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连载《霍乱》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谢谢!

引子

浩瀚星空,有一颗绿色的天体。这颗行星的表面,大部分被碧绿的海洋覆盖,只有少数大陆,漂浮其间。其中,最广袤也最古老的一块大陆,被称为东胜神州。
神州九脉,造化钟于一水,其名曰:琅江。琅江发端于世界屋脊,雪山雾满之处,九曲十湾,跌宕下流,不拒潮吹,终成浩荡。滚滚万里,坠入东海。江边生民无数,濯足沾缨,杵舂躬耕,世世代代在这里繁衍生息。
琅江挤出西部崇山峻岭,来到中部平原,抻腰踢腿,豁然开阔之际,有浑江由北向南,投怀送抱而来。琅江水浊,浑江水清。两江相抵,江面上北青南黄,泾渭分明。江面下俯清抱浊,纠缠冲撞,喘息不已。几十公里后,方才云收雨霁,融为一体。自古以来,此处行船凶险,被船工们称为:“阴阳界”。
两江合卮,冲积出一片膏腴之地,沃野千里,景物繁华。鱼米之乡,犹胜苏杭人家;人杰地灵,不输天府之国。琅浑交泰,将大地一划为三。南有蜥岭,北有鳄山,相传皆是上古神兽所化,披风沥雨,锁钥江口。三镇雄起,承托一条大路贯南北;双峰傲然,庇佑百支水道通八方。
三镇蹲踞相望,已逾千年。无数轮兴亡更替,勃焉不应;多少篇英雄美人的传说,在这儿上演,高潮,谢幕,回声绕梁,缕缕不绝?至近代工业兴起,一座座大桥在浑琅两江上下勾联,三镇终于合而为一。故事,就从这座新鲜而又古老的城市开始了。
楼主 群魔乱舞2020  发布于 2020-03-04 11:54:18 +0800 CST  
第一章 包子

绿星历2010年7月3日中午时分,C国临江市,天气又闷又热,令人窒息。
临江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消化内科主治医师吕一鸣,正耷拉着脑袋,顺着推推搡搡的人流,从医院大门里走出来。这个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子不矮,接近一米八,就是身材显得有些单薄。长脸型,宽额头,面色很白,有些偏长的头发随意的向一边梳着,眼睛黑白分明,口鼻方正,挺直的鼻梁上边架着一副黑色半框眼镜。左眼角下方,有一颗米粒大小的暗红色胎记。穿一件蓝色短袖T恤,加上一条浅色帆布西裤,新百伦的慢跑鞋,看上去,就是一个还算帅气的邻家大男孩。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可是吕一鸣一点也不饿。与其说他是出来吃饭,倒不如说是为了躲开护士站那群叽叽喳喳的小丫头片子。
他就是想一个人待会儿。
今儿一上午,吕一鸣看了大大小小四十几个病人。这倒没什么,他已经习惯了。最要命的,是他裤兜里揣着的,被他折成四折的一张大红请柬。任谁来说,以前相恋多年的爱人,要结婚了,可是新郎不是自己,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一直到这会儿,那个实习小护士递给自己这张请柬的时候,那充满同情,又期待着有什么大事儿发生的兴奋眼神,还是一直在吕一鸣眼前晃动。
“嘀嘀,吧!”医院门口的汽车一如既往的挤成了一团,喇叭声响起,把吕一鸣唤回了现实世界。太阳很毒,可是街上的行人还是不少,很多人都是赶着往医院里送饭,或者看望病人的。有带着水果的,捧着鲜花的,提着装着小米粥或者菱角汤的塑料袋儿的,还有端着白色泡沫饭盒的。吕一鸣尽量躲在人行道上的稀稀拉拉的树荫底下,顺着大街往前走,忽然感到胃部一阵痉挛,接着有些头晕。他知道,自己开始出现低血糖的症状了。
他习惯性的抓了抓自己头发,心道:“总得吃点东西吧!毕竟下午的号也早就挂满了。”吕一鸣是北方丛海省人,还是习惯吃面食,但是临江的热干面却是消受不了,他受不了里边那股麻酱味儿。他在亮亮拉面馆门前站了一会儿,又往前过大街,走进了天丰园狗不理包子铺,心想:“买两个包子吧,即使这会儿实在吃不下,等一会儿即便凉了也还能吃,到值班室弄杯热水就行了。”
正在饭点儿上,包子外卖排得队还挺长。吕一鸣跟着队伍往前走,快到窗口了,后面挤上来几个穿着“饿了么”制服,戴着摩托头盔的老兄,一下子又装走了好几笼。
等吕一鸣拎着塑料袋儿,装着两个胡萝卜素馅儿的大包子出来,午休的时间快过去一半儿了。他站在人行道中间,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方向,迈步刚要走,忽然前面一辆电瓶车,在人行道上逆行,朝这边冲了过来。电瓶车速度很快,路上的行人东躲西闪,唯恐不及。
“个婊子养滴,作死前去投胎吗!?”一个差点被撞到的中年妇女,一手插着腰眼叫骂起来。
还没明白什么情况,这辆电瓶车已经正对着他撞了过来,吕一鸣一下子不由得呆在那里。电瓶车上是一个穿着白色的圆领汗衫的男人,满脸涨的通红。开到距离吕一鸣不到两三米的地方,这个人大概实在忍不住了,“哇”的一张嘴,一口黄汤喷了出来,落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埃,腥臭难闻。要是黄汤溅的再远一点,吕一鸣就要中招,恐怕这条裤子就保不住了。即便如此吕一鸣也没能完全幸免,这人随即一头栽倒在地上,电瓶车往前滑了一段,正好侧翻在吕一鸣脚边。车的后轮还在“滋滋”旋转,把吕一鸣的鞋子蹭掉了一块皮。
“大白天怎么喝成这样?”吕一鸣惊魂甫定,就想伸手去搀扶这个摔倒的人,医生的本能突然让他意识到:“不对,这呕吐物里面没有酒精的味道!”
他赶紧上前蹲下身去,查看这个男人的脸,只见这人脸色已经变成腊黄,双眼紧闭,胸前全是呕吐的黄汤,四肢抽搐,嘴角一缕白沫,沥拉下来。
吕一鸣心里一急,伸出两指试了他的一下呼吸,还有。再搭在他的颈动脉上,“心跳加快了,至少120。” 又掐了那人的人中,不起作用。翻开眼皮一看,瞳孔没有散。吕一鸣抬头看了一下,这地方距离一附院的大门,也就是两三百米远。
“叫120反而慢了,这里人多,抬进去吧!”想到这里吕一鸣也顾不上脏了,抄起那人一只胳膊,把他搭在自己肩上,大声喊道:“我是医生,医院就在前边!这人得了急病,谁帮我把他抬到医院去!?”
一片寂静。
周围的人们不约而同,露出了迟疑和嫌弃的神情,纷纷向后退去,把吕一鸣和倒地男子,闪在当中。吕一鸣有些着急了,又喊了几声,脑袋转了大半圈,目光投向一个穿着紧身背心,肌肉发达的小伙子,小伙子犹豫了一下,低下了头。吕一鸣又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推着一辆空的电动三轮车,这个壮汉一缩脖子,跳上三轮车,一溜烟开跑了。
“大哥,你可真沉啊!”吕一鸣没办法,哈下腰,把昏倒的人背起来,一步一步,朝着一附院的大门走去。他原本拎在手上的两个包子滚落在地,沾满了黄汤。这回,真的变成狗不理了。
这段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毒日头底下,吕一鸣弓着腰,扛着一个大男人,歪歪斜斜走了十几步,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劲儿,觉得自己还行,一咬牙开始越走越快,最后一路小跑起来,人行道上不由自主闪开了一条通道。吕一鸣奋力往前跑了有一百多米,他额头上的汗珠子,一个劲儿往下淌,杀的眼睛疼,两只眼使劲眨巴,也快要什么都看不清了。
“个婊子养滴,硬是好样的!”后边有人大声喝起彩来,接着有人鼓掌,有人吹口哨,有人跟着跑。终于有人帮忙了,四五个人上来,七手八脚,架起昏倒的男人,吕一鸣指着路,往一附院急诊楼跑。
楼主 群魔乱舞2020  发布于 2020-03-04 12:00:08 +0800 CST  
第一章 包子

