,要致大胜于死地。上告无门,怨恨在胸,大胜才铤而走险,使出阉割绝招,这也导致他被警方通辑,从此踏上亡命天涯的不归路……试问,如果法律行得通,何至于出此下策,何至于走向极端?……
“毛主席曾经说过:‘让人说话,天塌不下来’,一个强大、受民众拥护的政权永远不用担心被言论颠覆,也不用担心被运用非暴力手段的反对派颠覆,能颠覆一个政权的最大因素其实是独裁与腐败!”厚眼镜慷慨激昂的陈词,打断了我的思路,而全车厢的学子,情绪被激发到最高点,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你们……你们还年轻,很多事只是一知半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国家的难处,你们很难体会得到,也只有今后你们达到那样的高度,再反过来看问题,才能领会到个中的奥秘……”面对群情汹涌,大叔虽然脸不改色,但说起话来显得无精打彩,他似乎已厌倦了这场辩论,长长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们都聚集到北京,北京恐怕生变,要求民主,要求自由,要一步步来,不可能一蹴而就,多一点耐性,给政府多一点时间,只要信念没变,何愁没有成功的一天?我相信你们只是想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问题……大家好自为知吧。”
说罢,大叔把眼镜放进盒子里,摇摇头,又叹了口气,慢慢躺下……
列车的滚轮,发出“卡拆卡拆”的声音,如同历史的巨轮,辗压在岁月之上。谁对,谁错,谁是,谁非,没有必要再争论,历史就是历史,无论如何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粉饰太平,都无法重新书写,历史,终会被后人评价,岳飞抑或是秦桧,终会被验明证身……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10-22 04:05:40 +0800 CST  
第二十八章 圈(1)
火车并没有到达北京,而是在保定市停了下来,据说北京已实施戒严,外地的学生、工人、记者等均被禁止进入北京,避免添乱。
无奈之下,我在保定呆了好几天,而这几天里,大街小巷无不谈论着北京的情况,大家都在为国家的政局担心不已……
据说,五月十九日傍晚,赵姓领导人突然前往北京广场,含泪向学生道歉、劝学生们撤退、并承诺政府不会秋后算账,当时,他老泪纵横地向学生们说道:“你们不像我们,我们已经老了,无所谓了……”,说罢,他还向在场学生鞠躬,学子们都非常感动,或鼓掌、或哭泣,纷纷请他签名,而这次,也是该领导人下台前最后一次公开露面。
赵姓领导人夜会学生约五个小时之后,北京戒严令正式下达。五月二十日早上十点,国务院总理李姓领导人在电视上颁布北京部分地区戒严令,军队开往长安街,学生紧急到各入城路口拦截军车。当夜从外地调进北京的部队,分乘卡车、装甲车和坦克,从丰台、六里桥、沙子口、呼家楼等处向北京广场进发,路上却被市民和学生们设置的路障阻拦。
赵姓领导人失势,整个形势向着非常不利于学生运动的方向发展。北大自治会开会决定,除了继续派学生阻挡各个地方的军车外,需立即展开推动学生们撤离广场的计划。翌日,香港民众发起自开埠以来最大规模的百万人大游行,声援北京学生,并成立支联会发起筹款,数以百万的捐款立即送到支联会的户口,为北京的学子们打进一支强心针。
此时,政府与示威者展开最后的拉锯,军方派出直升机来回到广场上空撒下大量用大号字印刷的李姓领导人讲话传单,引起广场上学生的骚动。
五月二十三日,北京举行百万人大游行,不少机关,干部,文化界、科技界、工业界人士参进队伍,喊出李姓领导人下台的口号,当晚,北京高校学生自治联会(北高联)由广场迁回北大总部进行改组整顿发展会议,决定由各个常委出面,向本高校与相关院校传达会议精神,并将通过各个方面努力推动学生撤离广场,以稳定局势。
五月二十四日,北京市急救中心公布,自学生绝食请愿以来的十一天中,北京市各大医院共救治学生9158人次,留院观察8205人次,暂无一人死亡。
五月二十五日,备受关注的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万姓领导人从加拿大飞返回国,却以身体不适为由,留在上海“治疗”,并没有回北京召开相关会议。
……

小道消息铺天盖地,讯息万变,我已无法按捺,几经打听,以钱开道,好不容易才找到愿意送我到北京的三轮摩托车。这一程路上,碰上不少北上的学生,他们有的和我一样租乘摩托,有的坐牛车、马车,有的甚至沿着铁路步行向北走,他们的执着,让我感动。但驾车的师傅劝告我不要搭载沿途的学生,否则很难混进北京城,而事实上,这段路经常得走走停停,为了避开沿路的关卡,有时候不得不绕一个大弯,一百五十公里的路,竟走了两天。
到达北京的日子,刚好是儿童节,但北京城里,却看不到儿童灿烂的笑容,相反,处处弥漫着深沉肃煞的气氛,通往北京广场的主要干道,堆放着一道道由学生、市民建起的路障,自行车、手推车、废旧沙发、缝纫机等等,用一条条腕口粗的大铁链锁了一圈又一圈,有的路口还驶来公交车,横放在马路上,方向盘被拆掉,与粗大的木方连成一体,筑成一道民主之“墙”,而墙外,路障的另一边,停着一辆辆军车,有运兵卡车,装甲车,甚至坦克, 这架势,显然不像在吓唬, “硬命令”一但下达,难保这些国家机器会不会辗向不听话的蚊民。
关卡上,学生、工人、市民等等与军队互相对峙着,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地试图说服对方:军人请求学生们尽快回校复课、工人们回厂复工、市民们回家休息,并立即为军队让路;学生这一边,也在尝试劝说军人们放下武器,一同声援这次人民大众对民主的诉求运动。尽管当时的情况有点混乱,但双方均保持克制,相互间保留着对话交流的渠道,有些民众还为部队战士送饭送水,显现出军民和睦的表象。
那一刻的我,却是心急如焚,自G市出发那天算起,已将近十天,我用了十天的时间,才赶到这个全国、乃至全世界的漩涡中心,而我的弟弟,或许正在这风起云涌的漩涡里,但我却依然没把他找到。
趁着关卡的混乱,我挤了过去,向北京广场中心进发,整条干道上,学生们骑着自行车来回送水送粮,通报“军情”,显得紧张而有序,路上的关口一道接一道,像是要把广场围成一个铁桶阵,执着的学生、市民,似乎得不到政府严正的回复决不甘休,但是,他们具体的诉求是什么?政府能答应么?……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10-23 01:01:24 +0800 CST  
第二十八章 圈(2)
艰难地闯进北京广场,眼前的一切,让我有点震惊,尽管电视上不时播放广场上的画面,但那是经过挑选、经过剪辑的,与眼前的景象,始终难以完全对上号——若大的广场上,一望无际都是人,有的奔走着,有的站着,有的坐着,也有的躺着,他们的头上,不少都扎着白纱,上面用毛笔、红油、或是鲜血,写着一句句对民主诉求的话语,他们的手臂上,却捆上黑纱,不知是对逝去伟人的缅怀,还是对现实社会无奈的控诉?
广场上空,除了国旗,还飘扬着各式各样、来自全国各大专院校的旗帜,各种横幅,各种标语口号,在烈日下显得特别扎眼。而旗帜标语之下,还散落着一顶顶帐蓬、蒙古包,里头都躺满了人,据说大部分是绝食的学生,有些已经绝食十多天了,他们脸色惨白,已然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完全没有年轻人那股青春活力的朝气。没有绝食的学生,也好不到哪里去,持续多日的抗争,令他们脸色憔悴,眼圈发黑,干裂的嘴唇、暗疮痱子、杂草一样的须根,爬到每一个人的脸上,辽阔的广场上,弥漫着酸酸臭臭的味道,满地废纸、破布、垃圾,如同被扫荡过的战场。
学子们的劳累,却没有降低他们的士气,留守的学生聚成一堆堆,有的在演讲,有的在讨论着形势,而更多的是在唱歌,在互相打气。
二牛究竟在哪?我只有往一堆堆人丛中寻觅,不停地问“这里有汕大的同学么?”,然而,我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难得听到一群学生在唱粤语歌曲,我立即往人堆里扎,他们唱的,是汪阿姐的《勇敢的中国人》,歌声荡气回肠,激动人心:

令我锦绣故乡色变
令我娇美翠湖含恨
望向中国国土
此际浩气在腾
誓要将我苦难化为悲愤
做个勇敢中国人
热血决抛抵抗敌人
我万众一心
哪惧怕艰辛
冲开黑暗
做个勇敢中国人
热血灌醒中国魂
我万众一心
哪惧怕牺牲
冲开黑暗
……

我也默默地跟着唱,歌声中,我似乎感觉到学生们的诉求是什么;感觉到他们有点顽固的执着,为的只是国家的前途;感觉到他们的努力是那么无奈、脆弱……
一曲之后,我才知道他们是华师大的学子,千里迢迢来到北京,为的是声援北京的学生,为争取民主、自由贡献出自己的一分力量。
一整天,我在广场上兜兜转转的找寻,然而,茫茫人海中,始终没找到二牛的身影,天色,渐渐趋黑,我这才想到自己还没有凄身之所,茫然中,一个学生拍了拍身边平摊着的破绵被,示意我这晚可以在这里歇息——来自五湖四海的学子,放下手中的书本,聚集在这中华的漩涡中,为着祖国的未来,共同祈祷……
躺在广场上,我仰望星空,感受着四周的热情与沮丧、喧哗与沉寂。广场上所有人的心情都难以平复,大家忐忑不安,是留、是撤,谁也拿不定主意,而我,却在为二牛担心,你在哪,你在哪?

