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长安——穿越版

左谷蠡王道:“记得当年初次见她之时,她穿着男装,混在男子骑士里,想要参加赛马比赛。我一眼就认出她是女子,我立即让她出去,她说,我是来参加赛马的,我说,你是女子,要参加赛马,到女子队去,别混男子队里。她说,我凭什么说她是女子,我笑着说,我见过的女子多了,从衣冠楚楚到一丝不挂的女子都见得多了,我不可能认错。你要再不出去,我让人脱光你,让大家认一认你是男是女!”
琴瑄道:“大王,你……你没有真的让人脱她吧……”
左谷蠡王道:“别紧张。我肯定不会这么做,我只是吓吓她,当着众人的面我让人做这种事,我不是太下流了吗?”
琴瑄道:“结果她……”
左谷蠡王道:“她还在犹豫,我示意让两人上去,她立即骑马逃走了,哈哈。没想到后来她一直缠着我,还说要嫁给我,她恢复女儿装之後倒也真是个美女,可我并不喜欢她,她说话行为,我都不喜欢,美丽并不是让人喜欢的唯一原因。连帛珠和云娜都讨厌她,我几次拒绝。谁想这次,我是真的拒绝不了了……”
我说:“大王还是决定好生待她。”
左谷蠡王道:“我只是觉得即使我不喜欢她,可我二人名份已定,她便是我的责任,我有的是阏氏,她却只有我一个丈夫,我总得尽到夫妻之义,总不能为了一点意气,不顾责任,相处长了,或者也能有感情,在她身上,可能也有我没有注意的优点。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做到,只能尽力而为。我阿爸也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从来都不知道父兄创业的艰难,只知道由着性子玩。他看中了我唉起,就不管别人的议论,带她回王庭,当时我唉起还没有名份,不过他对我唉起就象对真正的阏氏一样,反而把大阏氏扔到一边。大阏氏当然妬忌了,虽然她还没有胆子将我唉起置于死地,但她也没少给我唉起气受。她是兰氏家族的成员,我大父的生身母亲是兰氏,第一任颛渠阏氏也是兰氏,我伯父的第二任颛渠阏氏也是出自兰氏,他们家族的势力很大。我的几个兄姊死得不明不白……没有真凭实据,我阿爸还真的不敢对大阏氏怎么样。何况,那时候,我伯父早就去世了,堂兄军臣单于对他虽然尊重,但总是隔了一层,没有父兄那么亲近了,他也不能做得太过头。他一赌气,就立我唉起为十二阏氏,给予正式的名份,做给大阏氏和诸王看。正因为我的唉起总算有个名份,所以我才有封王的资格,否则,贱婢之子,从出生到老都被人歧视,能够当个当户或者千骑长就已经顶天了,根本就封不了王。子以母贵,子以母贱,我们胡人,和你们汉人一样,很看重这个名份问题,我大父和伯父的某些庶出儿子,混得最好也只是个骑长而已。我记得我长兄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被抬回来养伤,我次兄在头一年就已经摔死了,长兄临死的时候跟我说,唉起只剩下了你一个儿子,她的後半生都在你的身上,你答应我,要用你的一切去保护唉起,不要再让她受伤害,不要再让她受歧视。我和你二兄在冥冥中看着你!”
他慢慢抬起头,望着洞顶,两行清泪,顺着两颊流了下来。我轻声道:“大王……”
左谷蠡王道:“对不起,我一想到唉起就伤心,实在有些失态。”我把我的手绢递给他,他摇了摇头,道:“我不要!”随手用衣袖拭去眼泪。
我说:“大王要是说了难过,就不说了吧。”
左谷蠡王道:“不,我说说心里还轻松些,我想说。我长兄的致命箭伤在後背,我不敢想象我兄长会在战场上逃跑!哼!他是死在自己人手上的!我越长大就越明白这个道理,他那么英武,那么能干,我阿爸很器重他,很多事都交给他干,他当时已经十七岁了!算是大人了。我阿爸还想着让他成婚,他却说等他立下大功再说,谁想……”
他轻轻地握紧了双手,咬着牙齿,我们都不敢再说话,只听得树枝被火烧裂啪啪的轻响,在静夜中是那么清晰,那么令人心悸。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10-24 12:19:41 +0800 CST  
过了一阵,左谷蠡王道:“阿爸死了,唉起被大阏氏送给了赵王的一个奴隶,天地茫茫,只剩下我一个人。唉起的器物全都被大阏氏拿出去扔了,我在她的帐中找了很久,只找到了一只遗落在床下的婴儿鞋子,那是她亲手为我做的,是她留给我的唯一纪念,我一直随身带在身边,从不离身……”他伸手入怀,取出一只红色的婴儿鞋子,摊在手上,那只鞋子是用羊皮和丝绸缝制的,上面绣着龙凤的图案,在火光之下颜色似乎有些奇异,放在左谷蠡王的大手中,显得那么地小巧,那么地可爱,那么地温情,这只鞋子只怕只能够穿在七八个月大小的婴儿脚上,再大就穿不下了。从我的眼光来看,其实这只鞋子的绣工只能说是一般,看来他母亲的女工并不怎么好,一个十来岁就被掠到匈奴的女子又能受过多少教育。只是这只鞋子做得非常细致,特别是丝绸和羊皮的合缝更是缝得特别严密,这样的鞋子穿上会很舒服的。
左谷蠡王道:“这是唉起留给我的唯一纪念,她亲手为我做的鞋子,当时我刚会爬……你看,她一针一线绣得多仔细,每一针都充满了对我的爱,可我……”他低头凝视着那只鞋子,目光中充满了柔情和温馨……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眼前的左谷蠡王不象是一个叱咤风云,谈笑杀人的伟男子,倒象是一个可爱稚气,需要母亲爱护的小男孩……
过了一阵,左谷蠡王把鞋子放进怀里,道:“当时若是我留在阿爸的王庭,要弄死我一个孩子实在再容易不过。这时候,多亏了伊稚斜单于,他带走了我,等于是救了我的命。他对我比亲儿子还要好,亲自教我刀法和骑射。”说到这里,他神秘地一笑,道:“你知道单于为什么要放过你,还帮着你说话吗?老实跟你说,他饶你和他救我的原因一样,这是单于内心深处的一个秘密。他只跟我说过。”
我说:“大王愿意跟我说吗?”我也很好奇,单于饶我的原因和救左谷蠡王的原因居然是一样的,奇怪。
左谷蠡王摇头道:“这是单于的秘密,我不能乱说,我不会告诉你的,我只能告诉你我自己的事。我在单于身边生活,我知道,我必须奋斗,我必须成功,否则,我只有沉沦,我也无法再与我唉起团聚!我努力学习,努力上进,很快我就脱颖而出,令人另眼相看。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堂兄军臣单于为我选了帛珠为妻,她是个难得的贤妻,难得的好女人,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气。我十五岁那年,随同单于上了战场,并赢得了第一次战功。军臣单于封我为千骑长,还许我日後封王。我出生的时候,我姊姊刚去世不久,小时候我长得又太秀气,象个女孩,阿爸和唉起就把我当女孩教养。我记得那时候,我是那么胆小,那么腼腆,整天跟在唉起身後,阿爸说我是唉起的小尾巴,甩都甩不掉。阿爸要是活着,我的命运会完全不同,我只怕也会变成一个软弱胆小的长不大的孩子。阿爸和唉起一定不会想到,他们最软弱的儿子长大了会变成这个样子,杀人不眨眼,两只手沾满了鲜血……人为什么要被迫改变自己的本性呢?一个人总是要去迎合这个世界么?每个人都曾经纯真过,曾经善良过,可是这个世界却不会留给人一块净土!命运如此,谁又能相抗?”
他轻轻叹了口气,又道:“我派人告诉唉起,请她暂时等两年,等儿子真正做了王,安定下来,就接她来一家团聚,让她做我的母阏氏,到时候,就没人敢再欺负她了。这时候我才知道,我有了一个小览雅。”
琴瑄道:“是云娜?”

左谷蠡王微笑道:“不是她是谁?她阿翁给她取的汉名叫韩英。第二年,军臣单于死了,伊稚斜在大帐中表明态度,不奉军臣单于的太子於单为单于!当时帐中的情形很乱,右骨都侯反对得最为激烈,拿刀逼着伊稚斜,情形差点失控,我一个箭步冲上去,突然一刀杀了右骨都侯!”
