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人生舞台》之三《变脸》

今天筱爱玲穿了一条新裙子,李晓燕早晨见了先说好看,这会儿又被孙宇发现了:“呦喂,你在哪儿买的这条裙子呀?真漂亮耶!”
“SOHO”
孙宇又问:“多少钱呀?”
“一千二百八。”筱爱玲骄傲地说。
“你可真行!”孙宇酸溜溜地:“就是色儿不太好,有点儿暗。”
筱爱玲说:“可货真价实呀。这是真正的日本料子、日本工,不是咱这儿合资的来料加工。色儿怎么不好,你懂什么?这是今年夏季的流行色,蓝雪青,象征成熟的爱情。”
张丽丽瞪大眼睛凑过来:“让我瞧瞧,都成熟啦,什么时候熟的?跟谁呀?”
孙宇不解地问:“什么跟谁呀?”
张丽丽不屑地:“人家不是都‘成熟的爱情’了吗,那不说明已经有主儿了吗?”
筱爱玲打住她说:“别胡说八道啊,我说的是这颜色,象征成熟的爱情,瞎说什么?”
张丽丽:“怎么是瞎说呢?咱们都老大不小的了,说说这个又有什么?我妈老催我,快点儿找对象,本来我不着急,结果让我妈催的我……”
孙宇:“就是,快点儿把自各儿嫁了得了,早晚都是那么回事。”
张丽丽撅着嘴说:“可是我找谁去呀?”
筱爱玲笑了:“依我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有一个人和你就挺般配的,起码看上去有夫妻相。”
孙宇看了一眼张丽丽,问筱爱玲:“是吗?谁呀?”
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瞬间流过张丽丽的嘴角,但是她没吭声。
孙宇忍耐不住了:“倒是说呀你。”
筱爱玲看着张丽丽的脸说:“用不着我说了,人家没准儿早就勾搭上了。”
张丽丽撇了一下嘴:“难听死了,什么叫勾搭呀?”
筱爱玲:“第一步是勾搭,第二步是成奸。勾搭成奸,结婚就是那么回事。”
孙宇:“哎,你们别瞎扯淡了。我听说,办公室主任黄英要办退休了。”
张丽丽:“是吗?五十五退休,她有那么大年纪吗?”
筱爱玲:“我记得,上回看一张什么表的时候,她好像还不到退休的年龄呢。”
孙宇:“什么到不到的,领导说你到了,你就是到了,该给别人挪窝儿腾地儿了。”
张丽丽:“那一定是内退吧?谁上呀?”
孙宇:“我听说是会计李淑琴。你没看见那天胡大英骂史垒,李淑琴表现多积极呀!面红耳赤,汗脖子流水的,恨不能把胡大英的胳膊拽折了。”
张丽丽:“那,黄英干吗?听说她爱人在人劳司,还是头头儿呢。”
孙宇:“听说给她一个处级调研员,按处级待遇,而且他爱人马上就要退休了。”
筱爱玲:“哦,是这么回事。可是据我所知,会计是不能担任行政职务的,好像会计法有这么一条规定。如果既是会计又是办公室主任,那还有什么财务制度可言?当头儿的还不是想怎么报就怎么报,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这回咱们头儿,可是真方便了。”
孙宇:“咳,我跟你说吧,什么规定到咱们这儿都扯淡。不信你看着,李淑琴准能当上办公室主任。你们难道没觉查出来,最近李淑琴说话,腔调儿都变了,已经有一种领导的味道了。”
张丽丽:“这下头儿们花钱更方便了,小金库变成大金库了。”
孙宇:“听说咱报社也要像机关里一样了,发工资改成工资卡,谁是多少工资,谁领多少钱,只有领导和会计出纳知道,别人谁也甭想知道。”
筱爱玲摊开双手,说:“这不成了私企吗?人家私企才这样呢,咱们国有企业,怎么能这样呢?”
孙宇冷笑一声:“怎么就不能这样呢?你放心,越改革对当头儿的越有利,越改革老百姓越遭殃。你想啊,如果对他们当头儿的没利,能改得了吗?能行得通吗?”
张丽丽叹了口气:“我就说呢,这月编辑费怎么这么少,我还没敢问何头儿,偷偷问了一下李国强,他说报社要实行一种新的办法了,就是要突显奖励机制,拉大差距和悬殊。要不然,这个奖励就不起作用了。”
“这不是编辑费吗?怎么又成了奖金了?”筱爱玲奇怪地问。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20:25:01 +0800 CST  
孙宇说:“咱们的奖金是固定的,名目是岗位津贴,进宇航系统五年以下的是多少,五年到十年的是多少,十年以上的是多少,这个已经打在工资条上了。编辑费是单另设置的一笔钱,也可以算是奖金,但是不能说成奖金。你看不见,咱们的编辑费都不打在工资条上,而是单独手写做表,也不往电脑里输,这你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张丽丽:“那,那不就是打白条吗?是不是为了偷税呀?”
这个问题太敏感了,筱爱玲没有理会张丽丽,继续问:“孙宇,我再跟你打听一下,他们办公室的人,还有那些搞后勤的人,他们有编辑费吗?”
孙宇说:“当然有啦,还比咱们高呢!说是他们拿平均值,谁知道平均值是多少?别人我不清楚,听说给咱领导开车的司机曹洪宾,每个月的编辑费,就有一千二呢!”
张丽丽惊讶地:“哎呦,他一个字也不写,一篇稿子也不编,凭什么拿编辑费呀?而且比咱们还多,几乎是咱们的三倍!这是什么道理?”
孙宇:“哪儿有道理呀?给领导开车,就是硬道理。一个开车的,什么都写不出来,居然每个月还有编辑费!真是天下奇闻。”
筱爱玲:“这年头儿会开车,有什么了不起?谁不会开车呀?”
孙宇:“问题不在于你会不会开车,而是你给谁开车,开的是什么车。你要是开工交车,一个月能拿一千块钱工资就不错了,人家这不是给头儿开车吗?”
筱爱玲叹口气说:“唉,早知道是这样,这个大学念不念的真不吃劲,还不如学个本儿,去给头儿开车呢。”
张丽丽忽然想起来:“哎,那个老胡走了吗?”
孙宇说:“没走,跟姜军一块儿吃饭去了。”
张丽丽:“嚯,真有不怕死的!姜军也不怕头儿收拾他。”
孙宇:“怕也没有用,他早就被咱们头儿打入另册了,这辈子他也甭想翻身了。”
筱爱玲:“是吗?有那么严重吗?”
孙宇:“不信你看着呀。”
话音刚落,忽然“砰”地一声响,好像有人扔了一个二踢脚,几个人都吓呆了,大伙儿跑出来一看,原来是胡大英把先进工作者橱窗的玻璃打碎了,领导去饭店吃饭还没回来,胡大英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史垒的照片吐了一口吐沫,然后昂首挺胸地走了。

第三章:不长记性,下回还抽你

大概是下午三点的时候,各位领导才从饭店回来,中午饭领导们在外边吃,这已经是许凡健继任社长后常见的事了。走过先进工作者橱窗的时候,史垒第一个发现了地上散落的碎玻璃,而后又发现橱窗里自己那张放大的照片上,被人吐了一口吐沫,流淌在嘴角上,像贪婪的口水一样。看到如此景象,史垒简直是怒不可遏,她叫了一声李淑琴,然后疾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李淑琴赶紧跟了进去,许凡健也跟在后边。史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淑琴回头看了一眼许凡健,许凡健面无表情,她才知道史垒是在问自己,于是,格外小心地解释,说:“这,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呀?咱们吃饭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呢,怎么回来就成这样了……”
许凡健想了一下,说:“是不是胡大英干得呀?中午饭他可能是和姜军在机关食堂吃的,没准儿,是他趁咱们吃饭的时候砸的,不信问问姜军就清楚了,刚才我看见他在姜军屋里坐着说话呢。”许凡健此时有些暗自高兴。因为早在自己当总编的时候,在胡大英的眼里,自己是最阴险、最可恶和最坏的。而且,出面跟胡大英谈判、签协议、斗心眼儿,虽然说作为报社的二把手,他责无旁贷,但自己确实是接受了孙泽贝的命令,有些身不由己和迫不得已。现在,胡大英已经把矛头直接指向了史垒,这对自己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想到这里,他问史垒:“要不把姜军叫来,问问他?”
史垒看了许凡健一眼,却对李淑琴说:“你安排人打扫一下,把那块玻璃换了。”
李淑琴答应一声赶紧退了出去。

许凡健在椅子上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指甲剪,一边修剪指甲,一边说:“你现在知道了吧,这个胡大英不是个好惹的。如果这件事情就此罢了,那,你就输给他了。可是,你又能怎么样呢?我可以断定,砸橱窗的事,报社里不会没有人看见的。但是,你要想找出一个人,来给你作证,怕也是很难……”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20:25:37 +0800 CST  
史垒眼下并没有想这件事,她在想上次胡大英找她说职称的事。胡大英在楼道里骂大街,众人都听见了,但是胡大英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却没有任何人看见。如果砸橱窗的事情,她还不追究,胡大英会不会蹬着鼻子上脸呢?打了自己,骂了自己,现在又砸了橱窗,还在自己照片上吐吐沫,这不已经是蹬着鼻子上脸了么?不行,这回不能就此罢休。于是她说:“老许,你可能还不知道,上次胡大英跟我闹职称的时候,他还打了我一个嘴巴子呢,他越来越猖獗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这回必须让他给我赔礼道歉。这件事我出面不太合适,你去找机关派出所、人劳司和法规司,商量安排一下吧。”
许凡健不由得心里一阵好笑,原来这个臊娘们儿,还让胡大英打了一个嘴巴子,哎呦喂,真他妈的解恨!她自己要是不说,还真没人知道。许凡健假装惊讶地问:“是吗?那他也太猖狂了!不管怎么说,打人总是不对的,是得让他给你赔礼道歉。这事你甭管了,我来安排吧。”说着,起身走出史垒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美孜孜地坐在椅子上,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分别给机关派出所和人劳司打了一个电话,然后锁上房门去法规司了,因为法规司是报社的顶头上司,这件事他必须亲自走一趟。