我仰望星空,
黑暗中你是繁星点点,
似乎给予我希望,
却为何那么渺茫;

我仰望星空,
黑暗中你是那么详和,
似乎风平浪静,
却为何暗藏汹涌;

我仰望星空,
黑暗中你是那么浩瀚,
似乎能纳银川百万,
却为何容不下星斗蚊民;

我仰望星空,
祈求公平、公正与自由,
但你为何俯视着我,
似乎在取笑我无知与白痴?
……

在广场上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继续我寻找二牛之旅。
当时,广场上的形势相当复杂,学生们已分为主张撤离的温和派和主张留守的强硬派,双方对广场广播中心控制权进行无声的争夺。在他们眼中,谁掌控广播中心,谁就拥有指挥权,拥有财政支配权。当然,他们矛盾冲突中最迫切的问题,依然是:撤离,还是留守?考虑的时间已不多了,空气中,几乎可以嗅到来自于部队弥漫的硝烟味。
强硬派的学生领袖,通过广播公开点名有学生意图对他们实行绑架,而被点名的学生,也通过媒体进行否认,并反过来指责有人侵吞捐款……一时间,学生权力中心内部的矛盾,已搬到台面上,可怜的是,满怀信仰而来的学子们,有的在外围听令,以血肉之躯阻挡军队前进的步伐,有的还在广场上继续静坐绝食,为民主的诉求,继续贡献自己的力量。
这天,我唯一的收获是找到汕大经济系的团队,其中一个学生认识二牛,并告诉我曾在广场上见过他,但那已经是十多天之前的事了,至于二牛现在在哪,他也没有线索。
晚上,疲累的我随便找了个“床位”安枕,而这晚广场上空置的位置比昨晚更多,不少学生被军方直升机派发的传单震慑了,他们预感到军队的清场行动即将展开,坚持留守,或许要付出更大的代价。经过有序的撤离后,广场上留下的学生仅有不到两万人。
六月三日,紧张的气氛继续漫延,广播中心不停地为广场上留守的学生打气,“坚持就是胜利”这句话,每隔几分钟就重复一遍,但撤离的学生却在不断增加,大家心里开始意识到——政府,或许要动真格了。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10-24 13:46:50 +0800 CST  
第二十八章 圈(3)
我显得更加急躁。找不到二牛,我就不能离去,这是我的承诺,然而,我在广场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看不到二牛的身影,眼看着天色渐黑,一天的时间就要过去了,我像丧家之犬般的沮丧,失魂中钻进一顶帐蓬,重复着漫无目的的搜索,然而,奇迹却在这时出现了,帐篷的一角躺着一位学生,头上扎着白布,上面看不清写着什么字,但那人的面形,似曾相似,当我机器的问 “这里有汕大的同学么?”,那学生立即睁开了眼,细看之下,竟是我在广场上一连寻觅了三天的弟弟,二牛。只是他憔悴、削瘦的容貌,几乎变了个人形。我暗暗自责,或许我曾经进入过这顶帐蓬,只是因为疏忽,没能把二牛认出来。真不敢想象,倘若这次再疏忽大意,今后我还有没有再见到二牛的机会。
“二牛,是我,我是哥!”抱着二牛,我摇着他的身体,可以感觉到他额头上的高温,这小子在发高烧。
“哥……是你?”二牛艰难地说道。
“来,喝口水,你看你,嘴唇干的……”
“不喝……不喝……我在绝食……”
“绝食?绝什么食?你这傻小子……即使绝食,也可以喝水呀,你又不是绝喝!来,快点,喝一口!”
二牛却紧闭嘴唇。
“你这犟牛,到底想干什么?你这样作贱自己,到底为啥?”
“我……我为的是国家的未来,我为的……为的是民主……为的是自由……”
“哎呀,这我明白……但你不吃饭,不喝水,就有民主了,就有自由了,国家的未来就会改变了?你别傻了,人家吃喝玩乐的还不是一个样?快点,听哥的话,喝口水。”
“不!”
“你怎么这么固执?你知道吗,老爸老妈因为你多担心?他们知道你来了北京,马上就让我来找你,在他们心中,你是全家的光荣,咱们叶家,有史以来就你一个大学生,你却千里迢迢赶来北京绝食,你有没有想过家中的父母,有没有顾及他们的感受?你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你要老爸老妈的日子怎么过?……”
我的连声责问,让二牛不得不有所思考,的确,父母把二牛养育成人,从小学培养到大学,花了多少心血,二牛是父母一生中的荣誉,他有什么闪失,老爸老妈只怕难以支撑。虽然,我不敢莽断二牛的追求究竟是对是错,但从亲情的角度考虑,眼前的绝食绝不能再进行下去,自由、民主,与膳食无关,国家的未来,也不会因为你绝食或暴食而发生任何变化……
趁着二牛犹豫之际,我一水壶往他嘴里乱灌,二牛由挣扎抵抗,到后来捧着水壶大口大口地猛喝,也不过是几十秒内的事,这样的传变,是否预兆着学生们的坚持,已经到了极限?这场运动,即将拉下帷幕?
一壶水,滋润了二牛全身,令他恢复些许气息。简单闲聊中,我才知道二牛辗转来到北京后不久,就加入接力绝食的行列,以图迫使政府接受他们的诉求。而与他一同参与绝食的几个同学,均先后晕倒,送进医院,而这些天里,他也在浑浑噩噩中度过,时间显得那么漫长,却又那么短暂,一晃就是几天。
我也把我从G市一路赶来的经历向二牛简单说了一遍,重点讲述这几天广场内外的紧迫情况:“二牛,咱们快撤吧,军队快要进来清场了,留在这里,要么被关被打,说不好连命也得搭上。”
“我不走。”
“不走?”我整个人坐直了身子,“为什么不走?”
“没有实现目标,我不会走。”
“啊?你……你不会天真地认为,咱们国家被你们几个学生绝食抗议,就会采纳你们的意见,就会拱手让出手中的政权吧?不要再孩子气了,咱们马上走吧,要不来不及了。”
“哥,你走吧,我不走!”
“你……”我有点恼火了,二牛什么时候变成一只蛮牛了?
就在这时,远方的夜空传来阵阵枪声,虽然声响不大,几乎被广场的喧哗声覆盖,但以我在战场上的经验,一下子就能把枪响声分辨出来。
终于开枪了,无论是示警还是动真格,枪声拨动了我心中那根弦。而我,更相信军队动真格了,因为,那不是一两声的示警枪响,而是一排排,一梭梭步枪、半自动步枪、甚至全自动步枪的枪声响。吵吵嚷嚷的哭叫声、口号声、歌唱声、叫嚣声,混杂在广场上空,是走是撤,已由不得我们选择……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10-26 00:43:45 +0800 CST  
第二十八章 圈(4)
“开枪啦,开枪啦,部队开枪啦……”广场上,有学生骑着自行车奔走相告,整个广场上的人,旋即处于惶恐不安之中,“啊,真的?真的开枪了?”
广播中心的学生领袖仍在坚守,但他们的言语中,不再只有“坚持就是胜利”,或许,坚持还意味着死亡。时间,已将近午夜凌晨,是去?是留?
坚持信念的二牛,死死地捉住帐蓬,不愿离开,民主、自由,此刻在他的心中,要比亲情更重要,要比他的性命更重要。四周,原本坚持留守的学生不断撤离,广场上,死心坚持留下的学生,已越来越少,大家都在彷徨中犹豫、动摇……
“你走不走?”远方混乱的声音已清晰可闻,我歇斯底里地向二牛怒吼。
“不!”
我二话没说,朝着二牛的后脑,一掌扇过去,直接把他打晕。
“别怪哥,哥为你好!”
背上二牛,我狼狈地跟着撤退的学生,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广场。此刻,广播中心也偶尔播放另一种声音,劝告在场的学生,形势所逼,需立即撤离。广场上空,除了酸臭之外,还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口号少了,歌声少了,大家只是默默地离开。
北京,尽管我不是第一趟来,但对我来说,依然相当陌生,我没有地图,认不了路,也没有住处,像只没头的苍蝇,跟着人群瞎跑,有的学生建议我到北大,有的拉我到清华,我却是毫无主意,但我内心隐隐感到,二牛这外地大学生,无论到哪所大学,或是哪家医院,都极有可能被当局抽出来秋后算账,凭他们的手段以及二牛的倔强,结局并不难想象,因此,人多的地方不能呆,公众地方更不能去,那只会是死路一条。然而,背着二牛的我,到底该到哪里寻找藏身之所?
迫切之间,我想到呆在北京的兄弟——郭大海。我大喜那天,大海夫妇从北京赶来,参加我的婚宴,几年没见,大海与湘南更具夫妻相,一向粗犷豪迈的大海,在湘南的同化下,显得文质彬彬,他的谈吐举止,已不可同日而语,只可惜那天我忙于招呼客人,没时间与这位多年没见的二哥好好详谈。大海为我留下地址,让我有空到北京找他,他必尽地主之宜。
此刻,该是投奔大海的时候了。
摸出地址,我不断询问路人,难得有当地学生在危难中为我指路,更幸运的是,大海家离广场并不太远,背着二牛,我小跑着,与行色匆匆的学生逆流而上。
“同学,方向错了,该走这边……部队打过来了……”迎面一个学生把我拦住,气急败坏地向我嚷道。
“我……我找……我找这个地址……”我把地址递过去。
“嗯,方向是没错,但……但那边有部队,最好别过去添乱……”
“我晓得,我要送他回家。”我向二牛指了指。
“那你小心留神,保重啦!”说罢,那学生骑上自行车,吆喝着,风风火火消失在夜幕之中。

