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人生舞台》之三《变脸》

小说《人间舞台》之三《变脸》
封面: 红绿黄白黑 好人总吃亏
不讲理就没有理,何曾有过是与非
知止免羞辱 知足且扬眉
月亏则满满招损 悲生喜来喜生悲
封底: 当代文字版《清明上河图》
四面八方来往 五行八作不同
人情世故耀眼 花花世界盛行
记录城市变迁 刻画多彩人生
揭示道德沦丧 针砭时弊世风

第三部: 《变脸》
作者:弘魁

第一章:不能用人才,就要用奴才

把胡大英整得不上班了,这几个头儿心里总算痛快了,尽管让人家闹了个“停职留薪”,成了天下奇谈,反正是国家的钱,只要不让他在宇航报上发表文章,那就一切都好办。孙泽贝靠亲家的面子,把档案改了一下,办理了离休手续,正式离休了。秦晓阳不等史垒任命下来赶紧调走了,俩人争总编争了半天,史垒占了上风,他不走人还等什么?于心纯也调走了,她实在忍受不了这个恶劣的环境。报社一下子少了好几个人手,而且上边要求报纸必须坚持周二刊,所以必须马上招聘新人。在这个问题上,史垒第一次要显示出她的份量,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全报社的人都知道,在宇航报这“一亩三分地”上,任何事情都是她这个总编说了算,许凡健那个社长不过是徒有其名,眼下先从招人开始,收稿发稿的事情慢慢来,前期下本后期总得收利呀。但是,许凡健还一点儿都不知道她的心思。
历来招人都是两种渠道,一个是内部推荐,一个是外部招聘。内部推荐多数都是走后门,要谁不要谁,就看谁出的血多,而且是出在关键的人物身上。按照惯例,当然是社长说了算。所以,好几个人都把礼直接送到了许凡健府上,比如二院的刘晓航,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他是本系统子弟,他非常熟悉宇航这个系统的大环境,熟悉这里的风气以及这里的人际关系。今后宇航主要是载人飞天,他觉得在二分院没有什么发展前途,虽然已经混到了处级,但是该走就得走,否则岁数大了,哪儿也不要了。在这系统摸爬滚打十来年,他很清楚应该走什么样的调动手续,眼下都讲究实际,于是他就给许凡健送了一万块钱。

费吾新大学毕业来到一分院,原本想实现自己童年时的梦想,坐上宇宙飞船上太空去开发外星球。但是当他参加工作以后,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幼稚,才知道科研机关里每天忙碌的人们,有多少人不是在忙科研,而是在忙经济利益,忙厉害关系,忙着整人、算计人,甚至是忙着逃避人整,躲人算计。大学里如今不仅仅是获得科学知识的地方,逢迎谄媚的“厚黑学”也是一门必修课。毕业时,费吾新认为自己已经学的差不多了,没想到,社会这所人生大学,远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得多。实际生活的丰富多采和花样翻新,让他目不暇接疲于应酬,搞得他身心憔悴精疲力尽。
费吾新在一分院干了三年,实在待不下去了,原因是他投错了靠山。本以为大头儿有实权,所以他一心巴结大头儿,亦步亦趋紧跟着大头儿。没想到大头儿是个好好先生,什么事都不了做主,主要原因是人家快退休了,什么好处都捞足了,什么事情也懒得管了。钱财力气没少出,但是费吾新看人看走眼了,结果让二头儿挤兑得他时时受气,处处窝心,他实在待不下去了,只好卷铺盖走人。他知道,这年头儿干什么都是用钱开路,为了保险起见,为了尽快离开那个让他窝心的地方,他也给许凡健送了一万块钱。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18:07:00 +0800 CST  
任小健本是七分院的一个政工干部,以前就和许凡健打过交道,送过几回稿子。他知道在部委机关的干部提拔是怎么回事,同样是一个科员,在院里起步只能是个科长,但是在部委机关里,一起步就是处级。任小健兢兢业业小心谨慎,说话嘴里含着针,走路肛门夹着屁,见了领导恨不能身上长毛、尾巴骨钻出来会摇晃,溜沟子舔眼子,舌头长了二寸!苦巴巴干了三年,才被提拔为科长,还是个副的,这要是混到正处级,还不得熬上十年!不能在院里耗着了,趁着年轻赶紧走。他早就知道报社是个局级单位,在那里即使是个科员,也是主任级待遇,如果再被提拔,那就是自己在基层混一辈子、怕也未必混得上的处长。
所以,爱写稿子的任小健,一直想钻进宇航报社,尤其是发表过几篇稿件之后,他也认为自己适合当编辑,或者干记者这个行当。不说别的,每次报社的记者下来采访,如果领导让他陪同,记者走到哪里都颐指气使,有领导陪吃陪喝陪着玩,临行时还要拿上许多纪念品;有的时候,为了及时发表一篇稿件,还得或明或暗地塞给记者不菲的红包;所有这些,都让任小健羡慕得百爪挠心一般地痒痒。现在听说许凡健当了社长,任小健便给许凡健送了一颗零点五克拉的白金钻戒,价值一万多,加上以往的接触和对许凡健的了解,他估计调动工作这件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秦兵是去年大学毕业分配到三分院的,本来他学的是工商经济管理,这种学科应该是安到哪里都可以,和过去学中文一样是万金油。但是,他觉得三分院简直就是乡下,因为已经出了五环路,他这个来自上海乡下的上海人,心理上实在承受不了!祖祖辈辈在农村,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好不容易大学毕业,上海进不去也就罢了,千方百计挤进北京,留在北京,结果工作还是在乡下!这是他没法儿容忍的,他非要调进城里去,秦家从自己这辈子开始,要当纯粹的城市人。今后,儿子孙子都要做城市人,祖祖辈辈不再做被人瞧不起的农民!
但是,秦兵觉得宇航事业还是有发展前途的。常言道:走一处不如守一处。宇航科技是高科技,代表一个国家的科技水准,是国家大力扶持的行业。他还年轻,来日方长,所以不想调出这个系统,于是他选择了宇航报。上海人本来就抠门儿,他是农村长大的外地人,又是个刚刚毕业的穷学生,没见过世面,别看他拿了大本读了研,白搭,因为他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他去找许凡健,光顾谈自己的履历,自己的长处,展示自己在各个报纸上发表的文章。但是他就没看出,许凡健一直低着头捻手指头是什么意思,直说得他口干舌燥,许凡健也没有表态,他只好失望地退了出来。

在楼道里转了半天,秦兵不甘心,于是,他又敲开了总编史垒的门。史垒一抬头,眼睛一亮,这小伙子结结实实,白白净净,苗苗条条,戴着金丝眼镜,一问才二十七岁,比刘怀淼强多了,想也没想就答复他,肯定能把他留下。这倒让秦兵喜出望外,没想到会这么简单,甚至多少还有些疑虑:社长不表态,总编说话算数吗?这个报社,到底是社长当家,还是总编当家呢?一般的情况下,应该是社长说了算数呀,社长社长,一社之长嘛。总编应该是管业务、管报纸的……
看着秦兵那疑虑重重的样子,史垒干脆给了他一个定心丸,索性走过办公桌,一把握住秦兵的手,一字一句地说:“你放心,你的事包在我身上。我准能把你调过来,你只管放心好啦。”两只手抓住秦兵的大手一个劲儿揉摸,一股年轻人的热流顿时淌遍史垒的全身,她像个初恋的少女第一次接触异性一样,心跳加快,浑身躁热,双腿发软直打颤,心潮起伏,波涛汹涌,急切渴求的欲望,像八月十八的钱塘江潮水一样,难以抵挡,她有些支持不住了,连忙夹紧双腿,拉着秦兵坐下来,又抓住秦兵的手,紧紧握了好几分钟,才不由心愿地撒了手。

当下把秦兵闹了个大红脸,预感好像这个女总编有点儿那个,该不会对自己……看样子,她的年龄应该有四十多岁了,也可能人家领导,只是对年轻人热情一点儿,看自己想到哪儿去了。可是,当他一碰上史垒那射火的目光时,女人的这种眼神,他不可能不懂得,从小在农村长大,二八月里狗闹窝时,他见过这种眼神,公狗们就是为了这种眼神,咬得你死我活,遍体鳞伤……他赶紧垂下眼皮低下头,不敢再想了。
“你看你,真逗,这么大的人,还不好意思呢,脸都红到脖子根儿了。”史垒忍不住咯咯儿笑起来。秦兵那又粗又长,硕壮通红的脖子,让史垒爱得手心发痒,很想伸出手去摸摸,但是她怕吓住秦兵,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看样子调动没问题了,秦兵连忙起身走了出去。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18:07:59 +0800 CST  
另外几个报名应聘的都是应届毕业的大学生,报社留了两男两女。俩男的一个傻大黑粗,身高一米八五到一米九之间,在校肯定是个体育特长生,许凡健一问,果然是个长跑运动员,上大学后功课紧张,不练长跑立刻发胖了,名字叫仇向前。另一个个头儿中等,没有一点儿特征,属于那种撒到大街上,立刻就会找不着的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黑不白,不戴眼镜,连头发都是青年人最常见的发型,名字叫李国强。俩女的一个叫张丽丽,略有几分姿色,加之现在的年轻人都会打扮,说不定眉眼上也动了几分手脚,反正许凡健看着楚楚动人,不禁心驰神往,看着看着大腿跟儿发紧,手心里就出汗了。另一个名叫筱爱玲,个头儿比较矮,只有一米五八,按说不符合招聘条件,但是,她抱来了一大卷在各大知名报刊上发表的文章,许凡健和史垒也不能一点儿都不考虑工作需要,看在这些发表的作品上也把她留下了。

好在如今招聘没什么麻烦,都是合同聘任制,合适就多签几年合同,看着不好就少签几年,实在不行还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叫他卷包走人。这四个招聘的倒没什么问题,问题出在了那四个内部推荐的人身上。
许凡健原想,我不要的秦兵,你史垒要,专门跟我对着干。那么好,我也不跟你叫劲。但是,我要的这三个人,你也少说废话,收了礼哪能不给人家办事呢,办事不就是为了收礼吗?许凡健来到史垒办公室,把这意思婉转清楚地说给了史垒。
史垒心说:我还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你肯定是拿了人家的好处,所以你才为他们说话的。他们既然不把我放在眼里,那我就非得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否则的话,我这个总编今后就没法干了。头一个刘晓航,史垒就通不过。她说她看过刘晓航写的东西,不行,连语法都不通,更甭提文采了,这个人坚决不能要。报社要能写作的人,不能写要他干什么?
理由十分充足,许凡健根本没有反驳的道理。可是胡大英很能写呀,而且写得非常好,你史垒不是也容不下他呢?但是,这还用得着解释吗?自己不是也容不下胡大英吗?胡大英曾经对自己说过:“眼下你们靠上级拨款办报,根本不考虑发行量,所以你们用的是奴才,不用人才;等哪一天上级不拨款了,到那时候,我看你们用人才还是用奴才?”许凡健当时毫不犹豫地说:“不拨款我就不办了,这可难不住我。”现在虽然不是全额拨款,改成差额拨款了,但是仍然不愁搞不到钱,只要有钱,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奴才有的是。这个年头儿谁说话?钱说话!许凡健才不发愁呢。
第二个是费吾新,史垒也通不过,她指着鼻子说许凡健:“瞧瞧,你找的这人,名字叫做费吾新!你干脆找一个废物点心,不得了吗?四个字,好歹听着还像个日本人!还让人家以为咱们报社招了个外国人。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咱们报社如果要了这个人,还不成了机关大院的笑料?你那脑袋瓜儿,是不是缺根儿筋哪!这个人绝对不能要!”
许凡健没想到史垒又在名字上做文章,找自己的麻烦,跟自己过不去,顿时张口结舌,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三个就是任小健,史垒又有话说了:“我说你是怎么回事?你犯贱也就够腻歪人的了,你怎么又找个小贱人来?任小健翻过来,不就是贱小人吗?贱还不算,还是个小人!你是招编辑呢,还是招同党呢?这个人更不行!”
听到这里,许凡健肚子气得鼓鼓的,他铁青着脸说:“和着我要的人,你一个都不要。你要秦兵,我可答应了。最起码这三个人当中,你还不让我要两个?”他知道史垒在上头有人,多数时候他不愿意跟史垒发生直接冲突。但是不管怎么说,自己好歹也是个社长,还能一点儿主,都作不了?这个社长不是白当了吗?无论如何也得坚持要两个,半是条件,半是乞求,只要把事情办成就行了,手段和过程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目的和结果。许凡健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反正你不答应我就不走。

