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人生舞台》之三《变脸》

其实,当初往宇航报社调的时候,已经隐隐约约感到史垒对自己不怀好意,为什么自己就没有一点儿警惕性呢?但是话说回来,自己又能怎么警惕呢?如果她让自己跟她一起出差,或者她叫自己去她家里,那样的话,多少还可以感觉到这种威胁。但是,她让自己独自到沈阳出差,不过只是告诉自己,一定要住在辽阔大酒店,说这里条件比较好,价格合理而且卫生。秦兵原以为她只是给自己推荐一家酒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是一个事先设计好的陷阱,而且里边还卧一只张着血盆大口、饥饿的母老虎!事情完全是在一个毫无思想戒备、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发生的,对方是处心积虑,自己却是浑然不知。眼下已然是这样了,今后可怎么办呢?如果她三天两头找自己,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工作还怎么干?对象还谈不谈?
思来想去,秦兵想不出自己到底错在哪里,自己非但没有勾搭、挑逗和引诱史垒,而且时时处处小心谨慎,尽量避免和史垒单独接触。当初感觉到张丽丽对自己有好感,他就及时向报社的同事展示出来,让大家都知道他已经和张丽丽在谈恋爱,到底谈得成谈不成很扯淡,目的主要是让史垒对自己断了念想,没想到她还是不肯放过自己。此时,秦兵感到脑袋昏沉沉的,浑身软绵绵的,四肢没有一点儿力气,下身那个小乖乖,因为反复充血,再加上不知被史垒涂抹了什么东西,火辣辣地疼痛,根本感觉不到一丁点儿快感。中午下楼去吃饭的时候,秦兵的双腿直打颤,若不是史垒及时地拉了他一把,他差点儿从楼梯上滚下去,尽管史垒叫了大龙虾和鱼翅,说要给他补补身子,秦兵却没有一点儿胃口。

见秦兵一声不吭,史垒问:“小乖乖,你想什么呢?”
秦兵没回答。
过了一会儿,史垒说:“我知道你和张丽丽谈恋爱呢,可是,你得先伺候我三年,只要你满足了我的要求,我也给你一个定心丸:我保证让你在一年之内,分上一套两居室;三年之内当上版面负责人;五年之内让你评上副高级职称。这是我专门给你设计的一三五工程。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如果你不答应我的条件,下场……啊不,太难听了,其实说成结局也是一个意思,结局会是怎么样呢?不用我说,你也会明白的,除非是你滚蛋!不过,我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诉你,滚蛋你也滚不顺当!你好好想想吧。你不是从外边调来的人,难道不知道咱们宇航人,要有献身精神吗?咱们的口号就是: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我一不要你的终身,二不要你的子孙,我只要你的青春,不过是短短的三年嘛。我还可以板上定钉地告诉你,既然你进了宇航报,那就绝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你知道吗?我先回去了,你愿意歇几天就歇几天,不用着急回北京,用这几天的时间,你好好想想吧。我也不急着要你的答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你就告诉我,我等着你的答复。递给我假肢。”说完,史垒套上假肢,穿上衣服,十分泰然地走出了房间。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2 15:00:38 +0800 CST  
秦兵从沈阳回来,张丽丽已经等急了,但是秦兵没有答应张丽丽的要求,马上跟她去她家,找了一个身体不舒服的借口,对张丽丽说过几天再去。张丽丽担心地问他怎么不舒服,秦兵说有点儿头晕,可能是上了火,张丽丽只好给他找来一包VC片,嘱咐他要多喝水,好好休息。张丽丽没有探询秦兵,去沈阳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她心里虽然有些疑虑,但是她想过些日子再说,前几天孙宇说的那话,让她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这些天在沈阳发生的事情,张丽丽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可能知道。但是,如果答应了史垒的要求,那么在今后长达三年的时间里,张丽丽还会一直不知道吗?她会觉察不出来吗?秦兵觉得不大可能,因为如今年轻人谈恋爱,婚前发生性行为是十分普遍的,也是十分正常的。可是自己还有精力再去支应张丽丽吗?仅仅从这三天来看,史垒这只凶饿的母老虎,吃肉不吐骨头。自己这血肉之躯不是铁打的啤酒桶,可怜的张丽丽怕是连汤也喝不着,自己又怎么能支应得过去呢?
但是反过来说,这个“一三五工程”也的确是很诱人的,如果不接下这个“一三五工程”,那么可以肯定地说,五年之内自己绝对评不上副高级职称,三年之内也当不上版面负责人,分一套两居室更是痴心妄想,因为史垒肯定会捣乱的,不管自己是否已经结婚,是否符合分房子的条件。但是仔细想想,这个“一三五工程”实在也是太难以抗拒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切身利益。说白了,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可是一个大男人,用这样的方式获取这一切,又实在是太恶心、太痛苦了!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秦兵忽然想起一句话来,一句当下很时髦的话,那就是社会上女人们常说的:这年头儿,干的好不如嫁的好。可是人家说的是女人!自己是个堂堂的七尺男儿呀!再者说,人家指的是男婚女嫁结婚成家,不是自己这种偷偷摸摸的鬼混呀!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这真比那本外国小说《怎么办》还要难办。一方是可能成为终生伴侣的对象,一方是实实在在的顶头上司,一个是貌美的年轻姑娘,一个是一条腿的半老徐娘,一边是男欢女爱人生快事,一边是龌龊肮脏的委曲卖身!
想来想去,直到秦兵想得脑仁疼,他终于想明白了,那就是答应总编的要求,务虚不如务实,难办也得要办。尽管事情已经想明白了,但是秦兵一点儿也不觉得轻松,因为他知道,从此以后他就要戴上面具生活,他要掩盖自己真实的情感,他要在两个决然不同女人之间周旋,这样的日子真是太累了!可是,年轻的时候不累,什么时候累?老了想累也累不动了,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2 15:01:00 +0800 CST  
这回去沈阳史垒很开心,一切都按自己的预想实现了,秦兵果然乖乖地躺到了自己的怀里,虽然使用了一点小小的威胁,其实史垒根本舍不得加害于秦兵,疼还疼不过来呢!史垒再一次体会到权利的威严。秦兵那副可怜的样子使她想起了刘怀淼,尽管刘怀淼从来没有表明,而且还尽量掩饰着,但是,她已经觉察出他是个同性恋了。
其实,想想刘怀淼也怪可怜的,小心翼翼陪了自己这些年,他也实在不容易,只要他以后规规矩矩的,不给自己惹麻烦,不把两个人的事情泄露出去,自己当然不能亏待他。这次分房子,再给他一套两居室,原先的房子也不收,让他租出去得点儿外快。不过,必须让他先假装找个对象,还得让他放出风去,就说已经领了结婚证,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她把刘怀淼叫了过来,刘怀淼坐下之后,史垒先笑了一下,问:“怎么样?”
刘怀淼不知她指的是什么,愣了一下问:“什么怎么样?”
看来他还不知道自己和秦兵去沈阳的事,史垒说:“你现在可以轻松了,你自由了。”
刘怀淼当然知道史垒和秦兵去沈阳的事,但是他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问:“您说我轻松了,自由了,您指的是什么?”
史垒:“得了,别他妈装孙子了。以后秦兵替代了你,你该不会吃他的醋吧?”
刘怀淼心中一喜,但脸上什么也没露出来,却问了一句:“那,您该不会把我给踹了吧?我可是把半生的精力,都贡献给您了。”
史垒:“不可能。怎么说,咱们也算是百日夫妻了,你就甭提你的贡献了。再说,摩擦是双向的,享受也是双方的。现在先不说这个了,我要跟你说的是,这回老许玩了儿回阴的,他趁咱们不在,把报社的人员配置给调整了。你说,我要是不给他调回来,我今后说话,还有谁听?谁还把我放在眼里?可是,我要再给调回来,你说,我得找个什么理由呢?”
刘怀淼这才知道史垒找他是说这事,他想了一会儿,嘬了一下牙花子:“这事儿还真是有点儿不好办。因为不管怎么说,以前的人员配置,确实有点儿不太合适,老许这么一调,肯定是深得众人心。不过,你倒可以成立一个记者部,通过成立记者部的机会,你再给他折腾一回,看他怎么办。”
史垒顿时点了一下头:“对,你说的对。”她忽然想起了刘晓航,自从收了刘晓航的礼,她还没想出怎么安置他,要是成立一个记者部呢,让刘晓航当记者部主任,再从其他版面抽俩人,给他配备两个记者,这样的话,既满足了刘晓航,给他兑了现,也把老许的阵脚打乱了。成立一个记者部,这完全是一个正当的理由。对,就是这个主意,看他老许能有什么好办法,非得让他在宇航报狠狠地跌一回跤,不然的话他就不死心,以后还会跟我捣乱的。想到这儿,她问刘怀淼:“你说,我要是成立一个记者部,让刘晓航当记者部主任,你觉得行吗?”
刘怀淼急忙说:“哎呦我的亲姐姐耶,您不把这好差事给您兄弟,给他干嘛?”
史垒撇了一下嘴,哼了一声:“我说你怎么想到这上头了,闹了半天,你拨拉的还是你的小九九,我还以为你是为我着想呢!”
刘怀淼嬉皮笑脸地:“好姐姐,我当然是为咱俩着想啦。您说您,老让我弄这么一个破文摘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让我去记者部,也好全国到处走走,散散心,这些年可把我给憋死了。再说了,我就是抓挠点儿什么好东西,弄回来还不是孝敬您?”
史垒瞪了他一眼:“别不知足啊!不是我,你能一连出两次国?”
刘怀淼忙说:“谁不知足啦?我什么时候说过呀?”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2 15:01:24 +0800 CST  
史垒:“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出去可不能像李连英一样,打着老佛爷的圣旨,到处招摇撞骗,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自各儿兜着。那,你想让谁上记者部呀?”
刘怀淼:“我得找俩能写的,既然成立记者部,报纸上看不见记者的文章终归不太好。我想,让姜军和李国强上我这儿来吧,我不想要女的,要女的太麻烦。”
史垒冷笑一声:“我知道!甭解释了,越解释越解释不清。”
刘怀淼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就走了。”
史垒点了一下头,刘怀淼就出去了。来到门外,刘怀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这几年当性奴的日子太难熬了。虽然史垒给了自己很多好处,比如说,中层干部待遇和副高级编辑职称,但是,失去了多少良辰美景?错过了多少靓仔美男?可是转念一想,有得就有失,若不是史垒的提携,自己也不可能得到那么多的好处。不说别的,仅编辑费一项,自己比别人多拿的部分,就已经是当初给史垒进贡的若干倍了,更不用说出国,涨工资,报销差旅费,明里暗里的好处,真是数不胜数,哪里还算得清?人不知足是不对的,什么时候,都要有一个好心态。刘怀淼不觉得后悔,非但不后悔,他甚至觉得自己确实应了那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人活着不能没有追求,但也不能对自己要求过高,还有什么能够超过对自己满意的感觉吗?没有,刘怀淼满意地笑了。