背着二牛,我喘着粗气,在漆黑的马路上一路小跑,街道上,依然不时有人来来往往地赶路,一辆辆自行车更像幽灵般一闪而过。
穿过一条马路,路上的行人明显增多,像我一样背着伤者的为数不少,而更多的是推着平板车,上面躺着伤员,满身带血,不知死活。
“同志,别往那跑,都是部队,开枪啦……”街灯下,一位大叔挡住我的去路。
我连忙递上地址:“大叔,我要到这……”
大叔看了看纸条,喘着气说道:“就前面路口拐角,不远,快去吧,躲进房子里别出门,部队快到了。”
“谢谢……谢谢……”我艰难地迈着步,迎面过来的人明显增多,像是逃难的难民,夜色下,大家行色匆匆,不远处,人声鼎沸,响彻夜空。而当我转过街角时,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呆了,微弱的街灯下,黑压压的群众呼喊着“一、二、一、二……”的口号,合力推顶横卧路面的一辆公交车,而汽车的另一面,是整齐的呼喊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清楚,那是军人的口号。学生、市民与军人,在这街头的路障中对峙着,甚至干上了。
慌忙中,我借着月色查对门牌号码,快到了,快到了,我忘了全身的劳累,用力的拍打着那道铁门,心中叫道:大海!二哥!快开门!小虎求救了!
这时候,远处黑压压的人群中突然弥漫着浓重的烟雾,人们纷纷散开躲避,咳嗽声此起彼伏,路中横卧的公交车缺少支撑后,被拦腰截断,冲过来的,竟是一辆坦克,坦克里,接连扔出烟雾弹,一时间,浓雾漫延……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10-27 03:09:07 +0800 CST  
第二十八章 圈(5)
坦克的履带辗压着街面上的自行车,发与“吱吱吱”的刺耳声响,路旁有人拾起石头,扔向坦克,掷向跟在后头的军人,顿时,惹来“嗒嗒嗒”的枪响声,“法西斯,法西斯!……”站在大街两旁大楼阳台的学生市民,纷纷叫喊着,招来的,同样是密集的枪声,倾刻间,硝烟弥漫,人们鸡飞狗走,到处闪躲……
“开门,快开门!”看着逐渐驶近的坦克,我歇斯底里地撞门。
“找谁?”在我几乎绝望之时,铁门上的小窗口打开了,一位老伯向外张望。
“郭大海在家吗?我是他的兄弟!”
“你是……”
“我是小虎,大海的兄弟,区湘南也认识我!”我匆匆报上名号。
“你等等。”大伯把小窗口关上,却没有回音。
突然,“嘭嘭”两声,铁门上闪起两朵火花,我连忙抱着二牛伏在地下,奶奶的,不像是橡皮子弹。路中间,第一辆坦克驶过,轰鸣中夹杂着一两声枪响。
我抱着二牛的头,心里急得发毛,街灯照不到我这,我无法检查刚才二牛是否中枪,而路边矮小的花坛,根本不能作掩体,倘若再有发神经的流弹打来,我和二牛肯定会成为靶子,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实不敢说。
危难关头,身边的铁门徐徐打开一线,一把清脆的声音传来:“小虎吗?”
“是我。”
“赶快进来!”冲出来的是湘南,她帮我一同扶起二牛,匆匆拉进屋子,身后的老伯立即紧锁大门,隔绝了外面的凶险。
穿过前园,走进大屋,一切,恍如两个世界。名贵的实木地板上,铺着一张四十方尺的地毯,一张设计别致、暗红色的茶几,配以半圈黑色真皮沙发,两支西式仿古台灯,烘托着温暖而干爽的大厅……
我没时间欣赏大厅两旁饰柜里琳琅满目的工艺品,和湘南一道,把二牛放在沙发上,我立即检查他身上是否带伤,却见二牛小腿上真的在渗血,我慌忙拉起他的裤脚,幸好,只是皮外伤,估计是刚才卧倒时擦伤的,并不是枪伤。
“王伯,快拿药箱。”湘南吩咐道。
那老伯没一会抱来一个应急药箱,湘南找出云南白药,为二牛敷上。
“怎么,小虎,刚结婚就闹革命了?”应急救治后,大家都喘了口气,湘南为我倒了杯热茶,笑着问道。
“闹什么革命,我像是爱折腾的吗?唉,还不是为了这小子?好好的有学不上,却跑到北京来,还绝食,你说,给老爸老妈知道了,那还不担心死了?”我说得愤愤不平,要不是看着身穿睡袍、婀娜多姿、雍容华贵、笑容可恭的湘南,我真想爆几句粗口继续骂下去。
“二牛疾恶如仇,思想上挺进步的……你大婚那天,我和他聊过,确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
“还不错呢,我差点给他气死了,要不是找到你的地址,我估计明天得横尸街头……”
“嗯嗯,这几天有事没事最好还是呆在家里,大海到威海办事已快两个星期了,我让他先别回北京,这段时间这里特乱,等风波平息了再回来也不迟。”
“就该这样嘛,哪有哪里乱就往哪里跑的,这不是害人害己吗?”我喝了口茶,舒了口气,说道,“好茶,好茶!”
“这是上等大红袍,喜欢就多喝几杯……”
湘南还没说完,“砰砰砰”又是一阵枪声,王伯连忙把窗户关上,嘴里喃喃说道:“疯了,疯了,那边是部长楼啊……”
房子里,溜进一股硝烟味,外面的局势,显然仍是那么混乱。

坐在宽敞的大厅里,品尝上等大红袍,再吃上精美的糕点,我像是从地狱回到人间。我和湘南相识已多年,记忆中在某年新春团拜时第一次碰面,当时刚从国外回来的湘南,给我最大的印象,是她那性感的乳沟,几乎让我鼻血直流,想到这里,喉咙中的大红袍不经意地灌到气管里,让我咳嗽不止。
“小虎,怎么了?”湘南为我拍打后背。
“没事,没事……”
“在想什么?”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的脸肯定是一红一白。
湘南笑了,笑得相当妩媚,好一会,她盯着我,和声说道:“小虎,你们兄弟中,要数你最是一表人才,虽然书读得不多,但你有一股气质,一股正义不羁的气质……”
“不敢当,不敢当,我哪比得上大海……”我假惺惺地谦虚着。
“大海当然也不错,我自然信得过我的眼光——但你具有大海没有的优点……”
“哦?”
“你有一颗平常的心。”
“啊?平常的心?”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湘南的眼神挺难捉摸,到这时,我还弄不清她的主旨。
“呵呵,我的意思是,你没有野心。或许,野心是种动力,但野心,往往会令人误入歧途,人生兜兜转转之后,才会发现,最好的,还是没有野心。”
“哦……”我还是弄不清湘南在说啥,她这半西洋女,说的话高深莫测,不容易理解。
“可是,没有野心的你,却做了一件最不应该做的事……”
“啊?”我的茶杯,几乎滑落地上。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10-28 03:19:29 +0800 CST  
第二十八章 圈(6)
“二嫂,你的意思是……”我被湘南盯着,心里发毛。
“嘿嘿……”湘南笑了,宛尔动人,“别那么紧张,只是闲聊嘛。”
“我紧张了吗?呵呵。”我擦了擦额头的汗,依依不饶的问道,“我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啦?”
“你自己应该知道……唉,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呀,你要信守承诺,一心一意照顾好家人……好了,晚了,我让王伯安排卧室,你们快休息休息吧。”
湘南的话说到一半,却打住了,品味好一会,我仍然不得要领,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做了什么最不应该做的事?西洋才女确是西洋才女,说是中国话嘛,却比说英语更难理解。