看见许凡健坐着不走,史垒明白了,许凡健又开始耍赖皮了,他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耍赖皮却是一把好手,功夫极深。史垒想了一下,说:“要按公平合理的原则,我就让你一步,你把刘晓航留下吧,起码这个人的名字听着还顺耳,也跟咱们宇航沾点儿边,别的你就甭考虑了!”说完抬屁股就走了,你不走我走,看你走不走。
史垒走了,这下许凡健可犯了难,礼物和礼金都收下了,要是给人家办不成,那还不得出漏子……能出什么漏子呢?要是想不出漏子,就得把礼金和礼物退给人家。可是吃进去的东西,再吐出来?打死我也不干呢!哎,不对,他们送礼的目的是要办事,绝对不是要找事,况且送礼本身也不是露脸张扬的事,他们不会闹事的。但是史垒没吃上,她就给我捣乱,这可怎么办?许凡健想了半天,对了,把史垒卖了,这个恶人让她去当。我跟任小健和费吾新说白了,不是我不要你们,是总编那里过不去。于是,他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这情况打电话告诉了任小健和费吾新。如果他们俩心眼儿好使,干脆再让史垒吃一嘴,估计这样做,双方都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18:08:28 +0800 CST  
那俩人一听,原来如此,这个社长做不了主,做主的是总编。他俩这个后悔呦!这可真是:放着真佛不下拜,冲着土地爷瞎哆嗦。怎么办?送出去的礼是没有要回来的道理,而且自己还是一心想去宇航报,那么只好忍痛再送一回吧,如果不送,前头送的礼不就白搭了吗?任小健送给许凡健一个白金钻戒,当然给史垒也得送一样的,如果送的不一样,叫史垒知道了,不但不成反而坏事;即使当时不知道,以后让她知道了,迟早对自己都不利,思来想去,他只好忍痛又给史垒买了一个送去。
史垒看着桌子上那个精美的包装盒,再看看任小健那不尴不尬的样子,冷笑一声说:“你难道对宇航报社的情况,真的一点儿都不了解吗?”
任小健苦着脸说:“我实在是……实在是……不太了解。”
史垒打开包装盒,一边欣赏那颗白金钻戒,一边问:“这回了解了吗?”
任小健连忙点头说:“了解了,了解了。”
听见有人敲门,史垒十分麻利地收起戒指,小声说了一句:“了解了就好,今后好好跟着我干,没你的亏吃!去吧。进来。”
任小健像鸡哆米一样,连连点头答应着退了出去。

敲门的是费吾新,他咬着牙取了一万块钱,装进信封里,再装到一个纸盒子里,给史垒送了过来。没想到史垒却死活不要,还沉着脸教训了费吾新一顿:“你这是干嘛?!现在都什么年头儿了,党中央三令五申不许搞行贿受贿,你这不是拉我下水,让我犯错误吗?小费同志,你是党员吗?哦,还是个党员呢。那我们就更要严格要求自己,做任何事情,上要对得起党,下要对得起人民,中间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不要跟社会上,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我都是共产党员,反腐败要从自己做起,从现在做起。你这份礼物,我现在不能要,你拿回去吧。你不要嫌我对你要求太高,我这可是爱护你呀!请你不要误解我,这份良苦的用心!虽然我不收你的礼,但是,我该怎么办还会怎么办的,这个请你只管放心。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今后可以是很好的同志关系,你也可以经常上我家里来玩,我家住在新华社宿舍九十四号楼六单元一零三,你去的时候先打个电话,办公室那儿有我家的电话号码。把这个先拿走,你回去吧,我一会儿就下班。”这么大的纸盒子,不知道是现金,还是什么玩意儿,史垒不愿意自己拿着,太扎眼!要是半路上,再有个闪失,让别人知道了,岂不是就白瞎了吗?
费吾新从史垒的办公室退出来,史垒那一番话,用不着细想,费吾新心里已经全听明白了,不是不要,而是不能在办公室要;“现在不能要”,下班回家就可以了。她不但说了她的“良苦用心”,还给了我她家的地址,这不是明摆着,让我送到家里去吗?这他妈的假正经,真会装孙子!此时,费吾新不仅搞清楚了社长和总编的矛盾、地位和力量,同时也知道了,自己调进宇航报已经没问题了。

费吾新在史垒家门口,一直等到天快黑的时候,才见史垒一瘸一拐地从班车上走下来,白天装一整天正常人,到晚上毕竟有些累,那条假腿便有些不听使唤。费吾新一见史垒回来了,而且是一瘸一拐地,便赶忙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搀扶她,并关切地问道:“您可累坏了吧?当领导可真是不容易耶!您的腿怎么啦?要不要我背您进去?”
没想到他这句话说坏了,史垒怒气冲冲地甩开他说:“我的腿碍你什么事!你管得着吗?”说罢挺直腰杆,步伐坚定地朝前走去。
费吾新虽然莫名其妙,但也不敢再说什么,蹑手蹑脚地跟在后头。
俩人进了屋,史垒换了睡衣和拖鞋,将身子歪在沙发上。费吾新当即有些惶恐,因为他听说过有关史垒作风的传言,该不是对自己有意思?不会吧?哪儿能这么快呀?如果握手不算的话,自己还从未沾过女人的身子。可是,这个比自己年龄大许多的女人,把自己叫到她的家里,到底想干什么,会不会是……他正在想入非非的时候,冷不丁地史垒问了一句:“是什么稀罕物呀?”那么大的纸盒子,史垒还真没猜出来。
费吾新打断思路,赶紧把那个厚厚的信封,从纸盒子里掏了出来,双手送上去。
史垒接过去,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封口处,才知道是现金,看厚薄应该是一万,她顺手放在茶几上,抽出一支香烟,费吾新赶紧点着火递上去。史垒仰着脖子徐徐地吐出一口烟雾,然后扭过头去望着墙壁上一张大照片,那是一个男孩站在海边沙滩上照的,背后是湛蓝湛蓝的天空和清澈碧绿的海水。费吾新赶紧巴结地问:“那是您的儿子吗?真漂亮耶!长得真是帅呆了!真是一个小帅哥耶!这是在哪儿拍的呀?”不知是他离得远,还是看出来有意不说,男孩一只眼睛是斜视。
史垒又抽了一口烟,才说:“澳大利亚,在那儿留学呢。”
“是吗?真是太棒了耶!真有出息耶!他是读本科,还是读研究生?”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18:08:56 +0800 CST  
“他才多大呀?刚十七,读什么研究生?”
“哦。”费吾新不知说什么好了。他知道,在外边读本科至少要三年,就算澳大利亚比英国学费便宜,三年少说也得二三十万,还不算生活费。就算他去打工,那也挣不了多少钱,第一是打工不允许超时,超时打工要被罚款;第二是学业要紧,拿不下学分,等于瞎耽误工夫。
史垒沉了一会儿,十分爽快地说:“实话跟你说,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钱。这他妈破孩子,非得上外国去读大本,你说我一个工薪阶层,上哪儿给他弄钱去?现在这孩子,一点儿都不心疼父母,可我又有什么法子,就这么一个儿子,真是左右为难。”

费吾新总算搞明白了,史垒让他到家里的目的,就是实话告诉他,她眼下最需要的是钱,这倒也干脆,直截了当说出来了,不像有的人,跟你弯弯绕,绕弯弯。领导既然跟你说了,儿子在外边留学,这可不是一般的小灾小病小事情,需要的也不是小数目。当然,她也不可能跟自己要的太多,给她十万八万,她也不太可能收。三万五万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花好几万块钱调个工作,值吗?如果只是调工作,那肯定不值。但是,如果能够成为总编的红人儿,能够得到总编的赏识和提拔,那就值得,肯定值。那么,我应该再给她三万,还是两万或者一万呢?她到底想跟我要多少呢?费吾新猜不出,也有些犹豫。毕竟这些钱,都是自己一百一百攒出来的,原来的工作没有一点儿外快,全部是工资和奖金收入,攒钱准备买房买车娶媳妇,钱还是有一些的。可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费吾新实在心疼。但是不走人的话,原单位还能待吗?一想起那个可恶的领导,费吾新觉得还是得走。但是,能省一个是一个,这年头儿攒点儿钱容易吗?到底应该给她几万合适呢?费吾新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史垒突然问了一句:“你想什么呢?”
“哦,”费吾新不敢犹豫了,当下脱口而出:“我那儿还有些闲钱,我帮您一点儿吧,反正我的钱,也没什么用。我给您……再拿一万行吗?”话一出口,他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话到嘴边,还是把两万改成一万了,真他妈的没出息!自己这人太小心眼儿,这辈子办不了大事。不过,我已经给了她一万,再给一万,她就是两万了,加上社长那一万,三万块钱只调个工作,是不是有点儿太多了?办一个北京市户口,才多少钱呀?但是谁知道,她的胃口有多大呢?不管怎么说,话已脱口出唇,要是她嫌给的少,事情办砸了,现在后悔也晚了。费吾新忐忑不安地望着史垒。
“噢,是吗?要是能那样,可就太好了。”史垒不冷不热地说:“天也不早了,我去做饭,你就在我这儿,凑合吃点儿算了,昨天晚上同学聚会,还有不少剩菜呢,热热就得。”
阿弥陀佛!看样子没问题了,她要是拒绝不要,那就肯定吹了。但是,看她那表情,揣摩她的意思,好像有点儿嫌少,不要紧,先调进来再说,以后再慢慢找补吧。想到这儿,费吾新连忙起身说:“不了不了,那样太麻烦您了,我改天再来吧。”
史垒懒懒地问:“哪天呀?”
他妈的,还是急茬儿的!费吾新当然知道史垒说哪天来,是哪天来送钱。所以他只得说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把钱给史垒送来。史垒不留客,费吾新赶紧出门走了。