绿星历2010年7月3日中午时分,C国临江市,天气又闷又热,令人窒息。
临江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消化内科主治医师吕一鸣,正耷拉着脑袋,顺着推推搡搡的人流,从医院大门里走出来。这个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子不矮,接近一米八,就是身材显得有些单薄。长脸型,宽额头,面色很白,有些偏长的头发随意的向一边梳着,眼睛黑白分明,口鼻方正,挺直的鼻梁上边架着一副黑色半框眼镜。左眼角下方,有一颗米粒大小的暗红色胎记。穿一件蓝色短袖T恤,加上一条浅色帆布西裤,新百伦的慢跑鞋,看上去,就是一个还算帅气的邻家大男孩。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可是吕一鸣一点也不饿。与其说他是出来吃饭,倒不如说是为了躲开护士站那群叽叽喳喳的小丫头片子。
他就是想一个人待会儿。
今儿一上午,吕一鸣看了大大小小四十几个病人。这倒没什么,他已经习惯了。最要命的,是他裤兜里揣着的,被他折成四折的一张大红请柬。任谁来说,以前相恋多年的爱人,要结婚了,可是新郎不是自己,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一直到这会儿,那个实习小护士递给自己这张请柬的时候,那充满同情,又期待着有什么大事儿发生的兴奋眼神,还是一直在吕一鸣眼前晃动。
“嘀嘀,吧!”医院门口的汽车一如既往的挤成了一团,喇叭声响起,把吕一鸣唤回了现实世界。太阳很毒,可是街上的行人还是不少,很多人都是赶着往医院里送饭,或者看望病人的。有带着水果的,捧着鲜花的,提着装着小米粥或者菱角汤的塑料袋儿的,还有端着白色泡沫饭盒的。吕一鸣尽量躲在人行道上的稀稀拉拉的树荫底下,顺着大街往前走,忽然感到胃部一阵痉挛,接着有些头晕。他知道,自己开始出现低血糖的症状了。
他习惯性的抓了抓自己头发,心道:“总得吃点东西吧!毕竟下午的号也早就挂满了。”吕一鸣是北方丛海省人,还是习惯吃面食,但是临江的热干面却是消受不了,他受不了里边那股麻酱味儿。他在亮亮拉面馆门前站了一会儿,又往前过大街,走进了天丰园狗不理包子铺,心想:“买两个包子吧,即使这会儿实在吃不下,等一会儿即便凉了也还能吃,到值班室弄杯热水就行了。”
正在饭点儿上,包子外卖排得队还挺长。吕一鸣跟着队伍往前走,快到窗口了,后面挤上来几个穿着“饿了么”制服,戴着摩托头盔的老兄,一下子又装走了好几笼。
等吕一鸣拎着塑料袋儿,装着两个胡萝卜素馅儿的大包子出来,午休的时间快过去一半儿了。他站在人行道中间,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方向,迈步刚要走,忽然前面一辆电瓶车,在人行道上逆行,朝这边冲了过来。电瓶车速度很快,路上的行人东躲西闪,唯恐不及。
“个彪子养滴,赶着去投胎吗!?”一个差点被撞到的中年妇女,一手插着腰眼叫骂起来。
还没明白什么情况,这辆电瓶车已经正对着他撞了过来,吕一鸣一下子不由得呆在那里。电瓶车上是一个穿着白色的圆领汗衫的男人,满脸涨的通红。开到距离吕一鸣不到两三米的地方,这个人大概实在忍不住了,“哇”的一张嘴,一口黄汤喷了出来,落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埃,腥臭难闻。要是黄汤溅的再远一点,吕一鸣就要中招,恐怕这条裤子就保不住了。即便如此吕一鸣也没能完全幸免,这人随即一头栽倒在地上,电瓶车往前滑了一段,正好侧翻在吕一鸣脚边。车的后轮还在“滋滋”旋转,把吕一鸣的鞋子蹭掉了一块皮。
“大白天怎么喝成这样?”吕一鸣惊魂甫定,就想伸手去搀扶这个摔倒的人,医生的本能突然让他意识到:“不对,这呕吐物里面没有酒精的味道!”
他赶紧上前蹲下身去,查看这个男人的脸,只见这人脸色已经变成腊黄,双眼紧闭,胸前全是呕吐的黄汤,四肢抽搐,嘴角一缕白沫,沥拉下来。
吕一鸣心里一急,伸出两指试了他的一下呼吸,还有。再搭在他的颈动脉上,“心跳加快了,至少120。” 又掐了那人的人中,不起作用。翻开眼皮一看,瞳孔没有散。吕一鸣抬头看了一下,这地方距离一附院的大门,也就是两三百米远。
“叫120反而慢了,这里人多,抬进去吧!”想到这里吕一鸣也顾不上脏了,抄起那人一只胳膊,把他搭在自己肩上,大声喊道:“我是医生,医院就在前边!这人得了急病,谁帮我把他抬到医院去!?”
一片寂静。
周围的人们不约而同,露出了迟疑和嫌弃的神情,纷纷向后退去,把吕一鸣和倒地男子,闪在当中。吕一鸣有些着急了,又喊了几声,脑袋转了大半圈,目光投向一个穿着紧身背心,肌肉发达的小伙子,小伙子犹豫了一下,低下了头。吕一鸣又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推着一辆空的电动三轮车,这个壮汉一缩脖子,跳上三轮车,一溜烟开跑了。
“大哥,你可真沉啊!”吕一鸣没办法,哈下腰,把昏倒的人背起来,一步一步,朝着一附院的大门走去。他原本拎在手上的两个包子滚落在地,沾满了黄汤。这回,真的变成狗不理了。
这段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毒日头底下,吕一鸣弓着腰,扛着一个大男人,歪歪斜斜走了十几步,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劲儿,觉得自己还行,一咬牙开始越走越快,最后一路小跑起来,人行道上不由自主闪开了一条通道。吕一鸣奋力往前跑了有一百多米,他额头上的汗珠子,一个劲儿往下淌,杀的眼睛疼,两只眼使劲眨巴,也快要什么都看不清了。
“个彪子养滴,硬是好样的!”后边有人大声喝起彩来,接着有人鼓掌,有人吹口哨,有人跟着跑。终于有人帮忙了,四五个人上来,七手八脚,架起昏倒的男人,吕一鸣指着路,往一附院急诊楼跑。
楼主 群魔乱舞2020  发布于 2020-03-04 12:02:53 +0800 CST  
第二章 吸引器

众人抬着病人,进了急诊楼,一直跑到抢救室门口,吕一鸣拉住一个抱着文件夹的年轻女护士,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值班医生是谁?这个人已经昏迷了,需要马上使用吸引器,呼吸器,量血压,心电图,准备注射强心针!”
“不……”小护士圆圆的小脸儿一脸懵,手足无措的站着说。
“什么不,值班医生不在吗?”吕一鸣急切的说。
“没有医生了……”圆脸儿小护士转过头去。
吕一鸣顺着她的目光,透过窗玻璃,往抢救室里看去,只见一排躺着七八个病人,其中三个已经插上了氧气管。七八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正在忙成一团。
吕一鸣没法子,只能对小护士说:“我是消化内科的主治医师吕一鸣,立即准备呼吸器加氧,这个人我来处理,出了事我负责。”
这时候有别的护士推过来一台抢救担架床,众人一起把病人安放在上面,推进了抢救室。吕一鸣麻利的拿起枕头,塞在病人脖子底下,让他的头部向后仰起,顺手解开病人的腰带,又掰开他的嘴巴,取了压舌板伸进他的嘴里观察,头也不回的说:“患者呼吸停止了,气管可能吸进了异物。立即用吸引器吸引!”
“没有吸引器了……”小护士带着哭腔说。
“你们急诊室怎么搞的,连吸引器也没有?”吕一鸣急道。
“这么凶干什么?”小护士心里委屈的想,“抢救室一共四台吸引器,三台已经用上了,还有一台坏了半个月了。又不是我弄坏的……”
吕一鸣顾不上搭理她,抓过按压板垫在病人胸部,弯腰弓背,双手按住病人肋骨外缘的位置,一下,两下,三下,向下猛压。好一会儿,病人下巴往上一抬,:喉咙里“喀喇”一声响,一歪嘴吐出一块黑紫色的血块,哼哼唧唧,呼吸恢复了。小护士见状双手握拳,轻轻叫了一声。吕一鸣这才回过头来,对她说:“赶快给院长值班室打电话,从住院部和外科调吸引器,最好准备呼吸机!”
“这是谁在这里喳喳呼呼的?”这时从门口传进来一个闷闷的声音,一个穿着白大褂,扣着白帽子,个子不高的人走了进来。这人脸上戴着口罩,看不清面貌,只见到花白的短发整齐的抿在耳后。应该是个女的,而且年纪不小了。
吕子明认出来人是急诊科的副主任,副主任医师宋幸雯,以前打过几次交道。
“宋主任,您来了太好了!您认识我吧?消化内科的吕一鸣啊。这个病人昏迷前呕吐,到现在已经十多分钟了!我怀疑他是急性食物中毒,需要赶快上氧气,检查心脏,验血,准备注射强心针!”吕一鸣道。
“吕一鸣是什么大人物?我不认识。就算你是内科的,急诊科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宋幸雯摘下口罩,看也不看吕一鸣,冷冰冰的说,“我最讨厌有的年轻人,到香江念了个博士了不起啊?什么都是你知道的多?”
听了这话,吕一鸣知道了这位宋主任是认识自己的。吕一鸣本科就是读的临大医学院,到香江大学念的博士,大半年前刚刚毕业,回到一附院消化内科的。这位宋主任话里有话,明显不待见自己。
还没想好应该怎样解释,就听见宋幸雯对着几个帮忙抬病人进来的过路人吼道:“这里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出去!不要妨碍我们工作!”几个热心人听了这话一愣,只能讪搭讪搭的朝外走。
“谁让他们进抢救室的,是你吗,你懂不懂规矩?”宋幸雯又转过头,厉声呵斥刚才跟进来的圆脸儿小护士。
“我……”小护士被吓坏了,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是我让过路的群众帮忙抬病人进来的,不关护士的事。”吕一鸣明白到这时候。多说已经无益,只能另想办法了。
“现在的年轻人,没一个懂规矩的。”宋幸雯说完话,又戴上口罩,掏出一只钢笔状的手电筒打开,慢条斯理的翻开刚才那个病人的眼睑查看。
到这时候,吕一鸣明白自己已经做不了什么,默默的观察了几张抢救床上的病人一阵子,从抢救室里退了出来,追上正在往外走的几个抬病人的热心人,说道:“不好意思啊,急诊室工作压力大,医生有时态度不那么好。”
“就是啊,我们是助人为乐来的嘛,干嘛像对……”一个小伙子嘟囔道。
“算了算了,我们在里面也帮不上忙了,正好回去了。”一个年纪大一些的人,正蹲在地上系鞋带儿,这时候开口劝解道。刚才他在走廊里,把一只鞋跑掉了,刚刚找回来。
吕一鸣看到众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上了一切呕吐物,心里更加歉意,也只能说:“你看身上都弄脏了,先去清洗一下吧!卫生间在这边。”
其实他自己背上沾到的黄汤,比谁都多。众人跟着吕一鸣,到洗手间简单冲洗来了一下,吕一鸣又道了谢,众人陆续走了。吕一鸣到值班室,找护士借了件白大褂,回到卫生间把自己的脏上衣脱了,放进一个塑料袋里扎紧,光着膀子套上了白大褂。
“也只能先这样了。”吕一鸣想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漏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抓着自己头发,一时也想不起来。这时候他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打断了他的思路。
电话是消化内科的主任,也是临大医学院的副教授蒋海波打来的。蒋海波问吕一鸣怎么还不回来上班,排队的病人吵闹了好几次了。吕一鸣这才明白下午的上班时间早就过了,跟蒋主任解释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蒋海波想了一下,回答说让吕一鸣不要着急,内科这边的事儿不用他管了,先在急诊室待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打电话。挂了主任的电话,他又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一长串儿未接电话,好几个是自己消化内科的护士打的。
别的电话先不管了,吕一鸣觉得不放心,决定直接给院长值班室打电话,没人接。
吕一鸣还不死心,又给外科手术室打电话,响了半天,对方一个女的接了,吕一鸣说急诊吸引器不够,可能需要手术室帮忙准备吸引器和呼吸机。对方问,你谁啊?吕一鸣报了姓名,职称和部门。对方回了句,让急诊室主任来电话!就把电话挂了。
“能做的都做了吗?”吕一鸣坐在连椅上,捂着脸埋到自己膝盖上,寻思着,“到底吃什么东西中毒呢?只能等化验结果出来了。抢救室几个病人症状类似,难道是群体性食物中毒?”他正想到这里,忽然感觉自己两只小臂上的肌肉“突突”直跳,手好像有些伸不开,眼眶也开始隐隐作痛。
“可能是刚才出过力了吧!”他这样寻思着,站起来,抓了抓头发,转身想去化验室,看看结果出来没有。