这一夜,我很累,外面喧哗的声音,对我的睡眠根本没有半分影响,当我醒来时,已然烈日当空。
二牛经过一夜的睡眠,吃了几碗王伯精心调制的白粥,脸色好多了,一起来,他就打开电视机,收看各电台的新闻。电视上,反复播放着北京市人民政府和戒严部队指挥部发出的紧急通告:

首都近日发生了严重的反革命暴乱,暴徒们猖狂袭击解放军指战员,抢军火,烧军车,设路障,绑架解放军官兵,妄图颠覆中华人民共和国,推翻社会主义制度,人民解放军多日来保持了高度克制。
从三日凌晨到四日凌晨,暴徒们的种种暴行,只是这次反革命暴乱活动的一部分。但从中已足以看出,他们是何等猖獗,何等残忍,何等暴虐!他们用自己的罪恶事实,把他们的所谓“爱国精神”、所谓“促进民主”、所谓“热爱自由”、所谓“保护人权”、所谓“和平请愿”等等一切伪裝,全部拆穿了,彻底撕光了。广大学生和人民群众,充分看清了他们的丑恶面目和反动本质。
面对暴徒们的疯狂袭击和破坏,人民解放军戒严部队的指战员和武警战士、公安干警同志,严守纪律,团结一致,大义凛然,为了捍卫首都的安宁和祖国的尊严,捍卫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社会主义制度,捍卫革命、建设和改革的成果,捍卫广大工人、农民、知识分子和其他一切社会公民的生命安全和根本利益,他们发扬不怕疲劳、不怕流血牺牲的精神,正在胜利地粉碎这场反革命暴乱!他们的英勇行动和光荣功绩,受到广大学生和广大市民群众的热情赞颂和大力支持,他们不愧为党领导下的人民子弟兵,不愧为我们社会主义人民共和国的坚強柱石和钢铁长城……

二牛木纳地坐在电视机前,面无表情,我和湘南,却也不便打扰,我明白,在二牛心里,这样的结局,或许可以看作是失败,但老实说,我却觉得这样的结局还算完满,学生再折腾下去,国家肯定会动乱,小则影响大雄酒店的生意,影响我的分红,大则影响小慈居港权的申请,到时候小慈去不了香江,我只得陪她留下,国内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这种外来人口,倍受攻击肯定是首当其冲。
“铃铃铃”,门铃声急速响起,接着是捶门声,铁门被打得“隆隆”作响,“开门,快开门!”
沙发上的湘南,放下手中的茶杯,向王伯使了个眼色,让他到门口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王伯立即领命而去,前园,传来王伯和几个男人的嘈嘈吵吵的对话声。
“找谁?”
“少罗嗦,开门,快开门!”
“找谁?”王伯依然问得不紧不慢,气定神闲。
“老头,有人举报,你们这里藏有反革命分子。你马上开门,我们要进屋搜查!”其中一个男人气焰嚣张。
“我们这里只有爱国老百姓,没有反革命分子,你们找错地方了。”王伯没好气地说道。
“老头,快开门,要不咱们把门给砸了!”
“开门,开门!”另外几个男人站在一旁叫嚣着,看形势,这伙人冲着我和二牛而来,我还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得那么迅速,清场的第二天,竟然已经开始搜捕,看来,决不秋后算帐,那是台面上“逗你玩”,台下,却是恩怨分明。
外面嘈杂的声音,让二牛回过神来,我和他大眼瞪小眼,很清楚这伙人的目标正是我俩。我们是不是该翻过后墙立即逃跑,以免连累主人家?
湘南却冲着我俩笑了笑:“你俩好好坐着,我去看看。”说罢,她披上外套,大步踏出后院……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10-29 03:22:57 +0800 CST  
第二十八章 圈(7)
“你们什么人?”湘南的声音从前园传来。
“区保安大队的,来执行任务,搜捕反革命分子,请你们马上开门配合!”
“王伯,把门开了。”湘南淡淡地说道。
我和二牛一惊,马上交换了一个眼色,二牛立即躲到沙发后,我则绕到窗帘里,右手自然的摸向小腿藏着的军刀。
“慢着,你们的搜查令呢?”湘南的声音不大,却散发着一种威严,极具震慑力。
“我们是奉命行事,不用搜查令。”
“没有搜查令,就别指望走进我的大屋——奉命,你奉的是谁的命?”
“黄金云黄大队长。”
“小小黄金云,敢来搜我的房子?哼,你也不睁大眼睛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告诉你,马路对面那几幢公寓叫‘部长楼’,这边一排庭园别墅叫‘将军府’,是你们保安大队能随随便便进出的吗?……王伯,拿电话来,马上给我拨通张敏玲的座机,问问黄金云这一帮走卒,到底玩什么把戏?”
躲在窗帘后的我从窗缝往外张望,却见湘南正气凛然地站在门前,面对六七个所谓区保安大队的便衣脸不改色,虽然我并不知道张敏玲是谁,但那伙人显然心中有数,为首的那个犹豫了,没一会,他赔着笑脸说:“不急不急,何必把事情闹大呢?”边说着,他侧过头,假惺惺地骂道,“你们几个,我说了多少遍,这一带住的都是良民,没有反动分子,听清楚了吗?”
“是的,是的……”那伙人维维诺诺地附和着。
“王伯,关门!”湘南摆摆手,扭头就走,撇下那伙满脸愕然的所谓保安。王伯毫无表情地关上大门,依然不紧不慢,依然气定神闲……

“南姐,有件事我想求你帮帮忙。”湘南刚回屋子里喝了口茶,二牛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哦?啥事?说请就行,不用求。”
“我有个同学,是我们学校学生会总会长,他住在恒阳招待所。现在外面都在搜捕外地学生,南姐,你看能不能带他过来这躲一躲?……我那同学叫冼宝文,他在北京广场演讲时上过电视,政府肯定不会放过他,我求你,求你帮帮他……”这小子,自己的事没管好,还管别人的。
湘南静静地品着茶,沉思着,直到把整杯茶喝完:“你那同学住几号房间?”
“302。”二牛的眼睛一亮。
“王伯,你马上打电话给何师傅,让他立即过来,”说罢,湘南转过脸,对二牛微微一笑,“你在这等着,我和司机把你的同学接过来。”
“谢谢南姐……”
“不用谢我……倘若我年轻四五年,或许也和你们一样……年轻人,总要为年轻付出代价。仁牛,你也不用过份担心,时间会冲淡一切,过去的总会过去……”湘南的话,老成而稳重,和她的年纪难以吻合,却让人肃然起敬。
“南姐……让我和你一起去吧?”二牛满脸感激。
“你是外地学生,一起去反而不方便……你放心吧,安心在这等着,好吗?”
二牛点点头,眼角闪出几滴泪花。
“二嫂,我和你一块去吧,多个人,多个主意。”我立即报名——再不主动一点,我心里过意不去,湘南不但“收留”我们兄弟俩,还要为二牛的同学出力,我怎么好意思就手旁观?
湘南看着我,最终点点头。