下班的时间到了,仇向前叫了一声李国强,俩人一同拿起自己的挎包,走出办公室,来到存放自行车的车棚里,仇向前见附近没有人,一边开锁,一边小声对李国强说:“哎,我跟你说个事。”骑上车子出了大门以后,仇向前才说:“往后要提防着任小健这个人。”
李国强问:“怎么啦?”
“这个人不老实。”
“怎么不老实?”
于是,仇向前就把两个人去找社长反映编辑费不公平,但是任小健一言不发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李国强将信将疑地问:“你该不是多心了吧?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个编辑,跟咱们是一样的人,他的屁股不可能坐到头儿那边去呀。再说了,他就是想巴结人家,轮得上他吗?人家还未必看得上他呢。”
“人家看得上看不上他是一回事,他想不想往人家身上靠是另一回事。我总觉得,他天生就是一条狗,你是没见他在社长屋里那份德行呢,缩缩叽叽,吭吭哧哧的,连个屁都不敢放。而且我上厕所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从社长屋里出来,一看他那眼神儿,我就明白了,他肯定是找社长找补去了。不然的话,我俩刚从社长屋里出来,他又一个人干什么去了?”
“要是那样的话,咱今后还真得注意点儿。哎,我跟你说,那个刘晓航有多问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上午他在我们屋里套了我半天,我没吭声,张丽丽差点说走了嘴,要不是张帆及时地咳嗽了几声,张丽丽不定说出什么来呢。”
“他套你什么呀?”
“问胡大英的事。”
“胡大英什么事?”
“就是他跟报社领导闹,结果闹了个停职留薪。”
“你是怎么知道的?”
“咱们这次旅游的时候,我不是跟胡大英住一间屋子吗……”李国强突然打住了,有道是: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尽管仇向前和自己一样都是招聘来的,尽管仇向前也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但是,在这样一个险恶的环境里,谁能保证他以后不变心呢?李国强有点儿后悔了,他赶紧换了一个话题:“哎,你听说了吗?咱报社在新发地还有十套房子没分呢,也不知道领导是怎么想的。听说这房子,总公司早就给了报社,一年多了也不分,这可是最后一拨福利分房,虽然也得掏钱买,但是按职工商品房卖,一平米才一千多块钱,错过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仇向前并没有察觉到李国强的心理变化,而且分房子也是一件大事,就毫不介意地接着说:“我也听说了,是听刘怀淼说的。那天他发牢骚,说报社领导不给群众办好事,压着房子不分,看他那样子挺着急的,该不是等着房子结婚吧。”
“他不是已经有房子了么?还是三环边上的两居室呢。”
“是吗?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又是一个他不知道!又跟我打听是谁说的!李国强一句话也不敢说了。尽管他跟仇向前是一起来到报社的,尽管天天他俩一块骑车下班,俩人议论过不少报社的人和事,尽管他对仇向前的印象还不错,认为他比较直爽。但是,祸从口出绝对是真理,还是少说为佳。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20:26:07 +0800 CST  
见李国强不吭声了,仇向前奇怪地问:“哎,你倒是说话呀。”
“说什么?”李国强装傻充愣。
“刘怀淼已经有房子啦,你听谁说的?”
见前边正好是个红灯,李国强赶紧说:“对了,我妈说让我下班的时候,给她捎一瓶洗涤灵,我去超市转一下,你先走吧。”说完,赶紧扭转车把,拐到横向的街里去了。
仇向前觉得李国强今天有点儿不对头,却又闹不清因为什么,只好独自走了。

过了两天,许凡健给胡大英打了一个电话,委婉地说明上次胡大英打史垒是不对的,却又带一点儿威胁的口气说,一定要给史垒道歉,不然的话……
对于许凡健的威胁,胡大英根本不在乎,但是,他从心里认为自己打人是不对的,况且他还想在给史垒道歉的时候说明一下,自己因为什么打的史垒。如果她史垒想在这上头找回点儿面子,胡大英想让她得不偿失,在场的人越多越好,所以他很痛快地答应了。
许凡健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心里还挺高兴的。

不承想到了这一天,史垒把派出所的警察、人劳司的处长、法规司的处长都请了来,还特意请了法规司副司长藏丽辉,同时让社长许凡健、办公室主任李淑琴、党支部副书记石若虚、工会主席何春瓶和已经无所事事的黄英都找来,给她压阵助威,她非得让这个桀骜不驯的胡大英低一回头不可。如今已经改朝换代了,她可不是孙泽贝,她要好好整治一下胡大英。只有这样,她才能在报社树立起自己的绝对权威,没想到她的主意打错了。

胡大英准时来到报社的会议室,他没料到会来这么一屋子人,但是他没往心里去,跟没事人一样,大模大样地坐在许凡健给他指定的椅子上。
社长许凡健首先发言:“今天咱们开个小范围的会,准确地说也不算个会。可能有些人还不太清楚,上次胡大英同志来报社,跟总编史垒同志发生了一点小误会……”
“不是误会!谁误会谁了?”胡大英咄咄逼人地问,
许凡健耐心地冲胡大英摆摆手:“老胡同志,你让我先把话说完好不好?”
“你接着说吧。”胡大英扫视了一周,史垒有些得意,藏丽辉皮笑肉不笑,其他人都面无表情,看到李淑琴和黄英的时候,李淑琴把头扭向一边,黄英马上低下了脑袋。
许凡健接着说:“上次胡大英同志跟史垒谈评职称的时候,由于……”他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讲,怎么说才显得自己是没有偏袒一方的。他想了一下说:“总之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当时胡大英打了史垒一个耳光。我们先不说谁对谁不对,即便是史垒的态度不太好,但是不管怎么样,胡大英也不该动手打人。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要胡大英同志给史垒同志,赔个礼、道个歉。我想,这个要求应该是不过分的吧,老胡,你说呢?”许凡健扭过头来看着胡大英。
胡大英扫视了一周说:“我承认,动手打人是不对的,在这里我首先向史垒同志表示道歉。但是,我想问史垒同志一个问题,我想问的是,史垒,你今天在众人面前说一句实话,尽管这对于你来说比较难。但是你必须说,你是站着挨的打,还是坐着挨的打?”
众人都奇怪地望着胡大英,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然后目光又都转向了史垒,看她怎样回答。
史垒也不知道胡大英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犹豫不定,想了一下说:“这重要吗?难道站着挨打和坐着挨打,还有什么区别吗?”
胡大英:“当然有区别。你只管说实话,当然,说一句实话,对你这种人来说很难。”
史垒想了一会儿,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就开口说:“我记得好像是站着。”
胡大英:“不要好像,你再仔细想想,准确点儿,到底是站着还是坐着?”
史垒想了一下,十分肯定地说:“是站着。”
胡大英说:“那好,大家都听清楚了,她说她是站着挨的打。她今天还真是表现不错,说了一句实话,她就是站着挨的打。那么,我就把当时我为什么打她、以及怎样打的她,给大伙儿做一个交代。那天,我找许凡健说评职称的事,老许说这次评职称他不管,而是由总编史垒负责,让我把手续和材料,送到史垒屋里去。老许,你是不是这样说的?”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20:26:38 +0800 CST  
许凡健瞪着眼睛不吭声,胡大英又问了一遍,他仍然不吭声,胡大英说:“大家都看见了,老许不愿意回答。那么,我只能按默许就等于承认来理解,不反对就是承认。我拿着材料来到史垒屋里,跟她说,老许让我把材料交给她,她说她不管,爱找谁找谁去。史垒,你是不是这样说的?”
史垒也不做答复,嘴角露出一丝得意,她还沉醉在胡大英对她的赔礼道歉之中。
胡大英说:“今天人多,你们说话都变得过于谨慎起来。也好,你不回答,我也只能当作是承认了。那么,我就把当时的情况,仔细地给大家陈述一遍。我对史垒说,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一九九二年评职称时,全宇航报社,如果按上边的要求,除我之外,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评副高级职称,新闻出版署的文件规定:中级职称五年以上,才能评副高级职称。因为宇航报那时刚成立五年,除了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其他人都是从别的行业转过来的,充其量也就够评中级职称。而我早在一九八七年、全国新闻界第一次评职称时,就已经是中级编辑了,到一九九二年,只有我一个人够资格评副高级职称。但是,由于我得罪了当时的社长孙泽贝,他死活不让我参加评职称,却让你、秦晓阳和老许评了,这个情况你是当事人,你是完全知道的,可是你却说你不知道。我又说,如果当时你没有参评,你说你不知道,那也还说得过去。你们三个人,就是因为把我挤下去,才评上副高级职称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你当时站起身来,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对我大声叫喊:我就是不知道!我当时一不是领导,二不是评委,我凭什么知道?你给我出去!众位,大家可以想一想,先不说她抢了我的名额,评上了高级职称,只说她是报社总编,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我能接受吗?再者,自从我来到宇航报社的第一天,这个小娘们儿,就没憋着好屁!”
藏丽辉马上沉下脸来,说:“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语言,不要侮辱人格。”
警察也说:“不要激动,慢慢说。“
胡大英瞥了藏丽辉一眼,接着说:“我为什么打史垒,不打许凡健呢?不信你们可以问问老许,我打过他没有,骂过他没有。”
众人都看着许凡健,但是许凡健依旧一声不吭。
胡大英说:“你要是不说,就算默认了。为什么我不打他、骂他?因为他不跟我耍态度,因为他不跟我拍桌子瞪眼。我跟报社领导有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都是老许跟我交涉,就说这次评职称吧,加上外边请来的,一共有十一位评委。在我答辩的时候,没有一个评委,向我提出任何问题。但是事过之后,老许却对我说,有八名评委不同意,投了反对票。我问他们为什么不同意,为什么投反对票?他们提的问题,我是答不上来,还是我回答错了?一个问题都没问,凭什么就反对?但是,老许瞪着俩眼,就是不吭声,跟哑巴一样,死活不说一句话。我能怎么办?人要是厚颜无耻到了这种地步,我能把他怎么样?也只有不搭理他。可是史垒就不一样了,她不仅厚颜无耻,还专横跋扈。从我到宇航报的第一天开始,她就虎视耽耽地盯着我,因为我是她向上爬的最大障碍。我编的第一期报纸出来之后,史垒就在评报会上找我的茬儿,说我编辑的一篇散文标题没有动,还专门去印刷厂找来原稿查对,说什么:编辑编辑,就是要编,就是要改,如果稿件来了都不动,还要我们编辑干什么?她这是废话!标题编不编、改不改,这是我作为编辑的权利。如果你说我把稿件改坏了,或者编错了,这都是从工作出发。你只以一篇稿子没改,就说我对所有稿子都不改,这是什么用心?其实,她就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成心跟我过不去,打压别人,抬高自己。如果不是她的阴谋伎俩,现在坐在总编位置上的就是我,而不是她!我根本不关心她是怎样爬上去的,我也从来不想当官儿,因为我懂,要想当官儿,就得先当奴才。史垒踩着别人肩膀往上爬,当上了总编。现在她又跟我耍态度,她就不想想,她如今已经是局级干部了,她这样做,够局级干部的水平吗?难道说,她当了局级干部,就可以对我拍桌子瞪眼吗?说实话,新仇加旧恨,我当时实在是被她气坏了,所以就抽了她一记耳光。我想,换上任何人都会抽她的,因为她欠抽!史垒,我今天还告诉你,往后你要给我时刻记住,自己好歹是个局级领导,不要动不动就耍牲口,别人吃你这一套,我老胡可不吃!今天有大伙儿作证,你给我记住了,下回要是不长记性,还跟我耍混蛋,我还抽你!左右开弓,狠狠地抽你!然后,我还给你赔礼道歉,看看咱俩谁合算!我算明白了,对待畜生不能讲人道,就得打!就得抽!因为她欠抽!”胡大英不容任何人插嘴,一口气把这话说完,众人鸦雀无声。