楼主 群魔乱舞2020  发布于 2020-03-05 11:26:45 +0800 CST  
第二章 吸引器

众人抬着病人,进了急诊楼,一直跑到抢救室门口,吕一鸣拉住一个抱着文件夹的年轻女护士,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值班医生是谁?这个人已经昏迷了,需要马上使用吸引器,呼吸器,量血压,心电图,准备注射强心针!”
“不……”小护士圆圆的小脸儿一脸懵,手足无措的站着说。
“什么不,值班医生不在吗?”吕一鸣急切的说。
“没有医生了……”圆脸儿小护士转过头去。
吕一鸣顺着她的目光,透过窗玻璃,往抢救室里看去,只见一排躺着七八个病人,其中三个已经插上了氧气管。七八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正在忙成一团。
吕一鸣没法子,只能对小护士说:“我是消化内科的主治医师吕一鸣,立即准备呼吸器加氧,这个人我来处理,出了事我负责。”
这时候有别的护士推过来一台抢救担架床,众人一起把病人安放在上面,推进了抢救室。吕一鸣麻利的拿起枕头,塞在病人脖子底下,让他的头部向后仰起,顺手解开病人的腰带,又掰开他的嘴巴,取了压舌板伸进他的嘴里观察,头也不回的说:“患者呼吸停止了,气管可能吸进了异物。立即用吸引器吸引!”
“没有吸引器了……”小护士带着哭腔说。
“你们急诊室怎么搞的,连吸引器也没有?”吕一鸣急道。
“这么凶干什么?”小护士心里委屈的想,“抢救室一共四台吸引器,三台已经用上了,还有一台坏了半个月了。又不是我弄坏的……”
吕一鸣顾不上搭理她,抓过按压板垫在病人胸部,弯腰弓背,双手按住病人肋骨外缘的位置,一下,两下,三下,向下猛压。好一会儿,病人下巴往上一抬,:喉咙里“喀喇”一声响,一歪嘴吐出一块黑紫色的血块,哼哼唧唧,呼吸恢复了。小护士见状双手握拳,轻轻叫了一声。吕一鸣这才回过头来,对她说:“赶快给院长值班室打电话,从住院部和外科调吸引器,最好准备呼吸机!”
“这是谁在这里喳喳呼呼的?”这时从门口传进来一个闷闷的声音,一个穿着白大褂,扣着白帽子,个子不高的人走了进来。这人脸上戴着口罩,看不清面貌,只见到花白的短发整齐的抿在耳后。应该是个女的,而且年纪不小了。
吕子明认出来人是急诊科的副主任,副主任医师宋幸雯,以前打过几次交道。
“宋主任,您来了太好了!您认识我吧?消化内科的吕一鸣啊。这个病人昏迷前呕吐,到现在已经十多分钟了!我怀疑他是急性食物中毒,需要赶快上氧气,检查心脏,验血,准备注射强心针!”吕一鸣道。
“吕一鸣是什么大人物?我不认识。就算你是内科的,急诊科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宋幸雯摘下口罩,看也不看吕一鸣,冷冰冰的说,“我最讨厌有的年轻人,到香江念了个博士了不起啊?什么都是你知道的多?”
听了这话,吕一鸣知道了这位宋主任是认识自己的。吕一鸣本科就是读的临大医学院,到香江大学念的博士,大半年前刚刚毕业,回到一附院消化内科的。这位宋主任话里有话,明显不待见自己。
还没想好应该怎样解释,就听见宋幸雯对着几个帮忙抬病人进来的过路人吼道:“这里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出去!不要妨碍我们工作!”几个热心人听了这话一愣,只能讪搭讪搭的朝外走。
“谁让他们进抢救室的,是你吗,你懂不懂规矩?”宋幸雯又转过头,厉声呵斥刚才跟进来的圆脸儿小护士。
“我……”小护士被吓坏了,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是我让过路的群众帮忙抬病人进来的,不关护士的事。”吕一鸣明白到这时候。多说已经无益,只能另想办法了。
“现在的年轻人,没一个懂规矩的。”宋幸雯说完话,又戴上口罩,掏出一只钢笔状的手电筒打开,慢条斯理的翻开刚才那个病人的眼睑查看。
到这时候,吕一鸣明白自己已经做不了什么,默默的观察了几张抢救床上的病人一阵子,从抢救室里退了出来,追上正在往外走的几个抬病人的热心人,说道:“不好意思啊,急诊室工作压力大,医生有时态度不那么好。”
“就是啊,我们是助人为乐来的嘛,干嘛像对……”一个小伙子嘟囔道。
“算了算了,我们在里面也帮不上忙了,正好回去了。”一个年纪大一些的人,正蹲在地上系鞋带儿,这时候开口劝解道。刚才他在走廊里,把一只鞋跑掉了,刚刚找回来。
吕一鸣看到众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上了一切呕吐物,心里更加歉意,也只能说:“你看身上都弄脏了,先去清洗一下吧!卫生间在这边。”
其实他自己背上沾到的黄汤,比谁都多。众人跟着吕一鸣,到洗手间简单冲洗来了一下,吕一鸣又道了谢,众人陆续走了。吕一鸣到值班室,找护士借了件白大褂,回到卫生间把自己的脏上衣脱了,放进一个塑料袋里扎紧,光着膀子套上了白大褂。
“也只能先这样了。”吕一鸣想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漏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抓着自己头发,一时也想不起来。这时候他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打断了他的思路。
电话是消化内科的主任,也是临大医学院的副教授蒋海波打来的。蒋海波问吕一鸣怎么还不回来上班,排队的病人吵闹了好几次了。吕一鸣这才明白下午的上班时间早就过了,跟蒋主任解释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蒋海波想了一下,回答说让吕一鸣不要着急,内科这边的事儿不用他管了,先在急诊室待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打电话。挂了主任的电话,他又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一长串儿未接电话,好几个是自己消化内科的护士打的。
别的电话先不管了,吕一鸣觉得不放心,决定直接给院长值班室打电话,没人接。
吕一鸣还不死心,又给外科手术室打电话,响了半天,对方一个女的接了,吕一鸣说急诊吸引器不够,可能需要手术室帮忙准备吸引器和呼吸机。对方问,你谁啊?吕一鸣报了姓名,职称和部门。对方回了句,让急诊室主任来电话!就把电话挂了。
“能做的都做了吗?”吕一鸣坐在连椅上,捂着脸埋到自己膝盖上,寻思着,“到底吃什么东西中毒呢?只能等化验结果出来了。抢救室几个病人症状类似,难道是群体性食物中毒?”他正想到这里,忽然感觉自己两只小臂上的肌肉“突突”直跳,手好像有些伸不开,眼眶也开始隐隐作痛。
“可能是刚才出过力了吧!”他这样寻思着,站起来,抓了抓头发,转身想去化验室,看看结果出来没有。

