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一被抓，红旗社象发生了八级地震。清晨一上班，大院内三个一群，五个一堆，人们纷纷谈论小五一被抓的事情。绝大多数职工对小五一的不幸深表同情，对公安局的做法表示愤慨，对社领导的态度大为不满。当然也有个别人幸灾乐祸，认为小五一不自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成份很高的青年去和地痞流氓争风吃醋，纯属咎由自取。仓库保管员、一个遍读古典章回小说的老夫子看法最为有趣。
“自古以来女人都是祸水，商纣王宠妲已，唐明皇宠杨贵妃，结果万里冮山一担丢。这个小三妹也是的，明明家里老人不同意她和小五一好，她却象狐狸精一样缠着小五一，缠的小伙子神魂颠倒。两次被打还不醒悟，这次又被公安局抓了，一多好的小伙子被葬送了大好前程。你们看，红旗社还要处分他，我估计带班班长肯定被撤掉，到贵阳去进修的事情也会泡汤。弄得不好，还要调出技术科，仍然去当他的泥瓦工。唉，女人真是祸…”，突然他发现小三妹向大院走来，只好把“水”字又吞进了肚里。

小五一被抓，小三妹一直蒙在鼓里。
昨天听说鲁盘生被打，她感到十分开心，小五一终于显出了男子汉的阳刚之气。吃完晚饭，小三妹借口到百货公司买纸，准备到小五一家好好夸奖他一番。谁知陈家大门紧闭，里面黑洞洞的，没有半点声音和亮光。她感到十分奇怪，小五一晚上从不串门，除了帮助奶奶料理家务，一有空就闭门读书。为了进修不落伍，他自学完了高中数理化，现在又在钻研解析几何。莫非陈奶奶病了，小五一送奶奶到医院去看病？
早上上班，陈家大门依然紧闭，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公共汽车站，服务大楼，农贸市场，人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已，小三妹感到十分奇怪。昨天下班路过这里，人们喜气洋洋地谈论小五一痛打鲁盘生的事，把小五一视为痛打郑关西的鲁智深，开封府街头杀牛二的青面兽。並纷纷和小三妹打招呼，似乎中间也有她的一份功劳。今天人们却显出满脸的无奈，并不时发出阵阵叹息，她突然感到一种不祥的预兆，莫非小五一出了什么大事。
直到梁大地从公安局回来，小三妹才知道小五一被抓的事情。心急如焚的她立即丢下手中工作，急急忙忙向小五一家奔去，谁知陈奶奶在门口挡驾，小三妹吃了一个闭门羹。
“姑娘，小五一昨晚一夜未睡，现在刚刚睡着，我代他谢谢你了。”陈奶奶悄悄告诉小三妹，生怕惊动了熟睡的孙子。
望着小三妹站着不走，陈奶奶十分着急，“姑娘，你家老人嫌我们家成份高，不同意把你嫁给小五一。姑娘，你就高抬贵手，行行好吧。今后不要再緾着小五一，给我老太婆一点安宁，给我孙子一条生路。”

陈奶奶怎么啦，小三妹十分纳闷。
陈奶奶一向把她当作亲孙女，今天突然说出这样的話，弄得小三妹不知所措，她只是茫然的望着陈奶奶。突然她惊奇的发现，眼前的陈奶奶和以前判若两人。
陈奶奶身体一直很硬朗，眼不花，耳不背，牙齿一颗未掉，黑发始终处于统治地位，人们很难相信她己是七十岁的古稀老人。可自打今年以来，正月相亲未成，孙子两次挨打，陈张两家失和，不顺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陈奶奶突然一下老了起来。头发白了，牙也掉了，密密麻麻的皱纹深深地刻在脸上，就象一只核桃。腰杆佝偻，人好象矮了半截，颤颤巍巍的身子在空中飘摇，随时都会倒在地上。
突然小五一在里面大声地咳嗽，显然昨夜受了风寒，小三妹闻声又要硬闯进去。陈奶奶紧紧拉住她的手，恶狠狠地拉住小三妹，就象传说中的幽灵。
“姑娘，你要是进去，我老婆子立马撞死在对面的石墙上。眼不见，心不烦，以后随便你们怎么办。”
“三妹，三妹，我很好，你快回去，不要再惹奶奶生气”。
小五一根本没有睡着，他一直在里面听着他们讲话。他很想出来，但房门被奶奶反扣了，他只好将手伸出豆腐干大的窗子，不停地对着小三妹摇手。他知道奶奶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办不到的事她坚决不说，一旦说出的话，她会义无反顾地去兑现。