我说:“你胆子真大。你应该知道於单是正统啊。”
左谷蠡王道:“你要我帮於单?这是不可能的!我从小在伊稚斜身边长大,所有的人都视我为伊稚斜的人,他无论是输是赢,我都必须站在他那一边。即使我转过来投降於单,於单也不会相信我,反而给人一种见风使舵,有奶就亲的形象,那怎么行。我只能够随着伊稚斜干!那一瞬间我已经决定了!我根本没得选!”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10-25 14:42:03 +0800 CST  
左谷蠡王道:“我杀了右骨都侯,双方在帐中动手,旗鼓相当,谁也没力量再打了,就说好了明日再决定。那天晚上,伊稚斜把我叫去,给了我一支队伍,叫我如此如此,还说,我的任务最重要,我若镇不住堂,他危矣,我向他保证,即使我没了性命,也会完成任务。我回到家里,那时候帛珠已经怀孕,我跟她说,如果明日我死了,你打掉孩子,回你母家去,再嫁吧。她只是笑了笑,说,夫君别说这样的话,无论明日怎样,我等你!然後就忙着给我做饭,请我休息,和平常一样,一点没有表现出慌乱紧张。她是最好的妻子,除了唉起览雅之外,我最上心的女人……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明日天亮之後,我得去找他们。”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显然,他想起了他那温柔贤惠的妻子。
左谷蠡王接着说:“我在峡谷中伏击了於单的军队,他的军队比我多出好几倍,我身上受了十几处伤,晕死在死人堆里,不过,我有力地牵制了於单的军队,开局有利,给伊稚斜赢得士气,也赢得了时间,他从雄驼草原上调集了他的军队,还加上一些支持他的贵族的军队,双方打了几个月。我养好伤之後,也帮着他动手,我两次不顾性命地救了伊稚斜,让他转危为安。最後,於单的军队完全溃败,他也受伤,只好跑去降汉,被大汉天子封为涉安侯,只是他几个月後就旧伤复发死了。伊稚斜当了单于,重重地赏赐了我,先封我为万骑长,後来又封我为左贤王帐下的小王,让我去帮左贤王对付鲜卑。”
我说:“然後你以少胜多,割了鲜卑王的脑袋,威镇大漠。单于就封你为左谷蠡王,镇守雄驼草原。”
左谷蠡王道:“就是这样。那时我只有十八岁,是最年轻的大王,单于这是破格在封我啊。只是当时单于拿不出多少人来给我,只给了六千落男女老少。雄驼草原在他离开之後没人管了,乱成一团。我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我本来想早一点把唉起迎回一家团聚,可是我是自身难保,我怎么能够把唉起接来受苦?我从前也跟着伊稚斜在雄驼草原待过,对雄驼草原还是很熟悉的。借着这点优势,我花了一年多时间,几次差点没命,最糟糕的一次是一个人在荒原冻饿了四天四夜,靠吃死人肉才活了下来……好容易安定了雄驼草原,收集了各部,我终于成了雄驼草原上当之无愧的王者。于是我召集了汉人,修了几座城,还按照唉起对自己老家的描述,在左城为唉起修了一座跟她老家一模一样的房子,还在门前种了一篱忍冬花(忍冬,即金银花的古名,金银花之名最早见于明代)。唉起曾经说过,她家是三尺草堂数顷田,门前一篱忍冬花。我希望她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也许能够聊慰她思乡之苦,丈夫儿子对她再好,也不能弥补她对亲情的渴望。她一直非常思念她的父母和兄长,思念故乡。”
听到这里,我想起左谷蠡王说我象他母亲一事,问道:“令堂到底姓凌还是姓林,她的名字叫什么?”
左谷蠡王道:“我唉起从来不提她的名字,她只说过她姓林,到底哪个林我也不清楚。她的大名我也不知,我只听我阿爸叫她寅儿,对了,她右手腕上有一颗朱砂红痣。”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10-26 13:12:55 +0800 CST  
我说:“她叫寅儿?”
左谷蠡王道:“是啊。她的生辰八字是乙亥丙寅壬寅壬寅,有三个寅字,所以她的小名就叫寅儿。她这名字是不是有点怪?”
我说:“不怪。”心想:我姑母的小名到底叫什么,阿翁没说过,不知兄长知不知道。
左谷蠡王道:“和她一起被掠来匈奴的人,三十多年过去了,死的死,逃的逃,都不知哪去了,想找个证人也找不到。我唉起也过世了,没法再找了,我曾经想过到汉地去查,从前我无此能力,现在我有这能力了,我们两国这个样子,很不方便。听说你们汉家名数严密,你回到汉地,能否帮我查查?”
我说:“这个怕也难。我在未央宫听说,我们汉家的普通文书只保存十年左右,你唉起只是普通汉家百姓,这样的文书都三十多年了,只怕早就销毁了,即使没销毁,也一定是被挪作它用了。不过,请大王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左谷蠡王道:“多谢了。我在龙城大会上跟赵王说,要赵王把我唉起和继父览雅送来雄驼草原,我们一家团聚。我让赵王带信给唉起说,她有一个贤惠的子妇,有两个可爱的孙子,她的儿孙会好好孝顺她,让她幸福美满。赵王答应了,他回去之後,遇上了些事情,到那年九月才派人相送,我从蹛林大会回来,原想自己去迎回唉起,谁料想雄驼草原出了点事,有两个部落为了争夺草场打了起来,我须得赶去解决。我就派人先去接了,自己迟了三天才走。结果我铸下了毕生最大的错误……”他双手握紧,手上青筋毕露,紧紧地咬住牙齿,显是在竭力忍耐,过了好一阵,他才说:“我赶到的时候,现场一片混乱。唉起浑身是血……快十二年了,我第一次见到她,却不料是这样的一个场景,我多少次在梦中见到她,多少次听到她对我爱怜的呼唤,在我的心里,唉起永远是世上最美丽最温柔最可爱的女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和她相比,她是唯一一个我随时都愿意为之拼命的女人……可是等我真正见到她的时候,她却已经奄奄一息,回天无力。我恨不得代替她死,我心中的伤心和绝望没有任何人可以体会,为了这一天,我奋斗了十几年,可是,她却……我苦苦期盼的母子团聚全都落空了,我所有的付出和心血全都付诸东流!苍天,你何其不公!草原,你何其残忍!你为什么要剥夺我的一点可怜的赤子之心,你为什么要剥夺一个儿子对母亲的一片孝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一切不都是为人子者该做的吗?我跪倒在唉起的面前,握住她的手……後来我一直在想,我的大父,他是大漠的神鹰,他是我最崇拜的人,他若是知道我的软弱我的无助,他会给我几个耳光,然後将我痛打一顿,叫我站起来吗?”他抬头望着洞顶,热泪滚滚而下,溅在洞中的泥土上,泥土也湿润了,我,琴瑄,吐久伐也情不自禁泪落如雨。
我说:“大王,我想如果祖舅看到这一切,他一定不会打你。他会陪着你哭!”我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奇怪,这次我称冒顿为祖舅竟然是这么自然而然,一点都没有犹豫……
左谷蠡王笑了,他脸上眼泪未干,却又露出笑容,显然他认为我这句话挺好笑,他说:“你怎么知道?”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10-26 13:13:46 +0800 CST  
我说:“因为天下为人子者,都会这样。这个世界上所有人最爱的人都是自己的母亲!他也和你一样失去过母亲,他一定能够体会你的心情。”
左谷蠡王道:“是么?季姜,你聪明端庄知进退,是个好女人,却不懂男人的心,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不会愿意让女人看到他的软弱和无助的,他宁死也不愿意……我跪在唉起的面前,倾听她的遗言。她要我带好云娜,将来让云娜归汉,嫁个汉人。我明白她的苦心,她不想让云娜再受人歧视。她还要我……,可是唉起啊唉起,孩儿不能骗你,你的这个要求,孩儿只能尽力而为,我知道,你不会逼迫你的儿子的,对吗?你也爱我。我若听你的,我背叛父祖,我若不听,我背叛了你,你说,你真的会逼你的儿子里外不是人吗?我没敢答应,只说尽力而为……”我心想:难道他唉起要左谷蠡王降汉?这确实比较难了。
左谷蠡王道:“唉起死了,我把云娜交给巫医去救治,我跪在唉起身边,哭了一天一夜。我筋疲力尽,恨不得立即死了,我实在想不通,薪犁人为什么一定要杀我唉起,为了钱?难道他们不知道害死左谷蠡王的唉起会有什么後果,云娜跟我说过,唉起曾经告诉过那些薪犁人,她们是我的唉起和览雅,那就不会是认错人!唉起是为我死的,他们是故意冲着我来的!一定是!我失去了控制,我带领我的手下将士,到薪犁的部落里去乱杀乱砍,我见人就杀,无论男女老少,我手里的刀都卷了口。我知道我疯了……我也没法统计我杀了多少人,我让人把这些死人的尸体都堆在一起,堆起一座山,把他们部落长的头颅给砍下来,效法我的伯父,做成饮器,拿来喝酒,我满嘴是血,我嗜血……哈哈哈哈……我从来没这么疯狂过,以前我打仗的时候,总是想到唉起心慈,不喜欢我乱杀无辜,所以我从不伤害老弱妇孺,可是那天……管它呢,我见人就杀!凭什么他们活着,我唉起却死了?我要他们给唉起陪葬!”