楼主 群魔乱舞2020  发布于 2020-03-05 11:31:41 +0800 CST  
第三章 酒楼

同日,入夜时分。
临江市文昌区南湖风景区燕翅皇宫大酒楼,与往常一样,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这座酒楼坐东朝西,面对风景区主入口,背靠风光旖旎的南湖。主体部分是一座八层高的仿唐式建筑,设计据说是出自J国建筑大师龟田一郎的手笔,雕梁画栋,飞檐斗拱,极尽奢华。
今天是结婚的黄道吉日,酒楼大堂门外两侧,摆出来一长溜“某府婚宴”的红纸牌。前面的停车场早就排满了各种豪华轿车。不时有身着红色礼服,披挂金色绶带,头戴红色高筒礼帽的侍应生,引着晚到的食客,往后面几百米处的停车场泊车。然后,有人开着十二座的敞篷电瓶车,将食客接回酒楼大堂。
在一大排婚宴招牌的最前面,放着的一面极为高大显眼。这牌子有一人多高,红丝绒缀面,鎏金雕花木框,上披大红流苏,下坠大朵绢花。牌面中央贴着四个金色大字:“印府婚宴”。两侧摆着花篮,还站着四个穿着类似国航空姐制服的白色套裙的礼仪小姐。
牌子前方不远处,有几个身着礼服,配着精致胸花的男女,正在频频与人握手寒暄,招呼来宾。
对面过来几个西装革履,腆胸叠肚的老板模样的人物,本来趾高气扬走着,一看这阵仗,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前面一个问道:“这姓印的谁啊?占这么大一块地方?”
后面一个说:“不晓的哪个婊子养滴。”
另一个狐疑道:“当中那个迎宾的,好像是文昌区的章副区长……”
众人闻言一惊,又一个肯定道:“是章威没错。旁边那个女的,是省卫建委办公室主任单佳茵。”
打头那位脖子一缩,说:“我的个老亲娘,咱们还是别处吃吧,省得冲撞了章区……”
燕翅皇宫里最大的宴会厅,芙蓉锦鸡厅,能容纳八十多张大圆桌,这时候几乎已经座无虚席,张灯结彩,人声鼎沸。架高三层的大厅顶上,倒悬下来二十四盏金黄水晶大吊灯,照得所有的来宾都显得荣光焕发,喜气洋洋。正中央一张桌子大的惊人,坐一圈怕不得容纳五六十人。大桌子当面主宾的位置还空着,新娘子的位子也空着,主陪的位置上,已经坐着一位面容斯文的中年人,正在不断起身,跟前来祝贺的嘉宾拱手道谢。只见此人五十几岁年纪,身量不高但是挺的很直,穿一件蓝底金花缎面的唐装,大襟上挂着细细的纯金怀表链子,花白头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着,长眉细目,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左手无名指套着一枚碧绿的翡翠扳指。此人面色红润,皮肤仔细看会让人产生半透明有荧光的错觉。整个人隐隐有出尘之意,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来宾们都知道,这个人的头衔可多了,国立临江大学校务委员会成员,医学院院长兼第一附属医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名叫印中流。印中流出身国医世家沙州印家,是号称前朝四大名医之一的印青岩的嫡孙。但是年轻时却选学了西医,多年浸淫于细胞和组织学研究,颇有建树。中年以后引入国医古方,是国内应用伤寒论治疗细菌感染方面的权威学者,临江大学的台柱子之一。今天结婚的,就是他的独生子,刚从E国学成归来的印溪松,迎娶的是他自己名下的博士生,号称临大校花的白心洁。
这时候,原本站在大门外的副区长章威领着几位客人,走进大厅里来。印中流看到了他,站起身,老远跟他招手,示意他过来主桌上坐。章威向身边的人告罪,正准备往印中流那边去,酒楼的大堂经理慌慌张张跑过来,手里捂着一部手机,看到章威,就像看到救星一样,凑近了哭丧着脸说:“章区长,不好了!有人让我们腾地方……”
章威一听这话就火了,脑门子上的青筋都要蹦出来,低声训斥道:“胡说八道什么,谁有这么大胆子?”今天这个场合特殊,省里市里,沙州籍的达官显贵差不多都到了。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要是出点儿什么岔子,他这老脸往哪儿搁,这副区长还当不当了?
楼主 群魔乱舞2020  发布于 2020-03-05 22:36:13 +0800 CST  

第四章 搅局

大堂经理把捂着的手机举到章威面前,为难的说:“孔大少……”
章威一听这名字,心里不由暗叫一声“苦也”。他太知道这位孔大少,孔育军了。孔育军实际是孔家的老四,本人虽然不过是当地驻军,空十九军的一个小小的作训参谋,但是孔家,却是这家大酒楼真正的靠山。别的不说,孔育军的老爹,就是临江军区的副司令员,陆军中将孔长生。他们孔家在帝都的老太爷,更是C国军界云端之上的大人物。前年,创建国家卫生城市,临江全市大整治,南湖风景区这边搞不动,最后是省长张振东亲自带队,一夜之间,把沿湖十几家酒楼,夜总会都给查封了。那阵仗,他章威可是历历在目啊。就那阵仗,也没敢动这燕翅皇宫大酒楼一根汗毛。最后酒楼上了个污水净化项目,市里撤了环保局长了事。从此,燕翅皇宫在这一片儿成了蝎子拉屎,独一份儿,生意才会好成今天这样。
“瞎胡闹!”章威一边说着瞎胡闹,一边不敢怠慢,接过手机走到没人的角落,小心翼翼的问:“喂,我,章威啊。大少,今天怎么有时间关心一下军民共建的项目啊?”
“关心你个犊子。章区,我给你说,我今天有战友过来,人多,地方不够,芙蓉鸡厅给我用用。”电话那头的孔大少大大咧咧的说。
“唉吆,大少,你战友来,怎么不早说?那都是国之栋梁啊!老哥我也想做个东,大少你可得赏脸啊?渔人之家怎么样,也是粤菜海鲜,菜做的比这儿强!芙蓉厅这边,今天印院长儿子结婚,客人都快到齐了,给你腾也来不及了呀!”章威说着,一双眼在人堆里到处撒摸,想找到一个能跟孔家说得上话的人,好给自己解围。
“什么愚人治家?不去,什么烂名字。他姓印的算什么鸡巴玩意儿,是他娶媳妇儿,还是他儿子娶媳妇儿啊?一个破江湖郎中,整天人模狗样,骗财骗色的,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咋得了?”大少那头吵吵起来。
“大少,可别这么说,都是自己人。你这个,印院长这头我还可以,不过省府那边来过电话,说是张省长等会儿可能要过来……”章威实在没招了,只好把最后一张王牌拿了出来。其实哪有什么省府的电话,先把这位大少爷糊弄过去再说。
“张振东要来?哪个张省长,我怎么没听说过?”孔大少道。
听着对方开始耍无赖,章威脖子上汗都满了,正不知如何接茬,一眼瞥见一个大个子女子,三十岁不到的样子,烫着个爆炸头,身材前凸后翘,十分惹火,穿一身酱紫色的西装套裙,端着一杯香槟走过来。章威眼睛一亮,快步跟上去,一把拉住年轻女子,举着手机,对着人家又是努嘴儿,又是眨眼睛,示意对方听电话。
这魔鬼身材的女子虽然认识章威,但是也不是那么很熟,有些疑惑的接过电话,大声问道:“喂,你哪位呀?”
“瘪犊子玩意儿,我……”孔大少正吵吵呢,忽然声音变小了,“二,二嫂?二嫂是你吗,我不是说你啊……”
“是我怎么的?小四儿你又发什么神经?小心我报告老爸,打断你的腿。”女子笑骂道。
“不能,嫂子最疼我了,不会打我小报告的,嘿嘿嘿。那啥,你不是在帝都呢嘛,干嘛去呐种地方?”孔大少变出一幅嘻皮笑脸的腔调。
“印老师娶儿媳妇儿,新娘子是我大学的室友,最好的小蜜,你说我该不该来啊?”女子道。
“嗯呐,该来,该来。你们好好玩儿吧。二嫂,我值班呢,挂了哈。二嫂,离呐些姓印的远点。”孔大少嘟囔着,把电话挂了。
“熊孩子,胡扯些什么。”女子自己年纪也不大,却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回过头,把手机还给了章威。章威转过身,昂起头,挺了挺胸脯,把手机还给大堂经理。经理平伸着双手迎上来,接过手机,一脸崇拜的看着章威。
等经理走了,章威摇了摇头,苦笑着对那女子说:“武总,今天多亏你了,要不然我这……”
“我们家小四儿年纪小,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章区长别见怪。我要去看看新娘子,您先忙着。”女子说完,又跟章威点点头,才迈动大长腿,端着酒杯走了。
楼主 群魔乱舞2020  发布于 2020-03-06 12:46:48 +0800 CST  

第四章 搅局

大堂经理把捂着的手机举到章威面前,为难的说:“孔大少……”
章威一听这名字,心里不由暗叫一声“苦也”。他太知道这位孔大少,孔育军了。孔育军实际是孔家的老四,本人虽然不过是当地驻军,空十九军的一个小小的作训参谋,但是孔家,却是这家大酒楼真正的靠山。别的不说,孔育军的老爹,就是临江军区的副司令员,陆军中将孔长生。他们孔家在帝都的老太爷,更是C国军界云端之上的大人物。前年,创建国家卫生城市,临江全市大整治,南湖风景区这边搞不动,最后是省长张振东亲自带队,一夜之间,把沿湖十几家酒楼,夜总会都给查封了。那阵仗,他章威可是历历在目啊。就那阵仗,也没敢动这燕翅皇宫大酒楼一根汗毛。最后酒楼上了个污水净化项目,市里撤了环保局长了事。从此,燕翅皇宫在这一片儿成了蝎子拉屎,独一份儿,生意才会好成今天这样。
“瞎胡闹!”章威一边说着瞎胡闹,一边不敢怠慢,接过手机走到没人的角落,小心翼翼的问:“喂,我,章威啊。大少,今天怎么有时间关心一下军民共建的项目啊?”
“关心你个犊子。章区,我给你说,我今天有战友过来,人多,地方不够,芙蓉鸡厅给我用用。”电话那头的孔大少大大咧咧的说。
“唉吆,大少,你战友来,怎么不早说?那都是国之栋梁啊!老哥我也想做个东,大少你可得赏脸啊?渔人之家怎么样,也是粤菜海鲜,菜做的比这儿强!芙蓉厅这边,今天印院长儿子结婚,客人都快到齐了,给你腾也来不及了呀!”章威说着,一双眼在人堆里到处撒摸,想找到一个能跟孔家说得上话的人,好给自己解围。
“什么愚人治家?不去,什么烂名字。他姓印的算什么鸡巴玩意儿,是他娶媳妇儿,还是他儿子娶媳妇儿啊?一个破江湖郎中,整天人模狗样,骗财骗色的,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咋得了?”大少那头吵吵起来。
“大少,可别这么说,都是自己人。你这个,印院长这头我还可以,不过省府那边来过电话,说是张省长等会儿可能要过来……”章威实在没招了,只好把最后一张王牌拿了出来。其实哪有什么省府的电话,先把这位大少爷糊弄过去再说。
“张振东要来?哪个张省长,我怎么没听说过?”孔大少道。
听着对方开始耍无赖,章威脖子上汗都满了,正不知如何接茬,一眼瞥见一个大个子女子,三十岁不到的样子,烫着个爆炸头,身材前凸后翘,十分惹火,穿一身酱紫色的西装套裙,端着一杯香槟走过来。章威眼睛一亮,快步跟上去,一把拉住年轻女子,举着手机,对着人家又是努嘴儿,又是眨眼睛,示意对方听电话。
这魔鬼身材的女子虽然认识章威,但是也不是那么很熟,有些疑惑的接过电话,大声问道:“喂,你哪位呀?”
“瘪犊子玩意儿,我……”孔大少正吵吵呢,忽然声音变小了,“二,二嫂?二嫂是你吗,我不是说你啊……”
“是我怎么的?小四儿你又发什么神经?小心我报告老爸,打断你的腿。”女子笑骂道。
“不能,嫂子最疼我了,不会打我小报告的,嘿嘿嘿。那啥,你不是在帝都呢嘛,干嘛去呐种地方?”孔大少变出一幅嘻皮笑脸的腔调。
“印老师娶儿媳妇儿,新娘子是我大学的室友,最好的小蜜,你说我该不该来啊?”女子道。
“嗯呐,该来,该来。你们好好玩儿吧。二嫂,我值班呢,挂了哈。二嫂,离呐些姓印的远点。”孔大少嘟囔着,把电话挂了。
“熊孩子,胡扯些什么。”女子自己年纪也不大,却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回过头,把手机还给了章威。章威转过身,昂起头,挺了挺胸脯,把手机还给大堂经理。经理平伸着双手迎上来,接过手机,一脸崇拜的看着章威。
等经理走了,章威摇了摇头,苦笑着对那女子说:“武总,今天多亏你了,要不然我这……”
“我们家小四儿年纪小,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章区长别见怪。我要去看看新娘子,您先忙着。”女子说完,又跟章威点点头,才迈动大长腿,端着酒杯走了。
楼主 群魔乱舞2020  发布于 2020-03-06 13:51:38 +0800 CST  
第五章 抢救