重在参与，向网友们学习。

晨六点，向二位问好，好心情从早上开始。

清晨向楼小容我静、血三问好，好心情从清晨开始。

第四章
仓库的老夫子说准了，陈五一刚被抓，红旗社立即召开党政班子联席会议，一致决定，免去陈五一代班班长职务，取消其贵阳深造的资格，调出技术科，到第一线当泥瓦工。
在党政班子联席会议上，党支部委员、办公室王主任慷慨陈词，分析了红旗社当前阶级斗争的新动向。
“红旗社技术科是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是牛鬼蛇神的大本营，也是封资修思想的大染缸。资产阶级和我们无产阶级争夺下一代，是红旗社当前阶级斗争的新动向。陈五一烂掉了，我们不能看到张三妹再倒下去。我建议，张三妹调出技术科，到办公室当打字员兼收发员。”
小五一被抓，张妈妈十分高兴，有人说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总导演就是张妈妈。
“越是有才的人越容易犯错误，越是家庭成份不好的人越容易倒霉”，小五一被抓，再次证明“张妈妈理论”的伟大和正确。这个喝她奶水长大的臭小子如此忘恩负义，竟异想天开，要娶她的女儿为妻。鲁盘生的两次警告他都置若罔闻，这次让他尝一尝看守所的滋味。如果小五一胆敢继续执迷不悟，下一步等待他的将是共产党的大牢，她要用牢房阻止女儿和小五一的相爱。
“伪县长的狗崽子，进过看守所的小混混，还想当我的女婿，我呸。”
小五一被抓成了张妈妈反对女儿和小五一相爱的钢鞭理由，就在小五一放出来的那天，张妈妈也向她女儿发出了最后通谍：立即和小五一中断一切往来，找一个成份好的男朋友，否则五一劳动节上吴官营定婚，十一国庆节和鲁盘生结婚。

谢谢血三的鼓励。

小五一被赶出了技术科，两天后小三妹也从技术科调到红旗社办公室，担任打字员兼收发员。
据离任的打字员介绍，打字工作在其他单位，尤其是政府部门特别轻松，可在红旗社却是个苦差事。建筑工程的承建合同，工程的预、结算，验收报告和交付使用书都需要打印。打字员一刻得不到清闲，累得人腰酸背痛，眼睛发花。
“令人最烦的还有那部电话。”
红旗社的唯一一部电话放在办公室。办公室编制两人，除了办公室主任兼红旗社秘书，打字员是唯一的办事员，守电话也成了打字员的附加任务。一部电话整天把人拴在办公室，生怕一个重要电话未接，贻误了红旗社的大事，受到主任们的严厉批评。这正是张妈妈央请刘主任把小三妹调到办公室工作的原因。
“跟好人学好人，跟着师娘跳假神。”
小三妹的工作调动张妈妈还有一个想法。红旗社技术科知识分子成堆，这帮臭老九不关心国家大事，最讨厌阶级路线和阶级斗争。他们竭立宣扬爱情至上，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小三妹至所以疯狂地追求小五一，跟这帮人的蛊惑纵容分不开，特别是那个又臭又硬的梁大地。
办公室王主任是张妈妈的老战友，在小三妹的婚事上他俩观点完全一致，不愧是名符其实的一对老姊妹，小三妹在她手下工作，她一百二十个放心。王老太婆是入党多年的工农干部，除了负责办公室工作，她又是红旗社的党支部委员，是刘主任最放心的管家婆。她开口阶级路线，闭口阶级斗争，整天用一副有色眼镜看待周边的人，分析周边的事，动不动就上纲上线，梁大地背后称她是地地道道的党棍。她对成份不好的人素来抱有成见，对陈五一进行处分就是她的提议。