刘怀淼出去之后,史垒想了一会儿,怎么调整呢?许凡健是趁我不在干的,我如果也是趁他不在干的话,那样会让大伙儿怎么看呢?大伙儿一定会认为我到底还是怕他,对,不能趁他不在的时候调整,就得在他不出差的情况下、当着他的面调整,给他来个措手不及,让他在自己面前狠狠地栽一回,他就老实了。想到这里,史垒给李淑琴打了一个电话,让她通知报社全体人员到会议室,马上召开一个会议。
过了大概十分钟,李淑琴跑着来到史垒的办公室,气喘吁吁地说:“史总,人都到齐了,现在开会吗?”
史垒答应了一声问:“老许去了吗?”李淑琴说已经去了,史垒这才跟着李淑琴来到会议室。进了会议室之后,史垒先扫视了一圈,报社全体人员果然都到齐了,她看见许凡健的脸上有些不快,但是她没有做任何解释,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接过李淑琴递给她的一杯茶水,喝了一口然后说:“今天找大伙儿宣布一件小事,耽误不了大家多少时间。”她故意把调整人员的事说成是小事,其实就是说给许凡健听,你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调整吗?你不把我放到眼里,看我怎么拿你当回事!我不干那种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事,我就在你的眼前干,我让你在众人面前,狠狠地栽个跟头,让你永远抬不起头来!我就这么干,看你能把我怎么着!史垒看了一眼许凡健说:“咱们报社以前的人员编制确实有些问题,这个事情我一直在考虑。根据目前形式的需要,我觉得咱们应该成立一个记者部……”她看了一眼大伙儿,大伙儿都面无表情,她不看许凡健接着说:“我觉得成立一个记者部,确实是当务之急,人员具体怎么配置……”
“史总,你等一下……”许凡健刚要说话,却被史垒打断了:“老许,一会儿散了会,咱俩再单独谈。大家都听好,我现在宣布一下人员调整后的情况。记者部由刘怀淼来负责,成员有姜军和李国强。记者部的任务是,每期报纸要求见报三千字的文章,采访的任务由刘怀淼来负责安排……”许凡健听到这里,抬起屁股阴着脸走人了。
史垒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接着说:“刘晓航到三版负责报刊文摘,成员还是仇向前和任小健。筱爱玲到四版,充实四版的力量。那么一版就剩下石若虚、费吾新和秦兵三个人了,二版是何春瓶、张丽丽和张帆,四版加上筱爱玲也是三个人。这回,应该说是公平合理了,大家如果有什么意见,现在就提出来,会上不说,会下不许乱说,听清楚了没有?”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2 15:01:49 +0800 CST  
没有一个人说话,而且看起来没有一个人想说话,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因为这个举措太突然了。史垒心花怒放,预期的目的达到了,果然没人敢吱声。减了一版和二版的人,石若虚不吭声是在史垒预料之中的,没想到连何春瓶也没表示出不满来,这才是史垒最为得意的,原来她也不过如此。原以为她把老当家的玩儿转了,现在看来她还嫩点儿,她还不敢跟自己叫板。如果是这样的话,今后还得刁难刁难她,谁叫她眼里没有自己呢?想到这里,史垒当即宣布:“现在散会,何春瓶你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于是大家都走了,何春瓶有些疑惑地望着史垒,不知道她要跟自己说什么。
史垒见其他人都走了,对何春瓶说:“你把门关上。”
何春瓶顺从地把门关上,然后坐在椅子上,史垒望着何春瓶好一会儿不出声,倒把何春瓶看毛了,她不安地搓着双手,等着史垒发话。
史垒说:“何春瓶,自从你来到报社,我对你怎么样啊?”
何春瓶不知史垒是什么意思,只好试探地说:“史总,您当然对我很好啦,总是言传身教地帮助我,教我采访,教我改文章,我从您身上学到好多东西……”
“我不是说这个。”史垒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我是说,你为什么跟老许摽那么紧呀?我既然对你很好,你老跟他套瓷是什么意思?”
何春瓶:“我不是跟他套瓷,怎么说他也是一社之长,您说我能得罪他吗?我敢吗?”
史垒:“那就能得罪我?就敢得罪我?”
何春瓶赶紧说:“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得罪您呀!”
史垒冷笑了一声:“那,你以后就少跟他在一块儿腻歪。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跟他鬼混没你什么好儿!”
何春瓶连忙点头:“是是是,我知道了。”
史垒:“不过,你倒可以给我当个耳目,他那儿要是有什么想法,或者有什么动静,你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何春瓶有些困惑地问:“您不是不让我跟他在一起吗?我要是不跟他在一起,我怎么可能知道他的想法呀?”
史垒:“你真笨!人在曹营心在汉,懂吗?我问你,这回老许调整人员,事先跟你说起过吗?他是怎么说的?”
何春瓶不敢轻易开口了,她觉得不说肯定是不行的,可是说出来也未必有好结果,这样的事情老许不跟别人说,偏偏跟自己说,这本身就已经很清楚地说明了问题,说明自己在老许那里的位置和分量,说还是不说?怎么说?何春瓶在肚子里一个劲儿倒肠子。
史垒有些不耐烦了:“哎,我问你呢,你是怎么回事呀?有什么说什么,一五一十,实话实说,这有什么难的?”
何春瓶不敢怠慢,连忙说:“他是说过,老许说……你老不拿他当回事,老挤兑他,他这个社长当的徒有其名……”说到这里,何春瓶也豁出去了:“他说,史垒这个臭娘们儿太欺负人。他说你过河就拆桥,想当初,要不是他给组织部门推荐你,你根本就当不了总编。没想到你当上总编以后,恩将仇报,处处跟他作对,他咽不下这口气,所以……”
史垒:“所以他就趁我不在,调整人员,收买人心。可是,他的目的达到了吗?”
何春瓶想了一下,摇摇头。
史垒冷笑一声:“我这回实话告诉你,今天这个会,事先我就没告诉他,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你都看见了,结果怎么样啊?他不是连个屁,都没敢放吗?既然是如此这般,你还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来,你是不是白活这么大了?还有……”
这时,许凡健突然推开门问:“你们俩说完了没有?”
史垒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说:“你先出去,呆会儿我会叫你的。”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2 15:02:15 +0800 CST  
许凡健愣了一下,知道僵持下去也没意思,就转身出去了。
史垒继续说:“还有,你难道还看不出来,石若虚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再过几年,老许一退休,我当了社长,谁来当总编?石若虚早就贼着这个位置呢!你要是跟我站在一头儿,到时候我就帮你说话,你要是跟老许站在一边儿,那时候他都退休了,他还管你的事儿?他管得了吗?我这可是剖心置腹的肺腑之言,何去何从,你自各儿好好想想吧?”
何春瓶一个劲儿点头,什么也没说。
史垒说:“你去吧,顺便把老许叫过来。”