章威看着这女子的背影,开始仔细回忆起一些细节来。他记得这女子叫武晓蕾,也是临大毕业的,好象是帝都人,一毕业就嫁给了孔家老二孔荣军。赛门德科生物制药公司是国内制药业的龙头企业之一,几年前由军方背景深厚的央企宝力集团下属的赛门药业,与D国化工制药巨头德科伯尔集团合资组建。省里市里一直在做工作,希望拉拢赛门德科来临江投资办厂。而这位武晓蕾,年纪轻轻,已经是赛门德科的销售总监了。章威又想起刚才差点儿把自己逼疯的孔大少,不由“啧啧”两声,心中暗道:“都是孔家人,这差距咋这么大呢?”
章威还在琢磨孔家的事,一附院急诊科接收的病人,已经越来越多。
从吕一鸣他们抬进来一个之后,急救中心又陆续送来了七八个病人,有的是从区一级医院转过来的。抢救室里早就排不下,过道里挤满了加床。除了闲人免进的抢救室,外面到处是呻吟的病人和急得团团乱转的家属。病人都是成年人,男多女少,没有小孩子。症状基本都是一样,呕吐,突发性昏迷,甚至休克。吕一鸣一直忙的脚不沾,没时间回住处拿衣服。所以上身里面还是光着,外面单穿一件明显太短的白大褂。检查,插管,开药,还施行了一次电击复苏术。说实话,到了一附院之后,他还是第一次使用这个玩意儿。举着除颤仪的两个电击器,感觉像拿着两个烧红的烙铁,往病人皮肤上按的时候,他还真有点紧张。电能放在了100焦,“呯”的一声,病人整个身子都颤了一下。所幸一下就醒过来了,吕一鸣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宋幸雯倒是没工夫干涉他干活了,急诊室的人手也确实紧张。今天又是星期五,下班以后加人也不好找。宋幸雯开始到处打电话,外科手术室终于送了设备过来。几个情况还算比较稳定的病人,宋幸雯签了字,送到住院部重症室去了。
虽然忙乱,但是毕竟是临江最老牌的三甲医院,所有在岗的医生,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没有患者死亡,但是紧张的空气丝毫没有缓解,因为所有急救病人,都处在神智不清的状态,中毒症状没有明显好转。吕一鸣有时候和其他几个医生擦肩而过,别人对他点点头,表示一下感谢,可是彼此在对方眼睛里看到的,更多的是焦虑。
抢救一直按照食物中毒的标准程序进行,催吐,灌肠洗胃,吸氧,10%葡萄糖盐水点滴,加400毫克盐酸左氧氟沙星,防止并发感染。与一般食物中毒不同,这些病人几乎没有人出现腹泻,有的人腹部反而微微隆起。使用导泻手段,效果不明显。食物残渣和呕吐物标本,急诊化验室结果均未发现明显有害物质残留。血样只发现病人白血球增多,却未找到有害菌群。圆脸儿小护士一直在询问病人家属,得到的情况是这些病人都来自不同的地方。而且发病前,也没吃过什么反常的东西。有的病人,最后一餐还是和别人一起吃的饭,其他人并没有事。
急诊化验室条件有限,无法进行培养基培养,也缺乏更高精度的检验手段。一附院条件更好的是检验科,但是已经下班了,要检验只能等明天。明天还是周末,主要专家会不会来上班,也是个未知数。吕一鸣知道,临大医学院致病细菌实验室,配备了国内最尖端的检验设备。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恐怕实验室里也是早就没人了。
“啊!”抢救室里一个病人喊了一声,又出现了全身强直性肌肉痉挛。吕一鸣看过去,发现就是他们下午抬进来的那个骑电瓶车的男人。
“注射20毫克乙醇山崀菪碱!”宋幸雯丢下手里的化验单叫道。见病人被几个护士按住,一个中年男医生一针下去,病人踢蹬了几下,安稳下来,宋幸雯又指着那个中年男医生说,“大量不保留灌肠,1500cc,加快体内毒素排出。”
“慢着!”中年男医生正准备动手,忽然听见一声喊。大家回头一看,说这话的,原来是一直在这里忙碌的消化内科医生吕一鸣。
“啊哦,大博士有什么高见?”到了这个时候,宋幸雯反而不着急了。她抱起双臂,饶有兴味的看着吕一明稍微带点儿紧张的,年轻的脸,问道。
楼主 群魔乱舞2020  发布于 2020-03-07 11:47:58 +0800 CST  
第六章 红包

燕翅皇宫大酒楼,芙蓉锦鸡厅里的喜宴逐渐进入了高潮。
感恩的心发作起来也不得了,众人举起金杯把赞歌唱,歌唱他们的新生活,走在了一条金色的大道上。虽然大部分人唱的并不在调上,可是丝毫不影响大家的兴致。飞禽走兽,虾兵蟹将,在流水一样的五粮液一帆风顺和18年的芝华士反复冲击之下,落入座座五脏庙,在一起混合发酵。
让今天充作司仪的章威没有想到的是,印家的婚礼进行到一半,省长张振东真的来了。
这时候,新郎印喜松和新娘白心洁,正穿着传统式样的大红吉服站在台上。印喜松的模样与他爹印中流有七分相像,但是却没有他爹那样莹白的皮肤,反而脸上泛着油光。同样油光光的头发梳了个中分,胸前挂着一朵斗大的红花,脖子下夹着一个苹果,歪着头傻呵呵的笑着看自己的新娘。原来一群贺客正在起哄,要新娘子用脖子去接过这个苹果。
新娘子原本雪白的小脸儿羞的通红,扭扭捏捏,不肯过来。印中流站在一边,摸弄着手指上的扳指,笑而不语。
“快呀,快呀,春宵一刻值千金,别浪费时间啦!”
“你们小心点儿啊,苹果掉了,新郎可是要钻裙子的吆!”旁边一阵大笑。
“我看喜松的脖子太短,夹不住,还是我替他来吧!”一个瘦小男人偏偏粗声大嗓的喊道,旁边一个胖大的女人抬腿给了他一脚,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气氛总算搞起来了。”章威心里道,“就是新娘子脸皮儿太薄了,不行一会儿让伴娘上吧!”婚礼是章威安排的,伴娘他找了市体委的莫莎莎。这种场合,莫莎莎可是一员出了名的猛将。
正想着,章威听见耳边有人低声对他说;“章区,张省长来了。”
章威一扭头,正对上省府办公厅一处处长朱辉那张扑克脸,不知什么时候,朱辉已经站到了自己身边。章威自己今天也喝了不少五粮液了,脑子一时有点不够用,顺着朱辉抬起的手臂往外一看,只见一个瘦高个,长着一张马脸,两颊有几道很深的,上下竖着的皱纹,更显得面部长宽比例严重失调。头上的头发肯定是新染的,漆黑锃亮。穿一身灰色的中山装,这么热的天儿,喉头处的风纪扣扣的严丝合缝。背稍微有点驼,正呲着一嘴大板儿牙,迈开八字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这形象,活脱脱就像一只特大号的螳螂。后面还跟着十几个人,都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张省长,您真的来了?”章威稍一愣神儿,赶紧快步迎上前去。想起自己刚才支应孔大少的话,还真有点儿佩服自己未卜先知的本事。
“张省长,张振东来了?”大厅里的众人一阵错愕,然后很多人站起身来,离开自己的桌子,有端着酒杯的,有空着手的,纷纷向这边围拢过来。
张振东好像没看见迎上来的章威等人,径直走到主桌跟一个肥胖老者握了手,又指着人群里几个脸孔笑道:“老王,老池,老严,你们都来了,今天人到的挺齐嘛!”
众人频频点头。
张振东又说:“我可是都看见了,你们这些倭瓜腿,大老粗,不要以为我不在就为难新娘子,人家可是大知识分子呢!”
众人一阵哄笑,有人应着,那是,那是。
这时候,印中流领着新郎新娘,也过来跟张振东打招呼。张振东拉住新娘子白心洁的小手,捏在自己手里,眯着眼往她脸上端详了好一会,回头对着印中流说:“漂亮,印老弟,你这个儿媳妇娶的漂亮。连我都有些嫉妒啊!”
不等他话音落地,众人又跟着呵呵笑起来。
张振东一只手捏着白心洁的小手没放,另一只手解开上衣口袋的扣子,掏出一个印着“早生贵子”金字的红包,举过头顶,高声说:“本来咱们党员干部不兴这个,可是今天印院长给儿子娶亲,娶的又是咱临大的高材生,我也破破例,专程送个红包来,祝新郎新娘百年和好!”
“百年和好,百年和好……”无数的人附和着。
“振东亲自送来,一定是个大肥包啦!”刚才那个肥胖老者说道。
“我倒是想啊,”张振东看了老者一眼,这才放下白心洁的小手,又对众人摆了摆手,等场面安静下来,拖着长腔说道:“可是咱们革命党人,穷啊!我的工资也不高,这个红包里只包了八块钱!新娘子你不会嫌弃我吧?”
“好!”老者带头鼓起掌来。
“张省长真没想到……张……高风亮节……以身作则……太令人感动了……”现场一阵嗡嗡声,什么话也听不清了,有人摘下眼镜,做势擦拭着自己的眼角,一边偷眼看着旁边的人。
靠窗边一张桌子,一个中年男人刚才起身晚了,没能挤进中央圈子里去,站在外边翘着脚看了半天,个子又太矮,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悻悻的回到自己桌边坐下,对同桌的人说:“个婊子养滴,姓印的好大个场面,好大个省长都来送红包,吓死个人吆……”
“谁让你老家不是沙州的,到现在还不是个小科长。”旁边一个中年女子忿忿的说。
“新娘子好漂亮,她怎么不穿婚纱呢,好想看她穿婚纱的样子。”一个一脸青春痘的少女说道。
“一听你就是外地刚来的吧?临大的白心洁,电视台的任倩茹,省外贸的寇丽宝,还有体操队的莫莎莎,喏,就是今天的伴娘,是咱们临江的四大美人呢!”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一脸骄傲的说,好像哪个美人跟他有一毛钱关系似的。
“莫莎莎她们算什么,人家白心洁可是正牌儿的医学博士,才貌双全。”
“对,白心洁是花魁……”
“她那一对儿红宝石耳坠,得七八万吧?”
“七八万,哼,七八十万差不多……”一桌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谁知道她那个博士用什么拿的,听说印中流,就是临大的校花收集器……”一个资深美女一脸不屑的说。
楼主 群魔乱舞2020  发布于 2020-03-08 11:18:44 +0800 CST  
第七章 老东西