“红旗社完了，红旗社完了。”
听说陈五一和张三妹要调出技术科，梁大地急得直跳脚。党管干部是共产党的立党之本，一手控制军队掌握枪杆子；一手控制干部掌握印把子，这是共产党的千秋大计，决不容许他人染指，梁大地只能发出无奈的感叹。
为此，梁大地和刘主任大吵了一场，并带着贵州籍的老婆第一次回浙江湖州省亲，以变相的罢工表示强烈的抗议。
办公室和技术科同在红旗社办公大楼二楼，也是一个大套间。外面一隔是主任室，里面一隔是打字室兼档案室。张三妹一到办公室上班，王主任就用了一个上午对她进行保密教育。
“我们办公室是红旗社主任室的助手，主管人事、文秘、档案和党务，是红旗社最要害的部门。”
一直板着脸的王主任，这时才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你家庭出身好。母亲又是国家干部，政治上可靠，组织上才调你到办公室工作，希望你不要辜负领导的信任和希望。”
这是一般政工干部常用的套路，先把你肯定一翻，让你心里乐滋滋的，然后再对你下达命令，提出要求，让你不好意思和领导上讨价还价。
“到办么室工作，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时刻要提高革命警惕，严格遵守保密规定。不该你看的文件不要翻看，不该你知道的事不要隨便打听，办公室的任何事情对外都要守口如瓶。”
一个专门替人家盖房子的大集体单位有什么值得保密的东西，小三妹心里感到十分好笑。望着新来的下属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王主任大为不满，继续对下属进行上岗前的教育。
“在办公室工作还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要整天喜喜哈哈、打打闹闹，不要和不三不是的人往来，更不要找一个成份不好的爱人。”

更不要找一个成份不好的爱人。”
一直“嗯嗯，是是”应付顶头上司训话的小三妹，听到这话不再吭气，红旗社不是部队，不是政府机关，更不是什么保密单位，你有什么权力限制人家的婚姻大事。
望着桀骜不驯的部下，王主任十分火冒，趁她刚刚到办公室上班，必须给她一个下马威，否则以后就更不好管束她了。
“姑娘，我和你的妈妈是玩得最好的老姊妹，又是共事多年的老战友，不过人熟礼不熟，你若不好好工作，到时候可别怪我王妈妈翻脸不认人。”
自从那天开始，可怜的小三妹就象一个四类份子，被两个老妈妈管得死死的，白天上班听王妈妈说教，下班回家张妈妈又絮絮叨叨，只有在睡梦中才能得到一丝的清静。收发工作本来是一件跑上跑下的苦差事，可此刻对小三妹来说，如同监狱的犯人放风一样，可以得到短暂而有限的自由。只有这时她才可以到各个科室跑一跑，和其他人员打打招呼，相互之间闲聊几句家常。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年轻人总有一种逆反心理，倔犟的小三妹更是如此。母亲越是反对她和小五一相好，她越是疯狂地追求小五一。自从小五一被抓以后，己经有近十天没有见到他，这对她来说已经创造了历史之最。每当晚上下班，她都在汽车站门口多呆一会，每当下班路过小五一家门口，她都要多望一眼，希望奇迹突然发生，小五一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然而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个星期过去了，奇迹始终没有发生，她只有在睡梦中天天梦见小五一。五一哥，你在哪里？五一哥，你可知道，我是多么想你。

夜深了，太阳坝笼罩在茫茫的夜色之中，四周的山峰象一座座碉堡，里面有多少双眼睛贪婪地盯着工地上的木材、钢筋、水泥和砖瓦。太阳坝名不虚传，场坝原来只有足球场大，山岗一个接着一个，一脚能把足球踢到对面的山顶。工程兵五二支队硬是用炸药和堆土机，在山峦叠嶂的群峰中打造了一块近百亩的平地。如今五二支队已经开赴陕西韩城，那里又发现一个大煤田。司令部驻地移交给凤城矿务局，矿务局决定在这里建一所子弟中学。
今晚轮到小五一值班，他的耳边回荡着新任带班班长的声音。
“兄弟，晚上值班一定要入神，千万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新任带班班长是小五一的师兄，他对师弟的冤屈非常同情。造化小儿就是这样作弄人，昨天师兄是师弟手下的一个瓦工班班长，今天师弟却成了师兄手下的一个泥瓦工。他一再叮嘱小五一，晚上值班千万不能大意。
“别人值班被窃一方木材，打失一车水泥可能不当回事，可偷窃如果发生在你的班上，总部保卫科一定会来调查。轻则说你对总部的处分不满，故意失职；重则认为你是内外勾结，监守自盗，上报公安局立案侦查，要知道你可是有前科的人呀。”
在脚手架上劳动了一天，小五一十分疲惫，眼皮在不停地打架，但他还要拖着沉重的双腿不停地在工地上巡查。工地上所有的人都己熟睡，周围死一般地沉静，只有天空的星星眨着眼睛，似乎天地之间还有一点生气。