出了宿舍小区,费吾新还心疼那点儿利息呢,因为他存的钱,至少都是三年的死期,四五张存单,没有一张到期的,这下损失可不少。可是作为总编,她能把自己叫到家里,直截了当地跟自己要钱,这说明自己在她眼里不是外人,可能这次报社增加人,她也是有意拉帮结派吧?反正她跟社长是死对头,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么,自己以后就得跟社长许凡健离远点儿,立场鲜明地站在总编一边。他妈的!给许凡健一万块钱,真算是白瞎了!简直跟掉茅坑里一样!哎呦喂,今天给史垒送了一万块,明天还得一万块!就算是不吃不喝,这得攒多少个月的工资呢!费吾新简直是心疼死了。

石若虚最近有些郁闷,本来秦晓阳一调走,他理所当然就是中层干部当中的老大,报社里的三把手,没想到,半路里杀出个何仙姑。何仙姑自从当了版面负责人,就没有人敢叫她的外号了,不叫何主任就叫她的名字何春瓶。刚开始时,让她负责三版科技文摘,后来又让她负责二版,现在报社里已经有人议论,她要到一版,来抢自己的位置,石若虚非常气愤,他妈的!这是怎么回事呢?何春瓶“有容奶大,海纳百穿”,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破鞋,她与许凡健关系暧昧,这事情尽人皆知,石若虚心里当然清楚。不清楚的是,他分明知道许凡健和史垒两个人的分量。早在三个人争总编的时候,他觉察出史垒这个臭娘们儿不是个好东西,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所以他及时自觉地退了出来,果然,这是一个非常理智的决断。而且自从史垒当了总编,根本不把社长许凡健放在眼里,什么事情都是她说了算,这也证明自己没有看走眼。现在何春瓶要调到一版,她要当要闻版的负责人,那么,也就是说,何春瓶又要踩到自己头上,把史垒拉到她那边了?她是怎么拉的呢?真纳闷儿!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18:09:27 +0800 CST  
石若虚受胡大英的影响,也爱好收藏,但是他动手太晚了,虽然也经常跑潘家园,但是往往不敢买什么东西,一是眼力不行,二是经济实力也有限。但是,为了学习知识,他买了一些有关古玩知识的书籍。现在这类图书都是铜版纸彩色印刷,所以价钱很贵,一本一公分厚的书,往往就得几十元,甚至上百元。为了买这些书,石若虚花了不少钱,也长了不少见识。
石若虚知道,古代瓷瓶在形状上,一般都有一个固定的形式;而且这种固定的形式,也有固定的名称。比如“梅瓶”,小瓶口,耸肩收腹,无底足。比如“玉壶春”,撇口,细脖,腹部呈水滴状,有底足。再如“天球瓶”,瓶口呈管状,腹部呈球形,无底足。还有“棒槌瓶”、“蒜头瓶”、“双耳瓶”、“灯笼瓶”、“葫芦瓶”等等,这些瓶一听名称,就能明白大概是什么模样、什么形状的,惟有这个“春瓶”他找不着,查遍了宋元明清古代瓷器图录的各种版本,也没看到一件实物照片,春瓶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报社曾有人背后议论何春瓶,她之所以爬得这么快,就是因为“有容奶大,海纳百穿。”有容奶大是明摆着的,到底有多海,能纳多少穿,那谁弄得清呀?谁见过、谁试过呀?反正梅瓶、葫芦瓶和天球瓶跟它是没法比的。
想了半天,石若虚忽然觉得自己挺无聊的,净他妈想这个有什么用!但是,何春瓶是用什么手段把史垒搞定的,这个一定要弄清楚,不然的话,自己的位置有些岌岌可危。一版负责人,实际上就是三把手,未来报社的总编,这事情,是万万不能等闲视之的。难道说还是一个"钱"字?那么,自己也没少给史垒这丫挺的少做贡献呀?史垒升任总编时,自己给她送了五万作为贺礼,难道何春瓶送的会比自己多?不会吧,她应该知道排队的游戏规则。况且,她来报社比自己晚,什么年头儿,不得论资排辈儿呀?这个王八蛋操的女人,难道她要加塞儿?真是欺人太甚!

石若虚正在办公室里胡思乱想,突然走进一个人来,真是想谁来谁,来人正是何春瓶:“石处,干嘛呢?”笑嘻嘻满面春风的。
石若虚冷不防打了个激灵,回头见是她,就没好气儿地说:“没干嘛,我能干嘛呀。”
按说报社是事业单位,不讲行政级别。但是,宇航报社在部机关大院里,受机关影响,报社人巴结领导,往往把报社的级别叫成机关的相应级别,在部机关报社相当于局级单位,中层干部当然也就算是处级了。因为何春瓶只是临时负责二版,充其量也就相当于副处级,还没有被“扶正”呢。但是,石若虚也酸不溜丢地回问了一句:“有事儿吗?何处?”
何春瓶一点儿也不介意石若虚的语调:“给我一个人,用一下行吗?”
“谁?干嘛?”石若虚心想:一个,够你塞缝儿的吗?
“姜军,我想让他写篇评论,我们屋里谁都写不好,只好来麻烦你。”
哦,原来如此。双相选择、优化组合的时候,你不是不要姜军吗?现在你知道他有用了,可他是我的人呀,想不到你还有求我的时候。有心不给她吧?现在好像还没达到那种剑拔弩张的地步,但是就这么干干脆脆地答应她,是不是也太纵容她了?对,让她等一下。于是石若虚就说:“我不知道他现在手边忙什么呢,你等我问问他好吗?”
何春瓶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心说:装什么孙子?拿什么架子?有道是日久天长,我会让你知道我是谁的!我会叫你知道我的厉害!但是,她脸上仍然笑嘻嘻地说:“那当然了,我也没有那个权利,想提溜谁就提溜谁呀。你就多帮忙,多费心吧,谢谢你啊。”说完转身走了。
石若虚冷笑一声没说话。

没过一会儿,姜军背着挎包走了进来。
石若虚开门见山地问:“你干嘛去啦?”
“我上五分院去了,他们让我写个消息。”姜军没敢把会计李淑琴说出来,五分院的人托李淑琴发表一个稿子,李淑琴就把姜军打发去了。
“消息也值当让你写,‘他们’让你去你就去?怎么说,你也是老人儿了,随便打发一个小青年跑一趟,胡乱写一篇不就得了。往后这种事,你甭搭理‘他们’。”石若虚虽然不知道姜军说的“他们”具体是谁,但是他想,无非就是几个中层干部,肯定不是社长和总编,因为他知道姜军说话的习惯。
“这我可不敢,我本来就不招人待见,回头再……”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18:11:03 +0800 CST  
“回头再怎么样?‘他们’叫你,你就走,那我是干什么的?你是我的人!几十岁的人啦,分不清远和近!告诉你说,你归我管,往后再这么干,你可仔细着。今儿我先不跟你计较,放你一马,你可不能再三再四啊!去,问问何春瓶,写什么评论。”
姜军为难地:“那,我这个消息谁写呀?”
“你不会先放一放吗?”
“这可是消息呀,时间性……”
“我知道!把采访机和材料放我这儿吧,你甭管了。”
姜军这才放心地走了。

这回报社一下子增加了八个人,费吾新、秦兵和筱爱玲到一版,加上姜军,一共是四个编辑,连编辑带采访,由石若虚负责。刘晓航、李国强和张丽丽到二版,加上老人手张帆,也是四个人,由何春瓶负责。仇向前和任小健到三版加上刘怀淼,总共三个人,由刘怀淼负责。只有四版人少,因为副刊稿件都是基层投的,外出采访任务很少,所以只有孙宇和李晓燕两个人,由李晓燕负责。

仅从人员配置上,石若虚心里就有些不平衡。谁都知道一版是报纸的头面和灵魂,价值、地位和待遇都是最高的。自己小心谨慎,夹着尾巴做人;伺候完了孙泽贝,又伺候许凡健;伺候完了许凡健,又伺候着史垒,爬到一版负责人这个位置,容易吗?以往只有一版的负责人不编稿件不划版,只把编辑们的劳动成果拿过来,审阅之后签个字,叫他们自己送到总编那里,任务就算完成了。有点儿总编的味道,只是不用管其他三块版面。权利虽然没有总编大,但是责任也没有总编重,很是轻松舒服,石若虚心里很受用。现在二版也弄成了五个人,何春瓶跟自己平起平坐,也不用亲自编稿了,这真让石若虚有点儿受不了。

刘怀淼倒没什么意见,因为三板是报刊文摘,工作量不大,而且让刘怀淼欣慰的是,又来了个小白脸秦兵,可能史垒就会把自己当个屁一样放了。给一个半老徐娘当性奴,真是太痛苦了!这种痛苦还是无以言表、无人理解、没人可以诉说的!尤其是刘怀淼这样,对女人不感兴趣的人。现在可好了,来了一个秦兵,一只雄赳赳的小鸭子,一只蒙在鼓里的替罪羔羊,就像发现醪毐的吕不韦一样,刘怀淼现在有盼头了。

只有李晓燕心里意见最大,她的版面工作量不小,可是人手最少。不说别的,八千八百字的版面,光校对一遍就得多大工夫?别的版面负责人,都不编稿子,自己这里却不行。一个星期,两个人编两块版,编辑、校对加划版,一天到晚紧忙活,这不是拿着人当牲口使吗?孙泽贝在位的时候,也没这么累。不管怎么说,那时候是平均分配,每个版面四个人,版面负责人也都编辑稿件,也得外出采访,平均每人每星期一块版,连编带写,八千八百字的任务,谁也不闲着,谁也不轻松。
现在可好,越改革越他妈对当头儿的有利,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一版二版和三版的负责人都不编稿子,自己这个四版负责人,却是徒有其名,还得亲自编稿子,一想这个,李晓燕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是李晓燕已经超过了三十五岁,再想调动已经不可能了。在这个问题上,她当真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像于心纯那样及时调走,现在想走也晚了。女的超过三十五岁,哪儿还有人要呀?没办法,李晓燕只好忍受这窝囊气。

光这个还不算,编辑费这份额外收入也是三六九等。社长和总编拿最高的,理由是他们责任大,他们要审阅四个版面。多废话呀!他们那个审阅,不过是浏览一下大标题,满打满算用不了五分钟!可是他俩每月编辑费,据说能拿三千块钱!接下来就是一版负责人,每月能拿将近两千块钱。二版按说应该比一版少一些,但是二版上生产经营消息多,有很多下属企业为了发稿送礼,礼金比编辑费更可观。虽然三版是文摘并不重要,但是三版负责人不编稿,编辑费照样稳拿,而且比一版少不到哪儿去,加之三版有广告提成,收入也不少,这也是刘怀淼愿意去三版的一个原因。
按说应该是拉广告的人拿提成,但是在宇航报社,却给刊登广告的版面负责人提成,拉广告的拿百分之二十,版面负责人却拿百分之三十,这是他妈的什么规矩?其实,史垒的意思是三版任务不紧张,好让刘怀淼有时间陪自己。只有四版,工作量大人手少,而且没有企业愿意把广告放在四版上,没有广告就得多编稿,稿子编多了就很忙,一忙就容易出差错,一出差错就罚款,当然编辑费也就少得可怜,每月只有三二百块钱,这简直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18:11:30 +0800 CST  
别的版面负责人都不编稿子,不编稿子怎么会出差错?只有李晓燕这个四版负责人,还得亲自摆弄稿子,如果出的差错多了,不但拿不着编辑费,有时候甚至还得倒赔钱!这是他妈的什么事儿!上哪儿讲理去?李晓燕简直气死了。尤其是当李晓燕知道那个不上班、“停职留薪”的胡大英,每个月还拿好几百块钱编辑费时,简直气炸了肺!她倒不是生胡大英的气,人家不上班白拿钱,那是人家的本事。可你当领导的,也不能太过分呀?这不纯粹是:老太太吃柿子——拣软柿子捏吗?可是反抗又有什么用?胡大英那么正直精明的人,不也落得个让人家剥夺劳动权利,回家待着去吗?