人劳司的处长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其他人低头的低头,扭头的扭头,连许凡健也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史垒气得呋呋地,却无话可说,她的脸色非常难看,灰不拉叽的,脑门子上的青筋,像一条钻进皮肤下边的蛔虫在缓慢地蠕动。

许凡健问史垒:“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史垒从口袋里掏出被她自己故意撅折镜腿的眼镜,说:“那天,他把我的眼镜打到了地上,眼镜腿摔折了,他得给我赔。”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20:27:12 +0800 CST  
胡大英明明记得,那天她的眼镜打到地上,镜腿根本没有折,没想到,她竟然还想在这上头找点儿平衡,就笑着说:“行行行,我给你赔,我给你赔一个新的,让你一戴眼镜,就想起是我给你买的,好不好!而且,下回你要是记不住,要是还不改,我再打了你,要是再摔坏了眼镜,我还给你赔,给你赔一副更好看的。这还不行吗?”
人劳司的处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这回史垒没说话,许凡健就宣布散会了。

胡大英接过眼镜装到口袋里,走出会议室来到外边,发现派出所的警察、人劳司的处长和法规司的处长都站在路边,一见胡大英出来了,法规司的处长笑着对他说:“你老兄,可真有两下子,光听你的了,谁也甭想插嘴。你这哪儿是给人家赔礼道歉呀?你这不是气死活人不偿命吗?”
胡大英摇摇头说:“她不生气。这种人,没皮没脸,早就打疲了骂闲了。”
人劳司的处长说:“下回不改,照样还打,你比她爹还厉害。”
胡大英哼了一声:“我要是她爹,我他妈捏死她!让她在这儿,给我死不了活现!丢她八辈儿祖宗的人,现她八辈儿祖宗的眼!”
警察笑得直不起腰来,好一会儿才说:“人家是打一巴掌,揉三揉。您可倒好,打一巴掌,再抡一棍子,一回比一回疼。”
胡大英冷笑着说:“她自找的。想跟我这儿,找补面子,让她等着!在我面前,还想摆出个总编的架子,哼哼,小样儿!”
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远远看见副司长藏丽辉从楼道里走出来,法规司的处长赶紧收住了笑容,等她走过去之后,几个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各自散了。

仇向前大学毕业之后找过几个工作,都是一些公司性质的单位,比起目前的宇航报社来说,无论如何都没法比,因为宇航报毕竟是一家部委机关的报社,不说别的,如今哪儿还给分房子呀?他知道宇航报还有十套房子,尽管在新发地,稍微有点儿远,如果能分上一套,仇向前也知足了。可是,不知道人家为什么老不分。听刘怀淼说,因为地点有点儿不合适,总编史垒还想跟总公司再争取一下,看能不能调整一下,给离机关近一点儿的。仇向前不希望给近处的,因为如果领导嫌远,很有可能他们就不会要,那么自己这个新调进来的年轻人就有可能分上;如果调到近处,人人都想要,自己就肯定没戏了,因为总共才十套房子。
仇向前掰着指头算,社长虽然是正局级,但是他已经三加一了,也就是说,他已经有一套三居室和一套一居室了,他是肯定不会要了。但是,总编刚刚提拔到副局级,她还会要一套的。石若虚是正处级,他已经是二加一了,他也有可能不再要了。何春瓶眼下只是临时负责二版,还没有正式下文件,而且她只有一套一居室,如果她的正处级落实了,按规定她应该是三居室,她肯定会要的。刘怀淼的情况跟何春瓶一样,不同的是他靠姐夫的关系,已经有了一套两居室,但是只要一下文件,落实了正处级,他也应该是三居室。只有四版李晓燕有些麻烦,她虽然是四版负责人,按理说算正处级,她也是一套两居室,因为她目前还是中级职称。何春瓶和刘怀淼虽然是副高级职称,职务却是副职;李晓燕的职务虽然是正处级,职称却是中级,仇向前搞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其实道理很简单,这就是当领导的学问和艺术。什么时候,领导也不会让下属心满意足的,总得让他们有点儿追求,如果让下属满足了,也就不好使唤了。
刘晓航家住永定路,在长安街上,是二分院给他分的房子,如果他要新发地的房子,就必须把永定路的小三居交出来,仇向前估计他不会要,同样都是两居室,新发地怎么跟长安街比呀?尽管离着八宝山近,有点儿晦气,那也是长安街呀。而且他目前还没有任何职务,所以他也不会增加住房待遇。接下来就是姜军了,他已经快四十岁了,还住在父母家里。姜军后面应该是张帆,他借住了一套一居室,新发地的房子都是两居室,张帆来到宇航系统已经超过十年了,就算他不被提拔,也应该分一套两居室了。任小健也得要一套,费吾新也得一套,还有秦兵,他也得一套,这就是五套了,还有五套。李国强、张丽丽、筱爱玲加上自己,还剩下一套,估计应该是新来的出纳张小松。这是在总编不要的前提下,如果史垒也要一套,那就没有张小松的份了。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20:27:44 +0800 CST  
因为,如果总公司今后不再给报社房子,那么要一套新发地的两居室,也不是什么坏事。史垒已经是三居室了,顶多再给她一套一居室,但是新发地的房子都是两居室,没有一居室。这房子给了报社,部机关是不管具体怎么分配的,肯定由报社分配。在城里是一居室,到城外就能分一套两居,近处少一点儿,远处多一点儿,两相比较差不多,估计史垒会要的,因为用一套城外的两居室,没准能换一套城里的一居室。如果宇航报社有那种规定,只给男性职工分房子,不给女性分,那就好了,自己就能稳稳当当地分一套两居室。但是,还不清楚宇航报社是不是这样,因为总编史垒是女性呀,她总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跟自己过不去呀?如果这样,张丽丽和筱爱玲就会跟史垒沾光的,这真是没有办法的事。有的单位分房子,会考虑是否已经结婚,只给结了婚的职工分,那么,情况就会对自己更有利。因为除了任小健已经结婚,费吾新和自己已经有了对象,其他人还都是单身。
分析来分析去,仇向前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很有把握,只要自己别调离这个报社,新发地的房子总会有自己一份的。虽然编辑费的事情很让人恼火,但是能分一套房子,那也是忍耐的收获,姑且先忍耐着吧,仇向前终于想通了。