何春瓶出去了,许凡健随后也进来了,还没有坐下,他就怒气冲冲地质问史垒:“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开会为什么不事先跟我打个招呼?为什么不让我说话?我还是不是宇航报的社长?成立记者部,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史垒理直气壮地说:“你还有脸问我!你说是怎么回事?你凭什么在我出差的时候调整人员?你事先跟我打招呼了吗?成立记者部我没跟你商量,调整人员你跟我商量了吗?既然你做了初一,你就别怪我做十五!有本事你就跟我对着干,有能耐你就敞开使。您不是一社之长吗?少说也得有两个左膀右臂呀,就算你有四个,就像长征火箭一样有四个助推器,我实话告诉你说,你也不过是个大呲花!屁事不顶!不信咱就走着瞧!”
许凡健泄气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两个人谁也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许凡健才说:“史垒,俗话说的好,不念亲情念旧情。看在咱俩十来年的交情上,好说歹说咱也好了一场,咱们也是心贴心肉贴肉,一日夫妻百日恩……”
“你别恶心我好不好?”史垒不容许凡健说完,便打断了他说:“想当初,我为了得到这个位置,身心忍受了多大的痛苦?你老婆有痔疮,她不让你干,为什么?因为她嫌疼!难道我就不怕疼?你哪回作践我的时候,不是舒服得嗷嗷叫,你把我当人看待了吗?我让你动作轻点儿,你反而更来劲!我这儿鲜血直流,你倒恨不能杵死我!你还好意思说这个?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我就伤心……我现在总算熬出头来了,告诉你说,我现在不怕你啦!你呀,说白了,已经是秋后的蚂蚱,没什么指望啦!往后呀,你就缩着脖子忍几年,退休滚蛋算了。在我面前你还想摆出社长的架子来,我告诉你说,休想!”
突然有人轻轻地敲门,史垒说:“进来。”
原来是李淑琴,她看了一眼许凡健,对史垒说:“史总,老社长孙泽贝刚刚查出是胃癌,他的家属打来电话,说是要住院做手术,需要予付两万押金,您看这事怎么办?”
史垒不以为然地说:“给他送过去不就得了吗?”
李淑琴:“我知道了。我是说,咱们报社不去医院看看吗?”
史垒看了一眼许凡健说:“你们是老战友,你代表报社去一趟得了。”
李淑琴把目光转向许凡健,许凡健只好说:“你通知一下司机,下午我去一趟。”
李淑琴连忙说:“社长,我听说下午看望病人不好,病人有忌讳,人家家属也会有意见的。不如明天一早去,而且,我也得安排一下花圈什么的……”
史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用手指着李淑琴说:“你可真逗,人家还没死呢,你就忙着准备花圈,你巴望人家快点儿死是怎么的!”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2 15:02:44 +0800 CST  
李淑琴连忙解释说:“不是不是,我说错了,应该是花篮,花篮。瞧我这张破嘴!”
史垒说:“行了,你拿上一张支票明天送到医院,花多少算多少吧,反正他也是百分之百报销。真是没想到,他怎么会得这种病呢?我还得看版样呢。”说完起身走出会议室。
许凡健见史垒自顾自地走了,无奈,他也只好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李淑琴锁上会议室的门,站在楼道里喊了一嗓子:“曹洪宾,明天早晨出车,社长有事,你上社长屋里去一趟。”
曹洪宾答应着走出来,瞟了一眼李淑琴,向许凡健的办公室走去。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全报社的人都知道孙泽贝得癌症了,在食堂里打饭的时候,李晓燕排在姜军身后,她忍不住对姜军说:“哎,你听说了吗?孙泽贝得癌症了。”
姜军说:“听说了,听说是胃癌,不过是早期的。”
李晓燕:“不过是早期,什么意思?”
姜军冷笑一声:“你说什么意思?想当初,他把人家李贝奇欺负成什么样了?叫我说呀,这才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机不到。’老天爷有眼!”
李晓燕:“胡大英还不知道呢,他知道了不定多高兴呢。”
姜军:“那倒也未必,他那个人你还是不太了解,他不是那种记仇的人。”
两个人打好饭,端到一个没有旁人的饭桌上,便坐下来吃,一边吃一边继续闲聊。李晓燕看见李淑琴端着饭盆走过来了,赶紧小声对姜军说:“别说了,李淑琴来了。”
李淑琴刚在椅子上坐下,就毫无顾忌地说:“你们知道吗?老孙得癌症啦。”
李晓燕赶紧装不知道地问:“是吗?你听谁说的?”
李淑琴有些骄傲地说:“我当然知道了,报社什么事不从我这儿过,不然的话,要我这个办公室主任,还有什么用?他家属直接把电话打到我那儿了,明天上午我还得跟社长,去医院看老孙去呢。”
姜军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他面无表情自言自语地说:“知之甚多,是一罪过。”
李晓燕瞟了一眼姜军,故意问李淑琴:“老孙得的是什么癌呀?”
李淑琴咽下一口米饭,说:“胃癌,早期的。”
李晓燕:“那就没什么危险,早期发现,再多切除一点儿,应该没什么问题。”
李淑琴:“那可未必,他要是转移了,或者扩散了,也就没指望了。”
姜军瞄了一眼李晓燕,李晓燕偷偷撇了一下嘴。
张丽丽和筱爱玲端着饭盆刚坐下,孙宇也赶了过来,屁股刚一沾凳子,利马就蝎蝎蜇蜇地说:“哎,你们知道吗?孙泽贝得癌症啦!”
李晓燕哼了一声说:“瞧瞧你,长二捆发射成功,也没见你这么高兴过。”
孙宇翻了李晓燕一眼: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2 15:03:08 +0800 CST  
孙宇翻了李晓燕一眼:“谁高兴啦?”
李晓燕:“谁高兴谁知道。”
孙宇:“哼,这倒是句大实话。”
姜军说:“这回,又要有一个永垂不朽的主儿啦,这让我想起胡大英说过的一个笑话。”
孙宇忙问:“什么笑话?”
姜军说:“老胡说他刚插队的时候,有一次老乡问他什么叫永垂不朽,光听见小广播里说这个永垂不朽了,那个永垂不朽了,说的人怪闷得慌。胡大英就解释说:永就是永远,朽就是腐烂,永垂不朽就是永远不烂的意思。老乡纳闷地问:那……那垂哩?垂是啥意思?你们想啊,老胡当时初中都没毕业,所以他解释不清,垂是什么意思。结果老乡就问:是叠窦垂吗?那时候,老胡刚到农村时间不长,他也不知道当地人说的叠窦垂是什么意思,他是知识青年又不好意思说不知道,就顺水推舟地说:可能是吧。那个老乡一听,十分惊讶地说:好家伙,这世界上真有能人呀!咱他妈的垂上一时三科,就疼得高低受不了啦!人家能永远垂着,还他妈不烂!真算话!真算话呀!”
孙宇见姜军低下头吃饭不说了,忙问:“哎,姜军,你还没说完呢,接着说,叠窦垂是什么意思呀?”
姜军慢条斯理地将嘴里的饭咽下去,扫视了大家一圈说:“过了几年,老胡才闹清楚,原来叠窦垂就是脱肛。”
……
众人愣了一下,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整个餐厅的人都看着这帮人。
李晓燕皱了一下鼻子,说:“真恶心!”
孙宇笑得直喊肚子疼,连说:“哎呦喂,哎呦喂,真有你的!姜军!你们看哪,他竟然一点儿都不乐,真是个说笑话的天才。”
李淑琴说:“是老胡编的吧?他可会胡编了。”
姜军摇头说:“不是,当地人就是把脱肛叫叠窦垂,我后来也打听清楚了,垂下来和西红柿一样,鲜红。”
李晓燕连忙惊叫:“哎呀!你别说啦!求你啦!行不行?人家还吃不吃饭啦。”
大伙儿好不容易止住乐,孙宇一边擦眼泪,一边说:“真没想到,今儿会听到这么一条新闻。”
李淑琴不屑一顾地对孙宇说:“什么新闻到你这儿,早成旧闻了。瞧你这通咋呼,好像谁都不知道,就你知道似的。”
孙宇说:“不是,我是说,他怎么可能得癌症呢?他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我听人家说了,得癌症都是因为心情不舒畅才得的。你们想啊,他是局级待遇,刚分的四居室,又办的是离休,看病不花钱,坐车不花钱,连上公园都不用买票。你说,他还有什么不顺心的?闲着没事儿,得癌症玩儿。再者说了,你说你玩儿什么不好,非得玩儿这个,真是闲的他!”
李淑琴瞪了孙宇一眼:“这话,你也就是在这儿说,我劝你还是小心点儿好,别什么都说,小心传到头儿的耳朵里,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孙宇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怪样儿,说:“他都离休了,咱们这儿又没有他的耳目,说说这个怕什么。”说完这句,她咬了一口馒头,一边吃一边继续说:“现在老胡不上班了,如果老胡知道了,还不得高声大唱‘真是乐死人’,这回可让老胡解恨了。”
姜军瞥了孙宇一眼:“怎么你也说这话?你凭什么知道老胡会解恨?”
孙宇扭过头来问:“呦,谁还说这话了?”
李淑琴望着李晓燕,李晓燕望着孙宇,孙宇望着姜军,姜军望着李淑琴,大家都低下头吃饭,不说话。孙宇也只好不说什么了。姜军赶紧三口两口,将饭盆里的饭菜划拉干净,然后起身去洗碗。李晓燕甚至连饭都没吃完,也站起身来跟着姜军去洗碗。一边洗碗,李晓燕一边对姜军说:“咱们报社真是个是非之地,什么话都不能说。你知道吗?孙宇他爸爸在人劳司,听说快提拔副司长了,李淑琴不会跟她过不去的。咱们可是外路人,没有根基,闲言碎语,少听少说,还是躲远点儿好。”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2 15:03:39 +0800 CST  
姜军想起那次胡大英跟孙泽贝吵架,胡大英被免去四版负责人,平常李晓燕对胡大英挺好的,嘱咐他别说这个,别说那个。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接胡大英班的竟然是李晓燕!一想到这事情,姜军什么话也没敢说,草草洗了一下碗,赶紧离开了李晓燕。
李晓燕见姜军不说话,却转身走了。她望着姜军的背影,听任水龙头哗哗地流,心里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滋味。
李淑琴也来洗碗,她拍了一下李晓燕的肩膀说:“哎哎哎,这水可是公家的,你倒是不心疼!想什么呢你?”
李晓燕冷冷地说:“想什么?我什么也不敢想。”说完独自走了。
望着李晓燕的背影,李淑琴冷笑一声:“哼,想,想也是痴心妄想!”