李晓燕知道,胡大英可没少闹腾,找纪检委,找组织部,找部领导,到处去反映,写举报信,结果怎么样?动不了人家领导一丝一毫,人家照样当他的官儿,照样我行我素,而且变本加厉。报社以前从来不交纳个人所得税,还是胡大英给市税务局写了检举信,由市税务局督办,区税务局才来报社里调查。许凡健和史垒当着胡大英的面,请税务局的人去饭馆吃饭,饭桌底下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罚款没罚款,罚了多少,谁也不知道。
许凡健还嚣张地在报社全体人员开会时说:“发工资时你们要是觉得工资少了,那可别怪报社,咱们现在也得纳税了,这都是胡大英举报闹的,谁有意见,就找他去说吧。”他的本意是想煽动大伙儿对胡大英不满,可是没人对胡大英有什么意见。
前几天胡大英来领工资,他看见社长许凡健和史垒俩人的编辑费在一张单另的白条上,每个人都是三千元,就找许凡健理论去了。因为当初许凡健跟胡大英签的协议上,写明的是胡大英拿全报社编辑费的平均值,当月胡大英的编辑费是五百,胡大英就问许凡健:“我这五百是平均值吗?”
许凡健说:“可能是吧。”
胡大英问:“什么叫可能是?你是社长,你能不知道吗?”
许凡健蛮横地说:“我当然知道。”
胡大英又问:“既然知道,报社谁的编辑费最低,低到多少,你可以告诉我吗?”
许凡健耍起无赖来:“我一时想不起来。”
胡大英再问:“那,谁的编辑费最高,是不是你和史垒?”
许凡健说:“这是报社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胡大英逼问了一句:“有关金钱的秘密,是吗?”
许凡健索性不吭声了。
胡大英问:“就算最低的人拿一百,平均值也不可能是五百呀?我在会计那儿看见了,你和史垒一人是三千,你们凭什么拿三千呀?我想请教请教你,你们是怎么平均的?”
许凡健还是不吭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样子。
胡大英说:“我告诉、也算是提醒你,这可不是私营企业,这是国有企业。你们这样做,就是巧立名目,私分公款。说白了,这就是贪污!编辑费为什么不造表?”
许凡健没有表情地说:“那你还不告去?有本事告去呀。”
胡大英冷笑一声说:“告诉你,我懂。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别进来。还是秦香莲说的对,屈死我都不喊冤!但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等你恶贯满盈的时候!”说完就走了。
别看这只是他俩的谈话,但很快在一些人嘴里传开了,鬼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连胡大英这样儿的,都拿他们没办法,我李晓燕又能怎么样呢?算了吧,还是忍了吧。千百年来一句老话:心字头上一把刀,忍了吧。什么现代化呀,什么法制社会呀,什么与世界接轨呀,什么人权呀,都他妈的扯淡!不说别的地儿,就说这个宇航报社,哪儿有人权呀?不闹还好,越闹越糟糕。眼前不是明摆着一个姜军吗?姜军心性梗直,好多时候,他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就是看着不公道,忍不住就要说几句,于是就得忍受没完没了的折磨。本来挺健康的一个小伙子,现在肝脏已经有问题了,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李晓燕心里生气,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通过练气功的办法解救自己,希望自己千万不要得病。人家活活气死了李贝奇,然后隆重地给他开追悼会,气死活人不偿命,不但什么事都没有,反而更加猖狂了。唉,忍着吧,凑合活着吧。

天气热了,每年报社都要组织大伙儿到外地旅游一次,这回定的是武夷山和厦门。报纸不能停,所以分两拨轮换去。社长许凡健带着何春瓶去哈尔滨开会,总编史垒说要坚守工作岗位,刘怀淼说这两个地儿他都去过,没什么意思不想去。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18:13:01 +0800 CST  
报社决定,这次旅游可以带家属,但是,家属的车钱和店钱要自费。全体人马分成两拨,石若虚跟第一拨,李淑琴带第二拨,因为这次旅游没有报社领导跟着,大伙儿都很放松,玩儿的也很开心。事前照例通知了胡大英,他带上了他爱人,参加的是第一拨,去武夷山的时候坐火车,一路上,他给年轻人讲笑话,逗得大家前仰后合。不管是报社的老人手,还是新近调来的年轻人,都很喜欢这个爽言快语的胡大英。
火车开了十几个小时,天就黑了下来,吃过夜宵,打了一会儿扑克牌,随便聊了一会儿天,夜间十点钟车厢的灯熄灭了,胡大英服了两片安定打算休息。不料,黑暗中有人摸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坐在胡大英的卧铺边上,轻轻碰了一下胡大英。因为有地灯的缘故,胡大英从侧影上,看出了她是谁,就小声问了一句:“有事儿吗?”
对方压低嗓门儿说:“没事儿,找你聊会儿天儿,我心里闷死了。哎老胡,你知道何春瓶现在是什么职称吗?”
胡大英摇摇头:“我都好几年不上班了,我哪知道。”
“都报正高级编辑了!她才干新闻几年呀?”
胡大英说:“噢,咱们报社就是这样胡作非为,没办法。你现在呢?”
对方叹了口气:“还是副的。他们缺德着呢!评职称的时候,表面上让我填表,说给我报到新闻出版署去。结果你猜怎么着?事后他们又给人家打电话,说我的业务水平特别差,因为我在报社闹得太厉害,他们不得不把我报上去,‘希望你们千万别批准她。’你说,有他们这么缺德的吗?”
胡大英:“哎呦,他们还这样干哪!真是想不到的卑鄙!那,这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方说:“我找去啦!别人都批下来了,我没批下来,这是怎么回事?我纳闷儿,我奇怪呀。既然已经给我报上去了,怎么又没批准呢?恰巧我有一个大学同学,在新闻出版署工作,我跑到那儿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如果没有这个同学,我还蒙在鼓里呢。你说他们多黑!多损!多缺德呀!”
“这事情确实有点儿让人想不通。按说他们早就是高级职称了,不管实际工作能力怎么样,凭借职权,高级职称的工资待遇,他们早享受多少年了,这还不行?他们已经占了先,别人评个高级职称,碍他们什么事了?我就想不明白,他们这是一种什么心态,不干坏事就不舒服。”胡大英也不禁发出了感慨。
对方小声说:“他们就是见不得别人心情舒畅,只许他们舒畅。这就是典型的,气人有笑人无,小人的心胸,恶人的逻辑!”
胡大英冷笑一声道:“可是现在,偏偏就是他们这种人吃得开。其实不独现在,什么年头儿也是小人得意,好人受气。”
“老胡你不知道,现在报社的风气越来越坏了。孙泽贝在位的时候,不过是个顺毛儿驴,只要你不招他,别惹他,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你若哄着他,他就给你点儿好处;你若不哄着他,无非是得不着好处罢了。现在可倒好,当头儿的,都让这帮马屁精给惯坏了。你送的钱多,我比你送的还多;你送的礼好,我比你送的更好。大伙儿都想明白了,给头儿送礼没亏吃。堤外损失堤内补,人家吃肉,扔给你根儿骨头,都肥得流油。反正是公家的钱,又不损失人家当头儿的半分毫。送礼的人多了,就把咱这不送礼的人给孤单了。头儿让大伙儿巴结惯了,谁不巴结,谁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就千方百计地整你,看你巴结不巴结?”
胡大英点头称是:“是呀,贪官固然可恨,这行贿的也着实可恼。文革以后人心坏了,尤其是市场经济以来,权钱交易、任人唯亲,世风就是这样江河日下,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老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是非没有了,人心闹坏了,即便经济上去了,生活富裕了,老百姓还是要骂大街,还是心怀不满的。”
“唉,休息吧,不早了,说什么也没用……其实我就想不明白,你们这代人都是从文革过来的,当然知道毛主席的那段语录:我们要相信群众,我们要相信党。群众相信党,可是党不相信群众。为什么就不能让群众选举领导干部?非得上级组织部门任命呢?组织任命还不是书记说了算?还不是一言堂?”抬了一下屁股却没走,又坐下说开了。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18:13:31 +0800 CST  
报社决定,这次旅游可以带家属,但是,家属的车钱和店钱要自费。全体人马分成两拨,石若虚跟第一拨,李淑琴带第二拨,因为这次旅游没有报社领导跟着,大伙儿都很放松,玩儿的也很开心。事前照例通知了胡大英,他带上了他爱人,参加的是第一拨,去武夷山的时候坐火车,一路上,他给年轻人讲笑话,逗得大家前仰后合。不管是报社的老人手,还是新近调来的年轻人,都很喜欢这个爽言快语的胡大英。
火车开了十几个小时,天就黑了下来,吃过夜宵,打了一会儿扑克牌,随便聊了一会儿天,夜间十点钟车厢的灯熄灭了,胡大英服了两片安定打算休息。不料,黑暗中有人摸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坐在胡大英的卧铺边上,轻轻碰了一下胡大英。因为有地灯的缘故,胡大英从侧影上,看出了她是谁,就小声问了一句:“有事儿吗?”
对方压低嗓门儿说:“没事儿,找你聊会儿天儿,我心里闷死了。哎老胡,你知道何春瓶现在是什么职称吗?”
胡大英摇摇头:“我都好几年不上班了,我哪知道。”
“都报正高级编辑了!她才干新闻几年呀?”
胡大英说:“噢,咱们报社就是这样胡作非为,没办法。你现在呢?”
对方叹了口气:“还是副的。他们缺德着呢!评职称的时候,表面上让我填表,说给我报到新闻出版署去。结果你猜怎么着?事后他们又给人家打电话,说我的业务水平特别差,因为我在报社闹得太厉害,他们不得不把我报上去,‘希望你们千万别批准她。’你说,有他们这么缺德的吗?”
胡大英:“哎呦,他们还这样干哪!真是想不到的卑鄙!那,这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方说:“我找去啦!别人都批下来了,我没批下来,这是怎么回事?我纳闷儿,我奇怪呀。既然已经给我报上去了,怎么又没批准呢?恰巧我有一个大学同学,在新闻出版署工作,我跑到那儿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如果没有这个同学,我还蒙在鼓里呢。你说他们多黑!多损!多缺德呀!”
“这事情确实有点儿让人想不通。按说他们早就是高级职称了,不管实际工作能力怎么样,凭借职权,高级职称的工资待遇,他们早享受多少年了,这还不行?他们已经占了先,别人评个高级职称,碍他们什么事了?我就想不明白,他们这是一种什么心态,不干坏事就不舒服。”胡大英也不禁发出了感慨。
对方小声说:“他们就是见不得别人心情舒畅,只许他们舒畅。这就是典型的,气人有笑人无,小人的心胸,恶人的逻辑!”
胡大英冷笑一声道:“可是现在,偏偏就是他们这种人吃得开。其实不独现在,什么年头儿也是小人得意,好人受气。”
“老胡你不知道,现在报社的风气越来越坏了。孙泽贝在位的时候,不过是个顺毛儿驴,只要你不招他,别惹他,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你若哄着他,他就给你点儿好处;你若不哄着他,无非是得不着好处罢了。现在可倒好,当头儿的,都让这帮马屁精给惯坏了。你送的钱多,我比你送的还多;你送的礼好,我比你送的更好。大伙儿都想明白了,给头儿送礼没亏吃。堤外损失堤内补,人家吃肉,扔给你根儿骨头,都肥得流油。反正是公家的钱,又不损失人家当头儿的半分毫。送礼的人多了,就把咱这不送礼的人给孤单了。头儿让大伙儿巴结惯了,谁不巴结,谁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就千方百计地整你,看你巴结不巴结?”
胡大英点头称是:“是呀,贪官固然可恨,这行贿的也着实可恼。文革以后人心坏了,尤其是市场经济以来,权钱交易、任人唯亲,世风就是这样江河日下,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老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是非没有了,人心闹坏了,即便经济上去了,生活富裕了,老百姓还是要骂大街,还是心怀不满的。”
“唉,休息吧,不早了,说什么也没用……其实我就想不明白,你们这代人都是从文革过来的,当然知道毛主席的那段语录:我们要相信群众,我们要相信党。群众相信党,可是党不相信群众。为什么就不能让群众选举领导干部?非得上级组织部门任命呢?组织任命还不是书记说了算?还不是一言堂?”抬了一下屁股却没走,又坐下说开了。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18:14:00 +0800 CST  
胡大英接着说:“第五本《过门》讲的是两个八零后,在婚姻和工作上选择,选择的机会越多,把握起来也越来越难,人们在婚姻和工作的门槛上,跳过来跳过去,总找不到一个适合自己的点。现在不像过去,配偶从一而终,工作一干到死。机会多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我也说不清,但是我想在这本书里写一下这个过程。第六本《下场》写的是《叫板》中后院何大妈的儿子何宝强,自从知道自己是‘丫挺养的’之后,何宝强立志奋发图强,他从一个工人干起,从班组长到车间主任,从以工带干到正式干部,最后干到正处级。但是,他终于经不起金钱美女的诱惑,在即将升任副局级的时候翻车了,落了一个‘阶下囚’的下场。总而言之,就是写向钱看,写道德沦丧,真实地记录下这段历史。”
“哎呀老胡,你可真行,我算是服了你了!其实,你的第一本《叫板》,咱报社好多人都偷偷买了,但是害怕领导知道,谁也不敢公开评价议论。我看过你的书,尤其是写报社那一段,我先生看过说,真是写绝了!跟他们单位的情况一模一样!你现在写几本了?”
胡大英叹了口气说:“第二本《亮相》也写完了,正在写《变脸》。但是,我现在面临着一个出版难的问题,眼下出版社都不愿意出小说,嫌出小说不挣钱,都愿意出版教辅教材,或者是怎么琢磨人,怎么出人头地,怎么升官发财的书。你说,大家都不愿意出小说,不出严肃文学,这可怎么得了?”
对方也跟着叹了口气,说:“是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怎么可以没有文学呢?那些导演和制片实在没的可拍了,就一个劲儿翻拍老电影、老小说,把一个一百分钟的电影,拍成二十集的电视剧,这不是费力不讨好吗?好不容易拍个新电视剧,也是净瞎编,胡诌白咧,拍得一塌糊涂,到处穿帮。你比如说,那个《趟过男人河的女人》,一口一声瘸大爷,你到底是尊敬人家还是骂人家呢?中国人向来就有当着瘸人,不说短话的习惯,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呢?你如果说谁是一个趟过女人河的男人,人家肯定说,这个男人是个臭流氓。那么,一个趟过男人河的女人,不就是一个破鞋吗?还有那个《橘子红了》,服装和道具真是够讲究的,可是老爷收了丫头,本应是个姨太太,下人却口口声声叫她二太太,那人家二老爷的太太,该怎么称呼呀?真是胡闹,越看越没劲,纯粹是拿着钱糟蹋。我听你这想法特好,你快点写吧,到时候,我一定买一套。”
胡大英说:“你知道我是有抑郁症的,其实,写作对于我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情,主要是对我的身体不好。可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我还能干点儿什么有意义的事。也可能我完不成这个心愿,累倒不是主要的,不能出版就等于得不到社会的认可。你知道,挫折和磨难在一定程度上对人是锻炼,但是太多了就可能变成灾难,毕竟人是肉体凡胎,承受力是有限度的。你想想,如果费半天劲写出来,却出不成书,那……就好像汽车开到半路上,没了油……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对方连忙点头说:“我当然能理解,但是,你千万不能半途而废。你要知道,能写出一部文字版本的《清明上河图》,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也不是一件小事。叫我说呀,这应该是一个学中文的人,为之奋斗终身的大事业呀!”
胡大英长处了一口气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尽力而为吧。”
中铺传来不满的唠叨:“都几点啦?有完没完?不让人睡觉啦。”
两个人赶紧分手,躺下睡觉了。