我听到这里,背上不由得凉嗖嗖的,杀母之仇,他要报仇是应该的,可是杀这么多无辜的人,这也太过份了吧?对了,云娜说,那个真正杀死他唉起的人,就是这次带军队来害他的人,我应该跟他说,我正想说,却听左谷蠡王道:“我带着唉起和继父的尸体回了雄驼草原,给他们举行了葬礼。我把云娜带在身边,细心呵护照料,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至亲手足,我不能有负唉起所托。後来好几个月我都恍恍惚惚,直到第二年正月,右贤王在单于庭告我的刁状,提到我对云娜过厚,不注意影响,我才明白过来,觉得这事不那么简单,可惜我把薪犁人部落里知情的人都杀光了,连个证人都查不到。唉起,我想她是因我死的!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薪犁人非要杀一个女人,是谁让他们这么做的?我一度怀疑右贤王,可後来我发现肯定不是他。他脑子不够用,想不出这么慎密的计谋,他就会挑衅我,激怒我,他这么做,不过是出自妬忌而已!他是我大父的亲侄儿,是单于的叔父,辈份在四王之中最高,看不起我以一个汉女之子的身份居然地位比他还高,哼!”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10-27 13:06:19 +0800 CST  
十四 心带渐趋缓,心思不能言
吐久伐道:“大王,人人都说,匈奴诸王中就数大王最为精明,最为能干,最得人心。所有人都知道,单于一向最宠信你。我记得那年龙城会上,单于喝醉了,还当着众人的面说,可惜大王不是我儿子,否则你就是左贤王!单于还说那些老人们都说大王为人行事,最像当年的冒顿单于,若是冒顿单于还在世,一定也最喜欢大王。”
左谷蠡王道:“单于说的是醉话,不能当真的,他这么说,是给我惹麻烦。”我心想:单于这种话说出来,左贤王都隆奇一定很不快。莫非是左贤王?
左谷蠡王道:“我也怀疑过左贤王,可是左贤王和我的关系一向不差,他从未表现出对我的排斥,更没有打击过我,相反还帮过我几次忙。他是单于的嫡长子,又立过不少战功,他做左贤王没人觉得不对,单于再喜欢我,我也只是单于的堂弟,连侄儿都不是,单于不会莫名其妙地想要换个左贤王,徒然惹起内乱,我跟他哪有什么利害冲突?至于右谷蠡王,他是单于的从侄,亲缘更疏,跟我更没有什么直接的利害冲突,除了一年三次见面外,他还派人来我这里学习过筑城耕田的技术。这件事其中一定另有玄机,我一直在查,我迟早会查个清楚的。右贤王在单于面前进谗言,说我待云娜过厚,云娜根本不是挛鞮氏宗亲,我这么对她,影响不好,诸王纷纷附和,单于劝我还是别和诸王起冲突了,否则怕有人对云娜下阴招,那就更不好。我想想也是,赵王说让我把云娜暂时给他吧,他们夫妻会好好对云娜的。我相信这一点,就同意了。于是云娜就被赵王带回了他的领地。伊稚斜做了单于,赵王一直不喜欢,他跟军臣单于感情更好。”
我心想:“他在说赵王投汉的原因?”
左谷蠡王道:“我伯父有十七个儿子,军臣单于是长子,伊稚斜是第十二子,赵王是第十六子,基本上是最小的排行了。他出生之时其母就死了,两岁时我伯父也去世,从小就没有父母,他的性格一直比较软弱。伊稚斜只比他年长五岁,小时候经常带他玩,所以伊稚斜对他的感情挺好。但他基本上是由军臣单于养大的,在他心中敬慕军臣如同父亲一般。伊稚斜夺了单于位,赶走了於单还不说,他还将军臣的儿子们一个一个地除去了,这件事激怒了赵王,他虽然软弱,却也知恩报恩,他想找个机会杀了伊稚斜,却被伊稚斜发觉了,赵王走投无路,只好效法於单,连夜逃走,投降汉朝,他把云娜也一块带走了,胥蒂莲自愿留下来给他争取时间,伊稚斜本来就讨厌她,就把她杀了。他让我去追赵王,追上了就杀,追不上就算了。他说这句话我就明白了,他根本就不想杀赵王。毕竟,赵王是他看着长大的亲兄弟,他也不想把兄弟们斩尽杀绝,这样,对不起我伯父。单于的十几个亲兄弟,也没剩下两个了,能放赵王一马就放赵王一马吧。再说,我也认为这事对我最好,云娜留在我身边不太安全,不如让她随赵王归汉,这也是完成了我唉起的心愿。”
到现在我才知道了这所有的前因後果,原来潦侯投汉是这么一回事,只听左谷蠡王道:“季姜,你可是赵王阏氏啊,看你神情,竟然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看来,我这位堂兄也不怎么信任你。赵王向来就性格软弱,突然有这样的勇气,其实伊稚斜很欣慰的。我回禀单于,说没追上赵王。单于说没追上就没追上,算了,让他去吧。谁想,赵王在汉地只一年就死了,单于很难过,想把他这位兄弟的灵柩接回来安葬,于是写信给大汉天子,谁想连累了你跑这一趟塞外。你一定很不想来匈奴吧,人家说你哭哭啼啼,你家人还想赶快把你改嫁以逃避远赴匈奴之苦,对不对?”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10-28 15:13:15 +0800 CST  
我摇头道:“不,我真的是自愿来的。毕竟,我是大汉天子亲封的潦侯夫人,于礼于情,我应该为他尽夫妇之义。”
左谷蠡王微笑道:“你来,怕还另有目的吧?我和单于都觉得你根本不必来。你完全可以再嫁嘛。我知道你们大汉也挺开通的,就连大汉天子死了,除皇后夫人之外,其余无子的妃子也都可以改嫁嘛,诸王诸侯的夫人改嫁者就更是屡见不鲜。你嫁不成你的心上人,嫁别人也行啊,大汉有的是好儿郎。你家世人品才学都是上上之选,想要娶你的人肯定多的是。还有,你兄长是大汉天子亲封的使臣,你是汉家的贵女,你们两人被扣在匈奴,照常理说,大汉应该派人来要或者针锋相对,扣留我们的使臣才对,可是大汉天子居然一直都对这事保持沉默,这也是件令人疑心的事。即使他忘了你,你姊姊也不可能忘了你的!总不会她一点姊妹之情都没有,听人说,你可是她最爱的妹妹呀,只要她在大汉天子耳边一提,你们的皇帝如何会置你兄妹不顾?”
我说:“大王多心了。”
左谷蠡王道:“你这人嘴巴很紧,总是套不出你的秘密来。你们皇帝若是要你作间谍,你忠诚守秘,很合格,也很难得。”
我说:“多谢大王夸奖,有一件事……”我正想说出这次带军队来袭击左谷蠡王的人就是他的杀母仇人,却听左谷蠡王道:“吐久伐,你说,这次来袭击我们的是什么人?”
吐久伐道:“大王,我看他们训练有素,绝非马贼!”
左谷蠡王道:“他们当然不是马贼。可我最奇怪的是,这么多人通过我的领地,竟然无人来报告我一声。难道他们有传信?”
我说:“大王,什么是传信?”