身穿军服的何师傅,没一会就赶到,而换上一身军绒装的湘南,更是英姿飒爽,臂上的杠花,显示着她那高阶的军衔。她迈着军步,带我来到车房——好家伙,一台崭新的奔驰,还有一台高档的奥迪,都挂着军牌,显得格外醒目。
“开这台吧,何师傅,麻烦你了,到宣武的恒阳招待所。”湘南边钻进奥迪边说道。
“没事。”何师傅熟练地驾着车,驶上马路。街道上,几乎没有汽车,行人、自行车也是稀稀落落,反倒是不少军人与军车散落在各街头,街道转角处,甚至还停着一辆坦克。
路上不时碰到关卡,把守的干警、士兵并没有对我们作出任何阻挠,有的还恭敬地向我们敬礼。
不到二十分钟,汽车停在路边,一栋六层大楼前,挂着“恒阳招待所”的木牌——目的地到了。让我心头一紧的是,招待所前聚集着七八个军警,有的把守在招待所门口,有的围着几个平民盘问,有的拿着对讲机频频请示,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氛,令人特紧张。
何师傅打开车门,让湘南下车。
“小虎,你也跟着来吧,别留在车上。”边说着,湘南向招待所走去,我连忙跟在后头。
“这里封锁了,你们什么人?”守卫的干警把我们拦住。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10-30 00:16:19 +0800 CST  
第二十八章 圈(8)
何师傅走上两步,摸出证件,那干警看了看,立即敬礼放行。
我们三人快步登上三楼,敲响302的房门。
好一会,门口才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疲倦的脸:“找谁?”
“冼宝文在吗?”我客气地问道。
“没这个人。”那人不无好气地正要关门。
“我是叶仁牛的哥哥,受弟弟委托特来找你……”
“啊?”门内那人急忙问道,“仁牛呢,他怎么了?”
“他没事,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他让我来找你,立即把你送过去。”
那人把门缝拉大,盯着我好一会,再看看湘南和何师傅,始终犹豫着。
“如果我们是来抓你的,你认为这扇门能挡得住我们吗?”
我的一句话,令门里那人打消了抵抗的念头,他拉开房间,招呼我们进去。凌乱的房间里,到处是笔墨纸张,各种写好的标语横幅,还有方便面的塑料袋,俨如一个垃圾箱,此外,房间里还散发着一股酒精药水气味,特别呛人。
那股味道,来自于大床上,上面躺着一个女生,二十来岁的样子,手臂上扎着纱布,几乎全染满血。那女生一脸倦容,脸色惨白,但目光中依然闪烁着不屈不挠的精神。
“我就是冼宝文,这位是我校的团支书刘惠雅,我们都是学生干部,但绝对不是动乱分子,如果你们是来抓人的,就抓我吧,她只是个不幸的女生……”
“手臂怎么了?”湘南问道。
“流弹打伤的,刚止血。”
“弹头呢,弹头拿出来了吗?”
“还没,估计还在里头……”
“那不行,得马上送医院,要不她的手有可能坏死……”
“不能送医院,她上过电视,送医院就是送死……再说,医院现在都满员了,说不好医院没送到,首先就得关到拘留所。你看楼下,聚了多少军警,我们哪走得出这幢大楼?”
“嗯……”湘南理了理长发,沉思着。她思考问题的时候,眼睛会自然发亮,像是两颗夜明珠,明艳动人。
“不走也不行,楼下的干警随时上来搜捕……这样吧,何师傅,你把军服换给这位同学,女生穿上我的,小虎,待会儿你负责开车送他俩回去,我和何师傅过后再想办法赶回来。”边说着,湘南已不顾男女有别,匆匆脱去身上的军装,她那完美的曲线,立即显现眼前,但却并没让人联想到淫邪的一面,相反,湘南给人一种智慧、干练、果断的女强人感觉。
“还不赶快?”湘南促催着呆若木鸡的冼宝文,让他如梦初醒。
何师傅大约三十来岁,显然是军人,动作更迅速,反倒是冼宝文有点扭扭拧拧,似乎在女生面前不好意思脱外衣外裤,但当他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同学也毫不计较地脱衣换军服时,他也不得不大方地换上何师傅的军装。
“太感谢你们了……”刘惠雅动情地说道。
“现在不是说‘感谢’的时候,一会儿你们出去一定要镇定,要知道,你们的军衔比他们大,气势上要把他们压倒。”湘南叮嘱道。
“明白。”
我敬佩地向湘南报以一笑,带着冼宝文、刘惠雅走出房间。两个学生穿上军装,戴着军帽,迈着军步,还满像回事,守卫的干警并没留意,以为还是刚才进去的三人,他们敬着军礼,目送我们离去。
幸好我认得回去的路,幸好一路的关卡并没有把我们截停,但当我回到湘南的大屋时,我的背梁还是渗满汗水,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担心——在此刻的北京城,似乎一但离开了湘南,就缺乏一份安全感。
我一直为湘南的安危担心着,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一但被列为“反革命分子”,那下场比犯下滔天大罪的重刑犯还要惨,然而,我的担心似乎有点多余,还不到一个小时,湘南就回来了,和她一同回来的,却不是何师傅,而是一位姓孙的老医生,他身上,还背着两个大药箱。湘南告诉我,孙医生只为退休老干出诊,相当于以前的御医,有他在,刘惠雅的枪伤可保没有任何后遗症……

接下来的几天,北京的局势相对明朗,但社会依然动荡不安,五日,戒严部队先后发出两段《紧急通告》:

一、凡在这场反革命暴乱中参加打砸抢烧杀等犯罪活动者,必须立即向公安机关和本单位领导坦白自首,争取从宽处理;凡持有戒严部队散落的枪支弹药者,必须将枪支弹药立即送交公安机关,不得隐匿或擅自处理。
二、不要听信和传播谣言,发现造谣者要立即向本单位和公安机关报告;遇有暴徒进行其他犯罪活动,要记下暴徒特征,立即向公安机关报告。

紧接着几天,大城内外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全城大搜捕陆续展开。当时的辑捕,主要靠三条渠道:一靠自首;二靠通辑,北京市公安局接连发出几道通缉令,通辑运动中的学生领袖;最后一点,靠的是举报,戒严指挥部设置专门的举报电话,抓人无须经过司法部门,也不必走司法程式,凡被举报的,先抓再打后定性。
那天,接到内部消息的湘南,把我、二牛以及两个同学叫到一块,共同商量逃亡的计划……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10-31 02:47:59 +0800 CST  
第二十八章 圈(9)
“北京的局势,你们在电视报刊上已有所见闻,但那只是表象,轻微的表象……昨晚我接到老头子的电话,他收到内部消息,接下来的几周,城里将实驰更严厉的搜捕行动,因此,我想和你们商量,让何师傅把你们带出北京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湘南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和二牛、冼宝文、刘惠雅四个,像听训一样,大伙默不作声。我心里清楚,湘南这样说,并不是下逐客令,这个星期与她的接触中让我明白到,我的这位二嫂,既是个高干子弟,同时也是个海归热血青年,她的政见,不但没偏向于权贵,反而非常同情抗争中的大学生,她与二牛及其同学不时高谈阔论,讨论当前局势,谈话显得十分投契。况且,为了救出冼宝文、刘惠雅,湘南更是不顾个人安危,而采取“金蝉脱壳”之计。那么,此刻湘南说出这翻话,更说明她对时局的担心,二牛几个继续呆在北京,估计存在一定风险,我相信湘南更多的不是为她自己打算,而是为几个学生操心。
“就昨天,南开大学几个学生领袖,逼于无奈,已向当局自首,而据内部消息,还有部分学生躲到美国使馆寻求政治避难……现在外面的形势相当复杂,老头子说,上头开会讨论,决定严惩这次运动中的骨干,或许,被逮到了可能不是坐不坐牢的问题,而是杀不杀头的问题……”
尽管湘南尽量把语气淡化,但在坐几个学生,不免为之一震——杀头,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想,即使是坐牢,这些文质彬彬的学生也未必受得了,倔强如狗熊一样的地痞子,经过四年的炼狱,也脱变成一只惊弓之鸟——中国的牢狱,分不同的等级,可以像皇宫,也可以是地狱,就看你是什么身份——但几个学生,能有什么身份?
“外面形势的复杂,我们也可以感觉到,北京确实不可久留,但问题是,外部局势变幻莫测,他们几个学生又特别扎眼,要安全离开北京,恐怕并不容易啊……”二牛等三个学生满脸的担心,又不好意思开口,我只有化身“三个代表”,像那芮成钢一样,强行代表发言。
“这点我明白,昨晚,我和何师傅商量,想到一个比较妥善安全的办法,正要和你们讨论讨论,看看是否行得通。”湘南喝了口咖啡,接着道,“现在北京城各出口都设置了关卡,进城出城,都有可能受到检查,你们要离开北京,即便是抽检,也要面临相当大的风险。我和何师傅商量过,即使你们乘坐我的军牌车,依然有被截停受检的可能,既然我要送你们出城,就要确保你们百分百的安全,经过研究,我决定向我的一位叔伯借车……”
“叔伯?”我不禁自言自语问道。
“嗯,这位叔伯德高望重,他的座驾,全中国没人敢查,到时你们化个妆,装得老成一点,再穿上军装,我想没人敢把你们拉出来。出了北京城,另外会有人送你们到威海,我先生在那边接应,至于下一步怎么走,你们再商量商量,离开北京这个是非之地,一切都好办……”
“车子可以保证借到?”我又代表了。湘南提到的叔伯,肯定是朝中大员,他的专车,可不是说借就借的,我不免有点担心。
“呵呵,小虎,你可以放心,我自有办法。只是什么时候能把车借到,我也说不准,所以,这几天你们得准备好,一接到电话,你们就得随时出发,一分钟也不能担搁,明白吗?”
“明白……谢谢南姐。”几个学生异口同声说到。