第二章:祸从口出,不得不防

由于没有领导在跟前,大家玩儿得都很放松,每天说说笑笑,中午吃饭的时候,知道石若虚酒量不大,但是也好喝两口儿,胡大英就买了酒请石若虚喝,年轻人乐得蹭口酒,胡大英也难得和大伙儿一起开心,索性多买点儿,大伙儿一块儿喝。因此每到一处,他就乐颠颠地去找酒,买了酒请大伙儿喝。你请我,我请你,有时候中午喝了,晚上还要喝,喝了白酒再喝啤酒。以至于到后来,吃饭时如果没有酒,谁都接受不了了。白天喝点儿酒,不过是歪在旅行车上打个盹儿,爬山时出一身汗就没事了。晚上喝了酒,如果再喝高点儿,就免不了有人要现原形。
这天到了厦门,白天玩儿了鼓浪屿,晚上在宾馆吃过晚饭,石若虚返身回楼上去取照相机,打算拍几张厦门的夜景,秦晓阳走了以后,报社的机子就成了石若虚的专用机。其他人走出餐厅一路溜达去逛街,男的一帮,女的一伙。走到海边一个海鲜大排挡时,这帮男的又走不动了,毕竟旅行社安排的饭菜寡淡得可怜,几天下来,许多人的馋虫,都快从嗓子眼儿里爬出来了。于是大伙儿说,这回AA制,咱们自各儿吃自各儿,同意的坐下,不愿意的走人。谁不愿意呀?个个都愿意。于是,找了一张合适的桌子坐下来,连炒带烤弄了几样海鲜就吃喝起来。其实,这天叫的酒并不多,也不知是明天就要结束旅游,坐飞机回北京的缘故,还是让海风一吹,酒性发散不出来,秦兵头一个醉了。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18:14:29 +0800 CST  
他举着酒杯醉眼朦胧地对胡大英说:“老胡兄,还是你滋润呀。你知道,弟兄们整天撅着屁股……过的是什么日子?”说话不太利索,有点儿高了。
李国强偷眼望了一下胡大英,又看看其他人,然后低下头,用牙签继续挑福寿螺吃。
胡大英点点头没说话,示意秦兵接着说。
别人也不知秦兵要说什么,都望着他,等他的下文。
秦兵却打了个饱嗝,说:“咳,拉倒吧,我别他妈没事……没事找粹啦。”在北京读了四年大学,他也学会了几句北京土语。
刘晓航不满地说:“这叫什么玩意儿!拉出屎又缩回去,真他妈欠粹!”
秦兵冷笑一声:“你还甭用……激将法,我懂,你想让我替你……发泄不满呀,你等着去吧。我呀,没那么傻!”
刘晓航说:“谁说你傻啦?今儿咱这帮人里,又没一个头儿,爱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一个大老爷们儿,说话吞吞吐吐的……”
任小健知道刘晓航是什么意思,刘晓航在二分院是正处级,来到报社没给他落实相应的级别,他心里不满意,现在就是在挑拨秦兵,让秦兵替他发泄不满,但是秦兵并没有还言。
李国强见没有人搭话,便举起酒杯来:“真没劲!喝酒,喝酒。”
又是一杯酒下了肚,不到一分钟,秦兵终于憋不住了:“你们讲,这是他妈的……什么道理嘛?版面负责人……什么活儿都不干,一个月拿一千多、甚至……两千块钱的编辑费。咱们撅着屁股……累死累活,一点不出错误,才拿四百块钱……编辑费。这他妈的公道吗?可是……大家都忍着,谁都……不讲话,真是他妈的……活该!”
任小健哼了一声:“说话?说话管用吗?说了也不管用,说它干嘛?”
秦兵:“还没有……讲呢,你怎么就知道……不管用?”
刘晓航:“那你就说去呀,谁拦着你啦。”
秦兵:“这又不是我一……一个人的事,凭什么……我去讲呀?”
刘晓航:“不说你就忍着,喝你的酒吧,少废话!”
秦兵更生气了:“我他妈废什么话啦?这又不是喝……你的酒,你……你他妈算老几?你管得着吗?你让我喝,我就喝?老子还就……不喝啦!你,你怎么样吧?”秦兵把酒杯一顿,站起身来,脸红脖子粗地瞪着刘晓航,好像要打架一样。
任小健这会儿也有点儿高了,他走过来把秦兵按在椅子上坐下,拉着长舌头说:“你说……你,你逗不逗?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咱们应该……一条心,跟他一般见识……干什么?来,不说那个啦,喝酒。”
刘晓航抬起头来望着任小健问:“跟谁一般见识呀?你这是怎么说话呢?”
胡大英一看不对头,连忙说:“喝酒喝酒,莫谈社事,莫谈社事。来来来,满上满上。”
李国强说:“对了,还是老胡说的对,咱们既然是出来玩儿,就别提报社那点儿糟心的破事儿啦,多扫兴!”
“小屁孩儿,哥哥我,到宇航……系统的时候,你……你还穿开裆裤呢!这里,没有你讲话……的资格。”说完李国强,秦兵转过头去又说刘晓航:“别以为我……不了解你,你对编辑费……就没有意见?嘿嘿,鬼才相信哩!你不过……就是不讲,你总是想让别人……替你讲,对不对?你在二分院原本是处级,到了报社……连个版面负责人都没混上,你心里就那么……平衡?我就不相信这个邪!我还就……揭穿你。你说你,整天……两面三刀的,你活的累不累呀?”
刘晓航不吭气,大伙儿也不吭声。
胡大英拍了一下秦兵的肩膀:“老弟老弟,你今儿是不是有点儿高啦?”
秦兵:“胡老哥,你小瞧人,是不是?咱哥儿俩……再来一斤,好不好?我知道,你老哥……是个高人!高,实在是高!不上班,全工资,全奖金,全福利,还有编辑费。别人都是停薪留职,你是停……职留薪,高,实在是高!”
刘晓航:“我还以为你谁都不服气呢,闹了半天,还有你服气的人。”
秦兵:“我就是……不服气你!怎么样?”
刘晓航:“不服气再来一瓶!怎么着?”
秦兵:“再来一瓶……就再……来……一瓶,哥们……不怵!”南方人讲北京话,儿音发不出来,意思表达得却很清楚。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18:14:56 +0800 CST  
刘晓航立刻转身喊:“小姐,再来一瓶儿,还是这种白的。嘿,我今儿还就不信了,非他妈把你撂倒不行!有种你就别走!”
李国强劝阻说:“拉倒吧,都喝差不离儿啦。”
任小健哈哈大笑地拍巴掌。
胡大英也说:“他已经够戗了,别喝啦。”
秦兵:“谁……够戗啦?你,你……不用管。他要的,这瓶酒……他买单!”
胡大英“扑哧”一声笑了:“行,脑子还行,接茬儿喝吧。”