胡大英来报社报销医药费的时候,李淑琴对他说:“哎老胡,下回来的时候,你想着把咱们去厦门旅游的车票带来,别人的都交了,就差你的了。”
胡大英奇怪地说:“我的车票不是已经交了吗?怎么还要哇?”
李淑琴:“你的是交了,但是你爱人的还没交。”
胡大英:“我爱人的车票,是我们自己掏的钱,凭什么还要交?”
李淑琴:“你怎么还不明白呀?咱们是集体买的票,跟旅行社也是一次结清,你爱人的车票不交上来,我怎么跟人家结帐呀?”
胡大英:“那怎么没法儿结?报社结报社的帐,我们家属的一切费用都是自费,跟他旅行社结什么帐?又不是报社给家属报销,家属凭什么把车票交给报社?”
李淑琴不耐烦了:“哎呀,老胡,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胡涂呢!你要知道,当初咱们跟旅行社交涉的时候就说好了,回来之后要把所有的车、船、飞机票,以及房费、食宿费的票据,都交给旅行社,统一办理结帐手续。因为咱们办的是团体票,开始的时候没跟家属要钱,是咱报社给所有家属垫上的,所以家属的票就必须收回来,不然的话,咱这帐平不了。”
胡大英:“我知道是报社先给垫上的。但是我们一上车,你就把钱收走了,实际上家属的所有费用,都是我们自己出的,我们已经交了钱,你的帐为什么还平不了呢?”
李淑琴:“哎呀老胡,你还是不明白。你交钱是你交钱,报社垫钱是报社垫钱,这完全不是一码事儿。咱们跟旅行社办理手续的时候,是报社垫的钱,所以跟旅行社结帐,就得把票据都拿回来,这是财务手续。你可能还是没弄明白,不把票据收齐了,我怎么跟旅行社结帐?而且,我这帐上也平不了呀?你明白吗?况且,票据留在你手里,也没用呀!”
胡大英冷笑一声:“我怎么不明白?报社给职工出的钱都有票据,凭票据报销,你的帐为什么平不了?别以为我不明白,你无非就是想拿家属自己花钱买的票,上帐填窟窿,我还不明白这个。谁愿意交谁就交,反正我是不交的,没有用,我也不交!免得你犯错误。”
李淑琴恼了:“哎老胡,你愿意交就交,不愿意交就不交,你别胡说好不好?填什么窟窿?你怎么知道报社帐上有窟窿?”
胡大英说:“我不可能知道有窟窿,因为老许早就跟我说过,报社最大的秘密,就是有关金钱的秘密。我怎么可能知道呢?不过,我倒可以提醒你,办公室主任先搁一边,你首先是一个会计,咱们国家是有会计法的,你最好不要犯法。不要玩儿火,小心自焚。”
李淑琴沉下脸来说:“谢谢,不用你操心!”
“不见棺材不落泪。”胡大英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2 15:22:40 +0800 CST  
秦兵终于跟张丽丽去了一趟她家,见了她的父母,双方都比较满意,按张丽丽的说法,他俩的事就算定下来了。所以报社分房子的事,张丽丽一点儿都不担心了,不管他分不分,还是怎么分,张丽丽都不用发愁了。其实分房子的事,秦兵心里早就有谱儿了,因为史垒已经跟他讲过那个“一三五工程”。而且报社这次调整人员,史垒把刘晓航提拔成三版负责人,也是秦兵早已料到的。第一,刘晓航来宇航报之前,在二院就已经是正处级了,来到报社给他一个版面负责人,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许凡健没有给他办成,倒让史垒顺顺当当落个人情。第二,秦兵自打顺从了史垒,隔三差五就要跟史垒到外边去过夜,床上枕边听了不少,他才知道,只有自己来报社是没掏一分钱的,别人都给领导做过贡献。
人都说,这年头儿的路都是钱铺的,看来这话还真是一点儿不假。如果史垒那个“一三五工程”能兑现的话,也就是说,一年能分一套两居室,三年能当上版面负责人,五年能评上副高级职称,无论怎么说,自己都是合算的。不就是甩那么一点水儿嘛,自己年轻力壮正当年,甩到哪里不是甩?而且两个人的这种事,她不说,我不说;神不知,鬼不觉,谁又能把自己怎么样?尤其是这次报社人员调整,看起来,老许这个社长,当的真够窝囊的!史垒不在,老许赶紧把人员调整了;史垒一回来,根本不买他的帐,全部打乱重新来,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身为一社之长的老许,连个屁都不敢放。什么是实力?这就是实力。
秦兵虽然不知道史垒的全部底细,而且史垒也不可能让他知道,但是秦兵懂得,有时候知道太多了,反而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他就假装不知道,好让史垒对他放心,对他不设防备。还是郑板桥说的对,难得糊涂嘛。现在想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分房子,看起来目前没有什么问题,因为只要向大家公布自己和张丽丽搞对象的事,分房子应该是板上定钉了,何况还有史垒给自己撑腰。第二件是提拔版面负责人的事,眼下各个版面都有负责人,为了安排刘晓航,史垒甚至还成立了一个记者部,那么自己将来会去哪儿呢?这可是一件费思量的事。史垒会把谁踹下去,把自己顶上去呢?一版的石若虚不太可能,既然把他安排在一版,那就说明石若虚具备去一版的能力和资历。二版的何春瓶也不大可能,三版的刘晓航不太好说,四版的李晓燕也说不准,记者部的刘怀淼更不可能。因为谁都明白,记者部比三版文摘强得多。既然史垒把刘怀淼安排到了记者部,这就说明刘怀淼有去记者部的充分理由。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2 19:18:37 +0800 CST  
看起来,史垒这个人还有点儿人情味,她还是不忘旧情的。也就是说,自己既然答应了史垒,就应该有始有终,好好伺候她,到时候,她不会把自己像擤鼻涕一样甩出去,眼前的刘怀淼就是榜样嘛。秦兵不知道刘怀淼的姐夫是总经理的秘书,这一点,史垒当然不会跟他说的。那么,她会踹下去谁呢?选择很可能就在李晓燕和刘晓航之间。可是,一方面李晓燕是宇航报的“开报元老”,另一方面刘晓航能让史垒为安排他成立一个记者部,这能量也是不可小觑的。什么事情没有因为所以呀?刘晓航来到宇航报,靠史垒的力量落实了他的处级待遇,这本身就说明一个问题,他在史垒那里肯定是有贡献的,而且贡献还不小。就算史垒和许凡健有矛盾,她要和许凡健捣乱,但是她不会平白无故,给任何一个人好处的,这话是史垒在枕头上亲口和自己说的。难道刘晓航也是史垒的面首?秦兵想了好一会儿,觉得他不大可能,不光是年龄的问题,他比自己和刘怀淼都大。主要是,在机关浴室里洗澡的时候,秦兵见过裸体的刘晓航,他实在没有一点儿作为男人,可以骄傲和自豪的地方。那,肯定就是钱啦。对,史垒说过,报社这次招进来的几个行业内部的人,都是做过“贡献”的,只有自己是凭借自身的条件,是史垒一眼相中调进来的。当然,说这话史垒有她的目的,她无非是让自己明白,自己是凭什么进来的;既然是凭这个因素调进来的,自己就应该好好伺候史垒。
忽然,秦兵悲从心头起,愤从胆边生。想当初,在县城读高中的时候,有个体育老师曾经对自己,有过那种超越师生正常范围的狎昵行为,他当时毫不犹豫地告诉了校长,结果那个体育老师被学校开除了。那个时候,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但是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自己还有一定的判断能力,还有自己的是非标准。可是,现在自己已经接近三十岁,快到而立之年了,反倒以一个童男子的干净身子,去违心地应酬一个烂脏女上司?这事情到底是对还是错,应该还是不应该……

“哎,人都走了,你干嘛哪?”张丽丽忽然出现在秦兵的身后。
秦兵吓得一激灵,他转过身一看,果然,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了,他刚要对张丽丽说,忽然发现史垒站在办公室门口。秦兵想起来了,今天早晨上班时,史垒跟他说好的,晚上他要和史垒到宾馆开房子。一想到这儿,话到嘴边,他又赶紧咽了回去。史垒只瞥了张丽丽一眼,就很快地走开了,张丽丽背对着门并没有发现史垒,她还在问:“你是怎么回事呀?不是说好的么,下了班去看电影,我都跟我爸我妈说了,今天晚上不回家吃饭。你老先生倒好,也不说买电影票,也不说安排晚饭在哪儿吃,一个人躲在这儿卖呆!还说上海男人心细呢,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感觉出来呢。”
秦兵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解释说:“昨天没睡好,脑袋有点儿晕。”
张丽丽:“又是头晕,我看你从沈阳回来就没精神过。我还纳闷儿呢?你这是怎么了?一天到晚无精打采的,跟个病猫一样。回头你抽空上医院查查,该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秦兵挺起胸说:“查什么查,什么毛病都没有。”
“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哎,我可跟你说啊,咱俩的事儿你要是不愿意,你就直接了当说出来,本姑娘可不上赶着。爱情嘛,来不得半点儿勉强,谁跟谁结婚成为一家人,都是有缘分的。你要是不愿意,你就趁早说出来,别瞎耽误工夫,谁也犯不上勉强谁。你放心,我可不跟你死缠烂打。姑奶奶一不缺胳膊短腿儿,二不是丑得上不了台面,三不是半老徐娘,我又不是找不着主儿的,我犯得上追你吗?摇头不算点头算,你干脆给句痛快话,别这么默默唧唧的,讨厌不讨厌啊?”
秦兵连忙说:“得得得,别胡说了,你们这京油子,真是名不虚传。我这里什么话都没讲,就招出你这么一大堆来。我幸亏没讲什么,要不然的话……”
史垒又一次出现在门口,这回连张丽丽也看见了,秦兵不知如何是好,史垒瞪了秦兵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张丽丽奇怪地问:“怎么回事呀?她是找你吗?你们晚上还有事儿?”
秦兵定了定神,赶忙说:“我差点给忘记了,史总让我今天晚上给他儿子补补外语,咱俩只顾了聊天,我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她儿子不是在澳大利亚吗?回来啦?”
“对呀,最近回来了,她儿子在那边,口语练得长进不小,只是语法上还差很多,所以史总想让我在这个假期里,给他补一补语法。”秦兵现在撒谎已经不脸红了。
“是吗?”张丽丽有些狐疑。
秦兵信誓旦旦地说:“不是这事情,还能是什么事情呢?你放心好啦。我才调来不久,不能给领导一个不好的印象,你说是吗?咱们改天再去看电影,好不好?”
张丽丽有点儿不高兴地说:“真是的!你也不早说,我都跟我妈说了,今天晚上不回家吃饭,忽然之间你又变卦了,多讨厌呀!”
秦兵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张丽丽只好说:“那你就跟她去吧,完了早点儿休息,看你的眼圈儿,都有点儿发青了。”秦兵答应了一声,张丽丽只好一人独自走了。
秦兵来到史垒的办公室,史垒脸上很不高兴,秦兵只好解释说:“今天不凑巧,我们两个上礼拜说好的,今天晚上去看电影,您今天临时通知我,我没来得及跟她解释……”
史垒不耐烦地说:“你甭解释了!告诉你,我可是不定时的,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你必须随叫随到,知道吗?要解释,你就跟她解释去吧。”
秦兵只好不说话了,他帮助史垒穿好外衣,把办公室的灯都关闭了。然后,尾随着史垒走出办公楼,俩人走出机关大门,叫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张丽丽一路小跑跟到大门口,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俩坐车走远了,张丽丽满腹狐疑,愣了好一会儿,什么办法也没有,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家了。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3 20:09:39 +0800 CST  
第五章:敢跟我叫板,瞧他那小样儿