左谷蠡王道:“就相当于你们大汉的关传,也就是通关文书。在我大匈奴境内通过,没有传信,所有的部落都会拦截捕杀,当年,你们的那个博望侯张骞就是因为没有传信却偷渡我大匈奴,很快就被发现扣为奴隶了。而这只军队人数多过张骞十倍,不可能没人发现的,可是,却没人来通知我一声……”
我说:“对,大王,这些人一定手里有传信,所以所过之部都放行,没人来禀报。传信是单于才能够颁发的,难道是单于……”
左谷蠡王道:“你错了,传信不一定是单于颁发的。我们四王都有资格独立颁发传信,所有的匈奴各部各属国都会承认。我自己当然没有颁发过这传信,那这只军队轻易通过,是谁颁发的传信?”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10-29 13:10:47 +0800 CST  
我不由怵然心惊,道:“对了,大王,他们是薪犁人。云娜说,那个领头的人就是害死你唉起的凶手!有人要害你,他一定是怕你查出真正害死你唉起的幕後凶手,所以才鼓动这个薪犁人来加害你!”
左谷蠡王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双目瞪视着我,象在喷火一般,道:
“你说什么?那人是害死我唉起的凶手?”
我刚缝好吐久伐的那件斗篷,他的斗篷比左谷蠡王的斗篷烂得多,我花的时间也更长。左谷蠡王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他双手就象两把铁钳一样,痛得我叫出声来,手里的斗篷也掉在地上。他从来没有这么失礼,这么愤怒的,我叫道:“大王,我,我很痛……”
左谷蠡王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放开了我,道:“对不起,我失礼了。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我听云娜说,那个带人来追杀你的人就是杀你唉起的凶手!”
左谷蠡王跌坐在尘埃中,呆呆地看着摇曳的火光,我揉着肩膀,把缝好的斗篷拣起来,交给吐久伐。
我们都不敢说话,只听到四个人的呼吸之声。过了好久,只听他道:“这人到底是谁?我杀了这么多的薪犁人,怎么他还跑掉了,这些年来他在哪里?这是怎么一回事?”左谷蠡王咬牙道:“我一定要查清楚这事。明日一早,我去找云娜,我必须弄明白。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定要杀掉他,为我唉起复仇!”
他轻轻一挥手,道:“我今日说得太多了,天已经晚了,你们三人先休息吧,我来守夜。下半夜吐久伐来换我。一切等明日再说。”他低头把火堆移到一边,让我和琴瑄将皮裘垫在被火烧过的地上,这样睡着会暖和一点。
我今日实在太累,琴瑄也筋疲力尽,我们两人很快就睡熟了,睡梦之中,似乎也听到了外面野狼的嚎叫……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10-30 13:13:46 +0800 CST  
突然,我听到外边有纷乱的马蹄之声,似乎离我们这里不太远,我急忙翻身坐起,往外看去,雪早就停了,月亮已经向西,应该是下半夜,吐久伐站在洞口朝外望,左谷蠡王也已经坐起。琴瑄拉着我的手,道:“阏氏?什么事?”
我说:“不知道。吐久伐……”
吐久伐突然道:“好像是大阏氏和喀莎,有人在追她们!”我大惊,急忙站起来,左谷蠡王持刀跳到洞口,往外一看,便伸手推开了堵住洞口的石头。一股冷风吹进来,我往前跑了几步,借着月光,看得清楚,原来离我们不过一百步远的草原上,有十余骑正在追着四个人,远处似乎又有一支人马向我们这边驰来。这四人都骑在马上,可那几匹马明显是疲累不堪,跑得太慢,眼见得双方距离越拉越近。这四人近了,我看得清楚,正是稽留斯董憙还有大阏氏和捐之,没有云娜,吐久伐看错了。他们果然还活着,我大喜之下又担心起来,兄长呢?云娜呢?他们哪去了?谁在追他们?
左谷蠡王拿过弓箭,对着那几名追兵拉开了弓,他一箭将追在最前面的那名追兵射下马来,其余的人都被惊住。左谷蠡王趁他们没有反应过来,又射两箭,一箭射下一名追兵,另一箭被另一名追兵躲过。那几名追兵显然不知箭从哪里来,仓促之下被吓住,发一声喊,转身就跑。稽留斯和董憙趁机追去砍了两名追兵下马。
左谷蠡王从洞中跑出,我也跟着跑了出去,左谷蠡王回头道:“吐久伐,你别出来,你看着琴瑄。”
我们跑到冰原上。直线距离虽短,但我们绕过树和石头,也还是转了一大圈才到达冰原。大阏氏显然看到了他,又惊又喜,急忙跳下马向他奔来,扑到他的怀中,欢声道:“大王!”
左谷蠡王急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人?云娜!云娜在哪里?”
董憙喜道:“夫人,你也在这里。”
我说:“董郎中,你没事就好!我兄长呢?”
董憙道:“他去救云娜去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啊,我兄长失踪了?
大阏氏道:“览雅给他们抓去了……”
左谷蠡王猛地推开她,道:“云娜怎么会给他们抓去?你,你是怎么带她的?”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10-30 13:14:03 +0800 CST  
大阏氏道:“我们突出重围,我被几名追兵围攻,王司马和董郎中急忙救我,谁知他们趁机用网把览雅给网去了。王司马想救出览雅,自己先追上去了,然後就一直没消息。董郎中和稽留斯带着我们,偷偷地跟着他们,不料被他们发现了,又被追杀,筋疲力尽。大王,我原以为再也见不到大王了!我好高兴!”
左谷蠡王狠狠地把大阏氏一推,道:“你!都是你误事!失了览雅,你还有脸见我!”
大阏氏好像很委屈,哭道:“大王……”左谷蠡王不去理她,走上去问稽留斯。大阏氏用手捂着嘴,哭着从我身边跑开,我急忙跟上她,道:“大阏氏……”
突然,大阏氏一下子陷了下去,天哪,原来我们是在条冰河之上!大阏氏踩烂了河冰,掉入了冰河之中!我一把抓住了大阏氏的手,登时跌倒在冰沿上,不停地被大阏氏往冰窟里拉,我叫道:“快救我!”一边把手向後伸,身後有人抓住了我的手,好像是捐之,可是这股下坠的力量太大了,又加上冰河下汹涌的暗流,我们全都跌在冰河上。後面好像有人拉住了我,暂时稳住了下坠之势,我回头一看,原来捐之拉住了我的手,稽留斯又拉住了捐之的手,後面是董憙拉住稽留斯,最後是左谷蠡王拉住了董憙的手,另一只手攀在河边的一棵树上,那棵树不停地摇晃,似乎吃不住劲。我们几个人连成一串,全都跌在冰河上。左谷蠡王力气虽大,可是他拉了五个人,我们五个人再怎么样也得有六七百斤重吧,一时之间也把我们拉不上去。
只听身下的河冰咔吱咔吱地响个不停,好像也要碎裂了。耳边又听到了马蹄之声,那只追兵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大阏氏被冰河水冲得还在往下坠,我们几人的手互相牵扯,都没办法用力,只有看左谷蠡王的。左谷蠡王用尽全力,非但没有把我们拉起来,我的脸距离冰窟反而越来越近,糟了,他再拉不起我们,我们即使不落入冰窟,也得被追兵杀死!
大阏氏叫道:“放开我!”
我说:“不放!”
大阏氏道:“不放开,你们都得死!”
我说:“不能放的!”我刚说到这里,突然,我胸前的一块冰烂掉,我的半个身子掉在水中,我情不自禁地惊叫起来。只听得追兵的马蹄声和笑声:“吃串肉……”突然,我觉得我拉着大阏氏的手突然轻了,接着整个身子被抛了起来,摔在冰原上,我急忙坐起,定睛一看,天哪,我手里握住的竟然是大阏氏的一只手!显然,她为了救我们,砍断了自己的手,左谷蠡王一下子轻了一百多斤的重量,把我们全都拉了起来。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惊得呆了。大阏氏被冰河冲走了,我心里不由得一阵心痛。我抬头看去,追兵们离我们已经不到五十步远了,而吐久伐离我们也只二三十步,显然,他是想出来帮忙 。
左谷蠡王道:“我们快跑!”我们跟着他绕过石头和树,往山上奔去。那群追兵都骑着马,在布满石头和树的山间反而不好驰骋,等他们也纷纷下马追击我们的时候,我们已经跑上了山,居高临下,占据了有利地形。
左谷蠡王拿起弓箭,先射死了跑在前面的几名追兵,其余追兵一时不敢上前。这时,东方已经发白,天快要亮了。
左谷蠡王脸色惨白,从我手里把大阏氏的那只手接过去,那手上的血已经凝干,他双手捧着,呆呆地看着这只手,突然,他惨叫了一声,直挺挺地往後倒了下去。吐久伐急忙扶住,只见他双目紧闭,显然已经昏倒了。
稽留斯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大阏氏她……”
吐久伐凄然道:“只怕大阏氏尸骨无存……”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10-31 14:52:36 +0800 CST  
我再也抑制不住,和捐之拥抱在一起,我们两人都泪流满面,润湿了彼此的衣襟。
突然,我听到了急促清晰的马蹄声远远传来,我抬头一看,只见东边天尽头,又出现了一只队伍,这只队伍比追逐我们的追兵人数显然要多得多,追兵大约有一百人左右,而这只队伍至少也得有五六百人,随着这只队伍越来越近,他们的旗号也渐渐看得清楚,旗上绣的是虎嗜狼的图案,吐久伐喜道:“是贺述部的人!他们来救我们了。”
追兵看到这个情形,再也不敢冲上山坡,迅速地纠合在一起,往西方逃去。我紧跑几步,跟上去看,可是没看见云娜和我三兄在其中,他们到底在哪里?