报社是个事业单位,这种单位很奇特,如果在外国,除了政府机构就是企业,没有这种所谓的事业单位。其实严格地讲,事业单位就是企业,比如出版社,现在都是自主经营、自负盈亏。大多数报社也是靠发行量和广告,早就没有上级部门的拨款了。但是,宇航报还是个例外,虽然没有全额拨款和差额拨款的明显区别,但是总公司每年还要给报社拨款却是事实;这也是之所以许凡健和史垒之流,欺上压下为所欲为的支撑。宇航报每年发行量只有一万份,可想而知,这样的报纸在当今竞争如此激烈的环境中怎样生存。如果没有上级拨款,宇航报根本生存不下去,一天也活不了。但是什么事情都得两说着,报社离不了总公司,总公司也离不开宇航报,工作成绩需要有人吹,别人不吹就得自己吹,这大概就是各种行业报出现、生存和发展的一个理由吧。
今天早晨一上班,何春瓶来到许凡健的办公室,只说了一句:“听说总公司要分家了。”说完转身就走了。这让许凡健心中很是诧异,她是怎么知道的呢?回想起这次去哈尔滨,住在国际大饭店,其实许凡健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性趣了,但是一共住了十几天,何春瓶一次也没让许凡健如愿,这也有点儿太反常了。按何春瓶的说法,她最近一直便秘,大便带血,所以不能满足许凡健的要求。许凡健说:“那我给你上点儿‘润滑油’,你就能拉出来了。”可何春瓶还是不答应,许凡健有些恼怒,何春瓶好像并不在乎自己是否高兴。现在她又来告诉自己,总公司要分家了,她是从哪里得到的信息?这信息准确不准确呢?他想到史垒那里证实一下,于是他就来到史垒的办公室。
许凡健:“哎,总公司要分家了,你听说了么?”
史垒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问:“谁跟你说的?”
原来她也不知道,这让许凡健感到更奇怪了。何春瓶这个娘们儿,会不会也靠上王辉岱这个老东西了?越想越像。去哈尔滨的时候,何春瓶就有些不太情愿,她说她想跟大伙儿去厦门和武夷山。许凡健说:“那还不是想去就去,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当时何春瓶没有做声,但是她脸上不太好看,许凡健也没有在意。现在她忽然跟自己说,总公司要分家了,而且连史垒都不清楚,看来这事情的确有些费琢磨。于是,许凡健对史垒说:“你给老爷子打个电话,问问是不是这么回事。”
史垒当下拨通了电话,一问果然是这么回事,总公司马上要一分为二,分成两套班子,对外两块牌子,但还是一个宇航局。挂上电话,史垒也有些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走,许凡健看着她一言不发。走了一会儿,她忽然问:“那你说咱们怎么办?咱们算哪边的?”
许凡健说:“我估计咱们不可能再分成两家报社的。你看,第一虽然分成两个公司,但还是一个宇航局,那么,对外也只能还是一张报纸……”
史垒打断他说:“我不是问你这个,我说的是咱们的办报经费怎么办?跟哪边要哇?宇航局是个空架子,钱还得跟公司要。”
许凡健十分老道地说:“你看你,当然是跟两边要了,两边的情况都报道,自然是跟两边要钱了。”
“你知道,”史垒想的比许凡健还要长远:“不说别的,比如说宣布分成两个公司的那一天,咱们就得分别出两张报纸,庆贺两家公司的成立,类似的事情,以后还会有。可是据我所知,一个刊号一张报纸,不能在同一天出两张不相干的报纸,这是白纸黑字,有明文规定的,要是被新闻出版署逮住,恐怕要有些麻烦的。”
许凡健摇摇头说:“你错了,这怎么能说是毫不相干呢?不管怎么说,两边干的都是有关宇航的工作,咱们报道的都是有关宇航的内容,都是在宇航局的领导下,慢说是出两张报纸,就是出八张,谁也管不着。”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20:28:13 +0800 CST  
史垒点了一下头,说:“你说的倒也是,我只是担心有人会在这事情上给咱们找麻烦。上次胡大英在税务局给咱们捅了一下,尽管不说是罚款,咱不也破费了三万多吗?什么事情最好不要授人以把柄。”
许凡健点点头,想了一下说:“快过年了,财务司那边怎么打点?我想,就是分成两家,这钱恐怕还得从财务司走,所以财务司这道坎儿,还是不能迈过去的。”
史垒想了一下,问许凡健:“去年咱给他们送的什么?”
许凡健说:“司长和副司长一人一万块钱,分管咱们的处长一人五千,这是老孙定的。”
史垒连连摇头,说:“太小气了,太小气了。”她想,连费吾新、任小健这样的人,调个工作还得掏一两万呢,给人家一个堂堂的司长送一万块钱,这太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司长三万,处长一万,按眼下的行情都不算多,于是她说:“一年一个行情。依我看,给司长一人五万,处长一人三万,这还差不多。不是一共就这四个人吗?满打满算十六万。”
许凡健点头说:“我觉得也该涨了,那就这么着吧,这事就这么定了。我问会计了,咱们年底还有二十多万的节余,这个钱,干点儿什么好呢?”
史垒冷笑一声说:“有钱还用发愁?没钱才发愁呢。年底搞一次评先进吧,评上先进工作者,报社领导一人三万,中层干部一人一万,普通编辑和工作人员一人一千。”
许凡健挠了一下脑袋说:“这差距……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你就得让中层干部知道,他们是既得利益者,否则的话,他们就不会死心塌地跟着咱们。而且,这又不是咱们开的头儿,部里一直不都这样吗?再说谁让你公开了?咱俩和会计知道就得了,所有的钱都不走现金,让李淑琴给大伙儿一人弄一张银联卡,打到卡上谁能知道?这个事儿就让会计去办,别让出纳知道。”
“那,中层干部和普通编辑差九千,要是走漏了风声,人家猜也能猜出咱俩的数目。”
史垒不耐烦了:“我说你这个人,怎么那么迂呀?非得公布咱俩也得了奖金?跟中层干部打个招呼,都不许声张奖金是多少。公布的时候,就说没有咱俩,会计下帐的时候,项目注明是先进工作者奖金,不就得了吗?难道谁还敢来查帐?”
“那好,你让我算算,给财务司十六万,咱们这儿是……两个三万一个四万,还有普通编辑的,一个版面一个人,办公室俩人,六个人是六千,报社内部是十万零六千。加上财务司,总共是二十六万六。可是咱帐上没有那么多了,还有四万多的亏空,上哪儿弄去?”
“外边还有欠咱的广告费吗?”史垒问。
“云南还有咱们六万多吧。”
“这不就结了吗?咱俩先不着急拿,等云南的广告费打过来再说。”
许凡健说:“那就明天开个会,通知一声,下礼拜一把评选结果公布出来”
史垒赞同地说:“行,这个事就这么着吧。让李淑琴先尽着财务司那边送过去,一人一张卡。报社这头儿也不要提奖金的事,公布名单之后,评上的都是一人一张卡,连会都不用开,那才省事呢。不信的话,你就是开了会,也会有人说你是走形式,这回呀,连会都不开,叫他说去,爱怎么说怎么说。”
许凡健点点头:“你还别说,现在有了卡这玩意儿,还是真方便,神不知鬼不觉,想走多少走多少,谁也不知道,卡这东西真好。”说完,见史垒没有别的事他就走了。

过了几天,走廊的橱窗里,公布了先进工作者的名单,依次是一版负责人石若虚,二版负责人何春瓶,三版负责人刘怀淼,四版负责人李晓燕;普通编辑是一版的秦兵,这是史垒亲自点的,二版是张帆,三版是任小健,四版是孙宇,办公室是会计李淑琴和司机曹洪宾。虽然没有公布奖金数目,但是名单刚一贴出去,报社里就像捅翻了马蜂窝一样,乱哄哄地议论开了。
头一个感到特别不满的就是刘晓航,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好事总轮不上他?正处级的职务没有落实,评先进也没有自己,一版的名额为什么就给了张帆呢?自从调进宇航报以后,自己工作上十二分地努力,见了社长和总编恨不能磕头请安,可是先进工作者,还是没有自己的份,他很是想不开。下班的时候他没有走,一直等到人都走光了之后,才去找社长许凡健,他知道许凡健有迟走的习惯。一进门他就问:“社长,我想问您点儿事。您说,我来报社以后干的怎么样?为什么这回评先进,又没有我呢?”
许凡健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才说:“当不当先进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20:28:44 +0800 CST  
刘晓航虽然不知道,评上先进还有数额可观的奖金。但是,仅从自己今后的升迁考虑,这个先进工作者也得争,如果连个先进工作者都当不上,还怎么落实正处级待遇呀?想到这里,他便尽量用温和语气说:“社长,您是知道我的情况的,我在原单位本来是正处级,来到咱们报社,一直也没给我落实职务,知道的会说是报社领导有难处,不知道的还不定怎么说呢?会说我不好好干,会说我人际关系不好。您说,我今后还怎么开展工作呀?”
许凡健长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刘晓航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进一步又说:“社长,您把我调进来,可您又把我甩一边,我觉得我没做什么对不起您的事呀!如果您对我有什么不满,您就只管说出来,我今后一定改正。我可是您亲手调进来的,我是怎么进来的,您可别忘了呀!”这话的意思就是提醒许凡健,他曾经给许凡健送了一万块钱。
听话听音儿,锣鼓听声儿,许凡健当然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一听就恼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实话告诉你吧,调动工作的时候,别人都给史垒烧香上供了,谁让你把史垒迈过去呢?你以为你吃亏了?谁都一样!实话跟你说,别人都是加倍的努力!你还以为你吃亏了?我告诉你,没有付出就不能获取,这是起码的游戏规则,你懂吗?你自己做事不周到,还跑这儿来问我?你傻不傻呀?”本来三版的先进工作者,不一定是任小健。但是,许凡健知道史垒对任小健不满意,就在任小健找自己打小报告的时候提醒了他。任小健赶紧去了一趟史垒的家,到底送的什么礼,送了多少,只有他们俩知道。原说让任小健下基地,后来史垒再也没提,而且这回评选先进工作者,史垒指定三版就是任小健。

许凡健这一番话,让刘晓航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好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他刚一出门,何春瓶就走进了许凡健的办公室:“老许,今儿晚上咱们上哪儿吃去?”她的老公去基地出差了,懒得回家做晚饭,于是她就来找许凡健。
许凡健问:“你说上哪儿呀?你说上哪儿,咱就上哪儿。”
何春瓶说:“我那天坐车过西四,看见有一家饭店,卖什么烧火肉驴,我还真没吃过呢,咱们今天上那儿吃去吧,看看这烧火肉驴,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这话让许凡健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看清楚了,是烧火肉驴吗?”
何春瓶坚持说:“绝对没错儿,我看的一清二楚。好几家饭店挨着,一家是老唐扒猪脸,一家是老刘烧鸡,第三家是老孙家拉面,第四家就是这个烧火肉驴。”
“哦。”许凡健应了一声,还是不太明白。
何春瓶接着说:“我想着这个肉驴一定好吃,肯定跟肉牛、肉猪和肉鸡一样,不说别的,肉质肯定特别嫩。”
许凡健说:“肉牛、肉猪和肉鸡,都是因为骟的缘故,家畜不骟就不好吃,因为动物一交配,就会有一种腥臊味儿,骟过之后就是专门养来吃的,所以叫肉牛、肉猪。不过,我还真没听说过,还有肉驴哪?驴还有骟的吗?”
何春瓶“扑哧”一声笑了,说:“要是把你骟了,该叫什么?”
许凡健摆了一下手,瞪着眼睛想了一下,忽然一拍脑门,哈哈大笑起来:“你闹错了!什么烧火肉驴呀,肯定是驴肉火烧!你可真有两下子,都把我给闹糊涂了。我还说呢,可着北京四九城,还没有我没吃过的地界儿呢!怎么我就没听说过,还有个烧火肉驴呀。”
何春瓶愣了一下,也忍不住也咯咯地笑起来,说:“这他妈缺德的饭馆,人家都是从左往右写,他偏偏从右往左写,都在一块堆儿,能不让人误解吗?我当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呢,闹了半天是驴肉火烧,要是驴肉火烧就算了吧。那,咱们今儿晚上吃什么去呀?”
许凡健想了一会儿问:“吃一回傣家菜怎么样?你没吃过吧?我吃过,挺不错的。”
何春瓶点头同意,许凡健当下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今天晚上要开个小会,回家晚点儿,不等还言当即挂上了电话,然后俩人一同走出机关大院,打了一辆出租车,奔西直门去了。