一个月过去了。
这段时间石若虚有些烦恼,倒不是因为他手下少了两个兵,何春瓶的二版现在也是三个人了,但是何春瓶的手下,都是实实在在的干将,张帆就不用说了,他来宇航报社已经快十年了,无论写稿子还是外出采访,都是没的挑,先进工作者给他是理所当然的。张丽丽嘛,小姑娘也很机灵,文字近来进步很大,在女的里边,应该说除了李晓燕和筱爱玲,还没有人能比得上她,也是一把好刷子。何春瓶的二版有他俩,何春瓶有什么急着?
但是自己这里就不行了,本来姜军和筱爱玲都在自己手下,这次全调走了,只剩下费吾新和秦兵。这个费吾新,可真是个废物点心,除了会在嘴上抹蜜,说些个没有用的甜言蜜语,写稿子编稿子,再加上划版,没有一样能拿得起来。他写的稿子,怎么看怎么别扭,他编的稿子不编还好,越编越乱,简直没法看,整个都得推倒重来。秦兵的文字,虽然谈不上什么文采,但是文通字顺还是能做到的,可是他又三天两头儿,跟着史垒“出差”,远的近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能踏踏实实地好好干活儿;即便是上了班,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石若虚心里当然一清二楚。
这样的话,整个一版的任务,全都落在了石若虚的头上,本来轻轻松松的工作,让史垒这么一倒腾,弄得石若虚整天忙得抬不起头来,可是他不敢有一点儿怨言。人家何春瓶整天闲得在楼道里哼歌,各房间乱串,找人聊大天儿;他这里手忙脚乱,有时候上一天班,连口水都顾不上喝,这才是他心里最烦、最不能容忍的。
可是不能容忍,又能怎么着呢?别说是自己,就是堂堂的社长许凡健,他也惹不起史垒这个臭娘们儿呀。这个史垒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石若虚真是想不通。他知道,史垒跟老当家的王辉岱有一腿,但是机关里的五朵金花,哪一朵不比史垒强呀?这个老混蛋!看上她什么啦?此时石若虚的愤怒,又转到了王辉岱的身上,这个老丫挺的!整天吃得肥头大耳,满面红光,好像有多少女人也不够他玩的。过去的皇上,也不过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这老混蛋就像是配种站的叫驴,来者不拒,按住谁都往上爬。这他妈的老畜生!
可是,恨他有什么用?想个什么办法,再把姜军要回来,才是目前的当务之急。找许凡健?没用,他可能都自顾不暇了,能保住他自己的利益就不错了。难道去找史垒?前思后想,左思右想,看来也只能如此。史垒能把许凡健颠倒了的人员配置又给颠倒回来,而许凡健连个屁也不敢放,这本身不就足以说明问题吗?对,还是去找史垒。一想到自己在宇航系统干了二十多年,到头来还要去哀求这个小娼妇,去求助于一个破鞋,石若虚不由得又悲,又恼,又无奈。

石若虚来到史垒的办公室,先敲了一下门,史垒让他进去,他就进去了。但是进去以后,他又有点儿后悔,因为刘怀淼此时也在史垒这里,石若虚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默默地站在一边。史垒在一张白纸条上签了字,刘怀淼拿上转身出去了。石若虚只瞄了一眼,就看清了那是一张三千多元的报销单,他心里一惊,总编什么时候有了财权?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签字的?以往都是社长签字,现在她也签,那……我以后怎么办?我要是报销的时候,是找社长老许?还是找总编史垒?这可不是一个小问题,这里边存在着一个路线问题,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报销单据的小事。既然总编也可以签字,就说明总编有这个权。那么,找谁签字就表明自己是站在谁一边,不找谁签字就是表明……
“你有什么事?”史垒突然问了一句。
石若虚“啊”了一声,竟然不知如何回答,甚至忘记自己干嘛来了。
“你找我有事吗?”史垒又问了一声。
石若虚这才醒过梦儿来,他想了一下说:“史总,我想跟您汇报一下这段时间的工作。”
“汇报工作?”史垒奇怪地望着石若虚。
“是这样。这次人员调整以后,我们一版总感觉……”石若虚不知怎么说好了,他想尽量给史垒一个比较好的感觉,不要让她认为自己,对这次人员调整有什么意见。但是同时,他还要把自己的难处讲出来,怎么说好呢?他为难了。
“说呀,接着说下去。”史垒感到这话题有点儿意思,她心里一直有些困惑,就是不知道石若虚到底站在哪一边,他是站在许凡健那边呢?还是站在自己这边呢?上次史垒给何春瓶上了一堂课,把厉害关系跟她说清楚了,何春瓶那边她已经放心了。那么,石若虚是怎么回事呢?他今天主动找上门来,要跟自己说什么呢?史垒非常想知道,于是她就鼓动石若虚:“说吧,不要有什么顾虑。有什么想法,你就直截了当说出来。”史垒还微笑了一下,算是进一步给石若虚的鼓励。
一看史垒这样,石若虚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讲了出来:“您看这次人员调整吧,我感觉……我们一版的力量有些弱了。我是说,不管是什么报纸,一版都是这张报纸的灵魂,一版的人员都应该是精兵强将。这次把姜军和筱爱玲调走之后,剩下的这两个人……”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4 21:04:09 +0800 CST  
“这俩人怎么啦?”史垒不让石若虚有一点儿喘息的机会。
“您别误会。我是说,费吾新这个人的写作能力,实在是太差。秦兵呢……”
“秦兵怎么了?”史垒的眼睛紧盯着石若虚。
“秦兵的写作能力,当然是没的挑了!只是……”
“只是什么?”史垒步步进逼。
话既然说到这份儿上,石若虚也豁出去了:“只是,秦兵又经常出差。这样的话,我这里的人手,就太紧张了,您能不能考虑一下,怎么再调整调整,充实一下一版的力量。”说完这话,石若虚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掏出手绢,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原来如此,史垒轻松地笑了:“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你听我跟你说,报社的人员调整是根据工作需要,你知道吗?不是别的原因。当然了,这回调整你有些想法,这是很自然的;就是其他人有想法,也很正常嘛。领导考虑什么事情,不可能迎合每一个人的心思,也不一定适应每个人的口味,更不可能方方面面都照顾到。这回这么调整你有意见,那么以前四版李晓燕那儿,一直就是她和孙宇俩人,难道人家就没有意见吗?这才调整了几天呀?你就找我来诉苦,来给领导出难题,你觉得这样做好吗?再说了,你是咱们宇航系统的老同志,你应该知道咱们系统的光荣传统,那就是奉献精神!干部应该吃苦在先,享福在后。如果连你这样的老同志,都不能理解领导的难处,那……咱们报社的工作,还怎么开展呀?你说我说的对吗?”
这个臭逼娘们儿!石若虚面不改色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什么工作需要?都是你这个臭逼的需要!可是自己有什么办法呢?只要史垒在宇航报社呆一天,她就要在这里逞一天的淫威,不要说自己,就是社长许凡健,也拿她没有一点儿办法。看起来,今天自己走错了一步棋,大不该来找她,来跟她说这个事情。要是跟许凡健说一说,即使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也不至于坏什么事。可是今天既然来了,话已然说了,怎么挽回这个不良的影响呢?石若虚犯开了愁,弄不好,再给自己找来不必要的麻烦,那才是自找苦头呢。
想不到史垒笑了,她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走着,一边走一边说:“老石呀,我可是一直不拿你当外人呀。想当初,我升任总编的时候,你是我的一个竞争对手,而且你的实力也很强。但是你知难而退,我们之间避免了一场不必要误会,我说误会,你不介意吧?”
石若虚连忙点头:“不介意不介意,您说您说。”
“对了,我估计你也不会有什么想法的。因为,我对你这个人还是比较了解的,你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也是一个比较聪明的人;而且据我观察,你还是一个识时务的人。要是这么说起来,你今天,不,你现在是不是有点儿犯胡涂了呢?咱们不说别的,就说这次人员调整。你能想到我从德国回来,就给老许来这么一招回马枪吗?没想到吧?哼,谁也想不到,连老许他自己也没想到!咱们说句糙话,他就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份德行!敢跟我叫板?瞧他那小样儿!不敢在我眼前干,趁我出差的时候,搞这种小动作,你说我是黑眼儿看得上他,还是白眼儿看得上他?所以,我这回就是要跟他赌一口气,我非得臭他一回!谁叫他眼里没有我呢!但是,那话是怎么说的?隔墙放箭,可就误伤了你们。你们跟着他倒霉了,这可不能怨我。其实,你如果是个明白人,你就应该把这仇,记到老许身上。我,你还没听明白吗?绝对不是跟你石若虚过不去,这一条你相信不相信?”
石若虚连连点头:“我相信,相信。”
“其实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有点儿后悔了,后悔不该来找我,那你就大可不必了。我这个人你应该了解,我是那种心胸坦荡的人。你看,胡大英在楼道里,那么骂我,骂得多难听!我怎么样了?我还不是照样干好我的工作?我还不是照样当我的总编?就算他打了我一个嘴巴子,那又怎么样呢?到头来,他还不是乖乖地给我赔礼道歉?他骂我打我,我身上少了一块肉没有?没有。要知道,我们都是从文革过来的人,毛主席说的好,被敌人反对就证明我们是正确的。但是我说了半天我们,可是我还不知道,你跟谁是我们呢?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儿自做多情呀?”