只见阿乌突和一个四十多岁的虬髯男子骑在前面,看到我们,阿乌突和虬髯男子跳下马,向我们奔来。阿乌突几步奔到左谷蠡王身边,道:“大王怎么了?”吐久伐道:“大阏氏死了,大王昏了过去。”
那虬髯男子道:“大王无恙就好。”
吐久伐道:“你是……”
那虬髯男子道:“我是贺述部族长俟尼须。昨日我一得到消息,就马上点兵出发,却一直找不到大王,天幸我们终于找到了大王。”
这时,左谷蠡王缓缓睁开了眼睛,站直了身子,他将大阏氏的手放入怀中,道:“俟尼须,你终于来了。”
俟尼须躬身行礼,道:“大王,下臣救援来迟,请大王恕罪。”
左谷蠡王道:“你的确来迟了……不说这些了。刚才追击我们的人往哪个方向走了?”
我说:“朝西方走了!”
左谷蠡王道:“上马去追!一定要查个清楚!”他又道:“稽留斯,董郎中,你们带一百人,把季姜琴瑄捐之先送到贺述部去休息。其余的人,跟我去追!”
我说:“我不去贺述部,我要跟大王一起去。我要去找我兄长!”
董憙道:“我也跟随夫人去!”
左谷蠡王道:“也行!那阿乌突,吐久伐,你们把琴瑄捐之先送去贺述部。你和稽留斯跟我一块走!”
我们骑上马,经过大阏氏坠落的冰河,那个冰窟已经被冰重新堵上了,左谷蠡王双手成拳,回头一望……
他勒住马,道:“俟尼须,你再分点人去凿冰河,到你们部落里去多找点人来,把冰河凿开,去找,一定要找到大阏氏,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俟尼须道:“遵命,大王,我已经通知了附近的几个部落,估计他们在今明两天就能够陆续赶到。”
左谷蠡王道:“好!你马上去办!对了,再找人收敛那些尸体。”俟尼须点头答应,派人去凿冰河,又派了几人回部落里去找援兵,准备凿冰和收敛尸体。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11-01 13:19:16 +0800 CST  
稽留斯低声道:“大王明知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可是……”我心里暗暗伤痛,大阏氏一直对我挺好,她砍断自己的手,明显就是为了我们大家,如此刚烈,着实令人佩服,左谷蠡王昨日晚上还说大阏氏是除了他母亲和妹妹之外,最上心的女人,不知道大阏氏知不知道?她要知道,会欣慰吗?
左谷蠡王一挥手,道:“我们走!”太阳升起,这么多人前呼後拥地在草原上驰骋,我只觉得我昨日和今晨的遭遇,难道是个梦?大阏氏真的不在了?我偷偷地去看左谷蠡王的脸色,他的脸色一直都是苍白的……
我们朝着那群人留在雪地上的马蹄痕一直往西追去,追到中午,但见远处青山横亘,森林密布,衬着蓝天白云,阳光灿烂,在冰雪的草原上显出别样风情,宛若天然图画,如此风光,令人沉醉。可是我实在无心欣赏,云娜和我三兄哪去了?云娜被活捉了去,他们会伤害她吗?看那蹄印,那些人全都进山去了。
俟尼须道:“这是附近最茂密的一座山林,若是他们在山林里,我们不适合进山的。”
左谷蠡王冷笑道:“他们一定会来找我的。既然他们已经暴露,再隐藏已经不可能了!这样,俟尼须,传我的命令,附近所有的部族都到这里来集合,把这座山所有的下山道路全部封锁。逐条派人去搜!”
左谷蠡王下令我们在山下扎营,封锁了此山。我问:“大王,我们不去找云娜和我兄长了?”
左谷蠡王道:“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他们捉走云娜,明明就是要以此威胁我,我急着找他们,他们也一定急着找我。我封锁此山,在此等候。如果我判断没错,不出今日,他们就会来找我的。”
当天下午,又有两个部落前来会合,在这里驻扎的士卒已经超过两千人,那些人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两千,而且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现下两方人数旗鼓相当,而且左谷蠡王手下人越来越多,那些人的失败已成了定局,看他们怎么办?
我随便吃了点食物,带了几名侍卫在帐外等候,我心急火燎,不知兄长和云娜怎么样了,不远处,左谷蠡王骑在马上,注视着山林,不时有人前来向他汇报消息。
有人前来报告,说已经发现了那些人的驻营地,显然他们在那片地里驻扎了一段时间,各种生活用具和武器一应俱全,但现在那里一个人也没有。我们封锁了山林,估计那些人也不可能逃得掉。根据留下的痕迹来判断,这群人好像什么人都有,就像是临时集合起来的。
临时集合起来?那个幕後凶手没让自己手下的人出手,是不是怕留下证据,这岂非又证明了一件事,那个人是左谷蠡王认识的人?我回头看着马上的左谷蠡王,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他的神情也变得更加冷冽,他的眼睛里仿佛有种深如海水般的眼波,我所想到的,他是否也都想到了?我知道他可比我聪明得多,上次姑匿使诈降计,骗过了我,骗过了三兄,就只没有骗过左谷蠡王的“火眼金睛”。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11-02 12:32:15 +0800 CST  
俟尼须脸色惨白,向左谷蠡王请罪,这些人在他的领地之内,他竟然丝毫没有发现,这本身就是一个罪名。左谷蠡王摇了摇头,道:“算了,现在冰天雪地的,谁也不会有事无事到处巡视,你没有发现也不足为怪。等其它部落的人到达之後,问问他们是否发现过。”俟尼须大喜叩谢。
董憙在帐中休息了半天之後,骑马在我身後保护我。我问道:“我兄长跟着去救云娜了?你说他会有危险吗?”
董憙道:“王司马为人精明,不会出事的。请夫人放心。”你安慰我有什么用,云娜被活捉了去,那是因为那些人还要用云娜来威胁左谷蠡王,所以她暂时还不会有生命危险。我兄长有什么用?用来威胁我?搞笑,我算什么,我说话又不起作用,他们不会在意杀我兄长的,这也正是我最为担心的。
突然,山林中鸟飞起,有人来了!我急忙定神看去,只见林中穿出一支队伍,大约只十余人,向我们大营驰来,稽留斯抢先带人迎了上去。双方不知说了什么,那十余人又退了回去。
稽留斯驰向左谷蠡王,我赶快也迎了上去,只听稽留斯道:“大王,他们的首领说,要与我们谈判。他们说喀莎在他们手里。”谢天谢地,云娜终于有了下落。
左谷蠡王问道:“在哪里谈判?有什么要求?”
稽留斯道:“在离此十余里的一个山坡前,他们说要求到时候再说。”
左谷蠡王道:“好,我们去。”一驰马就准备走。
我问道:“他们没有提到我的兄长?”
稽留斯道:“没有。”怪了,我兄长在哪里?左谷蠡王道:“跟我们走吧。不用担心,王司马精明能干,可能他们根本没有抓住王司马。”他说的有道理,我忙跟在他身後,随着队伍一起驰行。
我们很快赶到那些人指定的山坡前,这片山坡呈现一个四十多度的倾斜,坡上被冰雪覆盖,山坡上布满了大小不同的石块,便于隐藏,山坡之後是茂密的森林。左谷蠡王来到山坡下,命人上去通知。
不一会,约有百十号人出现在山坡上,两骑骑下山坡。其中一人就是左谷蠡王命人上去通知的使者,另一人显然是那伙人派来的人。只听他对左谷蠡王道:“我们主人请大王和他面谈,双方都不带卫士,各自在离弓箭射程之外的斜坡那里谈谈。”
左谷蠡王道:“好!不过我要先见见云娜。不见云娜,我不会谈判。”
那人道:“我去说说。”说完便往山上驰去。
我抬头往坡上看去,突然,山上的一块石头之後挑出一根长杆,长杆上吊着一个人,那人双手和腰都被捆住,在长杆上晃来晃去。长杆离地面约有两丈余高,若是那人掉在地上,不摔死也够呛,那人脸上被长发遮住,面目看不太清,看衣饰正是云娜!她离得我们大约有近两百步,远在弓箭射程之外。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11-03 14:29:00 +0800 CST  
左谷蠡王叫道:“云娜,是你吗?”