又打开一瓶白酒,刘晓航先给自己斟满,然后给秦兵倒了满满一杯。
李国强接过酒瓶,给其他人分了一些,酒瓶里还留有半瓶。
胡大英看一下秦兵和刘晓航,说:“喝吧,你们俩对着,我们几个陪着,我们可是杯中酒啊。”
刘晓航和秦兵举起酒杯先干了一大口,秦兵拿起筷子夹了两根鱿鱼丝,一边嚼一边含混不清地说:“这点酒……算什么?比这再大的场面……哥们见过;比这再多的酒,哥们也喝过。在三分院的时候,我跟你讲,有……有一回,跟院长喝酒,我们两个人……没有别人的,就我们俩,喝了三瓶五粮液!完了……还游泳去呢!这么一点点酒,算什么?”
刘晓航用手捂住嘴,小声对任小健说:“别他妈吹牛掰啦!还配跟院长喝酒?也不撒泡尿,照照您那份尊容!”
任小健冷笑一声,说刘晓航:“就你……就你配!行了吧?”
秦兵:“我知道的,大家对编辑费都……都有意见,可是大家又都……都不讲,那就让他妈人家……伸出脖子去,让人家骑着脖子,拉屎吧……真他妈的欠哪!”
刘晓航:“你不欠,你能怎么着?”
秦兵:“别他妈的把我逼急了,逼急了我……我就到总公司反映去……”
刘晓航当即竖大拇指:“你有种!”
谁都知道刘晓航这话是什么意思,太露骨了。
李国强自言自语道:“秦兵也不是怎么了,今儿算跟这编辑费干上了。”
刘晓航没接李国强的话茬儿,又跟秦兵喝了一杯,俩人都醉了,秦兵醉得站不起来了,刘晓航过去拉他:“哎,起来。别……赖在人家这儿。该回去……睡觉去啦。还他妈逞能呢,这回……完蛋操了吧?你还敢跟我叫板?还……叫不叫啦?”
李国强搀着依里歪斜的秦兵,胡大英扶着任小健,刘晓航自己晃悠着走。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

七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两拨轮换也就半个月的时间,全部人马回到报社之后,社长和何春瓶也从哈尔滨回来了,报社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繁忙工作。
这天上午九点多,仇向前皱着眉头坐在办公桌前,望着最新出来的一份报纸发呆。
任小健刚在会计那里报销完药费,进门看见仇向前那个样子,就问:“这都几点了,咱们头儿还没来呢?”
“没来。”仇向前明白他指的是刘怀淼。
任小健:“你怎么啦?一脑门子官司?”
仇向前叹了口气:“完了,这个月的编辑费,又泡汤了。”
任小健:“怎么回事?”
仇向前:“错字超了仨。”
任小健:“仨还算多?上月我超了八个。”
仇向前:“三个跟八个不是一样吗?一样都是没有编辑费。”
任小健坐下来,看了一眼门口,小声说:“不过说来也是。咱们辛辛苦苦干半天,连编辑带采访,连划版带校对,折腾得死去活来,一个月的编辑费,也就三四百块钱。人家刘怀淼什么都不干,编辑费顶咱俩的总和还要多,上月拿了一千六,这个月还不知道拿多少呢。你说,这他妈的理,上哪儿说去?”
仇向前愣了一下说:“你说……要不咱俩去找一下社长,跟他反映反映。我觉得,报社现在执行的办法不太合理。当然了,什么都不干就什么错儿都不会出,咱们干的越多,肯定出错儿的机会也越多,这不是奖懒罚勤吗?”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18:15:24 +0800 CST  
“我也觉得这是个问题。你可能不知道,这回去武夷山旅游,我们一帮人在厦门海边上喝酒,说来说去,就议论到这个编辑费的问题,大伙儿都觉得不合理。可是,你估计咱们要是去找社长,能管事吗?”任小健想起自己调动工作的事,心里有些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去找社长。
“反正咱们自己不说,没人替咱们说话。”
“那倒也是。其他版面的情况------你了解吗?”任小健本来想说,你知道社长和总编的编辑费是多少吗?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指的是几版?”仇向前问。
“比如说一版,我觉得他们肯定比咱们多。”任小健在厦门喝酒的时候,明明听秦兵说过,也是三四百块钱,可他偏偏要这么说。
“咳,咱就说咱们版面,别人的事,咱也管不了。”
“那倒也是。不过,你说就咱俩去,这样好吗?”任小健还是有些顾忌。
“你爱去不去吧,我一个人也行。就算谁都不为,为自己我也得说!”仇向前说完先自推门走了,任小健没容得细想也跟了上去。
俩人当下来到社长许凡健的办公室,许凡健正在桌子后边看报纸,抬起眼皮瞟了他俩一眼,不经意地问:“有事儿吗?”
任小健看看仇向前,仇向前说:“社长,我们想跟您谈一下编辑费的事。”
“编辑费怎么啦?”许凡健的目光离开报纸,警惕地望着仇向前。
任小健不吭声,仇向前只好接着说:“我们觉得……我们觉得咱们报社,不是,我是说,我们版面目前的编辑费,定的有点儿……”
“有点儿什么?”许凡健放下报纸。
“有点儿……不太公平。”不说不行了,仇向前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许凡健看了一眼任小健,任小健低下了头,许凡健问仇向前:“怎么不公平?”
他想起前几天胡大英来找他说的也是编辑费问题,不由得心中十分恼怒。编辑费原本是不公布、不公开的,做表的时候,各版面做各版面的,然后领导批字,到会计那里领钱,拿回去由版面负责人分发。除非底下有人串联,否则,谁也不会知道别人拿了多少编辑费,顶多也就是在表格上签字的时候,能知道和自己同一版面的人拿了多少。许凡健有一点担心,他不愿意让全报社人都知道,他和史垒的编辑费最高,所以他和史垒单独弄一张白条,会计单独做一份帐,然后由出纳给他俩送到手里。一般来说,不会有人知道的,除非是会计给泄露出去。但是,他知道李淑琴没有这个胆量。可是胡大英是怎么知道的呢?谁跟他讲的呢?看着眼前这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仇向前,和站在他身边的任小健,许凡健越发感到愤怒。仇向前竟敢跑来找自己说编辑费不公平,这个任小健一定没起好作用,史垒说的没错儿,这小子还真是个贱小人!
仇向前想了一下说:“别的人我也不知道,只说一下我们版面吧。我们版面一共三个人,一个礼拜两块版,刘怀淼不编稿子,我们俩就得一人编一块,尽管是文摘,也得挑选编改,也得压缩文字。表面看起来比写稿子要轻松一些,但是编的时候一点儿也不省力气,更何况还得校对呢。别人每期报纸只校对大半块版面,甚至还不到半块版面,而我们俩每人要校对一整块。校对的任务多,自然出差错的机率也就多,每个月四百块钱的编辑费,三扣两扣就扣得所剩无几了。而刘怀淼只草草浏览一下,一个月就拿一千六百块钱的编辑费,他不管校对,当然他就不会出错,所以他也不会扣一分钱。社长您说,这合理吗?”
任小健一声也不吭,只低着脑袋,不时地瞟一眼许凡健。
许凡健心中虽然很生气,但是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流露出来,只平静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仇向前看看任小健,任小健舔了一下嘴唇,没说话。仇向前只好转身走了出来,任小健也跟着他出去了。

许凡健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在办公室来回走了几步,然后出了门,来到史垒的办公室。史垒正在看版样,抬头看了一眼许凡健没吭声。许凡健说:“你先停一下,我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史垒果然停了下来。
许凡健说:“这个仇向前,这个傻球!他居然找我,跟我说编辑费不合理。”
史垒问:“他一个人去的吗?”
许凡健说:“还有任小健。”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18:15:51 +0800 CST  
“哼,你看怎么样!我早就说他是个贱小人嘛!”史垒想了一下,说:“这件事情一定是任小健鼓动的,他说什么了?”
许凡健想了一下说:“他倒是什么也没说。”
史垒咬牙切齿地说:“没说?没在你当面说!这才是他最可恨的地方!他在后边挑唆,然后让仇向前在前头闹事,他想坐收渔利,他休想!仇向前都说什么了?那,他知道咱俩编辑费的具体数字吗?”
“他只说了他们三版,只说刘怀淼上个月是一千六,别的好像并不知道。”
史垒哦了一声,松了口气。
“但是,胡大英上回跟我闹了一场,闹不清他怎么知道咱俩编辑费是三千的。”
史垒挥了一下手,示意许凡健不要说了,然后抓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说:“李淑琴,你过来一下。”
会计李淑琴接到电话,赶紧一路小跑着来了。
史垒问:“我问你,胡大英是怎么知道我们俩编辑费具体数目的?”
李淑琴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慌忙辩解:“史总,我怎么可能知道呀?”
史垒瞪着眼睛问:“我们俩和胡大英的条子,都是你拿走的,不是你泄露出去的,还能是谁?”
李淑琴快哭了,她委屈地说:“哎呦,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呀!许社长,史总,我可不敢拿这么大的原则问题开玩笑。您说,这本是咱们报社的机密,我怎么可能把这么要紧的机密泄露出去呢?您还是想想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妥,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吧,我这儿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话是这么说,李淑琴心里已经敲开了小鼓。因为她回忆起来了,有一次胡大英来报销药费,顺便领取编辑费,自己从抽屉里找领导批的条子时,社长和总编的条子正好和胡大英的条子在一起。离得那么近,只需瞥一眼,就会全部收入眼底,毕竟只有两行字,更何况钱数有阿拉伯数字。但是,李淑琴必须咬紧牙关,绝对不能承认,灵机一动,她说:“也可能是从出纳那儿泄露的吧?胡大英领钱的时候,没准儿让他瞄上了。”
史垒看了一眼许凡健,许凡健点了点头,史垒说:“你先回去吧,叫出纳上我这儿来一趟。”李淑琴赶紧走了。
不一会儿,出纳来了,这是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小青年,名字叫张小松。进门他先看了一眼许凡健,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史垒,问:“史总,您找我有事?”
史垒横眉立目地问:“是你把我们俩编辑费的条子,给胡大英看的吗?你怎么这么大胆?!谁让你给他看的?你不想干了是怎么的?我告诉你说,财务是报社的秘密,最大的秘密!横向、纵向都不能泄露!咱们宇航系统的第一条纪律就是保密,你来的第一天,我就跟你强调过了,你是怎么回事!明知故犯是怎么的?”
“我……”张小松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
史垒咬牙切齿地说:“你什么你?我不听你的辩解,今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告诉你,你利马就给我走人!听见没有?”
张小松战战兢兢地说:“听见了。”
史垒一挥手:“去吧。”