石若虚知道该自己表态了,虽然有些尴尬,但是这话可不能不说,而且此时不说,就没机会说了。论年龄,自己比史垒还大三岁;论资力,自己来宇航系统比史垒也早两年,提拔为处级更比史垒早。可是,谁让自己不进步呢?现在石若虚也闹不清什么是进步,什么是退步了。他每在仕途上前进一步的时候,心里总有一点点困惑和痛苦,那就是良心的谴责。因为他知道,那都是靠一些说不出口的办法获得的。到底是进步还是退步,他早就弄不清了,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
一方面,农民出身的他,对官场中的腐败深恶痛绝;另一方面,来自官场的诱惑,又是那么难以抗拒。他在陪着孙泽贝的老婆打牌时,故意输给孙泽贝老婆钱,脸上虽然笑得阳光灿烂,心里却是那么……心疼?不是。恶心?也不是。气愤?说不好。反正挺难受的。当初知难而退,及时地退避三舍,让史垒升任总编,那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其实不情愿也没办法。现在史垒是自己的上司了,那就更没的说了,石若虚早就不知道什么是难为情了,所以他说的很坦然:“史总,真是不好意思。我只顾想我的一版了,虽然这也是从工作出发,但是,我就没有从报社全局的角度出发。要不怎么您被提拔为总编呢?组织上还是比我们一般人看得远,因为您就是比我强!无论哪一方面都比我强!我说这话,绝对不是当面奉承您。对于您的工作能力,以及其他的方方面面,我可以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决不夸张!不信您可以去打听,我在什么场合都是这么说。至于您说的我们,那,您大可不必担心,我们就是我们!百分之百的我们!这个话,我不用说第二遍了,这些年,您应该知道我的为人。”
史垒开心地笑了:“看你说的,我担什么心?我只是说,你既然来了,咱俩就随便聊一聊。我这个人从来不爱说假话,也从来不说违心的话。今天,你看得起我来找我,咱们也算是剖心置腹地谈了一回,大概咱俩还没有这么聊过呢吧?”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4 21:04:52 +0800 CST  
石若虚谦卑地连连点头微笑,这种职业的微笑,他对着镜子正经练过,可以说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即便是笑上一整天,他的腮帮子也不会酸疼的。
史垒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朝石若虚满意地点点头说:“你没白来,咱们真正地谈了一回心。不过,你要先忍耐一段时间,你的难处我会记在心上。多劳多得,咱们这儿是社会主义原则,我不会亏待你的。眼前这一点儿小困难,你就不用太计较了,好吗?”
石若虚点点头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见费吾新正在看《南方周末》,顿时恼了,心头那股子火气就撒在了费吾新的身上。石若虚一把夺过报纸,用手指敲着桌子数落费吾新:“你又在看这闲报纸,看半天有什么用?有这工夫,你好好写点儿东西,提高一下你的写作能力,好不好?领导把你安排到一版来,这是多么器重你!可你呢,一点儿长进也没有。你看人家张丽丽,跟你一样是大学本科,跟你一块儿进的报社,进咱们宇航系统比你还晚,你看人家进步多快!你怎么就不知道上进呢?我可告诉你说,你的写作水平,要是再不长进的话,你可别怪我不客气,下次人员调整的时候,你就走人吧!”
费吾新心里虽然知道石若虚对他不太满意,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因为一个人的写作能力,毕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提高的,他也想得到领导欣赏,也想得到大伙儿的赞扬,可是他写出来的东西就是不行。费吾新承认石若虚的话,张丽丽写的稿子在报社里赞誉声越来越高,而且在整个机关里都有这种说法,都说宇航报新来一个小姑娘文笔很好,文章很漂亮,文字也很干净。费吾新偷着阅读过张丽丽的文章,但是看半天,他就看不出来怎么个好法。如果自己连好坏都看不出来,提高写作能力,是不是就有点儿太难了?人常说:恨铁不成钢。那是恨别人,现在费吾新却是恨自己,自己为什么这么不争气呢?所以,今天石若虚冲自己发脾气,他并不恼,恼的是自己不给领导作脸。
但是说实话,自己也有自己的难处,首先自己就不是学文科的,当初往宇航报社调,主要是想提高自己的级别,以及工资和福利待遇,看起来这张报纸,还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那么,当初往宇航报调,是不是走错了棋呢?因为自己根本就不是当编辑的材料。要是这样的话,他想,自己就真应该考虑走人了。可自己是给报社领导送过好处的,如果再调走的话,那三万块钱不是就白花了吗?但是,继续留下来还有什么意思?他原以为“人挪活树挪死”,调到报社会比原单位好一些,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说是事业单位,其实就是企业,比企业好一点儿的是,每年总公司会给报社拨一笔办报经费,算是差额拨款的单位,但是待遇远远比不上部机关。要是这样想的话,还不如当初直接调到部机关的无论什么部门里,好歹那是公务员待遇,要比报社强得多。而且自从来到报社上班以后,他也认识了不少部机关一些部门的领导,找一个和自己专业特长对口的部门,干脆调走算了,省得在这里活受洋罪死受气。
想到这里,他就绵里藏针、软中有硬地说:“石处,您如果觉得我实在不行的话,干脆让我走人吧。”
“什么?我还不能说你了?一说你,你就要走人,你拿这个吓唬谁呀?”
“石处,我真的不是吓唬谁,而且我也没有资格吓唬谁。您想啊,谁怕我呀?”
石若虚冷笑一声道:“这倒是句大实话。不过,你也不能说走就走,马上给我撂挑子,得等我把人安排好,跟领导汇报之后,看领导怎么决定吧。”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4 21:05:20 +0800 CST  
可是,这会儿费吾新已经想好了,这回要走就去财务司,做帐做报表对自己来说应该没有问题。而且财务司有的是钱,这年头儿有钱就是有权,报社不是才给财务司送过礼吗?按说给财务司送礼的事,费吾新不应该知道的。但是,别看他的名字叫“吾新”,实际上他很有心,他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竟然知道报社给财务司各位领导送过银联卡!当然,每张卡上到底有多少钱,他是不可能知道的。财务司是什么衙门?那是供着财神爷的地方,那帮人可不是没见过钱的,送少了人家会收吗?仨瓜俩枣的,人家根本看不上,这回报社送的肯定不是小数目。因为自己是一个普通职工,要想调动一下工作,还给报社领导送了三万呢。要是单位给单位送礼,一张卡上少说也得三万五万,甚至十万八万,这很有可能。反正是公家的钱,而且这是给财神庙送礼,给财神爷烧香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但是,财务司的门槛是那么好进的吗?常言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把钱花到正经地方,过去讲:天下无难事,只要肯登攀。现在得改成:天下无难事,只要肯花钱。没有花钱的不是,豁出去,再花个三万五万的,调到财务司去,到了那个时候,看看咱们谁是大爷!想来想去还是那句话“人挪活,树挪死”,是对的。你说老子不行,老子改换门庭;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想到这里,费吾新说:“石处,如果您也是这么想的话,那您就尽量快一点儿。”
石若虚忍不住吸了一口气,他上下打量着费吾新:“嚯,你还是急茬儿的!想往哪儿调呀?该不是总公司吧?”
“现在还说不好。”费吾新摇了摇头。自己的想法,当然不能告诉报社的任何人,否则会节外生枝的。费吾新打开抽屉,撕了一条卫生纸,看也不看石若虚,上厕所去了。

嘿呦!石若虚这份儿的生气!想不到费吾新,这么一块废物点心,都变成茅坑里的石头了!这年头儿可真是变了,像孔老二说的一样,礼崩乐坏了。原来,费吾新是把报社作为跳板,他的目的是钻进总公司机关,真是看他不出。想到这儿,石若虚倒有些敬畏费吾新了,看来这小伙子眼头儿比自己高。不要说别的,再过几年许凡健一退休,如果自己当上总编的话,费吾新如果进了部机关的要害部门,这也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关系呀。看来自己还是不太成熟,刚才对人家费吾新发脾气有些不妥,怎么就忘了“后生可畏”这句话呢?这年头儿,什么事情没有可能呢?几乎没有不可能的事,只要工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嘛。可不能这样胸无城府了,石若虚打算改变对费吾新的态度了。