那被吊在长杆上的人抬起头,道:“兄长,救我!”这一下我看清楚了,那人果然是云娜,他们没有骗我们,云娜真的落在他们手里。看云娜还活着,我倒是放了几分心,可是我兄长呢?他在哪里?
只听那边有人叫道:“左谷蠡王,你看清楚了,是不是你的览雅?我们没有骗你吧。我们各自离开队伍,到那边斜坡上谈判。”
左谷蠡王道:“好!我来了,你也下来!”跳下马,向那斜坡走去。稽留斯低声道:“大家准备好,万一他们使诈,立即出手救援。”左右低声答应。
那边下来一人,我看得清楚,此人约四十来岁,身材魁梧,颔下无须,皮帽裘衣,并不是昨日我见过的那个害死左谷蠡王母亲的薪犁人。那人既然并不是左谷蠡王的仇人,左谷蠡王也没有表现得很激动,两人不急不缓地走近,面对面的谈判。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高,我离得远了,不知在说些什么。
过了一阵,我发现左谷蠡王缓缓地摇头,那人的条件左谷蠡王不能答应?为了他最爱的妹妹他也不答应,那人开了什么条件?只听那人大笑道:“好,左谷蠡王,算你有种!我乌孤很佩服你。想不到伊稚斜居然还有你这样的忠臣!”转身往坡上走去。左谷蠡王看着他离去,也缓缓地退了下来。
稽留斯道:“大王,他们要什么条件?”
左谷蠡王双手紧握,咬牙道:“一个我无法答应的条件!”什么无法答应的条件?总不至于让他去杀单于吧,这肯定是不可能的,难道是廖宪?这也不可能,廖宪在匈奴哪有这么大的势力,能够纠合起这么多人?他又怎么可能跟那个薪犁人勾结起来?这些人如果真是雇佣来的,那一定得花不少钱,廖宪哪有这种财力?难道是右贤王?右贤王能提什么条件?
我说:“那云娜呢?”
左谷蠡王咬牙,道:“我一定要救她!”
乌孤站在石头上,叫道:“你看看你心爱的览雅……”说完朝云娜一挥刀,我吓得闭上了眼睛,耳听得云娜一声尖叫,左谷蠡王道:“你要干什么?”他没杀云娜,我睁眼一看,只见乌孤已经割去了云娜一片衣襟,露出了肩头肌肤。
乌孤笑道:“你览雅细皮白肉的,看得出你把她养得不错,她长得也很好看。你要是不肯答应,我也不会杀她,只是兄弟们早就寂寞上火,留着她玩玩也行!”
左谷蠡王叫道:“你敢!”他的眼睛里象含着一团火,脸也胀得通红。我突然想起他说的话,如果云娜死了,他有负母亲遗命,只怕也活不长久。这,这怎么办?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11-04 12:36:05 +0800 CST  
乌孤道:“为什么不敢?我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所以我也就不怕失去所有。我临死时能够快活一场也无所谓,你览雅可惨了!其实呢,你也不必这么固执,我又没有叫你去杀伊稚斜,我请你做的事,你并非办不到。”
左谷蠡王道:“单于对我有天高地厚之恩,这辈子我不能做任何对不起单于的事!”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双手紧握,手背上青筋迸现。
乌孤笑道:“你再看看……”说完又是一刀,再次削去云娜一片衣襟,云娜露出半个胸脯,云娜惊呼一声,哭了起来。只听乌孤笑道:“你要是不肯答应,我一刀一刀地下去,把她剥光给大家看看!这总可以吧?哈哈!”
稽留斯叫道:“大家往上冲!”将士们一驰马,便待冲上坡去。
乌孤道:“你们谁敢上来,我先一刀把她杀了!”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再冲。乌孤怪笑道:“你再看看!”说完又是一刀,割下了云娜腿上的裤脚,露出半个小腿,云娜放声大哭。
左谷蠡王突然笑了起来,道:“好,你厉害。你捉了云娜,不就是为了逼我吗?我若死了,你杀了云娜也没用是不是?我死在这里就是了。”说完拿起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道:“云娜,兄长救不了你,有负唉起重托。也没脸活下去,兄长先走一步,我活得太累,死了最好!”
稽留斯冲上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道:“大王不可啊!”我一时情急,从马上跳下,跳到他马前:“大王千万不能这样!”我回头叫道:“乌孤,你放了云娜,让我来做你的人质!”说完向坡上跑去。
所有的人大概都没有料到我会跑上坡,我也没管後面怎么样,一昧地向前跑去。乌孤道:“你是谁?你再敢上来,我射死你!”
我说:“我是匈奴的赵王阏氏!也是大汉的潦侯夫人!”
乌孤笑道:“哦!你就是那个汉女。你有什么用?女人如衣服,他不可能为你而放弃其妹的。你换云娜也没用!你滚下去吧!我不要你!你再走一步,我真的射死你!”说完吩咐道:“引弓!”
左谷蠡王道:“季姜,你回来!乌孤,你不过就是想要逼迫我为你做一件事吗?我可以告诉你,我办不到这件事!我先死在这里,你再害云娜也没用。哈哈!”话音刚落,我只听到稽留斯惊叫一声,我回头一看,只见左谷蠡王从马上摔了下去,趴在雪地上,一动不动,好像他身边还有血。难道他真的自杀了?我吓得惊叫一声,连忙往回跑。
只听身後乌孤也叫了起来:“左谷蠡王,你真的不要命了?哎呀!你怎么这样?”他不至于这么容易就自杀吧?一瞬间,我不知是悲是惊,全身都好像软了,一跤跌在雪地上。
稽留斯狂叫道:“快冲上去,把那些人全都抓来拆骨砍了,为大王报仇!”士兵们跳下马,顺着山坡往上冲去,边冲边射箭,乌孤道:“你们疯了!你再冲上来,我就杀了云娜!”稽留斯道:“大王都不在了,你杀不杀云娜跟我有什么关系?乌孤的人听着,只要你们杀了乌孤,我就饶过你们,如果你们还要顽抗,我全都杀了!来人哪,先射死云娜,看那乌孤还能怎样?”天哪,难道左谷蠡王真死了?一时间,我也不知怎么了,手脚不听脑子指挥,猛地从雪地上窜出来,向左谷蠡王跑去。只见稽留斯弯弓搭箭,对准云娜,一箭射出!我大叫一声,扑上去把箭打了下来!稽留斯道:“赵王阏氏,你疯了……”
只听乌孤道:“你们别乱来,我才不信左谷蠡王真死了……哎呀!”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11-04 12:36:31 +0800 CST  
他怎么了?我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云娜已经坠落在雪地上,有一个人和她跌在一起,云娜哭得声嘶力竭,显然并未受伤。那个人抬起头,却是我的兄长!我又惊又喜,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乌孤道:“快杀了云娜!快!”兄长突然抬起头,一箭将乌孤射下坡来!乌孤手下的人本来就已经乱成一团,突见乌孤掉下坡地,个个都吓得呆了。只听兄长叫道:“你们投降就没事了!”一人扔下手中的武器,有人开了头,其余的人也都纷纷扔下武器。将士们一拥而上,将还在蠕动的乌孤捆住,去坡上收降那群人!
我顾不得再去管兄长和云娜,继续向左谷蠡王跑去,只见他趴在雪地上,一动不动,身下真的有一滩血……难道他真的死了?我一头扑在雪地上,放声大哭:“大王……”
只听有人在一旁说:“赵王阏氏,你哭得这么伤心干什么?你到底为什么哭?”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俟尼须,我说:“大王不在了,你不伤心吗?”
俟尼须笑道:“大王怎么会为了这个自杀?”