婚礼还在继续,张振东和印中流却没有在座,他们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进了一个安静的小包间里。包间的门关着,桌上简单摆着一个膏蟹砂锅粥,香气撩人,几样应时的小菜,还有一瓶特供的茅台,一瓶F国红酒,都没有打开。旁边陪着的只有张振东的秘书朱辉,端着一把紫砂壶,不停给二人斟着铁观音。
看得出,桌上的吃食,也没有怎么动过筷子。
“唉,”张振东一把扯开中山装的风纪扣,露出里面的白衬衣,说道,“王书记到点了。”
“嗯?不是说还可以干一届吗?”印中流有些吃惊。
他们说的王书记,指的是临江现任的省委书记王东辉,也是沙州人。从王东辉当年在恩州当市长的时候起,张振东就给他当了秘书,前前后后干了有十来年。以后这么多年来,张振东就是在王东辉的栽培下,一步步做到了省长的位置。
“他自己不想干了,说是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这老东西……”张振东说着,可能察觉自己的话有些不妥,抬头看了一眼印中流。
印中流低头打开一把折扇,摆弄着,似乎没注意到张振东刚才的话。这把折扇明显有年头了,扇骨是少见的紫檀木,黑沉沉的,发黄的扇面上画着一副“童子问药图”,背面题着杜工部的两句诗:“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摇了几下折扇,印中流才幽幽的说:“老书记年轻时。被红卫兵踹断了两根肋骨,伤了肺脉,后来纤维化的厉害。这两年脑供血不足,身体确实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我看你一直给他又扎针,又吃药的,最近有起色啊?”张振东急切的说。
印中流合上折扇,正色道:“医生嘛,治的了一时,治不了一世。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
“那怎么办?帝都那边有人传话,说孔家有意派人过来,他们家小四儿最近就张狂的很。”张振东说。
“孔长生是要接司令的,孔家老大,老二这个时候应该都不会过来。汪书记又是那副样子,孔育军那个二世祖,还不足为虑。”印中流思忖着道。
他所说的汪书记,是指省委专职副书记汪文武,在常委班子里,排名在张振东之后,位居第三。汪文武是军转干部出身,从长白省调过来的,在临江没有什么根基。刚来的时候还想有点作为,后来捅了个篓子,老实多了,一直一副中规中矩,与世无争的样子。
印中流见张振东点头,又抿了一口茶,试探着说,“您担心的是马家?”
张振东面色一紧,身子靠在椅背上,抽出一支软中华,朱辉给他点上,张振东深吸了一口,鼻孔里钻出两道烟柱,皱着眉头说:“西军老弟这人,让人捉摸不透啊!我也好多年没跟他一起喝过酒了。”
临江省内的干部,沙州和黄麻两个地方出来的最多。黄麻有一批人,早年追随本朝太祖搞暴动,出了不少叱诧风云的大人物。虽然年代久远,当初的这些人多数早就不在了,但是他们的门生晚辈中位高权重的人还有,势力散布全国,主要是在帝都。沙州这边,重要人物出身都跟内战末期赫赫有名的沙州挺进支队有关,因为年代较近,所以胜在人数众多,基层根基扎实。沙州人自古放竹排闯水路,民风剽悍而且非常抱团儿,这么多年来在临江互相提携,势力盘根错节,多数人都唯王东辉马首是瞻。而印中流因为跟王东辉、张振东的特殊关系,沙州帮里人人都得给他三分薄面。今天印府这场婚礼,实际也是沙州帮的一次大聚会,全省各地都有人赶来参加。而黄麻人这一辈中的佼佼者,就数张振东刚才提到的缪西军了。
沉默了半晌,桌上的铁观音都凉了,印中流的手机忽然响了。
印中流扫了一眼手机,说:“抱歉,医院值班室打过来的,我得接一下。”
张振东挥了挥手,示意无妨。
印中流背过身去讲了一会儿电话,回过头说:“医院里今天忽然接了一批病人,症状都一样,休克的很快。第一个报告这个事儿的大夫是我的学生,水平我是相信的。他担心是某种急性传染病,我得赶回去看看。”
“传染病?这个时候?”张振东若有所思的说道,转头吩咐朱辉,“你去叫一下单佳茵那个婆娘,别他妈喝了,也不看看自己肚子上那副救生圈?让她赶紧的,跟老印过去一附院。就说我说的,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朱辉应声去了。印中流起身走到门口,张振东又叫住他说:“中流老弟,王书记那边,你最近多过去几趟。这节骨眼儿上,别人的话他都听不进去。”
印中流点点头,推门出去了。他知道,张振东今天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面子,于情于理,这个忙他是一定要帮的。
楼主 群魔乱舞2020  发布于 2020-03-09 11:02:55 +0800 CST  
第八章 争执

一附院急诊科抢救室里,内科大夫吕一鸣,正在试图向急诊科副主任宋幸雯,说出自己对于抢救方法的顾虑。
看得出,吕一鸣这人并不长于言辞,说话咬文嚼字,语速很慢,让人听了简直替他着急。好在条理还算清楚,他的主要意思是说,这么多病人同时出现,症状比较类似,却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像是群体性食物中毒,倒像是某种细菌性急性传染病。如果真的是传染性细菌感染,现在实施大量不保留灌肠,有可能造成患者体内电解质失衡,还可能造成新的创口,反而会加重患者病情,甚至出现意想不到的严重并发症。
“不是中毒,那么患者植物神经系统,为什么会出现中毒反应?”宋幸雯反问道。
吕一鸣抓了抓自己头发,接着说:“这个我也不确定。但是某些细菌感染,会产生大量肠毒素,甚至出现毒血症,严重的也会造成植物神经功能异常。尤其出现出脓性毒血症的患者,更加不宜使用大量无保留灌肠法。”
他看到宋幸雯有些迟疑,那个正在做准备实施灌肠的中年男医生,也在抬着头听自己说话。又想了想,鼓起勇气说:“比如,革兰仕阴性菌,比如,比如,霍乱弧菌……”
听了这话,那个中年男医生不由摇了摇头,心道这个小伙子看着挺好的,怎么不懂装懂起来?果然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于是不再听下去,拿过治疗盘里的肛管,开始涂抹润滑油。
果然,宋幸雯“呵呵”笑出声来,说道:“亏你还是个学医的,还是个什么博士,霍乱弧菌,哈哈,笑死我了。霍乱弧菌,你见过霍乱吗?你听说过没有腹泻的霍乱吗,你的病理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吕一鸣明显不服气,抓了抓头发,正想分辨,门口处响起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他的病理学是我教的,怎么,我长的很像体育老师么?”
众人回过头去,看见一个中年男子,头发一丝不乱,戴着金丝眼镜,身材挺直,穿着白大褂走了进来,不是院长印中流是谁?后面还跟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子,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应该说,还是颇有几分姿色,跟宋幸雯点了点头。
宋幸雯一听印中流这话,想起自己刚才说的,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子。临大医学院尤其是临床医学系出来的,在这一附院就好象天子门生啊,自己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还让省卫建委的单主任看了笑话。赶紧赔笑说:“哪儿能呢,印院长,吕医生很能干,今天下午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我们这不是正在讨论治疗方案呢吗?”
印中流点了点头,说:“到办公室谈吧,宋副主任,一鸣你跟我过来,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宋幸雯出门前,瞥见那个中年男医生两手抻着滑出溜的一节肛管,正眼巴巴看着自己。宋幸雯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头,走了出去。那个男医生得到肯定,让护士把那个病人侧翻过去,开始一点一点,将肛管向那个男人的直肠里桶进去。
其实印中流在酒楼接到的,不是院长办公室的电话,而是消化内科主任蒋海波的电话,才赶过来的。蒋海波下午晚上和吕一鸣通了好几次电话,知道急诊室这边情况棘手。同时,他也知道印中流今晚给儿子举行婚礼。急诊室这边的事,他自己又不好插手。犹豫再三,还是觉得关系重大,就给印中流打了电话。
印中流一行人来到主任办公室,印中流在写字台后边坐了,单佳茵坐在旁边。印中流示意宋幸雯和吕一鸣,也搬把椅子,就近坐下。宋幸雯把一大摞化验单递给印中流,印中流一页一页,仔细翻看起来。
他看了半晌,摘下眼镜擦拭着,抬起头问宋幸雯:“急诊这边,一共接诊了多少个这样的患者?”
“从下午到现在一共十七个。患者自己来的,还有家属送过来的六个,市急救中心送来三个,区里转过来八个。急诊这边装不下,有五个状况较轻的,已经转到住院部重症室了。您现在看到的是十二个。”宋幸雯口齿很清楚的回答。她参加工作早,当初只读过一个中专的卫校,凭年资做到现在这个位子,也不是吃干饭的。所以她对于这几年一些读研究生出来的医生,凭借高学历,年纪轻轻职称就升的比她还高,心里一直是有想法的。
“嗯,”印中流点了一下头,又问,“急诊这边怎么处理的?”
“按照常规食物中毒处理的,已经两个小时没有出现患者休克了,但是没有查出致病原因。”宋幸雯答道。
“情况有些复杂啊,”印中流说,“一鸣,你什么看法?”
“不能排除急性传染性细菌感染的可能性。”在印中流面前,吕一鸣说话顺溜多了,“不要忘了,十年前加拉比岛国海缇就曾经出现过干性霍乱爆发,这是一种变种霍乱弧菌,当时造成七千多人死亡。”
“这里是临江,不是海缇。海缇是什么鬼地方,恐怕连自来水都没有吧?”宋幸雯腹诽着。
“不好了,宋主任!”一个人慌慌张张跑进来,就是刚才给病人灌肠的那个中年男医生,“患者出现脑水肿,好象还伴随着颅内出血!”
楼主 群魔乱舞2020  发布于 2020-03-10 10:39:28 +0800 CST  
第九章 洞房