湘南的行动相当快,没过几天的一个大清早,天才刚亮,王伯就来催我们起床,他说少奶奶传喻,让我们半小时之内收拾好行李,化好妆,再换上前两天发下的军服,到车房集合,何师傅马上开车来接人。
经过几天的演习,我们驾轻就熟,才二十分钟,已穿带整齐,我、二牛还有冼宝文,差不多一个多月没有好好修理胡子,下巴的胡须浓密而浑厚,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苍老了十多岁,再加上脸上抹上黄油,皮肤黄黄黑黑,乍一看还满像回事,至少不像是年轻的学子,添上一身绒装,还真有几分将军的味道。至于套上女军服的刘惠雅,脸上大副的墨镜,活像首长的秘书,也像个女特务,完全可以把人唬住。
何师傅的车没一会就驶来车房,二牛和他的同学坐到后排,其中女生坐在中间,形成一个“嬲”字,我则坐在副驾座位,刚坐好,一身军装、英姿飒爽的何师傅立即启车汽车,匆匆离去,而整个早上,都没见到湘南,大家无法向她好好道谢与道别。
汽车驶出车房,奔跑在大路上,我这才来得及慢慢打量这台貌不惊人的座驾。这是一辆红旗,车子要比想像中陈旧,车座的皮椅还有些破损,车内塑料驾驶台也有点老化,甚至可以找到裂纹,但轿车的性能还算不错,发动机相当安静,几乎感觉不到它在咆哮,而后座两边深茶色的玻璃窗,设计相当独特,估计没有强烈的光线,车外人很难看清楚后排乘客的尊容。
这辆车的前风玻璃上反贴着几张证件,应该是不同场所的出入证明,最令我感兴趣的是司机位左上角那张,对着阳光,隐约可以看到三个扎眼的大字:“中南海”——我居然坐上一台可以通行于中南海的轿车,内心的热血随即沸腾,自感身价倍增。
“何师傅,这是哪位首长的座驾?”冼宝文饶有兴趣地问道。
何师傅只是默默地驾着车,好半天才回了一句:“同学,知道了,对你没什么好处——呆会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一切由我来应付,你们千万别插话,别开窗,别到车外,明白吗?”
“嗯,明白。”几位同学同时答道。
“那就好。”何师傅说罢,重新保持沉默,大家只好跟着默不作声。这段旅程,显得枯燥无味。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11-01 01:06:09 +0800 CST  
第二十八章 圈(10)
北京城仍在戒严,到处是外来部队,荷枪实弹,杀气腾腾,偶尔可以看到有行人被截下盘问,局势挺严峻。我也观察到,被盘问的以年轻人居多,倘若二牛几个走到大街上,绝少不了接受盘查的待遇,估计只要是外地口音的,都得出示身份证或学生证,只要被怀疑曾经参与过运动,肯定逃不过牢狱之灾,万一还被认出是上过电视的积极分子,后果更不堪设想。
路上无论机动车还是自行车,都显得稀稀落落,我们的轿车基本上畅行无阻,但何师傅经验十足,尽管赶时间,依然把车开得四平八稳,有种稳如泰山的气势。大约中午时分,已接近市郊,不远处可以看到一个大关卡,停放着好几台军车,持枪士兵镇守路旁,不放过任何一台出城的车辆。
这是唯一一个截停我们这台座驾的关卡,当何师傅把车停在关卡上时,大家心里都挺紧张,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老实说,我们基本上是明目张胆的出逃,唯一掩盖身份的只是这辆破旧的轿车,我们没有军人证,更没有“首长证”,经不起盘问,只要一张嘴就会露馅,靠的只能是何师傅为我们周旋。
一个军官向我们敬了个军礼,摆摆手示意何师傅打开车窗。
“怎么了?”何师傅把车窗摇下,淡淡地问道。
“首长,上头命令,所有出城的汽车,都要例行检查,请出示证件!”
何师傅悠悠然从怀里摸出证件,递到车窗外,冷冷问道:“要首长们下车让你搜搜身么?”
那军官看了看何师傅的证件,也瞥了我一眼,尴尬地笑道:“首长同志,别整我了,我们只是奉命行事——首长同志,要我们为您开道吗?”
何师傅取回证件,笑着说道:“好好办事,把好关就行。”说罢,重新启动引擎,驱车扬长而去。
闯过这一关,我背上已渗出一身冷汗,不得不打开一线车窗,引入凉风,“逃亡”最惊险的一段已过,大家内心中有说不尽的轻松。
按何师傅所说,现在距离交接的地点,只有三十多公里,半小时就可以赶到,下午四点前他必需返回北京把车交还,但估计问题不大,时间许可的话,何师傅还可以在路上吃个午饭,歇歇脚……
正当大家都在舒气放松之时,突然,何师傅猛踩脚刹,汽车“吱”地长鸣一声,在路上滑行了好一段才停下,车后,扬起一道烟尘。车前不到两米处,倒下一辆自行车,地上躺着一人,像是不慎跌倒,幸好何师傅反应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何师傅的指令,我们不敢下车。何师傅抛下一句“你们不要离开”之后,立即下车查看伤者,我伸长脖子,可以看到地上那人自行爬起来,向何师傅叨唠着什么,看来没伤着,问题不大。
却在这时,从马路两旁的树丛后,突然冲出几十个年轻人,有男有女的,一副学生模样,他们聚在车头前方不远处,似乎在向何师傅论理。
我把车窗摇开一点,他们的说话声立即传进车厢。
“……求求您,首长,请您把我们的问题向有交部门反映一下……”
“我要举报我们系的政法教授易奕,他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狼。我们班几乎所有女生,要通过他这门学科的考试,都被要求献身,我和几个同学不甘受辱,向学校举报,却受到打击报复,现在我们的学籍被开除,十多年的寒窗被终止,我们上告无门,首长领导,这里是我们的揭发信,求您看一看,签个字下发给有关部门,还我们读书的权利……”一个女生把一叠文件塞到何师傅手上。
“我只是军人……”何师傅有点无奈。
“首长,求您了,为我们想想办法呀,如果还有别的路,我们也不至于中途拦车,求您了……”
“领导同志,我们几个本来是在校研究生,现在逼于无耐,也只有求您帮个忙。指导我们学术研究的教授,去年写了几篇获奖论文,经查对,基本都是对我们心血的剽窃,于是我们向学校、教育部门举报,希望可以夺回我们的权益,结果,反被控诬蔑罪,不但不能完成学业,还要向剽窃我们论文的教授道歉赔偿,我们看不到前途……领导同志,我们要申诉,求您转交我们的申诉材料,只有您们重视,地方政府才会放在心上,为我们主持公道……”
“首长同志,我们几个是因为交不起学费,被学校清退出来的,入学时清楚明白一年学费是四百块,但入学了,才陆续要求交学杂费、校服费、宿舍修葺费、教室改造费……林林种种加起来两千三百多块,我们都是农村考出来的学生,家里哪拿得出这么多钱?我们质问教育局,为何学校乱收费,结果,教育局不但没有对学校进行审查,还把我们捅了出来。现在,我们几个受到全校通报批评,有学上不了,无颜面对家里的乡亲父老。首长同志,求您为我们作主,帮帮我们吧……”
“是呀,求您了,求求您……”
“……”
几十个学生,围着何师傅,泪流满面,想不到这些常人眼中闪耀着光辉的大学生、研究生们,竟然遇到这么多的问题,上演了一部现代版的“公车上书”。看来,败坏的风气,已然渗进社会每一个角落,包括自命清高的学术界。这场学生的运动,是必要还是不必要,已无须评价,倘若腐败的风气继续漫延,渗入骨髓,那么,这个貌似强大的皇朝,必定会有那么的一天……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11-02 00:52:52 +0800 CST  
@healsonye 5253楼 2015-11-02 00:52
第二十八章 圈(10)
北京城仍在戒严,到处是外来部队,荷枪实弹,杀气腾腾,偶尔可以看到有行人被截下盘问,局势挺严峻。我也观察到,被盘问的以年轻人居多,倘若二牛几个走到大街上,绝少不了接受盘查的待遇,估计只要是外地口音的,都得出示身份证或 学生 证,只要被怀疑曾经参与过运动,肯定逃不过牢狱之灾,万一还被认出是上过电视的积极分子,后果更不堪设想。
路上无论机动车还是自行车,都显得稀稀落落,我们的轿车基本上畅行无阻,但何师傅经验十足,尽管赶时间,依然把车开得四平八稳,有种稳如泰山的气势。大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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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镜蓉 2015-11-02 09:57:50
只有亲身经历,才能写出如此真切的文章来。89年全国动乱爆乱,我正是高3的时候……每天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虎虎的贴有没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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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支持,同時也感謝天涯、新浪能讓本文登載。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11-02 10:27:15 +0800 CST  
第二十八章 圈(11)
学子们的诉求声,完全把何师傅的声音压了下去,面对塞满手中的申诉书,何师傅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们,时间,已拖延将近二十分钟,而最让我担心的是,万一有军警车辆巡逻,无论对我们还是这些学生,都没有好处,这困局,得尽快摆脱。
我顾不上何师傅对我们的叮嘱,打开车门,向人丛走去。我从何师傅手中,接过学生们的申诉书,而后往他们身前一站,咳嗽一声,老气横秋地喊道:“同学们,你们的话我在车上都听着了,你们的诉求,都在我手上,我会带回家慢慢看,只要你们说的是真话,我会尽快安排地方政府,还你们一个公道。现在嘛,是非常时期,你们得尽快散去,回家好好休息,等待我的好消息……”
“那拜托您了,首长同志,谢谢您,谢谢首长……”学子们纷纷向我道谢,我也大模大样地点头以示安慰——人心,是需要安抚的,尽管这只是表面工夫,治标不治本……
满怀感激的学子们,目送着我们离去,我带给他们的是希望,对未来的希望,对生存的希望……
“小虎,真服了你,戏演得不错。”车上,何师傅笑道。
“呵呵,我在电影公司跑过龙套,和不少明星做过对手戏,”我大言不惭,“这些学生也太嫩了,几句话就把他们给蒙了,其实嘛,只要有点常识就知道,哪有首长坐到前排副驾位的?——噢,对了,何师傅,这叠申诉书,麻烦你转交首长过目,为学生们讨个公道。”
何师傅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接过申诉书,长长叹了口气,然后摇下车窗,手一扬,把所有申诉书扔出窗外,随风飘散。
“你……”我和二牛几个,不约而同地叫道。
“这是领导的车,领导们每天有多少大事等着办,你们知道不?把这些材料留在车里,我这司机再也别想当下去……你们还年轻,很多事情现在还不明白,这社会就这样现实,就这样残酷。谁不想为民请命,为民作主,但咱们哪管得了那么多,那关心得那么多?……”
何师傅这席话,让我们无语,说实在的,刚才那几十个学生所申诉的,都只是一些小事,该由地方政府处理的小事,问题是地方政府官官相护,层层包庇,关系千丝万缕,又怕“家丑外扬”,往往掩盖实相,从而造成很多“小事情”处理不妥、处理不公,有的甚至转化为大事件。投拆无门的老百姓不得不远赴中央,寻求公正的判决,然而,中央大员管的却是大事,哪能抽空处理这些地方小问题?皮球或许就这样一直踢下去,积压的问题,积压的民怨,只会越来越大,皮球哪天会踢破?只有天晓得……
到达接头的地点,一辆吉普车已等在路旁,迎接我们的是位姓黎的大哥,一身浑厚的肌肉,长得结结实实。
何师傅放下我们,立即告辞而去,看着他干练、沉着又带着几分冷酷的背影,让我嗟叹不已,他的形象,或许代表着千千万万在京办事的小官员,他们默默地工作着,却又那么无可奈何……