我吃了一惊,急忙转头,只见左谷蠡王已经坐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是为我哭呢还是担心自己回不了长安才哭的?”他果然没有死,只是他胸口确实有血在渗出,估计是昨日受的伤口迸裂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失态,对了,我是为了他哭还是为了我自己回不了长安才哭?刚才我没有想过,到现在还是没有想,我只知道我根本没有想到长安的问题,就好像是自然而然地哭了起来,我突然觉得我的脸热了,我急忙低下头,站了起来。
左谷蠡王也站起身,他胸前的伤口还在渗着血,这时候云娜跑了过来,扑到他怀中:“兄长……我吓坏了,我以为你真的……”左谷蠡王拍拍她的肩膀,道:“别担心,我只是略施小计,让乌孤不会再伤害你,我怎么会为这件事而自杀呢?”说完将自己的斗篷脱下,为云娜裹住身体。
云娜道:“兄长,你的伤口在流血。”
左谷蠡王道:“没有流了,已经止住了,这是昨日的伤口裂开了,不是新伤。对了,王司马,你怎么会在他们军中?”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11-05 14:09:02 +0800 CST  
我兄长已经走了过来,他左臂似乎受了伤,用右手抬着。我急忙迎向他:“兄长,你没事吧?”董憙也道:“王司马,你怎么了?”
三兄微笑道:“我的左臂好像折骨(汉人称骨折为折骨)了,不过,并无大碍,别担心。从前日晚上起,我就一直在他们军中。”
左谷蠡王道:“他们怎么会没认出你来?”
三兄道:“他们是临时凑合起来的,彼此互不认识。云娜被他们抓走之後,我随便找了一个死去的敌人,换上他的衣服,追上他们的军队,就这样跟他们混在一起了,我小心谨慎,也没人起疑。我一直在找机会救云娜,今日看到他们乱起来,就趁机出手了。大王,你刚才真的是把我也吓了一大跳!”
左谷蠡王笑道:“我只是使了个计策,让他威胁不成我而已。王司马,你说他们是临时凑合起来的?”
三兄道:“是啊,我听他们谈论的时候知道的。他们都是各地的马贼,乌孤和他的主人用钱把他们雇佣在一起,让他们来这里集合,在这里训练了一段时间。为了怕一路部落查究,还给他们每队一份传信……”
左谷蠡王道:“他们果然有传信。这传信是谁颁发的?”
三兄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领头的好像很有钱,听说他常常赏赐那些马贼。”
左谷蠡王道:“那个领头的人叫什么名字?”
三兄道:“听他们叫他狗楚(匈奴语:狗)。”
左谷蠡王道:“狗楚?哪有这样的名字?难道是外号?来人,替王司马用药裹好伤口。乌孤怎么样了?”
俟尼须道:“乌孤昏迷不醒。”
左谷蠡王道:“找巫医救他。一定要救醒他!”俟尼须道:“大王放心!我马上去办。”
云娜走到我兄长面前,道:“谢谢王司马救命之恩。你受伤了,是为我受伤的,让我帮你裹伤。行吗?”三兄道:“不敢劳动喀莎。我还是找巫医先上药再说。”云娜低下头,默默地走开。我暗暗责怪兄长,他这样会伤云娜的心的。
我们回到帐中,左谷蠡王吩付巫医进帐,他坐在椅中休息,我和董憙陪在兄长身边,巫医先为左谷蠡王的伤口上了药,又为我兄长正骨敷药,云娜去换了件衣服,走进帐,守在一旁,看巫医救治我兄长。
这时候,有人来报,介和部族长成可瓌带人赶到,咦,这人的名字怎么象个汉人?我问道:“他真的姓成?他是匈奴人还是汉人?”左谷蠡王笑道:“他当然姓成,他当然是匈奴人。你以为汉人有几个能当匈奴的部族长?”我说:“他怎么会是汉姓呢?”左谷蠡王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们匈奴汉姓也多的,汉地常见的张王赵高卫,我们匈奴都有。”我说:“他们是你们从汉地掠来的汉人?”左谷蠡王道:“当然不是!从汉地掠来的汉人没有资格成为贵族,更不可能与贵族联姻。牛是牛,马是马,这绝不能混!”我说:“那你自己呢?”左谷蠡王道:“即使有极其个别的混血,也不可能大规模地改变我们的血统对吧!说句实话,说我们匈奴是有夏苗裔,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信!因为我也不明白我们匈奴贵族中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汉姓!而且他们都说不出得姓的来历,好像一直都这样。”真是这样吗?我看了看兄长,他摇了摇头,显然,他也说不清楚个中原因。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11-06 22:03:27 +0800 CST  
只听帐外有人说:“介和部长成可瓌求见大王!”
左谷蠡王道:“你进来!”
一个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向左谷蠡王见礼请罪。左谷蠡王道:“你有何罪?”成可瓌道:“这群人曾经有人经过下臣的领地,下臣无知放行,刚才才知道这些人是来加害大王的,下臣有罪,请大王责罚!”
左谷蠡王道:“你为什么要放他们?”
成可瓌道:“他们手里有传信。”
左谷蠡王道:“果不出我所料。传信是谁所颁发的?”
成可瓌道:“是----右贤王!”
我忍不住抬头看了左谷蠡王一眼,只见他轻轻闭上眼睛,好像在思索什么,却并没有激动。过了一阵,只听左谷蠡王道:“我知道了,你没有罪,你下去吧。”
成可瓌退出帐外。稽留斯抢着道:“大王,右贤王太不象话。我们去找他算帐!”
左谷蠡王道:“别激动,这是大事。事情还没查清楚,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可以去找他。我们四王是匈奴四角,如果自己先乱起来,岂非让敌人看笑话?”
稽留斯道:“怎么还没查清楚?怎么还没有确凿证据?”
左谷蠡王道:“第一,我不能够确认传信是否真是右贤王亲自颁发的,万一是他身边亲信矫他的印信颁发的呢?第二,我不能够确认右贤王是否真的知道这些人是来干什么,右贤王贪财,这你是知道的,也许他收了人家的钱,就颁发了传信,他自己未必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我没有足够的证据,仅凭成可瓌的证词,最多只能够证明他颁发了传信,不能够确定是他策划了这次事件,所以我还不能去找他。即使真的确认是他,这件事也应该找大单于处理,而不应该是我自行去找。”
三兄道:“大王谨慎沉稳,很是难得。我一直觉得大王远比同龄人成熟稳重得多,大王不像是二十多岁,而像是四十多岁。”左谷蠡王笑了笑,道:“如果你也象我一样长大,你也会跟我差不多。如果一个人从小失去父母,寄人篱下,还不会见事的话,只能说这人天生就是个笨蛋,没救!等救醒了乌孤再说。我想休息休息。”他的脸色似乎越来越红,稽留斯好像也发现了,道:“大王,你是不是病了?”
左谷蠡王道:“我是有点头昏。我想休息一会就没事了。”他用手轻轻撑着头。
云娜道:“兄长,你还是让巫医来看看你。嫂嫂呢?她在哪里?”
我说:“大阏氏她,她死了!”
云娜惊道:“怎么会呢?”