“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地上一个人，天上一颗星。”
小时候听奶奶说，银河边上有一颗大星，旁边有两颗小星，传说就是牛郎和他的两个孩子，河对岸一颗暗红色的星就是织女。可怜一个好端端的幸福家庭硬是被王母娘娘用银河活生生地隔开，岁岁年年，年年岁岁，夫妻二人只能隔河相望，两个孩子整天在河对岸呼喊着母亲。
尽管如此，小五一还是十分羡慕他们。天上人间，凡夫仙女还能相爱，每年七月初七，狠心的王母居然还会大发善心，命令喜鹊在银河上搭桥，让夫妻二人鹊桥相会，让全家人一年进行一次团圆。而他和小三妹近在咫尺，中间只隔一道二五砖墙，两人又是一块长大的凡夫民女，可就是不能自由自在地相爱。
说来也怪，近来小五一每次进城，都发现花和尚鲁盘生带着一帮打手在汽车站等候。看来鲁盘生肯定买通了工地上一个人作为他的耳目，专门监视小五一的行踪，对小五一实施围追堵截，阻拦他和小三妹偷偷约会。並且一见到小五一就象恶狼一样嚎叫，象疯狗一样狂吠。
“你这个反革命狗崽子，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跟我争夺小三妹，你跟我斗就是跟电斗。”故意恶语伤人，激怒小五一冲动上当。
前两天好不容易摆脱耳目的监视，小五一悄悄来到县城看望小三妹，可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被王主任挡在了门外，上班时间，概不会客。回到家中，陈奶奶和张妈妈如临大敌，象防毛贼一样监视他的行踪。据说张妈妈近来还让女儿搬进了上房，自己搬到下首厢房居住，防止女儿趁家人熟睡之际，深更半夜跑出来和小五一约会。

谢谢血三支持，向你致以清晨的问候。

红旗社办公室
张三妹同志收
本地内详
上级文件、报刊杂志，公私信件，每天都要经过小三妹来分发。红旗社是上千人的大单位，私人信件特别多，每天多则上百封，少则也有几十封。有一天她突然收到一封寄给她的信，这使小三妹十分奇怪，土生土长又在本土工作的她，长到这么大从没有人给她写过一封信，她也从未给任何人写过信。信和她无缘，就连和小五一谈恋爱，他们也没有写过情书，象知识分子们那么浪漫。尽管姐姐在外地工作，可她都是给妈妈写信，顶多在信中代问自己两句。更何况姐姐笔迹十分熟悉，一看信封就知道是姐姐来信。这封信的信封是工整的宋体字，落款又是“本地内详”，小三妹猜了半天也猜不出是谁写给她的信。可她一拆开信封，激动得心快要跳出了胸膛。
苍劲的笔锋，工整的字体，一看就知道是五一哥的来信。信不长，只有一页纸，字里行间充满着对小三妹的思念，对世俗不公表示愤慨，对未来的前途感到绝望。小三妹含着眼泪看完了来信，並立即给小五一写了一封回信。两个朝夕相处的一对恋人突然被强行分开十多天，小三妹有千言万语要对小五一说，可提起笔来却不知道从哪一句说起。回信比来信更加简短，但字字浸透着泪水，句句饱含着深情。
五一哥，
梦中天天梦见你，你放心，三妹永远属于你。你要忍耐，你要坚强，黑暗即将过去，光明就在前面。用拥抱庆祝我们的相会，那一刻我将把你亲够。
三妹：你永远的心上人
一九七四年四日十八日