曹洪宾那天开车陪着许凡健去医院看了一次孙泽贝,他惊讶地发现,孙泽贝在短短的几个月里,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黑瘦黑瘦的,尽管已经做了手术,眼下还是不能正常吃饭,只能吃一些流食。曹洪宾想起李贝奇得肝癌的时候,孙泽贝不容许报社的人独自去看望李贝奇,每次报社的人去看望李贝奇,都必须有领导跟着。曹洪宾是跟孙泽贝去的,那天李贝奇的病况已经很糟糕了,孙泽贝去了以后却对李贝奇说:“哎呀,你的样子真好!放心,你会好的,会越来越好的!你要打起精神来,让报社的人都来看看,看你现在多好呀!”
当时曹洪宾真是气坏了,心里暗自骂道:王八蛋!这不是逼着人家死吗?但是,他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给领导开车多年,他早练得会做戏了,该唱红脸唱红脸,该唱白脸唱白脸。尽管曹洪宾平常总跟着领导去吃喝玩乐,但是无论怎么说他也是个工人,一旦看见或者知道领导那些见不得人的好处时,他也是极其痛恨的;可是只要领导吃肉,扔给他一根骨头,他又心安理得,甚至得意洋洋。这回听说报社分房子,没有办公室的份,曹洪宾心里又不平衡了。假如孙泽贝还没退休,他会通过孙泽贝给自己弄一套房子的,但是如今改朝换代了。他原以为,按惯例报社应该是社长说了算,就像孙泽贝当社长的时候一样,没想到这个许凡健,是块提不起来的南豆腐!就是把他盛到盘里,端到报社的桌面上,他也是稀汤寡水,不算一道正经菜!这可怎么办好?
因为曹洪宾把赌注押在了许凡健身上,他根本没想到史垒会骑到许凡健头上去,以往史垒巴结许凡健的时候,他俩那是多么亲密,史垒像一只哈巴狗一样哈着许凡健。每次曹洪宾开车送他俩去宾馆开房间,许凡健就像一个大爷,史垒就像一个使唤丫头。许凡健对史垒呼来唤去,颐指气使;史垒对许凡健奴颜婢膝,百般依顺。他们俩那点儿破事儿,当然瞒不过曹洪宾的眼睛。而且,他俩也不在乎曹洪宾是否知道,知道又能怎么样呢?甚至开房间的发票,都让曹洪宾去报销,俨然拿他当一个心腹,这在一段时间里,让曹洪宾感到很有些骄傲。每当个这时候,曹洪宾就毫不客气地把自己买东西的发票,加在里边一起报了。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5 19:54:01 +0800 CST  
想不到史垒这个小浪娘们儿,现在居然把许凡健给踹了,自己因为跟社长跟得紧,也成了史垒的眼中钉肉中刺。要是早知如此,真应该趁早调走好了。别看曹洪宾只是一个给领导开车的司机,这种行业早先可是吃香得很,公家的车俨然就是他曹洪宾的车,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自己方便还能落个人情。所以,早在宝剑出租车公司刚成立的时候,有亲戚劝他调过去,他还不太愿意。那个亲戚给他弄了两份原始股,一份十万块钱,他都没要,而是转手让给了社长孙泽贝。没想到这股票的利息是百分之二十,十万块钱股票放一年,利息就是两万块钱。给了孙泽贝以后他才知道,这让他后悔死了。好不容易托亲戚又弄了两份,这次的利息只有百分之十五,但是又让许凡健给要走了。史垒知道后也想要,曹洪宾却无论如何弄不来了,为此还把史垒得罪了。
想起这件事曹洪宾就后悔,也有些生气。这他妈的汽车租赁公司也太黑了!他们凭借权利和关系从银行贷出大笔款项,一次购买几十甚至几百辆小轿车,然后招聘司机。司机招来之后,必须上缴十万元保证金,基本上等于、甚至超过这辆车的价格,然后再让司机开车上路。公司用司机们交的钱还了贷款,就没急着了。按理说,这辆车已经是司机的了,司机开着自己的车跑出租,每个月却要给公司,上缴四千到五千的“份儿钱”,这他妈的理,上哪儿讲去?司机累死累活跑一个月,挣的钱都交给了租赁公司。有时候,甚至连“份儿钱”都挣不够,这叫什么世道?仔细想想,人家这才是真正的“空手套白狼”呢,曹洪宾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剥削”,什么叫“压迫”。当然,如果曹洪宾当初调了过去,他也不可能是一个开车的司机,靠亲戚关系极有可能给他一个管理员干。一想到这里,曹洪宾就更后悔了!真是把肠子都悔青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虽然许凡健也考了驾照,但是他不愿意亲自开车,怕的是影响吃喝玩儿乐,所以自己眼下还不会“下岗”。如果将来的新社长要亲自开车,自己可怎么办呢?过去,虽然自己只是一个开车的工人,但是“小秃儿跟着月亮走”,沾光沾大了,以后恐怕就不行了。曹洪宾第一次感到了恐慌,因为司机不再是一种职业,只是一种技能,一种几乎人人都能学会的、微不足道的技能。这些日子,曹洪宾如坐针毡,听说这次报社分房子,没有办公室的份,曹洪宾又急了,他想来想去,不知道找谁好。找许凡健吧,他现在对谁的事情都不关心,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只要他的利益不受损害,他就装聋作哑。找史垒吧,她根本不把自己放到眼里,甚至没准儿对自己还有怨气呢。那找谁呀?

想的脑仁疼,曹洪宾终于想起一个人来,对,应该去找李淑琴商量商量。首先,自己以往没有得罪过李淑琴,她什么时候用车、哪怕是星期天,自己也二话不说地满足她。其次,分房没有办公室的份,李淑琴肯定也会有意见的,毕竟她只有一套一居室,把她提升为办公室主任以后,还没给她调过房子。而且让黄英提前退休,把李淑琴提拔为办公室主任,这不正说明李淑琴在史垒那儿挺吃香的么?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报社的元老,不给她分房子,她心里肯定想不通,她一定也有怨气,而且她是会计兼办公室主任,说不定她会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曹洪宾就去会计室找李淑琴,李淑琴正忙着整理帐本,所有文件柜的门都敞开着,帐本摆了一地,曹洪宾奇怪地问:“李主任,你这是干什么呀?”
李淑琴抬头看了一眼曹洪宾,一边继续干一边说:“简直是忙死了,办公室一摊,会计室一摊,下礼拜我还得去海南开会,真是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曹洪宾一听这话,心里这份儿的醋心!人家又他妈的去开会,刚刚从九寨沟开会回来,现在又要去海南开会。什么他妈的开会?纯粹是公款旅游!瞧瞧人家这个办公室主任当的,多有滋味儿呀!但是生气没有用,还是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利益要紧,想到这里,曹洪宾就蹲下身来,想帮李淑琴整理帐本。不料,李淑琴连忙阻止了他:“别动!你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一弄就更乱了。”
曹洪宾只好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李淑琴问:“你没出车呀?”
曹洪宾叹了口气说:“咱报社这辆破桑塔那,领导都不愿意坐了,要是再不买新车,我他妈也快下岗了。”
李淑琴忽然停下来问曹洪宾:“你没听说吗?咱报社又要进一个新司机。”
曹洪宾瞪大眼睛,惊讶地问:“是吗?满共一辆车,要俩司机干嘛呀?”
李淑琴:“哼,人家不会再买一辆新车,听说要买一辆奥笛呢。”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5 19:54:36 +0800 CST  
“那,我怎么办呀?我干什么去呀?”
“听说还让你开旧车,专门接送许社长,闲了没事,就去拉报纸。”
“啊?”曹洪宾张口结舌愣了好半天。要知道,以往李淑琴当会计时说这话,他可能不会太当真,但是人家现在是办公室主任了,那么李淑琴说的话,就很有可能是真的。报社的车,在机关里确实已经很旧了,早在许凡健上台当社长的时候,就想换一辆新车。可是听许凡健说,总编史垒不同意,理由是办报经费比较紧张,等什么时候稍微宽松一些再说。没想到,现在史垒这个臭娘们儿,要坐奥笛啦!还他妈招聘一个新司机!不用自己。这么一来,自己连表现的机会也没有了,再想巴结史垒,都巴结不上了!看来,这他妈的臭娘们儿,真跟自己结上仇了!天哪,这可怎么办?
本来他找李淑琴是想打听分房子的事,眼下又让这件事搅得头昏脑胀的。怎么办?本来报社只有一个司机,接送领导和客人,都是自己一人出面。再来一个司机,人家开崭新的奥笛,自己开一个破桑塔那,自己是什么地位,那还用说吗?旧社会,农村有二地主,城市里有二房东;现在各单位不仅有二头儿、三头儿和四头儿,也有二司机、三司机和四司机,将来自己不就成报社的二司机了么?这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曹洪宾的心冷了,他知道,一切都无可挽回了。既然李淑琴这么说,那她一定是有根据的,还用得着问她分房子的事吗?曹洪宾没兴趣了。
李淑琴忽然问:“你找我有事儿吗?”
“没事儿,闲聊。”
“真的?真没事儿?”李淑琴抬起头来。
“真没事儿。不过……”
“不过什么?”
“咳,算了吧,不说了。”
“干嘛这么吞吞吐吐的?咱们谁跟谁呀。”李淑琴索性停了下来,既然领导把自己提拔起来,自己理所应当为领导分担一些忧愁,李淑琴提高了警惕性。
“我听说这回分房子,没有咱们办公室的份儿,是吗?”
“哦。”李淑琴答应了一声,却没有马上接话茬儿,她知道房子迟早是要分的,办公室确实没有份儿,但是自己这个办公室主任,已经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了,理由是自己不算办公室的人,而是以支部党小组长的名义分,这个理由是史垒告诉她的。但是,现在跟曹洪宾说不说呢?说了会不会给领导找来麻烦呢?如果不说,将来即便他知道了,他又能把自己怎么样呢?李淑琴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他还不是干瞪眼儿!想到这儿,她又低下头整理帐本,不说话了。
曹洪宾见李淑琴哦了一声就没了下言,又干坐了一会儿,觉得挺没趣儿的,只好站起身来说了一声:“你慢慢整理吧,有力气活儿你就叫我。”说完转身出去了。
李淑琴赶紧跑到门口把门锁了,刚才差点儿让曹洪宾看见那本要命的帐,这东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弄不好就得惹出大麻烦。上回让胡大英看见社长和总编领编辑费的白条,多亏新来的出纳张小松老实没经验,而且领导也没深追查,要不还真麻烦了。这些要紧的东西,必须放到一个牢靠的地方,放在哪儿好呢?李淑琴抱着几本帐在屋里转腰子,转来转去,放到哪儿她都不放心,干脆拿回家去吧,还是家里最安全。因为这几本帐,一般人都看不懂,只有自己和专业人员才能看明白,即便将来有一天,社长和总编“东窗事发”,自己这里也是有据可查,证据确凿的,起码可以把自己择干净。
要不人常说,现在的老会计不怕下岗,即使是退了休,也可以给一些单位或者公司去当兼职会计,甚至同时在几个单位兼职。这些单位的要求并不高,不要什么大专大本,或者硕士博士,只要有工作经验,会做帐就行。会做什么帐?说白了,就是会做假帐。只要会做假帐,会搞偷税漏税,就是一个能够胜任工作的好会计。曹洪宾现在不牛逼了,早先他多牛逼呀!谁要是用一下报社的车,领导都批准出车了,不把他哄乐了也不行。还是当会计好,会计跟老中医一样,越老越吃香,而且永远不会下岗的,想到这里,李淑琴脸上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9 18:17:38 +0800 CST  
分房子的风声越来越紧,仇向前也越来越着急,因为秦兵和张丽丽搞对象的事,已经是人所共知了,可自己连个对象还都没有呢!这可怎么办?思来想去,还是找一个老同学帮忙吧,于是他在上班时间里,偷偷躲到厕所给那个女同学打了一个电话,约她晚上去麦当劳见个面。那个女同学感到有些奇怪,问突然找她有什么事,他不好细讲又不能不讲,只说是为了单位分房子的事,听到那个女同学答应了,他就赶紧关掉了手机。
没想到隔板有耳,他在这边蹲着,刘怀淼在隔壁蹲着,听名字绝对是个女的,又说是为了分房子的事,刘怀淼已经大致明白了,仇向前着急了。一共十套房子,刘怀淼掰着指头算了一遍,史垒肯定要一套,因为总公司已经明确了态度,不会再给报社房子,也不会调换位置。那么,这次分房就是报社最后一次福利分房了,尽管是要交钱的,但是按去年职工商品房的价格算,每米一千零二十元,每套房子八十平米,也就八万多块钱,比同样地段的商品房,便宜一半还要多,孙子才不要呢!自己肯定有一套,还有李淑琴一套,接下来就是张帆,他是宇航报社的元老,到现在还租房子住呢。何春瓶和李晓燕可能也得要一套,因为她俩目前住的都是一居室。刘晓航会不会要呢?他在永定路有一套小三居,面积只有八十平米多一点,八十年代的设计,老格局,小厨房,小卫生间,几乎没有客厅。他们仨加上自己,目前都是有房子的人,虽然情况不太一样,有大有小,有多有少。如果报社不收旧房,这几个人当然合适了,恐怕连石若虚也会要的,不要白不要嘛,更何况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
那样的话,普通编辑还有份儿吗?如果收旧房的话,这几个人还会要新发地的房子吗?毕竟那里位置太远了,已经出了四环,快到五环了。不说别人,只说自己,如果拿人大西门的房子去换新发地的房子,这套两居室不敢说能换一套四居室,换一套大三居是没问题的,尽管自己那套两居室只有五十多平米,但是想都不用想,自己肯定是不换的。刘晓航也是一样,让他拿永定路的三居室,换一套新发地的两居室,哼,除非他有病!何春瓶和李晓燕就不一样了,她们都是住的一居室,只有四十多平米,换到远处能多出四十平米来,这不能说不是一个诱惑。刘怀淼之所以这样考虑,是因为他刚听史垒说,原来的政策改变了,不分男女,只要是报社的职工,只要够条件,都可以参加分房子。金三银四,刘怀淼已经跟史垒说好了,他要一套四层的,图的是清净。如果有人说他在人大西门有房,他告诉史垒,就说那套房子是他姐夫的,不是自己的。这样的话,就可以万无一失了。
新来的人里边,秦兵肯定有一套,不说别的理由,只一条,人家男女双方都在报社工作,更甭说还有史垒给他撑腰。任小健、李国强、费吾新、筱爱玲和仇向前这几个新来的,加上姜军和孙宇,这十套房子,还真是不太好分呢。狼多肉少,分的上分不上,就看个人的本事吧,反正自己是板上定钉,万无一失了,就等着看热闹吧。