我说:“今日早上,她掉到了冰河里,我们想把她拉起来。这时候有追兵来了,她为了救我们,砍断了自己的手,坠入了冰河。我们一直在凿冰,想救她。”
云娜眼圈红了,道:“凿冰有什么用?掉冰河里从来没有人能够生还的……可怜的嫂嫂。”眼泪顺着双颊流下。
左谷蠡王轻轻呼道:“帛珠……帛珠……”伏在桌上,看样子他是真的病了。巫医刚好把我三兄的手臂裹好,连忙去救治左谷蠡王。
左谷蠡王发起了高烧,不知是受伤所致还是伤痛受凉所致,但看起来挺严重,他昏睡过去。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生病,他向来强壮,这样的人一旦生病,就不会是小病。我十分担心,却又不好意思让人看出,只默默跟在兄长身後。
众人拔营而起,把他置于高车之中,送到贺述部去休息。那个乌孤居然也一直昏迷不醒,他受伤在头部,很严重,巫医用尽全力,也只能够暂时保住他的性命,要清醒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俟尼须让人继续凿冰,打捞大阏氏的遗体,可是那天晚上,又下了场雪,冰河冻得更牢,白天人们所做的努力全白费了,明日得从头开始……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11-07 12:45:00 +0800 CST  
我们在贺述部休息了两天。俟尼须天天让人去凿冰河,想打捞起大阏氏的遗体,可是白天凿了,晚上又给冻上,一连凿了两天,都徒劳无功,也不知大阏氏的遗体被冲到哪里去了。
稽留斯俘获了狗楚和乌孤手下的人约一百名,本想从他们口里打探出些情况,可是这些人都是各地的马贼,被狗楚和乌孤用钱雇佣起来,彼此在此之前互不认识,他们仅仅在一起训练了十几天,这么短的时间里也不足以让他们熟悉别人,至于狗楚的来历,他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狗楚似乎很有钱,经常赏赐他们,狗楚这些钱怎么来的,没人知道,狗楚去了哪里,更没人知道,那天狗楚受伤之後根本没有跟乌孤会合。显然,狗楚不会是这个人的真名。
要明白一切因果,只有等乌孤醒了才能知道。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乌孤,可是乌孤伤了脑子,昏迷不醒,巫医天天给他灌药灌食,照顾他便溺,为他擦身,也不知他能不能醒来。
左谷蠡王的病也不容乐观,他一连昏睡了两天,烧还没能退,巫医也慌了,这样总是不能退烧,他会不会烧坏脑子甚至一病不起?我也着急恐慌起来,甚至连我兄长和董憙琴瑄捐之都很着急,董憙说万一左谷蠡王一病不起,那我们只怕回不了长安了。
回不回长安,我倒根本没有想过,我只是单纯地为左谷蠡王担心。云娜更是着急,她昼夜守护在兄长身边,用冰水为左谷蠡王作冷敷,照顾着他。我本想前去照看,可是我凭什么去照顾他呢?从伦理关系来说,我其实是他的嫂嫂,叔嫂更需避嫌,即使匈奴人不在乎这个,可是我兄长和董憙在一旁看着呢,我如此不顾礼仪,他们会怎么想?要是传到霍将军那里,他又会怎么看我?我心中一直在煎熬,一直在交战,一方面是礼教大防,一方面是人情恩义,要我如何行为?要不是我兄长在侧,我早就不顾礼仪去照看他了,他可是我的大恩人!这罪恶的礼法!要依现代人,根本就不会管礼法怎么要求,可是我是汉家女儿,而且是熟读礼仪内则的汉家女儿啊,岂能不顾不管礼法?人如果一定要超出时代,这会遇上根本无法想象的艰厄的!
我坐立不安地熬了两天,几次想去求兄长允许我去照料左谷蠡王,可是兄长似乎有意无意地回避我,我去了几次都没见到他。琴瑄的伤势倒是明显好转,她劝我,如果不放心,去看看左谷蠡王好了。
傍晚,我鼓起勇气,避过兄长耳目,偷偷到左谷蠡王的大帐前去打探消息,只听云娜在里面哭,难道左谷蠡王……我心里大急,再也顾不得别的,一掀帐帘就走了进去。只见左谷蠡王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被子,双目紧闭,嘴唇起泡,脸色很难看,人也瘦了一圈,俊秀的风姿都不知哪去了,巫医站在一旁,一脸焦急,云娜趴在左谷蠡王身上,正在哭泣。
我忙问道:“大王怎么了?”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11-08 12:49:38 +0800 CST  
云娜哭道:“我兄长不能退烧,他两天都没吃任何东西了,还说胡话。这样下去,他不病死也得饿死。我怎么办哪?呜呜呜……”
突然,左谷蠡王说话了:“帛珠,你来了。我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妻子,我也最喜欢你,你知道吗?你一直关心我,爱惜我,我知道你最能明白我的心,你是我的妻子,我的爱妻,我不说你也能体谅我。你还记得吗?我十二岁,军臣单于就把你许给我做妻子,我到你家里去拜见你父母,帮你家放牧一天,我赶着牛羊追逐你,你和我在草原上奔跑,你取笑我抓不住你,是匹孬马!我很生气!我发誓要抓住你!你终究还是没能跑得掉……我和你举行了婚礼,你一身礼服,亭亭玉立,你是我眼中最美的新妇,人家都说我们两人像是一对璧人,很相配……军臣单于把我拉到一边,教我如何做丈夫。我手忙脚乱,慌乱中错把獭鼠抓到被窝里,你吓得惊叫着逃出大帐……我们的新婚之夜我却搞得新妇逃跑,我丢死了脸,军臣单于和伊稚斜单于诸王们都笑话我,哈哈,帛珠,你怪我不?我一直都很不好意思……时间过得好快,一晃就过了十几年,我们的两个孩子都大了,你还记得这些吗?你永远是我心中最美的新妇,最可爱的妻子!我不该责备你的,可我也不知道你会掉到冰河啊,帛珠,帛珠……”他在回忆大阏氏?他对大阏氏很有感情,不知大阏氏能知道吗?
云娜低声道:“兄长一直在叫我嫂嫂和我唉起……说话一会连贯,一会又乱七八糟,他在说胡话。”
只听左谷蠡王又道:“白云,你怪不怪我?你真傻,我要真不喜欢你,为什么我只把金步摇给了你一个?连帛珠我都没给!你要我在你面前说情话,我没那么肉麻,我说不出那种话来。你体会不到,我也没法。你向来聪明,怎么在这事情上如此迟钝?你怨恨没能怀上孩子,可你十四岁就结婚,嫁了两个丈夫,八年时间都没有孩子,我想,这应该是你自己的责任,我和姑夕王都有孩子,你怎能在这事上怪我?我可是隔三差五地亲近你的,我绝对尽到丈夫的责任的!你呀你,你该聪明的地方不聪明,不该聪明的地方很聪明,人家一开始就是要你替罪,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不想让你去单于那里受酷刑,不想连累到你的家人,你要我亲手杀你,我就动手给你个痛快,你恨我吗?你明白我的苦心吗?右贤王说你父母兄长教女无方,把你家的奴隶牛羊都没收了,将你兄长贬为庶民,还要抢你妹妹去做他的女人。我给你家里送去牛羊三百只,男女奴隶二十名,让你父兄都做当户,你的弟弟做且渠,你的侄儿我也会从小培养他,让他成为一个有用之才……我知道你最喜欢这个小孩子。我还找到右贤王,当面警告了他,他不敢去抢你妹妹了……我不奢望你的体谅,只想尽我所能,厚待你的家人,稍补前过……”
他面上露出苦笑,道:“芙利,我对不起你,你对我一片痴情,我却把你忘得干干净净,我差点害了你的性命。南伐来找我,我才知道我犯了个大错,我赶快派人到你家送礼迎娶,你的美丽,你的欣喜,你的娇羞,你的可爱,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你抱着我,告诉我,今日是你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你愿意为我而死!是吗?我对你真的这么重要?都怪我,可我真的不能因为你害了云娜呀,我只有一个览雅,我不能负我唉起所托!我没有选择!原谅我,原谅我!你为什么不打我几鞭,为什么我如此负你,你对我还是那么温柔?为什么?为什么?我值得你这样对我吗?我原来想,右贤王把你要了去,过些日子我再要你回来,我一定好好待你,好好补偿你,谁知你却死在撑犁涂中,我知道凶手是谁,你怪我不给你报仇吗?可是我不能因为你杀我的兄弟啊,我也不能因为你和诸王内讧,你能明白我的痛苦无奈吗?我只能把苦水咽肚子里,不能跟任何人说!今生你不给我补偿的机会,下辈子你一定要来找我,我一定好好补偿你,我一定的!我会爱你一辈子!相信我。你的头发,我一直随身携带。你的兄弟南伐我也照顾得很好,他再恨我,我也没让他吃一点苦。这一切你都知道吗?”
他停了停,又道:“唉起,阿爸说我是你的小尾巴,整天跟在你身後,我爱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女人!我发誓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为了这一天,我奋斗了十几年……为什么会这样,你是为我死的!到底是谁害了你?你能告诉我吗?我总觉得有一只黑手在幕後掌控着这一切,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狗楚,我一定会查出真凶,我一定会为你报仇!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不能忍!无论他是谁我都要找他!唉起,你知道吗?季姜很像你啊,我怀疑她会不会是舅舅的女儿,我的表妹?”
我和云娜对望了一眼。其实我也早就怀疑,可是我对姑母的了解很少,只知道她大名叫凌嫣,她十一岁就被掠走了,我出生在灞陵西新里,我三兄四兄也是,我们兄妹都对赵国老家一点印象没有,阿翁也从没说过我们在赵国的老家是什么样的。可能长兄还能记得一点,次兄都未必记得。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回去问阿翁。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11-09 15:10:14 +0800 CST  

楼主:追逐千古的风

字数:443477

发表时间:2020-05-03 20:47:39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26 20:41:2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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