下班的路上,刘晓航一直在想,他原以为任小健、费吾新和秦兵,都是社长许凡健调进来的,却原来人家走的全是总编史垒的路子,怪不得秦兵和任小健这回都是先进工作者,看起来这个社长没有实权。这可不是自己妄自揣测,这是社长亲口对自己说的,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干嘛要跟自己说这个呢?第一是推卸责任,也就是说,他不是不想关照我,而是他没有办法关照。第二是,他不光收了我的好处,别人的好处费他也收了,换句话说,不只是我一个人给他送了礼,别人也送了。第三是我太糊涂,光给他一个人送礼不行,还得给史垒送,不能迈过史垒去。别人做事周到,所以别人当了先进工作者,我做事顾头不顾腚,所以我就瞎掰。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20:29:31 +0800 CST  
翻过来讲,如果我只给史垒送,而没有给许凡健送,结果会怎样呢?敢不兴许会来个大翻个?刘晓航越想越觉得对头,比如说,报社成员旅游期间社长出差,许凡健带着何春瓶去的是哈尔滨,夏天去哈尔滨出差,一去就是半个月,是美差还是苦差,不言而喻。可是,最近听说总编出差要去德国,史垒这回带的是刘怀淼。当然,这不等于说,社长就不如总编,因为社长早去过德国了。联想到最近两次开编务会,以往都是社长开篇,总编最后总结,每次史垒讲到结尾,总要扭过头去问社长,还有什么要讲的,尽管有点儿走形式的意思,但是这形式还要走的。可是最近两次开编务会,他发现史垒已经不在乎许凡健这个社长了,她自己讲完了就宣布散会,抬起屁股就走人,根本不问许凡健还有什么事,还有什么要说的。许凡健在全体人员面前那副尴尬样子,大家都看见了,自己怎么这么没觉悟呢?以前虽然是个正处级,那算个屁!到了宇航报社,一切都得从头开始,都得从史垒这个总编做起。
刘晓航突然明白了,自己到现在还闲挂着,主要原因是,自己太不懂人事,太没有眼力劲儿,难怪人家史垒要恼自己。从今往后,一定要改换脑筋,开拓思路,要把史垒作为主攻方向,要舍得下大赌注,要把别人比下去。对,就是这个干法。凡事都要有个开头儿,这个策略怎么开始实施呢?忽然,刘晓航想起一个人来,一个小学同学,曾经非常要好的同学,名字叫白玉柱,他现在开着一家夜总会,如果请史垒去玩一回,恐怕能打动她的心。别看刘晓航没去那个地方玩儿过,但是他知道,那里边男公关、女公关都是干什么的,到了那儿想怎么玩都行。刘晓航知道史垒的那点儿嗜好,调到报社以后,看到刘怀淼跟史垒那么亲密,更加验证了他原来的道听途说。

第二天一上班,刘晓航来到史垒的办公室,史垒抬起眼皮扫了刘晓航一眼,低下头继续看版样,刘晓航也不知怎么说起,先前想好的话,一下子忘到了九霄云外,他有点儿紧张,一个劲儿地撮着两只手。
史垒抬起眼皮冷冷地问:“有事吗?”
刘晓航赶紧说:“啊……是,有点儿事……”
“说吧。”史垒放下手中的版样。
望着史垒紧盯自己的眼睛,刘晓航更害怕了,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有个朋友,他开着一家夜总会……我想……请您赏光……”
“干嘛呀?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吗?这是上班时间!你跑到我这儿来,说什么夜总会,你是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呀?!”史垒沉下脸来。
“您别着急,别着急,是我错了,我给您承认错误。我是说……我调到咱们报社以来,您对我有那么多的关照和帮助,我这不是想表达一下我的心意吗,我是说……”刘晓航急得脸通红。
史垒撇着嘴冷笑一声,酸溜溜地说:“哦,我还当是什么意思,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你心里还有我这个总编,你不是就认得老许吗?人家老许是一社之长,是一把手,是大当家的。我嘛,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总编,你调进宇航报社,不就走老许的路子吗?我对你能有什么帮助呀?什么也没有,您太客气啦!”

刘晓航的额头上冒汗了,他用手擦了一把汗水,极力辩解道:“史总,您可真会开玩笑,您怎么可能是小小的总编呢。我那什么……咳,我知道我错了,我这儿给您赔礼了,求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说着,他给史垒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
“别界别界,你先给我解释清楚,你到底犯什么错误了?你瞅瞅你,大清早的,跑到我这儿给我赔礼道歉,我这儿还云里雾里,一塌糊涂呢。你说清楚了,你到底犯了什么错误。”史垒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刘晓航赶紧说:“我……咳!我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无赖狗眼看人低。我原以为……这个就甭说了。我只是来跟您说,我想让您知道,今后我保证:紧跟您的步伐,步步踩着您的脚印走。其实说白了,我就是您一条忠实的狗。您让我追谁,我就跟紧了追谁;您让我咬谁,我就往死了咬谁;你让我前进,我就勇往直前;您让我咬住,我就坚决不撒嘴……”
史垒听到这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你快拉倒吧,你这是在哪儿驯出来的?哎呀,我还真是看你不出,文章写的不怎么样吧,顺口溜倒编得朗朗上口。怎么着哇?你现在想明白啦?哼哼。”
刘晓航一看史垒脸上晴了天,赶紧向前迈了一步,继续弯着腰,陪着笑脸说:“我这人,您还不知道,政治上太不成熟,说白了,就是不懂人事!您呢,千万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您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好我的姐姐……”
“得寸进尺是怎么的?”史垒沉下脸来。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20:30:02 +0800 CST  
刘晓航连忙又往后退了一步:“不敢不敢。史总,您看……要不今天晚上,我陪您去一回,我不知道您去过没有,我也没去过,听说挺刺激的。您说您,这么一天到晚地忙工作,要是把身体累坏了,可怎么办呀?您是咱们报社的台柱子,您是咱们报社的主心骨儿!您一定得劳逸结合,该放松的时候就得放松,该休息的时候就得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您就是自己不心疼,我们群众还舍不得呢!您可得注意身体,您说您要是把身体累坏了,那咱报社的工作,可怎么们办呀!没有您哪儿行啊?”
史垒的脸上放晴了,微微一笑说:“这不是挺会说话的吗。哎,你还别说,我还真没去过那种地方,要不……哪天晚上没事的时候,你就带我去转转,看看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带您,我哪敢带您呀,是陪您,陪您。”刘晓航喜出望外,第一步总算成功了。
史垒脸上不阴不阳地问:“那么,你今儿来就是这点儿事儿?”
刘晓航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回头看看门,赶紧从西装的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上去,说:“这是我孝敬您的一点儿小意思,不成敬意。”
史垒接到手里掂了掂,一万块钱四两重,从厚度上看也知道是两万块钱,史垒满意地把那个信封推给刘晓航,说:“有空到我家玩儿去吧。”
刘晓航吓了一跳,以为史垒不要,他满脸狐疑地望着史垒,史垒微笑着点点头,用手指着刘晓航说:“你还真是说对了,你就是政治上太不成熟,岂止是不成熟,简直就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
刘晓航这才明白,原来她不是不要,而是让自己给她送到家里,刘晓航这才松了一口气,将那个牛皮纸口袋拿起来,揣进内衣口袋,小心翼翼地问:“那,去夜总会的事,我在哪儿等您?还是从您家里走?”
史垒想了一下说:“那个着什么急,改日再说吧。今天晚上……我下班直接回家,哪儿也不去,你来吧。”
刘晓航知道了,她最想要的是钱,就连连点头说:“晚上我一准给您送去,晚上见。”说完后退几步走出来,拉上了史垒办公室的门。

任小健看见公布的先进工作者名单里有自己,真是心花怒放,他赶紧来到许凡健的办公室,一进门就堆着笑脸对许凡健说:“社长我看见了,名单里有我。这怎么说呢?多亏社长栽培,我……叔叔,啊不,大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您说……”
许凡健没有一点儿表情地说:“那还不简单,回头发了奖金,别忘了我就是了。”
任小健连忙点头说:“那是那是,奖金是次要的,主要是这个名声。回头领了奖金,我都给您送过来。”
“那倒也不必,有点儿意思就行了。”
“不界不界,还是都拿过来好,我不在乎那点儿钱……”
“什么?那么说,是我在乎那点儿钱啦?”
“不是不是,呸,您瞧我这张臭嘴,我不是这个意思。”任小健赶紧解释:“我是说,您当然不缺这点儿……不是,我是说那个……”
“你什么也甭说了,就按我说的办。只要你以后跟着我,不会有你的亏吃的。”
“那是那是。我先回去了?”
“去吧。”

任小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见仇向前的脸色有些不对头,就试探地问:“怎么啦你?”
仇向前哼了一声,说:“没怎么。”
任小健做贼心虚地问:“你该不会……”
“不会什么?”
“你该不会对评选出来的先进工作者,有什么看法吧?”
“不会,我什么都不会,真的,我什么都不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意思,特没意思。”仇向前看了一下墙上的电子表,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走到办公室门口,冲二版办公室喊了一嗓子:“哎,李国强,走不走哇?”
李国强在那边答应了一声,俩人就一起走出办公楼,骑上车子出了大门之后,仇向前才对李国强说:“你说任小健可笑不可笑,他居然还问我对评选出来的先进工作者有什么意见。那是评选的么?谁参加评选啦?干脆来个领导指定,不就得了吗?真是强奸民意!”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20:30:35 +0800 CST  
李国强也有些不满地说:“你要说我们版面吧,我倒没什么意见,人家张帆的工作摆在那儿了,人家的资格也摆在那儿了。可是,凭什么他任小健也是先进工作者呀?咱跟他是同时进报社的,干的是同样的工作,工作量一般多,你们版面一共三个人,刘怀淼是,任小健也是,就把你给甩一边了,这不明摆着,你的工作有问题吗?人家是先进,你不是后进是什么?费劲巴拉干半天,倒落一个后进的名声,谁背得起呀?”
仇向前愤愤不平地说:“一版是四个编辑,二版也是四个编辑,我们三版是俩,四版就是一个,仅仅从人员配置上就特别不公平。一个星期两张报纸,一版和二版俩人一块版,版面负责人不编稿子,可是三版和四版就能把人累个臭死。到评先进的时候,却按版面分配名额,这是什么他妈的规矩?还讲不讲一点儿公平啦?这个报社真是一个鬼地方!”
李国强叹口气说:“你不知道,这个系统过去是军队编制,这里时兴一言堂,人们都习惯了家长制,什么事情都没有一点儿民主。我现在真有点儿后悔了,当初干嘛选了这么一家报社?可是现在再跳槽吧,眼看到手的房子就没戏了,不走吧,又实在是窝心。”
“谁说不是呢,我现在也有点儿犹豫,不知道为什么这房子还不分?到底是卡在哪儿了?头儿们也不着急,真是纳了闷儿了。”
“人家当头儿的着什么急?我听说,总编史垒嫌那房子远,她还想争取近一点儿的,哪怕总公司少给一点儿呢……”
“房子少了,还有咱们的?这他妈臭娘们儿,真不是人揍的!”仇向前忍不住骂出了声,忽然,他又觉得不太妥当,赶紧止住了口。
李国强看了仇向前一眼,说:“你也不必那么小心翼翼,你大概还不知道呢吧?办公室的人骂的才凶呢。那个司机曹洪宾,昨天中午在厕所里,咬牙切齿地骂史垒,可能这次分房子,没有办公室的份儿,说是分房尽着一线分,报社里的一线,当然就是记者和编辑了,所以办公室的人,意见也大着呢。”
仇向前惊讶地问:“是吗?办公室的人还想分房子哪!哎呦,要是那样的话,咱们还有戏吗?要是没戏的话,不如干脆走人算了。”
“你还不能走,因为咱们跟报社签的是三年合同。你要是现在走,他卡不卡你,还说不成,肯定得罚咱们违约金,恐怕还不是一个小数呢。”
“你说这玩意儿,干也没法儿干,走也走不了,这可怎么好?”
到了分手的路口,李国强叹了一口气说:“没辙,先忍着吧。”
“不忍又有什么办法?”俩人分手了。