临江城的这个夜晚,不知什么时候,浓云涌上了天空,远处的云层深处,开始隐隐亮起闪电的白光。影影绰绰,有沉闷的雷声传来,预示着一场夏日的暴雨,就要大驾光临。
这个时候,一辆墨绿色的奔驰轿车,正顺着宽阔笔直的滨江大道向东开去。
这是赛门德科临江分公司的车,开车的小韩是空降兵出身,身手不错,长相也上得了台面,退伍以后一直给公司销售总监武晓蕾开车。身材前凸后翘的武晓蕾,此时正坐在副驾驶上,不时扭过身子,与后座的新娘子白心洁唠嗑。
印中流中间有事走了,张振东也走了,仪式走完没多久,大家也酒足饭饱,婚礼就算结束了。章威和印中流的外甥,也是今天的伴郎李伟,招呼了很多客人上楼,开了几十个包间,唱歌的唱歌,打牌的打牌,玩的不亦乐乎。新娘子推说新郎官醉了,找了个空,和新郎一起上了闺蜜武晓蕾的车,消失在众人面前。
白心洁今天有莫莎莎这头母老虎保驾,没喝多少酒。新郎官印喜松,平时半瓶啤酒就要吐出苦胆来的酒量,今天偏要逞能,连干了两杯五粮液,却是真的醉到不省人事,这会儿倒在白心洁腿上,睡的呼呼带响。
小韩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前挡上的后视镜,偷眼看着这位传说中的美人,白心洁。
小韩越看越觉得,自己的主子武晓蕾,虽然也算是个美人,但是跟这位白小姐相比,至少差着两个档次。只见白心洁已经脱了结婚的喜服,也摘掉了所有的首饰,只穿着一件水红色真丝无袖连衣裙,两条藕臂白的耀眼。这会儿整个人慵懒的斜靠在后座的真皮后背上。略带卷曲的长发已经打开,披洒在自己雪白的双肩上,衬托出一张小脸儿,据一位画家说,带有罗丹手中的大理石雕像般的古典美。即便是今天这种场合,白心洁也没怎么上妆。給她化妆简直有点暴轸天物。她额头宽阔,微微隆起,透着那么聪慧;皮肤有如剥掉皮儿的白煮蛋蛋清,细腻滑嫩;眉如远黛,瑶鼻尖挺,说话的时候,朱唇轻启,小韩似乎能够感觉到那如兰的气息。最可怕的是她的一对秋波,双眸深湛,在暗处看起来,微微透出一点异乎寻常的碧芒,似乎有某种摄人心魄的魔力,让人不敢直视。
小韩错开眼神,不自觉的顺着纤细的玉颈往下看,薄薄的丝衣底下,一对傲人双峰浑圆饱满,形状挺翘自然,顶端突起似乎隐约可见。丝裙的V领,露出一抹沟壑,幽深粉腻,沟边微微带出一点儿白色文胸的丝蕾小边。
新郎官脸趴在新娘子支起的圆润大腿上,金丝眼镜顶在额头上,嘴巴挤歪在一边,口水流出来,把白心洁腿上套着的,白色带网眼儿的丝袜,都濡湿了好一片。白心洁像抚摸小狗一样,随意的揉搓着印喜松的头发。
小韩看得目眩神驰,一想到等一会儿,这个美人就要在旁边这个男人身下,百般迎奉,婉转娇啼,不由一阵嘴巴发干。奔驰车被他开的,好像烧的不是汽油,而是二锅头一样,开始在路上摇摇晃晃。
武晓蕾看出情况不对,一巴掌拍在小韩的后脑勺上,打得小韩一咧嘴,车开的就稳当多了。
出了大路三饶两绕,到了坐落在加罗山北麓,琅江一个拐弯处的江湾一号。这是临江一处著名的高档住宅小区,由本地实力最强的金石地产集团倾力打造。建筑和园林设计全部聘请F国设计大师捉刀,充满洛可可式的迷人风情。院内遍植婆娑的马尾棕,四面遍布喷泉,雕像,小区中央有一处九百多平米的露天泳池。弯曲的甬道,都是用来自印地的火山石铺成。
奔驰直接开进地下车库,小韩在后面架着印喜松,白心洁和武晓蕾前面走,刷卡按电梯,直接进入了顶楼一套房子的客厅。
这里就是白心洁和印喜松的新家了。一套两百多平米的复式住宅,一楼有厨房餐厅客厅和三间卧室,二楼是主人卧房和一个可以俯瞰南湖的巨大露台。
白心洁并不喜欢这里,这里有太多那个人的气息。可是这样的事,白心洁说了不算。
对于这个同样不得不接受的丈夫印喜松,白心洁其实并不讨厌,但是也说不上喜欢。她是爱干净的人,总受不了喜松这个样子。她让小韩帮忙把喜松拖进一楼的卫生间,小韩关上门出去了。白心洁麻利的把喜松脱光,拿着莲蓬头和海绵刷子,像刷马桶一样,上下刷了起来。刷到胯下的部位,白心洁瞄了一眼,那物件就像一条冬眠的小蛇,呆头呆脑趴在那里。白心洁咬了咬嘴唇,用两指指尖捻住蛇头提起来,用力刷了个干净。拾掇完了喜松,给他裹上一件睡袍,白心洁自己身上也湿的差不多了,镜子里面薄薄的丝裙贴住胴体,弥漫的水汽中全身曲线毕露,连两腿间的一丛芳草,也隐约可见。她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开开门,让小韩进来,请他帮忙抬喜松上楼。
小韩一进门,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花花的,低下头不敢再看,一把将喜松抄起来,像扛麻袋一样,扛到二楼卧室去了。
楼主 群魔乱舞2020  发布于 2020-03-11 10:30:26 +0800 CST  
第十章 花烛夜