打发走了张小松,史垒还是余怒未消,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若有所思地说:“这个小贱人!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窝头是怎样捏成的!敢跟我叫板,敢找我的麻烦?找死呀?先叫他出趟差吧。”
许凡健问:“让他上哪儿?”
“下基地。”
许凡健又问:“又要发射了?”
“非得发射吗?”
许凡健想了一下,转身要走,史垒叫住了他:“老许,你先别走。你说,要是让李淑琴当办公室主任,好不好?”
许凡健想了一下说:“好倒是好,开支报销……反正用钱方便得多。”
“那就这么着吧。”
许凡健不明白了,问:“可是,让她当办公室主任?那,黄英怎么办?”
史垒说: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18:16:24 +0800 CST  
人家挂起来,这总不太好吧?”许凡健想起黄英的爱人在人事部门工作,自己提拔处级的时候还托过他的关系,觉得有点儿不好交代。
史垒不耐烦了:“你可真是的!退休的时候,给她个正处级调研员,不就完了吗?这个会计,不能老这么闲着。你还看不出来?李淑琴,不是个省油的灯!咱们不拉着她点儿,不行!”
许凡健还想辩解:“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按规定,会计是不能担任行政职务的。”
史垒瞪起了眼睛,说:“你可真能捣乱!咱们是行政单位吗?啊?咱们既然不是行政单位,你拿那个规定,跑这儿跟我捣什么乱?”
许凡健想了一下:“不过你说的倒也是,报社是事业单位,事业单位其实就是企业,让谁当办公室主任,倒也不是什么原则问题。”
史垒:“那就这么定了吧,你弄个文儿,给李淑琴说一声吧,我就不管了。”
许凡健:“那黄英那头儿呢?也弄个文儿?”
史垒懒得说话,许凡健只好走了。他知道,在编辑费这件事情上,史垒比他还要重视。毕竟自己爬到目前这个位置,主要原因还是那时闹派性,自己背叛了原来的组织,站对了队,站到眼下掌权的这一方,所以被提拔到处级。宇航报社一成立,自己又升了一格,被任命为副总编,而后是总编,孙泽贝退休之后,自己顺理成章地当上了社长。但是,史垒熬成这个总编是花了很大代价的,心灵和肉体的折磨或是奉献,权且不论;只说金钱这一项,史垒到底付出了多少,大概只有她自己才清楚。所以史垒一上台,第一件事就是改革编辑费,大把捞钱。
基础是一百的时候,她就给社长和总编定成一千;现在基础涨到了三百,她也就跟着涨到了三千,一年下来,光编辑费就要往回捞几万块钱。这事根本用不着许凡健操心,一到日子,史垒准会把白条提前写好,让许凡健签个字,打个电话通知会计拿走,出纳就会主动把她和许凡健的编辑费,送到她俩的办公室。数目定的虽然高,但是除了会计和出纳,别人是不会知道的。因为不这样做不行,史垒的前期投入太大,说白了,就是花钱买的官儿,升官儿为的就是发财,如果升官儿发不了财,那不纯粹是瞎掰吗?即便不发财,起码也得把本儿捞回来呀,许凡健很理解史垒的心情。但是,她到底要怎么收拾任小健呢?过去下基地是个好差事,因为有名目繁多的各种补贴,享受的待遇也很高,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也就没有人愿意去了。
许凡健猜不出史垒会怎样收拾任小健,他也不想猜,只等着看热闹就行了,何必管那么多呢?史垒把自己放不放到眼里,做事情是否独断专行,那都很扯淡,不管怎么说,只要自己在经济上不吃亏,反正她拿一千我就拿一千,她拿三千我也拿三千,这不就结了吗?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落个松心就好,当社长不就是要享清福吗?自己这一辈子不容易,混到局级这个位置,绝对是绞尽了脑汁,现在也该轻松轻松了,再混上几年就该退休了,既然不能多拿一分钱,管那么多闲事干嘛?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许凡健又开始琢磨今天晚上带着何春瓶上哪儿去吃去玩儿,洗鸳鸯浴已经没什么意思了,跳舞和唱卡拉OK更没劲。对了,吃西餐去吧,许凡健越来越对吃感兴趣了。前几年,史垒把他的身子已经淘空了,性趣虽然不减当年,但是毕竟快六十岁了,身体过度劳乏,到底不是这个年龄所能承受的。眼看就要退休,还得赶紧发挥余热,赶紧多抓钱,要想多抓钱,就得有个好身体,这个年龄就要好好地补一补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但是,他不知道何春瓶愿不愿意去。最近,他感到何春瓶跟他好像有些疏远,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如果只是吃顿饭,估计她不会不去的。

仇向前和任小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以后,仇向前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感觉被人出卖了一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闷着头不吭声。
任小健有点儿沉不住气,他见刘怀淼仍然没有来上班,就试探地问:“小仇,你说咱跟社长反映之后,社长会怎么想?”
“嗯……”仇向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说,该不会有什么坏的作用吧?”
“我不知道。”沉了一会儿,他压不住心头的怒气问任小健:“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拿我当枪使是怎么的?”
“怎么可能呢?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堂堂的一个大学毕业生,怎么会让别人当枪使唤。”
“那可未必。社会这所大学,我可还是幼儿园水平呢!”
任小健嘻嘻一笑,说: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18:17:04 +0800 CST  
任小健嘻嘻一笑,说:“你看你,怎么耍开了小孩子脾气。你想啊,再怎么说,咱俩也是共同厉害关系,也是共同利益;再怎么说,人家是头儿,咱们也是被压迫者。咱们是一条战壕的战友,你说我若拿你当枪使,我不就是斗士了吗?最起码的,我不是也跟你一块儿去找领导了吗?我不过是当时没想起来说什么,而且你已经把意思说明白了,我就没必要再重复一遍了。你说不是吗?”
仇向前没有说话,但是他心里,已经对任小健产生了看法,毕竟人家在这个环境里工作了多年,对这个环境比自己了解得多。另一方面,人家也比自己大几岁,走上社会,参加工作也比自己多几年。两下里一比较,自己就显得幼稚许多,今后一定要多加防备,这个任小健不是什么好鸟。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这个古训在当今这个社会尤为重要。吃一堑长一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刻,仇向前什么也不想说了,他打开抽屉拿出一卷卫生纸,撕下一条上厕所去了。

任小健此时有些坐立不安,他越想越不塌实,刚才跟仇向前一起去找社长,这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呢?尽管自己什么也没说,可是跟仇向前一块儿去找领导,这本身不就是一个态度吗?不行,得赶快去找一下社长,跟社长解释一下,把自己择出来,要不然会跟着仇向前倒霉的。想到这里,他赶紧来到许凡健的办公室。许凡健看了一眼任小健,想起刚才史垒说的话,懒得搭理他,就没吭声。
任小健吞吞吐吐地说:“社长,您看刚才小仇……我不知道他会跟您说编辑费的事。本来他叫我来找您,是说……”
许凡健哼了一声说:“你甭解释了,你们在厦门吃夜宵,喝酒的时候,怎么议论领导的话,我都知道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说没说,你怎么说的,我都一清二楚!”
“嗖”地一下子,任小健后背上冒冷汗了,他极力回想那天晚上自己说了什么,同时他也在想,到底谁是耳报神,是谁给领导打了小报告。这个环境太可怕了!原来已经有人捷足先登,跑到自己前头去了。会是谁呢?任小健脑子里急速地转圈,他回想着那天夜晚都有谁去喝酒,挨个捋了一遍,他想清楚了,一定是刘晓航!对,一定是他!第一,他在二分院本来是正处级,但是来到宇航报社,并没有给他落实职务,他目前急切地想要获得一个中层干部的职位。第二,那天晚上秦兵发牢骚,是他跟秦兵唱反调,而且他还刺激秦兵,故意又添了一瓶酒,让秦兵喝醉,结果秦兵说出要去总公司反映的话。肯定是他!非他莫属!任小健倒吸一口凉气,幸亏那天自己喝得不太高,幸亏那天没说什么错话。
想到这里,任小健对许凡健说:“社长,您既然知道,我就不用再说什么了。我只是想跟您表个态,什么时候,我都坚决站在领导一边,您指到哪里,我就打到哪里。有什么指示,您就只管吩咐吧。”
许凡健这才抬起眼皮,瞥了一眼任小健:“好啊,你可要说到做到呀。往后,下边有什么对领导的议论,你要及时向我反映,我不会亏待你的。”
“是是是,我一定及时向您报告。”
“去吧。”
任小健连忙退了出来,不提防碰了一个人,回头一看,恰巧是从厕所出来的仇向前,两个人用那种异样的目光,互相打量了一下,谁也没说什么。

刘怀淼自从让疙瘩包子打了一顿,而且金条也被夺回去之后,好些日子蔫头耷拉脑的,也没心思去找其他朋友,他倒不是害怕碰见疙瘩包子,因为金条已经被疙瘩包子拿回去了,他还能把自己怎么样呢?即使碰见了,他也不能把自己怎么着。但是,刘怀淼腻歪看见疙瘩包子,他担心疙瘩包子在那群人里,散布自己干的那件缺德事,所以这些日子,他一门心思在琢磨报社的事。
本来他以为,以他和史垒的关系,他会慢慢踩着石若虚的头顶爬上去,等许凡健退休的时候,史垒当社长他就会升任总编,当然,这是要等待一些时日的。现在,他也看出一点苗头儿来了,这个何春瓶来头儿不小,在报社的地位,眼瞅着噌噌地往上蹿。她虽然资力没有石若虚高,但是眼下跟石若虚,可以说已经齐头并进了。这是怎么回事呢?按说,许凡健惹不起史垒,这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何春瓶和许凡健好,好像不走史垒这条道,那她怎么也能行得通呢?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18:17:51 +0800 CST  
刘怀淼犯开了嘀咕,她到底是怎么打通了史垒这道关节呢?还是直接跟上头有关系,绕过了史垒?他从姐夫那里知道宇航系统五朵金花的传闻,而且这五朵金花本人他都见过,要论姿色,这个何春瓶确实不让她们,要个头儿有个头儿,要盘面有盘面,可是那个老家伙,现在还行吗?他还干得动吗?难道真的不是干得了干不了的事,压根儿就是有玩儿女人的瘾,就是有这么一种嗜好?这可真没准儿,史垒不是曾经跟自己说过,王辉岱已经认她做干女儿了吗?他连一个瘸子都不放过,这可真让人纳闷儿。
上班的路上想了一路,刘怀淼也没想明白,到了办公室,见任小健和仇向前都低着头看稿子,自己一个人很无聊,闲着没事,他就端着茶杯来到一版找石若虚聊天,正好屋里没有别人,他就开门见山地问:“老石,你说咱们这个……这个宝贝儿,她是到底怎么回事儿呀?”
“谁呀?什么怎么回事?”
“得了,你甭跟我兜圈子了,咱哥们儿谁跟谁呀?”
石若虚明白了,咬着牙说:“哼哼,我哪儿知道呀!”
刘怀淼:“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威胁已经迫在眉睫了,眼下就跟你平起平坐了,往后还不定怎么着呢!”
石若虚瞥了一眼刘怀淼,心说:这个流坏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我这儿,是刺探我还是刺激我来了?让我替你出力气,你想借刀杀人,然后隔岸观火,想的倒不错!想到这儿,他说:“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一点儿都不明白。”
刘怀淼马上打住了,他有点儿后悔,太小看石若虚了。从年龄上说,石若虚比自己大,进入宇航系统也比自己早,他应该比自己更清楚这个环境。以前,他不知道为什么史垒比许凡健厉害,后来才知道,原来史垒有个强硬的干爹,难怪许凡健那么老实。在枕边听了这一句话,刘怀淼一直谨记心头,小心谨慎伺候史垒,不敢对史垒怠慢一丁点儿。所以,尽管宇航报社已经不是全额拨款办报,但是在史垒的极力主张下,刘怀淼还是去了一趟欧洲。报社是事业单位,从机关里分离出来,作为福利待遇的干部轮流出国,本来已经不算数了,刘怀淼却是个例外,赶上了一趟末班车。