史垒带上刘怀淼走了,去德国参加航天大展去了。许凡健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让史垒压得他喘不上气来,干生气他又没有办法。不说别的,就说这次评先进,如果三版负责人不是刘怀淼,刘怀淼只是一个普通编辑的话,那么任小健肯定就当不上先进,因为刘怀淼是三版负责人,刘怀淼铁定是先进,所以史垒才像赏赐一样,给了许凡健一个机会,使他如愿以偿,让任小健当了先进。要不是这样的话,许凡健这个社长,真是徒有其名,什么权利都没有。
现在史垒走了,他想借这个机会把报社的人员配置做一下调整,因为李晓燕不止一次对他说,四版人手不够,三版也差一个人,最好是平均分配,一块版面一个负责人,再加上三个编辑,这样的话,可能就不会有人有怨气了。主要是自己这么调,肯定会得到大部分人的赞成和支持,是一件深得人心的事,如果史垒不同意的话,她再给改回去,就会给史垒造成一个非常被动、而且得罪人的局面。但是怎么调呢?让一版的费吾新去四版,可能李晓燕不愿意要,因为费吾新的写作能力确实比较差,那就让他去三版吧。让李国强去四版,可能李晓燕没意见,李国强本人也不会有意见,因为李国强毕竟是学中文的本科生。
于是,在星期一的编务会上,许凡健就宣布了这个决定,会上虽然大家有些惊讶,但是都没有表示什么,只有石若虚和何春瓶,不约而同地互相对视了一下,石若虚咬着嘴唇,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何春瓶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四章:你我都不说,天地也不知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1 20:31:10 +0800 CST  
散了会,正好赶上吃午饭的时间,张丽丽对筱爱玲说:“哎,吃牛拉去吗?”
筱爱玲一看张丽丽的眼神,就知道她跟自己有话要说,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俩人走出机关大门,刚走了几步,孙宇也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喂,你们上哪儿去呀?干嘛不叫我?”
筱爱玲看了一眼张丽丽,无可奈何地说:“我们去吃牛肉拉面,你不是不爱吃面条吗?”
孙宇说:“我是不爱吃咱们机关食堂的面条,一煮煮一大锅,然后捞出来用水泡着,盛到碗里,就泡成了糟面条子,那样的面条,谁爱吃呀。外边卖的牛肉拉面,吃一碗煮一碗,那当然好吃了,我干嘛不爱吃?”
张丽丽只好说:“那就一块儿走吧。”
三个人找了一家卖牛肉拉面的小饭馆,看了看还算干净,选了窗边的一张餐桌坐下来。服务员走上来问吃什么,顺便把菜单放在桌子上,筱爱玲顺手把菜单推了一下,说:“我们不喝酒也不点菜,就来三碗牛肉拉面就行了。”
孙宇却说:“别界呀,干嘛那么抠门儿,今儿我请客,就是不吃炒菜,也得叫两个凉菜,来一个金针菇,再来一个什么呀?”
张丽丽看了一下菜单说:“要不,再来一个……芥末鸭掌?那东西,又通气又好吃。”
孙宇心说:你倒不客气,知道我请客,你就来一个贵的。但是她嘴上却说:“行行行,芥末鸭掌就芥末鸭掌吧,筱爱玲你没意见吧?快点儿给我们上啊。”
服务员拿走了菜单,三个人就开始聊天。
张丽丽说:“这回还差不多,一块版面三个人,谁也不闲着,谁也累不着,这才体现出公平合理的原则,早先真是太不公平了。”
筱爱玲对孙宇说:“给你道喜啦,你们版面增加了人,以后就不会那么累了。所以,你今天活该请我们俩。”
孙宇却喜忧参半地说:“喜什么喜?我看这事儿,还不一定呢。总编不在家,社长改了章程,不知道这事情,总编知道不知道。”
筱爱玲:“不可能不知道吧?满共这么几个人,哪儿来那么多事?”
张丽丽:“叫我说也是没准儿。不过,四版确实是太紧张了。”
孙宇:“谁说不是呢。李晓燕当这个版面负责人也够窝囊的,人家别的版面负责人都不编稿子,她不编可不行,反正我一个人编不了两块版,一人一块,忙得喘不过气来,再加上划版和校对,真是把人累死了。”
服务员把金针菇和芥末鸭掌端上来,三个人一边吃一边继续聊。
张丽丽:“如果史垒不知道这事情,你们说,她回来会怎么样?”
筱爱玲:“那她又能怎么样?再怎么说也是社长宣布的,难不成她回来给推翻了?”
孙宇哼了一声,摇摇头说:“这可说不准,你们不太了解史垒这个人,她这个人可霸道了……”说到这儿,忽然止住了,孙宇心想:怎么什么话也敢说?要是传出去怎么办?想到这里,孙宇赶紧转了话题:“哎,你们知道吗?咱报社新发地的房子快分了,但是,听说不给已婚女职工和未婚的男职工分。”
筱爱玲:“那是为什么?”
孙宇:“因为已婚的女职工,可以到男方去要房子,结了婚的男职工,上哪儿去分房子呀,只好在咱报社解决。”
张丽丽问孙宇:“你听谁说的?”
孙宇:“当然是李晓燕了,我还能听谁说?”
张丽丽笑了一声说:“要是按你的逻辑,我认为不可能。你说史垒特霸道,要是不给已婚女职工分,甭说别人,头一个跳出来反对的,肯定就是她,她也是已婚女职工呀。”
孙宇一句话没说好,现在真是后悔死了!要是她俩日后把这句话传出去,史垒还不整死我?于是她赶紧找补:“我没说史垒特霸道,我是说她那个人有点儿……”
筱爱玲笑了:“有点儿什么呀?你看你,明明是你说的,现在又不承认了,现编瞎话也来不及啦!你放心吧,我们不会给你说出去的。”
孙宇的脸红了,她想了一下,说:“反正……也就你们俩听见了,要是她知道了,那也只能是你们俩传出去的!”
张丽丽:“你放心,没人去传那个,有什么意思?能有什么好处?”
孙宇:“你可别说那个话,到了紧要三关,为保住自己,也只好出卖别人。”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2 14:54:33 +0800 CST  
散了会,正好赶上吃午饭的时间,张丽丽对筱爱玲说:“哎,吃牛拉去吗?”
筱爱玲一看张丽丽的眼神,就知道她跟自己有话要说,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俩人走出机关大门,刚走了几步,孙宇也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喂,你们上哪儿去呀?干嘛不叫我?”
筱爱玲看了一眼张丽丽,无可奈何地说:“我们去吃牛肉拉面,你不是不爱吃面条吗?”
孙宇说:“我是不爱吃咱们机关食堂的面条,一煮煮一大锅,然后捞出来用水泡着,盛到碗里,就泡成了糟面条子,那样的面条,谁爱吃呀。外边卖的牛肉拉面,吃一碗煮一碗,那当然好吃了,我干嘛不爱吃?”
张丽丽只好说:“那就一块儿走吧。”
三个人找了一家卖牛肉拉面的小饭馆,看了看还算干净,选了窗边的一张餐桌坐下来。服务员走上来问吃什么,顺便把菜单放在桌子上,筱爱玲顺手把菜单推了一下,说:“我们不喝酒也不点菜,就来三碗牛肉拉面就行了。”
孙宇却说:“别界呀,干嘛那么抠门儿,今儿我请客,就是不吃炒菜,也得叫两个凉菜,来一个金针菇,再来一个什么呀?”
张丽丽看了一下菜单说:“要不,再来一个……芥末鸭掌?那东西,又通气又好吃。”
孙宇心说:你倒不客气,知道我请客,你就来一个贵的。但是她嘴上却说:“行行行,芥末鸭掌就芥末鸭掌吧,筱爱玲你没意见吧?快点儿给我们上啊。”
服务员拿走了菜单,三个人就开始聊天。
张丽丽说:“这回还差不多,一块版面三个人,谁也不闲着,谁也累不着,这才体现出公平合理的原则,早先真是太不公平了。”
筱爱玲对孙宇说:“给你道喜啦,你们版面增加了人,以后就不会那么累了。所以,你今天活该请我们俩。”
孙宇却喜忧参半地说:“喜什么喜?我看这事儿,还不一定呢。总编不在家,社长改了章程,不知道这事情,总编知道不知道。”
筱爱玲:“不可能不知道吧?满共这么几个人,哪儿来那么多事?”
张丽丽:“叫我说也是没准儿。不过,四版确实是太紧张了。”
孙宇:“谁说不是呢。李晓燕当这个版面负责人也够窝囊的,人家别的版面负责人都不编稿子,她不编可不行,反正我一个人编不了两块版,一人一块,忙得喘不过气来,再加上划版和校对,真是把人累死了。”
服务员把金针菇和芥末鸭掌端上来,三个人一边吃一边继续聊。
张丽丽:“如果史垒不知道这事情,你们说,她回来会怎么样?”
筱爱玲:“那她又能怎么样?再怎么说也是社长宣布的,难不成她回来给推翻了?”
孙宇哼了一声,摇摇头说:“这可说不准,你们不太了解史垒这个人,她这个人可霸道了……”说到这儿,忽然止住了,孙宇心想:怎么什么话也敢说?要是传出去怎么办?想到这里,孙宇赶紧转了话题:“哎,你们知道吗?咱报社新发地的房子快分了,但是,听说不给已婚女职工和未婚的男职工分。”
筱爱玲:“那是为什么?”
孙宇:“因为已婚的女职工,可以到男方去要房子,结了婚的男职工,上哪儿去分房子呀,只好在咱报社解决。”
张丽丽问孙宇:“你听谁说的?”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2 14:55:38 +0800 CST  