从那天开始，他们开始通信，有时一天一封，有时一天两封，有时甚至一天三封。短则三言两语，长则十数页之多。近在咫尺的一对恋人如同隔着千山万水，通过书信报告身边发生的事情，通过书信倾诉相互的思念，通过书信表达坚贞不二的爱情。书信是阳光，书信是雨露，小三妹又沐浴在爱情的幸福之中，阳光、欢笑、红润重新回到青春少女的脸上。
红旗社的唯一一部电话放在办公室，电话成了权力的象征，电话又是办公室的负担。平时小三妹是接话人的呼叫员，遇到打字任务，王主任只好大才小用，临时充当呼叫员。小三妹真佩服王主任，呼叫电话王主任也要分三六九等。红旗社主任室的电话最多，但王主任从不怕麻烦，特别是刘主任的电话，她总亲自爬到三楼，轻轻叩响主任室的门，细声细气的呼喊刘主任接电话，声音柔和，就象十八岁的少女。一般科室的电话，她只推开办公室的窗子，伸出头呼叫，“技术科电话”，或者“财务科电话”，一般只呼叫两遍，从来不喊第三次。私人电话，除了几个要好的朋友，从来不进行呼叫，还美其名曰，上班时间，不允许打扰。由于没有呼叫梁大地接电话，害得梁大地缺席了县政协民主人氏座谈会，为此梁大地和老太婆大吵过一次。
无独有偶，为接电话，小三妹和母亲也大吵过一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花和尚鲁盘生经常对小三妹进行电话骚扰，害得小三妹不敢接办公室的电话。为此小三妹告诉王主任，凡是呼叫她的电话，她一概不接，反正她家也没有什么紧急事情找她。偏偏这次是她母亲托人打来的电话，说她嫂嫂丁玉华病了，要她立即到医院去照顾，她在城关镇开紧急会议脱不开身。

谢谢血三网友的问候。

在前任打字员的精心指导下，小三妹很快掌握了打字要领，可面对字盘上成百上千的汉字，她需要一个较长的熟悉过程。开始打字速度很慢，一份简短的施工合同，一个上午都没有打好，今天中午又要加班，她没有回家吃饭，只是在附近的饭店胡乱吃了一碗面条。
“三妹。”
“五一哥。”
时间刚过一点，办公室的电话准时响了，这是他们在信中的约定，小三妹第一次听到小五一在电话里的讲话。那一天她如诉如泣，整整和小五一讲了半个小时。从书信往来发展到电话联系，这对年轻人在恋爱的征程上又向前跨出了一步。
小三妹中午不停地加班，引起了王主任的怀疑，昨天小三妹正在和小五一讲话，王主任突然出现在办公室的窗前。
“喂，你是哪里？…喔，你是矿务局子弟中学工地…你找我们单位领导，他们还没有上班。噢，你等着，我们办公室的王主任来了。”小三妹把话筒递给了王主任。
“你是王主任吗？我是矿务局子弟中学校长李德阳。”电话里传来一阵标准的普通话声音，王主任认识李德阳，他们还在矿务局子弟中学工地上吃过一次饭。“今天局领导又到子弟中学工地视察，要求务必在六月底前完工，让学生们新学年到新学校上课。请你转告刘主任，要他增加施工力量，确保六月底竣工。”
尽管小三妹在事前按约定拿起话筒进行反复的练习，可王主任的突然出现还是让她十分紧张。如果小三妹是一名称职的演员，子弟中学的校长李德阳则是一名优秀的导演，因为这一切都是李校长的精心策划和安排。

李德阳年过五十，原是黑龙江鸡西矿务局子弟中学的校长，为了解决内迁职工子女读书难的后顾之忧，凤城矿务局王局长特地把多年的老部下李德阳一并带到了贵州，担任局教育处处长兼子弟中学校长。在一年多的子弟校施工过程中，诚实守信、勤奋好学的小五一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很快他们就结成了忘年之交。他对小五一的不幸十分同情，並主动承担一对恋人相互联系的中间桥梁。
为了遮人耳目，小三妹写给小五一的所有信件都是通过李校长中转，凡是信封上写着“凤城矿务局子弟中学李德阳老师收”，而落款是“本县内详”的信件，李校长收到后立即转交给小五一。
得知红旗社办公室有一部电话，他便每天中午一点通过矿务局总机拨通红旗社，让小五一和小三妹进行电话交谈。为了防止意外的事情发生，不给这一对年轻人带来麻烦，每次打电话时都要核准只有小三妹一人在办公室后才把话筒交给小五一。而且小五一和小三妹通电话时，李德阳一直在门外守候，一旦出现预约的信号，他便立即进门接过话筒，装着和红旗社联系公务的样子。
性格多疑的王主任还是有点不放心，她以查询长话和农话话费亲自到邮电局查阅红旗社的电话记录，发现小三妹从来没有往矿务局子弟中学工地打过电话。原来邮电局只对打长话和农话的的单位和人员进行登记，而对接电话的单位和人员都不进行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