黎司机搞运输的,一向走北京到山东几个港口的线路,但这几个月来,北京的局势动荡,他的工作任务也变得懒散起来。
“老实说,要到北京的人挺多的,只是大部分都是学生,身上没几个钱,连车费也交不起,基本没钱攒……”黎司机如是说。
由于我们几个是假军官,沿途不敢久留,只有催促黎司机通宵赶路,他累了,我就接力,硬是花了差不多两天的工夫,赶到威海。
与郭大海见面,是在码头附近一家饭店,我和二牛几个一身绒装,特别惹人注目,因此,尽管和这位二哥很久没能好好坐下聊过,但由于时局动荡,我俩都不敢大声张扬。接风过后,郭大海把我们送进招待所,关起门来,我们这才高谈阔论。
对于我们的事,湘南已和大海通了气,现在我们已逃离北京,情况相对好转,但大海认为,假若二牛几个返回学校,问题依然存在,要想继续在校读书毕业,估计很难,上头已有旨意,凡是参加这次运动的骨干分子,无论北京或地方的,都要从重从严处理,当然,无论学校或政府,都会为每个人“度身订造”不同的罪名,绝不会给人以“秋后算账”的口实。
“海哥,那你认为这事该怎么办?”我又来代表了。
大海看着二牛几个,深深地吸了口烟,边吐烟雾边说道:“不知道你们几个有没有胆识和气魄……”
“啊?”他们几个张大了口。
“此话怎解?”我问道。
“与其留在国内受罪,不如到外面闯一闯,老实不怕告诉你们,就前几天,我已送了几个学生去美国,现在他们正在船上。如果你们几个想走,明晚我还有船出发,美国那边,也有朋友接应,你们一上岸就可以申请政治避难,国内这场运动,让美国那边的政策相对宽松,要留在美国很容易,而在那边发展,绝对不会比国内差,只是……”
“只是什么?”我忙问道,几个学生瞪着眼睛,憧憬着美国的生活。
“只是你们再要回国,那就比较困难……但你们年轻,机会有的是,还怕没有回国的一天?这晚你们好好商量,是去是留,明早给我一个答复,我能做的,就是为你们安排好路上的一切。”
“谢谢郭大哥。”几个学生感激万分。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11-03 04:02:02 +0800 CST  
第二十八章 圈(12)
当晚,郭大海还要去办事,约好明儿回招待所见面后,他就立即离开,看来,我的这位二哥确是个大忙人,恨不得把时间掰着用。
威海,面临黄海,招待所的窗台,正对漆黑的海面,月色下,阴森的大海吹来咸咸的海风,带来一股阴冷的感觉,海水一下一下拍打码头海岸,似乎在谱写着一曲深沉的乐章:

茫茫的大海
茫茫的夜
看不尽的阴沉
看不尽的黑
期盼着旭日
静待光明
阳光总会驱散黑暗

茫茫的人生
茫茫的路
说不尽的沧桑
说不尽的累
坚持着方向
执着信念
成功为期不远
……

和同学商量了大半晚,二牛来到我的房间。
“怎么样,有决定了?”
“嗯……”
“明早我和你买点衣服,食物,日用品,以后呀,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弟弟心里怎么想,我这个当哥哥的,多少也可以感觉到。
“哥,那爸爸妈妈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你到那边住下了,就给家里写信,别让他们叨念着,呵?”
“嗯……”二牛的声音有点哽咽。
“傻孩子,哭什么,又不是永别。北美么,你哥也去过,如果坐飞机,拉不了几泡尿就到,坐船也只是十天八天的事,以后形势好了,想回来还不容易?不过,你倒是要好好读书,在那边可别只顾着什么民主呀自由呀信仰呀什么的,该拿的文凭要拿,该泡的妞也要泡,知道么?”
“哥,我懂……这……这是写给小杏子的信,麻烦你转交给她……”二牛红着脸说道。
“呵呵,我的二牛果然长大了,好,好……”我接过信封收起来,“去吧,好好休息,坐了两天的车,怪累人的,明早我和你去买些必需品。”
“嗯,谢谢哥。”
“两兄弟,谢什么……”
……