散了会,正好赶上吃午饭的时间,张丽丽对筱爱玲说:“哎,吃牛拉去吗?”
筱爱玲一看张丽丽的眼神,就知道她跟自己有话要说,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俩人走出机关大门,刚走了几步,孙宇也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喂,你们上哪儿去呀?干嘛不叫我?”
筱爱玲看了一眼张丽丽,无可奈何地说:“我们去吃牛肉拉面,你不是不爱吃面条吗?”
孙宇说:“我是不爱吃咱们机关食堂的面条,一煮煮一大锅,然后捞出来用水泡着,盛到碗里,就泡成了糟面条子,那样的面条,谁爱吃呀。外边卖的牛肉拉面,吃一碗煮一碗,那当然好吃了,我干嘛不爱吃?”
张丽丽只好说:“那就一块儿走吧。”
三个人找了一家卖牛肉拉面的小饭馆,看了看还算干净,选了窗边的一张餐桌坐下来。服务员走上来问吃什么,顺便把菜单放在桌子上,筱爱玲顺手把菜单推了一下,说:“我们不喝酒也不点菜,就来三碗牛肉拉面就行了。”
孙宇却说:“别界呀,干嘛那么抠门儿,今儿我请客,就是不吃炒菜,也得叫两个凉菜,来一个金针菇,再来一个什么呀?”
张丽丽看了一下菜单说:“要不,再来一个……芥末鸭掌?那东西,又通气又好吃。”
孙宇心说:你倒不客气,知道我请客,你就来一个贵的。但是她嘴上却说:“行行行,芥末鸭掌就芥末鸭掌吧,筱爱玲你没意见吧?快点儿给我们上啊。”
服务员拿走了菜单,三个人就开始聊天。
张丽丽说:“这回还差不多,一块版面三个人,谁也不闲着,谁也累不着,这才体现出公平合理的原则,早先真是太不公平了。”
筱爱玲对孙宇说:“给你道喜啦,你们版面增加了人,以后就不会那么累了。所以,你今天活该请我们俩。”
孙宇却喜忧参半地说:“喜什么喜?我看这事儿,还不一定呢。总编不在家,社长改了章程,不知道这事情,总编知道不知道。”
筱爱玲:“不可能不知道吧?满共这么几个人,哪儿来那么多事?”
张丽丽:“叫我说也是没准儿。不过,四版确实是太紧张了。”
孙宇:“谁说不是呢。李晓燕当这个版面负责人也够窝囊的,人家别的版面负责人都不编稿子,她不编可不行,反正我一个人编不了两块版,一人一块,忙得喘不过气来,再加上划版和校对,真是把人累死了。”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2 14:56:43 +0800 CST  
服务员把金针菇和芥末鸭掌端上来,三个人一边吃一边继续聊。
张丽丽:“如果史垒不知道这事情,你们说,她回来会怎么样?”
筱爱玲:“那她又能怎么样?再怎么说也是社长宣布的,难不成她回来给推翻了?”
孙宇哼了一声,摇摇头说:“这可说不准,你们不太了解史垒这个人,她这个人可霸道了……”说到这儿,忽然止住了,孙宇心想:怎么什么话也敢说?要是传出去怎么办?想到这里,孙宇赶紧转了话题:“哎,你们知道吗?咱报社新发地的房子快分了,但是,听说不给已婚女职工和未婚的男职工分。”
筱爱玲:“那是为什么?”
孙宇:“因为已婚的女职工,可以到男方去要房子,结了婚的男职工,上哪儿去分房子呀,只好在咱报社解决。”
张丽丽问孙宇:“你听谁说的?”
孙宇:“当然是李晓燕了,我还能听谁说?”
张丽丽笑了一声说:“要是按你的逻辑,我认为不可能。你说史垒特霸道,要是不给已婚女职工分,甭说别人,头一个跳出来反对的,肯定就是她,她也是已婚女职工呀。”
孙宇一句话没说好,现在真是后悔死了!要是她俩日后把这句话传出去,史垒还不整死我?于是她赶紧找补:“我没说史垒特霸道,我是说她那个人有点儿……”
筱爱玲笑了:“有点儿什么呀?你看你,明明是你说的,现在又不承认了,现编瞎话也来不及啦!你放心吧,我们不会给你说出去的。”
孙宇的脸红了,她想了一下,说:“反正……也就你们俩听见了,要是她知道了,那也只能是你们俩传出去的!”
张丽丽:“你放心,没人去传那个,有什么意思?能有什么好处?”
孙宇:“你可别说那个话,到了紧要三关,为保住自己,也只好出卖别人。”
筱爱玲:“你看咱们这是干什么呢?跟以前老电影里边的地下工作者一样,还得时刻防着出叛徒!这是什么人际环境?累不累呀?”
孙宇:“你还别那么说,咱们眼下所处的环境,当真比解放前的白色恐怖还要厉害呢!我什么废话也不用说,以后日子长了,你们就知道了。”
筱爱玲微笑了一下,转过头去问:“哎,张丽丽,你跟秦兵发展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2 14:57:10 +0800 CST  
张丽丽一听这话却叹了口气,说:“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呀?我也搞不懂这个人,有的时候吧,他挺主动的;可有的时候,他又好像不那么上心……”
面条端上来,孙宇一边吃一边说:“叫我说呀,你还是主动一点儿好,你别以为交朋友就一定是男方主动,如果你确实愿意,你就主动一点儿,怕什么?这都什么年头儿了,你还那么老封建。告诉你说,上海男人除了小气一点儿,抠门儿一点儿,要是说疼老婆疼孩子,那可是天下头一份。我姑父就是上海人,可会过日子了!”
张丽丽叹了口气:“哎,不是的。我觉着……他有时候,怎么说呢?比如说吧,到了那种时候……”
孙宇忍不住笑了一声说:“你倒说清楚了,到哪种时候?”
筱爱玲挥了一下手,打断孙宇说:“你别打岔,接着说张丽丽。”
张丽丽说:“到了那种应该产生激情的时候,他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我有时候都有点儿怀疑,他该不是同性恋吧?回头,他只是为了要报社的房子才跟我结婚,房子一到手,就跟我离婚。要是那样的话,我不就被他利用了吗,我是不是太傻啦?啊?”
筱爱玲奇怪地看着孙宇:“呦!还有这事情呢。听你这意思,是不是他不太主动呀?”
张丽丽说:“说实话,都这年头儿了,我也不用拐弯抹角,现在谁还把是不是处女看得那么重要哇,咱们女人都这么开放了,我就不相信,他那样的男人,还是童男子?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儿太谨慎了,好像有什么顾忌似的。”
孙宇瞟了一眼筱爱玲,意味深长地说:“你们知道……你们这拨人是怎么进的宇航报吗?”见她俩都不吱声就接着说:“别的人我不太清楚,反正秦兵是咱总编留下的,这话我是听曹洪宾说的。”
张丽丽奇怪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宇冷笑一声:“你真可笑!咱们今年去旅游,你没看见社长带的谁?这回去德国总编带的又是谁?听话听音儿,锣鼓听声儿,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不明白,你可真笨!”
筱爱玲点点头说:“我听说了,咱报社的社长和总编,好像都有点儿那个,机关里有传闻,我是在班车上听到的。不过,我可一点儿都不清楚。”
张丽丽奇怪地问孙宇:“你们俩这是说的什么呀?我怎么还是没听明白呀?”
孙宇:“不明白更好,明白了倒麻烦,你呀,就这么胡里胡涂瞎混吧。”
张丽丽索性放下碗问:“你们俩到底给我说清楚,社长带何春瓶,总编带刘怀淼,这跟我和秦兵搞对象,有什么瓜葛呀?我真让你们给闹胡涂了。”
筱爱玲:“跟社长没关系,但是跟总编就说不清了,下边……我就别说了。”
孙宇:“我跟你说句体己话,跟秦兵搞对象,你还是慎重点儿好。”
见她俩什么都不说了,张丽丽只好也不问了,吃完一起回机关,路上谁也没说话。