听见隔壁的仇向前提上裤子走了,刘怀淼也擦擦屁股站了起来,刚走下台阶,就见任小健走进厕所,看见刘怀淼在这里,他赶紧朝外边张望了一下,然后回过头来,小声对刘怀淼说:“刘处,听说咱报社要分房子了,你知道什么内部消息吗?”
刘怀淼笑了一下说:“我又不是报社领导,我怎么可能知道呢?我连自己分得上分不上,还不清楚呢。”
任小健不相信地说:“得了吧你,谁不知道你呀?”
刘怀淼警惕地问:“你什么意思?”
任小健赶紧解释:“不是别的意思,我才来报社多久,我能知道什么呀?我不过是看你从三版文摘调到记者部去了,你还跟……而且领导给你又配备了两个得力干将。我想,肯定是你的工作能力强,领导很器重,可能知道的就多一点儿呗。”刘怀淼跟史垒去德国的事,他差点儿说走了嘴,幸亏没说,要不然不定惹出多大麻烦呢!任小健的结婚证都领了,自己已经三十二岁,对象也三十了,女方着急得很,就是因为没房子才结不了婚,所以他这回志在必得,不然的话,要靠买商品房结婚,没准儿真的白头到老了。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9 18:18:01 +0800 CST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刘怀淼放心了,其实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即便全报社的人都知道自己跟史垒的事,又能怎样呢?现在已经有人在背地里议论秦兵,却不知道张丽丽知道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小丫头。刘怀淼摇摇头,一边系裤子,一边说:“我也不清楚,爱怎么分就怎么分吧。”说完走出了厕所。
任小健刚刚蹲下,费吾新又走了进来,他是解小溲,望着费吾新的后背,任小健又问费吾新:“哎,要分房子了,你听说什么没有?”
费吾新冷笑一声说:“你可真逗!我他妈能听说什么呀?爱他妈给不给,不给拉倒。”
任小健想,看来他可能没戏,要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大的怨气。
费吾新尿完转过身子,问:“你听说什么啦?”
任小健哼了一声:“我能听说什么呀?咱们都是前后脚来报社的。”
费吾新扭头走了。
任小健想起上次评先进的事,得了奖金他当天就给许凡健送了过去,他一再说都给了许凡健,但是许凡健只拿了一半,剩下的又让任小健拿回去了。这结果是在任小健的预料之中的,那么,这回分房子自己还是应该去找许社长,起码许社长在评先进的时候帮了自己,而且得了奖金他也按当初说的那样,只要了一半,这就说明许社长这个人,还是说话算数的。对,现在就去找许社长。
想到这里他擦擦屁股,站起来系上裤子,在水龙头下边简单地洗了洗手,回到办公室把手擦干净之后,然后走到楼道里,前后左右观察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就赶紧来到许凡健的办公室门前。任小健刚抬起手来要敲门,却看见史垒从她的办公室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份什么东西,她一边低头看一边朝这边走来。任小健赶紧转过身去,从许凡健的办公室门前走开。
史垒看见任小健站在楼道里,问:“哎,任小健,你干什么呢?”
任小健赶紧停了下来,低声下气地说:“哦,史总,我没……没事儿呀。”
史垒不相信地问:“你不是要找老许吧?”
任小健连忙说:“不是,我不找许社长,我是那什么……我是想去厕所,我忘了带手纸了,我回去拿手纸来的。”
刘怀淼从史垒身边走过,问了一句:“你不是刚去厕所了吗?怎么?你闹肚子呢?”
怎么这么巧?怎么这么寸!任小健心里真是恨死这个刘怀淼了!但是,多亏他给自己提了一个醒,于是,他就借坡下驴地对史垒说:“真是的,也不知道昨天吃什么,把肚子吃坏了,您忙您忙,我赶紧去了啊。”说完,转身又跑进了厕所。
史垒什么眼神?她不相信地望着刘怀淼,刘怀淼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史垒撇撇嘴,然后推开许凡健办公室的门,刘怀淼也跟了进去。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9 18:18:24 +0800 CST  
许凡健正在看报纸,抬头看见史垒,身后还跟着刘怀淼,不知道他俩要干什么,就把手中的报纸放下了。
“老许,”史垒一屁股坐在许凡健的对面,说:“我把分房的方案弄好了,你看一下吧。”说着把手中的东西,扔在许凡健的面前。
许凡健低头一看,原来是分房的人名单。从一层开始,101号是张帆,102号是空房,旁边注明是给即将调来的司机留的。201号是李淑琴,202号是秦兵,401号是何春瓶,402号是刘怀淼,501号是孙宇,502号是石若虚,601号是姜军,602号是李晓燕。三层的两套房注明是总公司的,不给宇航报社,这事情许凡健知道。但是,让他不太明白的是,为什么这回分房子,史垒没有要,她怎么不给自己留一套呢?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呢?102号真的是给司机留的吗?史垒是个一条腿的残疾人呀,这套房没准儿是给她自己留的,还他妈假装廉洁,注明是给司机留的。想到这里,他问了一句:“史总,你就不给自己留一套吗?”
史垒说:“先尽着报社的编辑们分吧,我的困难先不要考虑。报社成立也快十年了,象张帆和姜军这样的老编辑,一直解决不了住房,确实够困难的。咱们当领导的,不能不优先考虑他们,你说是吗?”
真他妈的冠冕堂皇!许凡健心里暗自笑了一下说:“我没什么意见,你让大伙儿讨论一下吧。”反正自己的住房标准已经够了,爱他妈怎么分就怎么分,我才不管呢,打的越热闹越好,我就坐山观虎斗好了。
史垒冷笑一声说:“讨什么论?贴到墙上,就是定局!你既然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小刘,你把它打印一份贴出去,字号大一点儿。”
“是。”刘怀淼接过去转身走了出去。

史垒对许凡健说:“我再跟你说个事儿,那个任小健,这回不能给他分。”
“为什么?”许凡健忽然想起了任小健,他曾经答应过要给任小健争取。但是,这个分房子的方案,不仅没有任小健,而且史垒还特意叮嘱不给他分,许凡健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嘛,有什么不好解释的?他来报社时间不久,没有资格分房子。”谁叫他眼里只有你,只要他不明白我是宇航报的掌权者,他就甭想在我这儿过得去。
“那,秦兵不是跟他一块儿来的吗?秦兵比他还年轻,怎么就能分?”
“秦兵不能和他比,秦兵和张丽丽是两口子都在报社,当然要给秦兵分了!”
哼,许凡健心里冷笑一声,我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秦兵当然要分了,秦兵是你的人上人,秦兵是你的肉中肉,这个瘸腿的母狗!你不给任小健分,也好,你就这么一意孤行,我看你怎么收场!你把石若虚弄到五层去,把李晓燕弄到六层,宁可空着一套房,给还没调来的司机,也不给曹洪宾分,不信咱们走着瞧,他们要是没意见,那才叫怪呢!想到这儿,许凡健说:“也好,就按你说的意思办吧。”
不按我说的也得行啊!量你也不敢!史垒满意地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分房方案刚刚贴出去,立刻围上一群人,但是谁也不说话,都在那里默默地看,分到手的分不到手的,看了以后都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惟独曹洪宾站在楼道里,双手叉着腰,眼球血红,脸色铁青,双手颤抖了好一会儿,他跑回办公室,然后举着喝水瓶子跑出来,用力摔在楼道里,狠狠地骂了一句:“我就操他个血妈!我就操他个血祖宗!”没有人搭理他,站了一会儿,他只好没滋没味儿地回去了。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9 19:42:56 +0800 CST  

楼主:弘魁

字数:188937

发表时间:2016-08-12 02:0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11-25 18:08:3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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