第二天,我和二牛、洗宝文、刘惠雅几个到处采购,买来一大堆衣物食品,傍晚六点,匆匆吃过晚饭后,我们立即赶往码头,大海交带船长好好照顾三个学生后,大船立即启锚,直奔大洋彼岸的三藩市。看着远去的二牛,我不停地挥手——再会了,我亲爱的弟弟,希望在远方的你能找到你的追求,忘却过去,重获新生……
这晚,我终于可以和大海坐在海边的大排档,迎着悠悠的海风,好好地聚旧。对他的现状,我只能用两个字形容——“羡慕”,我羡慕他拥有庞大的事业,拥有一个漂亮、聪颖、干练的老婆,人生何求?能达到大海这样的境界足矣。
大海倒毫不客气,盛赞湘南的好,说什么幸好当年自己够胆识,硬是攻下这一关:“幸福,不靠施舍,而是靠争取的……”
“我想请教一个问题,”喝多几杯的我,装出几分醉意,向大海问道,“和嫂嫂聊天,她赞我是个没野心的大好青年,不过……不过她说我做了一件大错事,却又没说明白,海哥,你倒说说,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哈哈哈……”大海爽朗的笑声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我怯怯地看着他,等待着答案。
“小虎,慈妹是大胜的女人,你趁大哥不在,占有兄弟的女人,还不是大错?”
“啊……”我的脸一霎那如同火烧,“可我……可我和小慈是真心相爱的呀……”
“小虎,你不用向我解释,我相信你——别听妇人之言,爱嘛,没那么多讲究,你还记得我说的那八字箴言吗?”
“啊?”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呀!”大海在我耳边轻轻说道,说罢,又“呵呵”地大笑起来。
大海绕着弯说我坏,更让我无地自容。我如坐针毡,不得不匆匆转换话题:“海哥,这趟二牛几个真多得你和二嫂的帮忙,我这里向你敬一杯。”
“好!”大海仰头就是一杯,一抿嘴,说道,“其实即使他们与你无关,这个忙,我也乐意帮。这些学生,都是热血青年,代老百姓表达民意,本质上,他们没有错,绝不是什么动乱分子,只不过是表达的方式有问题。”
“唉,对也好,错也好,学生嘛,就该留在学校好好读书,追求什么民主、法制干啥,这不是给大家添乱吗?——大海,你现在多多少少也算是个领导,你来说说,这民主、法制到底是怎么回事?值得大家劳师动众地瞎搞吗?”
大海仰头又是一杯,手一抹,把桌上的碗碟扫到一边,食指伸进杯里沾了些酒,而后在桌面上公公正正的画了一个圈。
“你说这是什么?”
“酒哇!”
“我是说画的是什么?”
“啊……是圆圈?”
“呵呵,这是个圈,但却不是一个普通的圈。这就是民主,只有圈里的人享有民主,而圈外人,只有‘被民主’。在这片土地上,你不要期望这个圈会变大,只要它能保持不缩小,不缩成一个点,那就是民主的胜利……”说罢,大海和我又干了一杯,继续道,“什么是法制?这个圈就是法制,法制就是圈内人用以控制圈外人的工具!”
大海的话高深莫测,发人深思。在他眼里,民主、法制只不过是一个圈,一个划分“圈内人”与“圈外人”的圈,在这个国度里,存在着“一小撮人”,享受着圈内民主的同时,运用法制之圈,控制着圈外人……如果大海的话正确,那么,所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那只能是骗骗小孩的谎言,那只能是圈内人蒙骗圈外人的谎言,这国度中,似乎永远也不可能自由、平等,除非,挤身圈内……
葫芦灌顶的我,也在指尖沾了酒,照虎画猫般地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圈,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什么是人生?人生就是这个圈,走过一个弯道,最终还是回到原点。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必争权夺利,何必苦苦相逼?……”
“好兄弟,有见地,好一个‘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来,咱们今天有酒今天醉,不醉无归!”
“好,干!”
……

(第四部完)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11-04 03:46:07 +0800 CST  
第四部终于上载完成,感谢天涯,感谢看众。

今天在线,有问题只管问,我见即复。

作者:xuyangowen 时间:2015-11-04 07:24:16
恭喜虎哥第四部基本得以保存,成功的完结了!期待第五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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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支持,確實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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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dongfangy2011 时间:2015-11-04 08:28:57
在这个国度里,存在着“一小撮人”,享受着圈内民主的同时,运用法制之圈,控制着圈外人……如果大海的话正确,那么,所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那只能是骗骗小孩的谎言,那只能是圈内人蒙骗圈外人的谎言,这国度中,似乎永远也不可能自由、平等,除非,挤身圈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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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龍點精的這句被你圈起來了,本章命名為《圈》,明白這層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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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全国各地跑的人 时间:2015-11-04 08:29:32
从虎哥之前对大海的描述,一直以为大海是个大大咧咧,身手好,只会打架泡妞的人,但通过这次描述,让我对他印象大为改观。他所做的事和他的思想,超越很多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会是大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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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湘南看上,自然不可小覰,小虎的兄弟都不是甭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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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全国各地跑的人 时间:2015-11-04 08:31:27
这一段终于在担心吊胆中告一段,期待虎哥们的复仇之旅,风云再起,等的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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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一路支持,明天開第五部。內容更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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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苍山007 时间:2015-11-04 09:08:38
我等皆O外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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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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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忻涵畅芳小小号 时间:2015-11-04 09:38:21
这就是话语权的意思 。。圈内人分布各种山头,,所以相对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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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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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dze 时间:2015-11-04 11:27:46
这一部不精彩,期待北美复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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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說呢,各花入各眼。如果從做人的道理、對社會的剖析來看,這部才是精華,當然了,不理國事,不問人間疾苦就另當別論。

故事精彩與否,並不一定要打打殺殺,平平無奇中找尋真理,也是一種味道。

當然,這只是一家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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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感謝各位,今天在線複,有興趣可留言,我會不時刷新。謝謝

Healsonye
2015.11.3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11-04 11:51:59 +0800 CST  
作者:全国各地跑的人 时间:2015-11-04 12:00:38
虎哥,那些送出去的学生怎么会回不来呢,到了美国申请一个身份,就是美国的公民,到时再回来国内就是拿美国护照的华侨了。难不成这些人回来的时候还能被国内的系统认出来,名字和身份可都是国外的呀。是不是二牛到今天都还没回来过吗?
这是昨天的问题,难得今天你在线答疑,再抛出来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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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名的回不來,沒出名的回來了你我也不知。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11-04 12:10:28 +0800 CST  
作者:忻涵畅芳小小号 时间:2015-11-04 12:53:17
无意间上了天涯aop..虎哥居然回复了。。想了半小时,整理了几个问题,不过若有为难的话。。虎哥可以回答那些无关痛痒的,敏感的请无视

1 虎哥和小仪的孩子也30多了吧 他们过得怎么样哪

2 狗熊后来就本本分分做小老板了吗?一直觉得他是个人才,,国内经济下行,他最近如何哪

3.房地产已成泡沫,总感觉虚高的房价就是开发商拿来抵押,然后卷钱跑路,让银行做房东,那么,,大胜还活跃在这一行吗。。。他过得如何哪


4,虎哥经历了那么多大起大落之后,有什么格言之类的要对读者说的吗


5 三肥郭大海至今还活跃在体制内吗。。有没有因为这次反,腐,被牵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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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私隱呢,略去。

2、真金不怕烘爐火,是金子總會發光。

3、大勝竟況應該不太壞,他的手足兄弟不少。

4、我最大的感觸是:平淡是福。

5、沒聽說過他出事,紅二代除了姓薄的,都過得很滋潤。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11-04 13:09:58 +0800 CST  
作者:漂泊莲萍 时间:2015-11-04 13:02:10
虎哥竟然在线答疑,幸好吃完饭上来看看,不然又错过精彩了。看来这段故事的平安发表完,虎哥的心情不是一般好呀。不知不觉这个帖已走过一年时光了,原本以为大半年就会发完,想不到虎哥硬是把它拆成这么多段,吊足观众胃口。老粉了,多的不说,一如既往的支持!
其实我还关心虎哥更完这部后还有没有打算写下一部大作的计划,给大家预告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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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純粹愛好,也要動力,近來動力不足呐。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11-04 13:11:15 +0800 CST  
作者:卫雪 时间:2015-11-04 13:25:12
第四部精华,感慨当时同学们的热血,期待下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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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支持。望多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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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忻涵畅芳小小号 时间:2015-11-04 13:39:40
@healsonye 5293楼 2015-11-04 13:11:00
作者:漂泊莲萍时间:2015-11-0413:02:10

虎哥竟然在线答疑,幸好吃完饭上来看看,不然又错过精彩了。看来这段故事的平安发表完,虎哥的心情不是一般好呀。不知不觉这个帖已走过一年时光了,原本以为大半年就会发完,想不到虎哥硬是把它拆成这么多段,吊足观众胃口。老粉了,多的不说,一如既往的支持!

其实我还关心虎哥更完这部后还有没有打算写下一部大作的计划,给大家预告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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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很多人不过是看帖不回,,关注的一定很多,,如果这个完结 希望看到虎哥的下一部大作

给我自己读,也留给后人,而且,乐意付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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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你一直伴隨,要說所給的動力,你是其中最大一個之一。我會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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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细胞C8 时间:2015-11-04 13:48:31
楼主,还没有北美复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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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開始,不急。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11-04 14:05:00 +0800 CST  

楼主:healsonye

字数:1002436

发表时间:2014-11-01 11:1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2-20 09:49:56 +0800 CST

评论数:7021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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