秦兵这些日子特别郁闷,而且还不能跟任何人讲。史垒和刘怀淼去德国回来,本来这事跟秦兵没有一点儿相干。但是没过两天,史垒就派秦兵去沈阳出差,并且还给他安排好了下榻的饭店。结果秦兵到了沈阳,住在饭店里他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史垒也在那里!房间就在他的隔壁,秦兵感到很茫然。
吃过晚饭之后,秦兵陪着史垒上街去散步,没走多远史垒便把秦兵的胳膊挽住了,两个人像恋人一样依偎在一起,秦兵觉得浑身刺痒、燥热,十二分地不自在,但是,他没敢抽出自己的胳膊,好像那只胳膊不是自己的一样。史垒越发依赖地把头靠在秦兵的肩膀上,闻着史垒头发上散发出的香水味,秦兵觉得自己身子都僵硬了,脚步也不会走了,呼吸急促,面红耳赤,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史垒的情景,史垒欲火燃烧的眼神,史垒长时间握住自己的手,以及当时自己想入非非的感觉,他觉得这次坏菜了,当时预感的事情,可能就要发生,他像一只被恶狼咬住的小羊羔,挣扎是徒劳,逃跑也是妄想,他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2 14:57:58 +0800 CST  
张丽丽一听这话却叹了口气,说:“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呀?我也搞不懂这个人,有的时候吧,他挺主动的;可有的时候,他又好像不那么上心……”
面条端上来,孙宇一边吃一边说:“叫我说呀,你还是主动一点儿好,你别以为交朋友就一定是男方主动,如果你确实愿意,你就主动一点儿,怕什么?这都什么年头儿了,你还那么老封建。告诉你说,上海男人除了小气一点儿,抠门儿一点儿,要是说疼老婆疼孩子,那可是天下头一份。我姑父就是上海人,可会过日子了!”
张丽丽叹了口气:“哎,不是的。我觉着……他有时候,怎么说呢?比如说吧,到了那种时候……”
孙宇忍不住笑了一声说:“你倒说清楚了,到哪种时候?”
筱爱玲挥了一下手,打断孙宇说:“你别打岔,接着说张丽丽。”
张丽丽说:“到了那种应该产生激情的时候,他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我有时候都有点儿怀疑,他该不是同性恋吧?回头,他只是为了要报社的房子才跟我结婚,房子一到手,就跟我离婚。要是那样的话,我不就被他利用了吗,我是不是太傻啦?啊?”
筱爱玲奇怪地看着孙宇:“呦!还有这事情呢。听你这意思,是不是他不太主动呀?”
张丽丽说:“说实话,都这年头儿了,我也不用拐弯抹角,现在谁还把是不是处女看得那么重要哇,咱们女人都这么开放了,我就不相信,他那样的男人,还是童男子?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儿太谨慎了,好像有什么顾忌似的。”
孙宇瞟了一眼筱爱玲,意味深长地说:“你们知道……你们这拨人是怎么进的宇航报吗?”见她俩都不吱声就接着说:“别的人我不太清楚,反正秦兵是咱总编留下的,这话我是听曹洪宾说的。”
张丽丽奇怪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宇冷笑一声:“你真可笑!咱们今年去旅游,你没看见社长带的谁?这回去德国总编带的又是谁?听话听音儿,锣鼓听声儿,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不明白,你可真笨!”
筱爱玲点点头说:“我听说了,咱报社的社长和总编,好像都有点儿那个,机关里有传闻,我是在班车上听到的。不过,我可一点儿都不清楚。”
张丽丽奇怪地问孙宇:“你们俩这是说的什么呀?我怎么还是没听明白呀?”
孙宇:“不明白更好,明白了倒麻烦,你呀,就这么胡里胡涂瞎混吧。”
张丽丽索性放下碗问:“你们俩到底给我说清楚,社长带何春瓶,总编带刘怀淼,这跟我和秦兵搞对象,有什么瓜葛呀?我真让你们给闹胡涂了。”
筱爱玲:“跟社长没关系,但是跟总编就说不清了,下边……我就别说了。”
孙宇:“我跟你说句体己话,跟秦兵搞对象,你还是慎重点儿好。”
见她俩什么都不说了,张丽丽只好也不问了,吃完一起回机关,路上谁也没说话。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2 14:59:21 +0800 CST  
秦兵这些日子特别郁闷,而且还不能跟任何人讲。史垒和刘怀淼去德国回来,本来这事跟秦兵没有一点儿相干。但是没过两天,史垒就派秦兵去沈阳出差,并且还给他安排好了下榻的饭店。结果秦兵到了沈阳,住在饭店里他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史垒也在那里!房间就在他的隔壁,秦兵感到很茫然。
吃过晚饭之后,秦兵陪着史垒上街去散步,没走多远史垒便把秦兵的胳膊挽住了,两个人像恋人一样依偎在一起,秦兵觉得浑身刺痒、燥热,十二分地不自在,但是,他没敢抽出自己的胳膊,好像那只胳膊不是自己的一样。史垒越发依赖地把头靠在秦兵的肩膀上,闻着史垒头发上散发出的香水味,秦兵觉得自己身子都僵硬了,脚步也不会走了,呼吸急促,面红耳赤,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史垒的情景,史垒欲火燃烧的眼神,史垒长时间握住自己的手,以及当时自己想入非非的感觉,他觉得这次坏菜了,当时预感的事情,可能就要发生,他像一只被恶狼咬住的小羊羔,挣扎是徒劳,逃跑也是妄想,他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两个人什么话也不说,大约走了有三百米,史垒不由分说拉着秦兵返身回饭店,到了秦兵的房间之后,史垒把秦兵按在沙发上,不错眼珠地盯着秦兵,把秦兵看得心里直发毛。史垒坐在秦兵的对面,笑嘻嘻地问:“没想到吧?其实你应该想到。”见秦兵一言不发,史垒接着说:“别人调到报社,都是有付出的,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想付出吗?”
忐忑不安的秦兵明知故问道:“我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
史垒:“拉倒吧,别装胡涂了,你当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秦兵垂下了眼皮,他知道,眼下这个女人就要采取行动了,自己该怎么办?早在上高中的时候,秦兵就和一个女同学有过一点儿感情的瓜葛,但是因为考大学的缘故,两个人都很理智地丢了手。后来在大学里,他又和一个河南籍的女生产生了恋情,考虑到将来分配去向是个难题,两个人也及时地分道扬镳,但是,他和那个女同学有过肌肤的接触,那是第一个跟他发生过性关系的女人。所以说,和女人上床并不是秦兵的第一次,这不会使他感到十分陌生和恐慌。但那是双方情愿,自己是主动的。可这一次他却是被动的,说的难听一点,就是被一个女人强奸,自己怎么办?同意吧,确实是违心的;不同意呢,可知道这个女人会怎样报复自己,秦兵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心慌意乱,他只能不做声。
史垒看着秦兵一声不响,当然了解他此时的心情,就进一步讲清楚:“跟你说实话,我把你调进宇航报社,说白了就是要你。明白吗?我就是为了要你,才把你调进来。不过,今天我不打算强迫你,这事情你自己看着办。能想得通自然更好,想不通也没有办法,何去何从,摇头不算点头算,你给我一个痛快的答复,好吗?”
秦兵此时真是万般无奈,不同意吧?那就只好卷铺盖走人。同意吧?心里根本就不愿意,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上床,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他真想不出,自己做得到做不到一个男人应该做的,说白了就是能不能起性。怎么办?眼下史垒就坐在对面等着,时间不容许自己做过多的考虑,秦兵的额头上冒出了豆粒大的汗珠,手脚冰冷,脑子里一片空白,心情如一团乱麻,理不出一点头绪来。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2 14:59:42 +0800 CST  
史垒冷笑着说:“你是不是嫌我年纪大呀?”
秦兵连忙摇头。
史垒又说:“那,就是你嫌我长得不漂亮?”
秦兵赶紧又摇了一下头。
史垒哼了一声问:“那你到底顾虑什么?”
秦兵还是一言不发。
史垒十分严厉地说:“我就不明白,你到底还有什么顾虑?你又不是女的,生怕破了你的处女膜,将来结婚担心男人嫌弃。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默默唧唧的?这有什么可怕的?什么痕迹都没有,你不说我不说,天不知地不知,这和拉屎撒尿有什么区别?你干脆给我一个痛快答复,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你说句爽快话,或者点一下头摇一下头,我懒得跟你磨牙玩儿了。告诉你说,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望着秦兵那副窘迫的样子,史垒真是打心眼儿里爱得慌,浑身热血沸腾,双腿发抖,简直一刻也等不得了。
秦兵的脑子如同一盆糨糊,他无奈地垂下了头。
一见秦兵垂下了脑袋,史垒真是心花怒放,她腾地一蹦起来,一把扯住秦兵的衣领,然后跪在秦兵面前,三下五除二,手忙脚乱地扒下秦兵的衣服,然后脱掉自己的衣服,秦兵这才知道史垒的一条腿是假肢。史垒十分麻利地摘掉假肢,伸出手去,示意秦兵抱起她,垂头丧气的秦兵只好抱起史垒,两个人进了浴室。
俩人在浴室里闹了一番,史垒不尽兴,又让秦兵抱着她从浴室出来,两个人滚在床上,一条腿的史垒,在床上如同一个健全人,性交没有丝毫障碍,好像失去一条腿更方便似的,她像面点师揉面团一样肆意作弄秦兵,或爬或坐,或躺或卧,时缓时疾,三番五次,把个可怜的秦兵折腾得苦不堪言,躲闪不及,连连告饶。经过一个多小时,史垒才算罢手,秦兵像抽了筋、剔了骨的一扇猪肉,软塌塌、平平地摊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史垒到浴室里冲了一下身子,出来后又躺在秦兵身旁,吓得秦兵以为她要复习一遍,再来一番,连忙双手抓住大腿间的命根儿,全身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不料,史垒只是温柔地搂着秦兵的腰,浑身上下地抚摸,秦兵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连三天,两个人除了吃饭去一趟餐厅,其余的时间,几乎全泡在房间里,秦兵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史垒也不要求秦兵说什么,她只是一味地玩弄着眼前这个梦寐以求的年轻男子,就像刚刚买到一副称心如意的女性自慰器,尽情地享受着那难得的新鲜感觉。直到第三天下午,精疲力尽的秦兵半是告饶半是推却地问她:“难道你就不觉得累吗?”
史垒笑嘻嘻地说:“亏你还是个大学生,难道连这话都没听说过: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站着吸风,蹲下吸土。”
秦兵一听:完了,她正好是四十出头儿,正是吸土的季节!看样子,她非把自己吸干不可!这可怎么好?万事开头儿难,只要开了头儿,后来一定是土崩瓦解。本来,他打算这个礼拜天去一趟张丽丽的家,和张丽丽的父母以及家庭成员见一面,也好给自己的父母写信说明情况。没想到总编突然派自己来沈阳出差,他只好临时跟张丽丽告了一假,俩人说好从沈阳回来再去张丽丽的家。更没有料到的是,来沈阳出差竟然是天天干这种事情!真是倒霉透了!秦兵感到十分懊悔,悔不该出这趟差,悔不该调进这个报社。如果还在三分院,怎么会出这种事情呢?再者说,即使想调进城里,本系统其他单位多的是,怎么就选择了这个缺德的宇航报呢?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8-12 15:00:16 +0800 CST  

楼主:弘魁

字数:188937

发表时间:2016-08-12 02:0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11-25 18:08:3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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