石若虚当然明白刘怀淼和史垒的关系,对于刘怀淼,他是远不得也近不得。第一,刘怀淼和自己不在一个档次,不是竞争对手。石若虚心里非常清楚,何春瓶才是自己的冤家对头,刘怀淼不是,从哪方面来讲都不是。但是,要说刘怀淼和自己套近乎,那也是天方夜谈。人家凭什么跟自己套近乎?人家跟总编贴心贴肉,出气儿恨不能一个鼻子眼儿,而且还有一个给老总当秘书的姐夫,用得着跟自己套近乎吗?但是,他现在找自己来聊天……且慢,这是聊天吗?当然不是。他肯定又听说什么了,他心里不平衡,所以来找自己发泄发泄。且慢,他这是发泄吗?他用得着发泄吗?他跟史垒直接说不就得了吗?那么,他来找我干什么?人心隔肚皮,谁了解谁呀?看起来,他在史垒那儿,也不过是个泄欲的工具,所以他找自己来发牢骚。但是,他这是发牢骚吗……

不容石若虚细想,史垒走了进来。
“你们俩干嘛呢?”史垒问。
刘怀淼抬了一下头,若无其事地说:“没干嘛。”
石若虚却立起身来,恭敬地问:“史总,您有事吗?”
史垒说:“云南有点儿事,你们俩谁去一趟?”
刘怀淼看了一眼石若虚,抢着说:“我去吧。”
石若虚看了一眼刘怀淼,问:“你不是去过了吗?”
刘怀淼:“可我没去过中缅边界,听说那边翡翠特便宜,我想去看看。”
没有群众在场,都是领导干部,说话倒也不藏着掖着。
石若虚坐下,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史垒瞪了一眼刘怀淼,示意他出去,刘怀淼只好不情愿地走了出去。史垒转而喜笑颜开地问石若虚:“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石若虚知道刘怀淼走了,但是他没看见史垒拿眼睛瞪刘怀淼,也不知道史垒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说了一句:“还能怎么样啊?我也不知道您问的是什么?指的哪一方面?”
史垒在石若虚对面坐下来,说:“你的心情我理解,不就是因为何春瓶吗?你放心,她不能把你怎么样,你该怎么干,还得怎么干,可不能因为她……”
石若虚打断了她问:“您来找我,就是说这事儿吗?”
史垒摇摇头,把椅子拉近一点儿,说:“不是这个事。今年航展在德国,总公司给咱们两个签证名额,我算一个,另一个我想……”
石若虚扭过头来盯着她,等她说出来,心往好处想:该不是我吧?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18:18:27 +0800 CST  
史垒接着说:“我想带刘怀淼去,这次云南就是你去吧,你觉得怎么样?”

又是流坏水,我就操你个妈!石若虚差点骂出声来。你他妈让他去,你就让他去吧,问我干什么呀?他去年才去了一趟欧洲,写了一篇报道,玩儿了八个国家,光差旅费就报销了四万多,这回你还让他去?石若虚气得肚子鼓鼓地,但是他没有吭声。
史垒想了一下,决断地说:“我知道你可能有些想不通,但是想得通也得通,想不通也得通,这回就得让他去。没办法,这是工作需要。”
石若虚想:什么工作需要?还不是你这臊货的需要?石若虚不禁想起胡大英上班时说过的一个笑话,他说在临汾日报工作时,有一次赶排有关国际旅游日的稿子,在车间排版的时候,因为耽误了排字工人吃饭,工人就发起了牢骚:“这他妈的外国人,真是鸡巴日球怪哩!在自己家里日还不行,还他妈的国际上旅游着日!”当时石若虚听了,忍不住大笑了一回。这回他可笑不出了,史垒和流坏水要跟世界接轨,也要国际上旅游着日了。
史垒见石若虚不吭声,接着说:“不过,你的事情也在我的计划和安排之中,你上回去了一趟香港,说是出国,其实等于还是在中国。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我会给你安排一次真正意义出国的。知道吗?不要争,不要有什么想法。嗯,我今天找你就是这个意思。”说完,史垒就抬起屁股走了。

哦,原来如此。她是给我下安民告示、给我吃定心丸来了,让我别坏她的事。如此看来,我在她心目之中还是有点儿分量的,石若虚心里忽然觉得有些释然。如此看来,她史垒还是比较看重我的,当然不是器重。因为她知道,我老石也不是老实的!也可能当初争总编的时候,我及时地退避三舍,她还没有忘记这件事。当然,她更不是感激我,她也不至于感激我。但是毕竟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到底少了许多麻烦,使她可以一心一意对付秦晓阳。现在她如愿以偿当了总编,为流坏水出国的事能来找我,即便不是商量,告知一下,不是也说明她眼里有我吗?想到这里,石若虚心理总算舒服了很多。

姜军走了进来:“石处,何处的稿子我给写完了,她说行。”
石若虚哦了一声,没说什么,继续看手中的报纸。
姜军:“石处,这回评职称,咱们屋里,该我评副高了吧?”
“什么叫该?什么叫不该呀?”说这话,头也没抬。
姜军:“我这不是跟你打听一下吗?我是这么想,咱们屋里,除了你就是我……”
“什么话?除了我?就是你?除去了我,你就能当上处长吗?”
姜军:“石处,你可真能开玩笑。我是说,你已经报评正高级职称了,不论是按年龄、按资力,还是按来宇航报社的时间长短和贡献大小,这回咱们屋里,轮也轮着我了,你说是不是?”
石若虚这才抬起眼皮来,瞥了一眼姜军:“人家要是不按你说的这几条呢?”
姜军:“我听说这回评职称,全公司统一行动,一块儿考外语,一块儿往上报。我想,标准也应该是一样的吧?”
“哼,那不过是你想,谁也挡不住你想,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姜军愣了一会儿问:“哎对了,你的正高级职称,是不是已经批下来了?”
“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说完,石若虚站起来走了出去。

姜军陷入了沉思。前两天他看见胡大英来报社,问他干什么来了,他说领表格准备评职称的材料。天哪!这个不上班的胡大英都要评职称,这可真是太出乎预料了!不过,人家胡大英说的也对,申请不申请是自己的事,评得上评不上是另一回事。免得让他们得便宜卖乖,反倒说:谁叫你不申请呢?如此看来,这回不管评得上评不上,都得努力争取。外语成绩已经拿下来了,再把其他各种材料交上去,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给自己报上去呢?连比自己年轻的李晓燕,比自己来的晚的何春瓶,什么都写不出来的刘怀淼,他们仨都成了副高级编辑了,这回还不该自己吗?即便是在领导面前不吃香,这职称不给自己,也给不了别人呀?因为,这毕竟是在新闻出版署职称办批准,不是报社领导说了算的。可是也难说,想当年胡大英评副高级职称的时候,不就是因为得罪了社长孙泽贝,人家死活不给你往上报,报社这个鬼门关,你先过不去,人家出版署职称办,又怎么给你批呀?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逃不脱小鬼的纠缠,这个事情还是不好办。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18:18:58 +0800 CST  
李国强:“我只听说过停薪留职,怎么还有停职留薪?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被你们搞糊涂了?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好事?只要不上班,就能享受上班待遇。这是什么协议?我能签吗?太有诱惑力了!”
刘晓航问张丽丽:“你是怎么知道他跟报社有协议的?”
张丽丽:“今年咱们去武夷山,在火车上我听老胡自己说的,他说报社领导嫉贤妒能,只要他不在咱们报纸上发表文章,不上班,报社就给他上班的待遇……”
张帆忽然咳嗽了一声。
几个人不由自主地赶紧回头望了一下门,但是什么人也没有。刘晓航不禁瞥了一眼张帆,张帆却没有抬头。刘晓航还是不明白:“那,当初不会不要这个人,我听说,他来咱们报社时间并不长,来了没多久,就不上班了。”
张帆又咳嗽了一声。
张丽丽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只说了一句:“我只知道他是前任社长调进来的。”就不再吭气了。
刘晓航好像意犹未尽,他转过头去又问李国强:“哎李国强,你听老胡说什么了?上武夷山的时候,你不是跟他住一个房间吗?”
李国强赶紧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也没跟我说。”
刘晓航紧接着又问:“我就不信,你们俩在一个房间住了好几天,他就什么都没说给你?据我所知,老胡那人可是个爽快人。”
李国强:“你既然都知道,又何必问我呢?”
刘晓航急了:“我怎么会知道?谁说我什么都知道了?”
李国强:“你看你,着什么急?谁说你什么都知道了?知道和什么都知道,可不是一回事。反正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别想从我这儿打听出什么来。”
刘晓航碰了一鼻子灰,不吭声了。
张帆回头冲李国强眨了一下眼,回过头去继续编稿子。
张丽丽也冲李国强吐了一下舌头。
刘晓航赌气打开抽屉,撕了一条子卫生纸,上厕所去了。

李国强这才对张丽丽说:“想什么呢?我最讨厌这种人了。”
张丽丽回头望了一眼,小声说:“哎呦!真吓我一跳,我差点儿说突鲁了。看起来,还是你们男人心细,有城府。”
张帆说:“总是小心谨慎为好,在这个环境里做人很难,祸从口出,不得不防。”
张丽丽当即对张帆说:“一家子老哥,妹妹我嘴上没有把门儿的,以后你可要多咳嗽几声,免得我招惹是非。”
张帆说:“我又不是气管炎,凭什么老咳嗽。”
李国强笑着说:“不一定非得气管炎,肾炎、皮炎、高血压、心脏病,都能咳嗽,多咳嗽几声没坏处。真的老哥,你是这儿的老人儿了,可别见死不救呀。”
张帆平静地问:“有那么严重吗?这又不是白色恐怖时期。”
张丽丽:“还不够恐怖的?我算领教了。实话说,我们可不想打了饭碗呀,这年头儿,找个饭碗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张帆扭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说:“到时候了,该吃饭了。”
张丽丽先去卫生间洗了一下手,回来拿起搪瓷饭盆,刚走出房门,赶紧又退了回来,张帆奇怪地问:“怎么啦你?”
张丽丽摆摆手,示意不要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声说:“头儿们又聚餐去了,今儿不知上哪儿撮去。”
李国强问:“都有谁呀?”
“问那么多干嘛,反正没你。”张丽丽说完,先自走了。
张帆和李国强并肩走着,刘晓航追了上来,明知故问:“他们头儿又撮去了?都有谁呀?有咱们何头儿吗?”
张帆没说话,李国强瞥了刘晓航一眼:“啧,多问症又来了,你可真是有病啊!”

吃过中午饭,照例打牌的打牌,打乒乓球的打乒乓球,余下来的人便凑到一块儿聊天。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20:24:30 +0800 CST  

楼主:弘魁

字数:188937

发表时间:2016-08-12 02:0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11-25 18:08:3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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