白心洁披上一件长浴巾,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跟武晓蕾说话。偌大一个房子里,连个大红喜字都没。实际上,喜字喜联,都贴到印家在临大附近的那套房改时分到的三居室去了。毕竟,那里才是他们名义上的新房。
趁着小韩不在身边,武晓蕾压低声音说:“心洁,你就准备跟喜松过一辈子了?一鸣多好的人啊!早知道还不如让给我。”
白心洁显然不想提到吕一鸣,白了武晓蕾一眼,并不答话。
武晓蕾知趣的闭了嘴,沉默了一会儿,岔开话题说:“睿睿怎么也不见啊,她不是在临江吗?”
她们在临大医学院读书的时候,吕一鸣是她们的学霸班长。武晓蕾,宋睿睿,白心洁三人四年都在同一间宿舍,一直是最好的闺蜜。武晓蕾在宿舍因为块头和年龄都最大,所以得了个外号:“大姐”。宋睿睿是岭南省眉州市人,家乡话说一种很古老的方言。毕业那年,宋睿睿考研没考上,又不想回老家,找了份工作,到临江市郊区的红旗乡卫生院去当医生了。
“睿睿父亲病重,前几天回老家去了。”白心洁答道。
“这么不巧啊,又没见着。”武晓蕾遗憾的摇着头说。
说着话小韩已经完成任务,从楼上下来,眼巴巴看着她俩。
“大姐,要不你今天别回去了,咱俩睡客房,还可以说说话。我怕喜松有什么事儿。”白心洁拉着武晓蕾的手,央求道。
“还是不要,我衣服什么都没带着。嗨,喜松能有什么事儿?”武晓蕾伸手捏住白心洁的鼻尖儿,调笑道,“我看是你有事儿才对。要不,我把小韩给你留下吧?”
“你留着自己用吧!”白心洁不干了,伸手咯吱武晓蕾。武晓蕾怕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告饶道:“好,好,我自己用,大姐我自己用行了吧?”听了这话,小韩的脑袋,快要低到自己裤裆里去了。
送走了武晓蕾和小韩,白心洁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打开电视又关上,拿起书又扔下。最后起身去冲了个澡,换上一件吊带睡裙,正准备在楼下客房睡了,忽然听见楼上“咣当”一声,好像有人打翻了什么东西。接着听到印喜松很大声的说:“水,水……”
白心洁没法儿,只得倒了一杯水,一只手提起裙摆,走上楼去。
走进卧室,白心洁看到床头的台灯倒在地上,还亮着。印喜松上半身趴到了地毯上,下半身还留在床沿儿上边。睡袍也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露着白生生的两片大屁股。
白心洁把台灯摆回床头柜上面,放下水杯,吃力的要把印喜松搬回床上。正抱着印喜松的脑袋的时候,印溪松忽然用胳膊搂住白心洁的身子,嘴巴对着白心洁的耳朵,喷着酒气喃喃说道:“你,你是我的,我要你,要你……”
白心洁受不了他的酒气,没好气儿的把印喜松撂在床上,嘴上说;“你的,给你!”说着把水杯塞到印喜松嘴边。印喜松就着白心洁的小手喝了两口,翻过身去,嘴里咕囔着,又睡着了。
屋里空调开的挺足,白心洁拉过被子,给印喜松盖上。自己也拉过一角搭在腰间,斜靠在软包的大床头上,躺下。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想起2004年的那个多事之秋。
那时候快毕业了,自己和吕一鸣已经相恋两年多了。为了准备考研,两人一起在学校附近,一座农民盖的楼房里,合租了一个小小的房间。两人天天出双入对,金童玉女一样,慕杀周围多少同学。别的不说,学校篮球队那个队长,也是他们同系的庞道格,整天像狼狗一样,围在自己屁股后面转悠,还天天找一鸣的麻烦,一鸣也不理他。
说是准备考研,实际只是自己一个人需要准备。一鸣因为成绩太好了,早就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还是硕博连读。听说系主任印中流,为了把一鸣归入自己门下,还跟另外一个老师拍了桌子。所以,一鸣其实一直是在帮自己准备功课。
那时候两人一起去学校,一起回来,一起到小市场买菜,一起用小瓦斯炉煮饭吃。白心洁来自恩州市白族自治乡一个大山里的小镇子,母亲守寡,开着一间小饭店。白心洁从小帮母亲干活,做的一手好菜。每次白心洁做个腊肉炒蒜苔,一鸣一定乐得“呵呵”的,多吃一碗饭。自己还学会了做那个什么疙瘩汤,还会手擀面。一鸣那时候,都吃的有点儿胖了。
白心洁沉浸在回忆中,想着吕一鸣那明亮的眼睛,温暖的怀抱,一颗心仿佛融化开来。她轻轻咬住自己下唇,面色有些潮红。她忽然觉得有些热了,伸手想把被子掀开一点,旁边的印喜松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伸过一只手来,在白心洁小腹上摸索。
白心洁按住印喜松的手,不让他乱动。曾几何时,喜松还是一鸣的好朋友,那时候他天天抄一鸣的作业,每次连进实验室,也一定要紧跟着一鸣。还有那个话痨死胖子夏正阳,他们三个是一伙的。
印喜松的手还在白心洁身上乱摸,白心洁按了一会儿,也就随他去了。印喜松的手一直在她腰腹间摸来摸去的,痒痒的。渐渐的,白心洁感觉到身子越来越热。
“唉,就跟这个人过一辈子了吗?”白心洁任命的叹了口气,伸开双臂,搂住了印喜松的脑袋。印喜松得到了鼓励,翻身爬了上了,一条腿挤进了白心洁两腿之间,上下挪动,隔着轻薄的丝裙,摩擦着白心洁隐秘的花蕊。
白心洁轻轻“哼"了一声,身体开始不自觉的扭动。三扭两扭,吊带裙向下扯动,一边的酥胸受不了拘束,像一只淘气的白兔,一下子跳了出来。一点嫣红,在台灯柔和的光线下绽放。印喜松张开嘴,含住白心洁胸前那粒新剥鸡头米,贪婪的咂摸起来。另一只手也不老实,攀住另外一只玉兔,越来越恣意的把小白兔揉搓成各种造型。
白心洁只觉的胸前传来一阵阵酥麻,全身都软了,几乎动弹不得,下腹部好像有一股热流在涌动。她面孔朝天,鼻翼微微唏动,面如桃花,杏眼迷离,口中开始“啊……啊……”的呻吟着,身体像蛇一样左右盘旋,修长光滑的双腿紧紧夹住喜松的毛腿,好像要把它填进自己的身体里面去。
半天了,白心洁感觉到喜松还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伸出一只手搂住喜松的腰,另一只手滑过自己胯下,握住了他的命根子。
“自己还是碰不得男人,一碰就流这么多的水……”,白心洁想着,忽然觉得不对啊,怎么还是这样软榻榻的?她想喜松可能是太紧张了,一只手穿过他的头发,在喜松的脖颈处轻柔的揉捏,另一只小手握住那条软蛇,上下慢慢套弄。
印喜松的动作反而变得不自然起来,口里直哼哼。好几次白心洁觉得掌心里似乎有些硬度了,摸索着往自己水淋淋的桃源里输送。事到临头,那条小蛇总是不听使唤,溜到一旁的草丛里,不肯出来。白心洁呼吸越来越急促,她伸出尖尖的香舌,舔了一下自己的红唇,发狠想到:“顾不了那么多了,要不然给他服务一回?”
正犹豫着,落地窗外的露台上耀眼的白光闪过,瞬间把整间卧室映的通明,“轰隆喀喇!”一道炸雷骤然响起,窗外硕大的雨点随即“噼里啪啦”,打将下来。
白心洁只觉得自己指缝里一凉,滑滑的液体随之而落。印喜松身子一僵。已然泄了。
楼主 群魔乱舞2020  发布于 2020-03-12 11:29:49 +0800 CST  
第十一章 给我顶住

一附院急诊科。
副主任宋幸雯闻听患者出了问题,一下子站了起来。吕一鸣也猛然起立,只觉得一阵头晕,他只得两手撑住桌角,稳住自己身体。
宋幸雯已经跟着中年男医生出去了,印中流伸手把吕一鸣按回椅子上,说道:“让他们去处理吧,这里毕竟是急诊科,他们比你有经验。”一边说,一边伸出两指,搭在吕一鸣手腕上,闭目感觉了一会儿,睁开眼说,“毕竟年轻啊,没什么大事。你就是太累了,晚上还没吃饭吧?”
见吕一鸣点了头,印中流看了看表,又说:“累也没办法,今晚你不能休息了,替我在这里盯着,等会儿记得吃点东西。我已经通知医学院致病细菌实验室的人,今晚就赶回实验室加班,我亲自带样本过去。”说着把自己面前还没动过的一杯热水,推到吕一鸣面前。
吕一鸣捧起杯子喝着,透过热水的蒸汽,看着印中流有些花白的头发,心里忽然一阵感动,觉得有这个人在,好像一切都会没事。吕一鸣本科快要毕业的时候,出了点岔子,本来保送本校硕博连读的名额也飞了。是印中流把他推荐给自己的师兄,香江大学国际知名的微生物专家程永东,吕一鸣才得以到香大读研。对于印中流,吕一鸣一直是心怀感激的。
看吕一鸣喝了几口水,印中流道:“你去吧,好好协助宋副主任工作。” 吕一鸣走到门口了,印中流又跟过来,靠近他低声说:“心洁和溪松的事,就顺其自然吧!唉,年轻人的事,我这老头子,也管不了喽。”
吕一鸣神色一暗,低头不语。印中流看他有些消沉,按着他的肩头放大声音道:“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但是现在是非常时候,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受到疾病的严重威胁,必须给我顶住!谁叫我们吃医生这碗饭呢?”
这次吕一鸣郑重点了点头,印中流这才放他走了,转身对单佳茵说道:“单主任今晚辛苦了,我们也走吧!张省长还等你汇报呢。你就说一附院这边大多数患者情况还算稳定,请领导不必太担心。目前病因尚不清楚,我准备让医学院实验室加班,开始分析。明天有什么情况,我会亲自向上级汇报。”
单佳茵答应着,两人一起走出楼门,这才发现外面的雨,已经下的很大了。
吕一鸣跑回抢救室,刚才灌肠的病人脑水肿已经控制住了。经过宋幸雯检查,确定只是眼底轻微出血,颅内没有出血。宋幸雯知道,病人出现这种情况,是自己没听吕一鸣意见,强行大量不保留灌肠,自己又离开了现场,执行的医生没掌握好分寸,诱发病人稀释性低钠血症造成的。灌肠的命令是自己下的,责任全在自己,险些酿成了一次医疗事故。她不免有一些后怕,对吕一鸣感到一丝愧疚。再次见到吕一鸣,态度变得缓和多了。她主动和吕一鸣商量着,决定按照细菌感染采取相应措施。因为病因不明,按吕一鸣建议,把患者分为三组,分别注射一定剂量硫酸链霉素,甲砜霉素,强力霉素,并加强观察。
宋幸雯看看暂时没什么情况了,就让吕一鸣去休息一会儿,准备到下半夜换班。吕一鸣走到值班室坐下,想再给自己倒杯水喝。这时那个从开头就一直在帮他的,圆脸儿小护士跑进来,塞给他一碗冲好热水的农辛拉面,掉头又跑出去了。
吕一鸣吃了两口,好辣,胃里更加不舒服起来。他不由想起,自己中午买的两个素馅儿包子。
“不知道掉在哪里,浪费了。”在吕一鸣从小所受到的教育里面,浪费粮食,是非常不好的行为。
说到他从小所受的教育,其实都来源于一个人,那就是他的父亲。因为,在吕一鸣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
楼主 群魔乱舞2020  发布于 2020-03-13 10:16:22 +0800 CST  
第十二章 父亲

吕一鸣的父亲叫吕凡人。
在吕一鸣还没有出生之前很久,吕凡人曾经是帝都大学化学系的高材生。在一场政治运动中,吕凡人因为拼命保护系里一个被学生殴打的老教授,被人抓了起来。后来,又被查出他出身是黑五类,情况越发糟糕。
事实证明,吕凡人的努力没什么卵用,老教授还是死了。临死前,老教授流着眼泪说:“凡人,你应该上普林斯顿的呀,普林斯顿……”
普林斯顿是个什么劳什子,打人的人们没有听说过,但是他们很重视,因为觉得这很可能是外国的特务机构。于是吕凡人的职业被落实了:“A国派遣特务”,再加上一个兼职:“常凯申匪帮伸到大陆的一只黑手”。
吕凡人被关押了三年,又被赶回老家,接受贫下中农监督劳动改造。吕凡人老老实实,在老家丛海省墨集县蛤堆儿村务农,后来又到了蛤堆儿村小学校干杂活。名义上干杂活,实际上就是小学校长。因为这个蛤堆儿小学有好多年,全体教职工只有吕凡人一个人。吕凡人就在小学校唯一的一间土胚房里,给分为五个年纪的三四十个孩子上各种课。每天三顿饭,都喝疙瘩汤。这个国家的饮食文化源远流长,各种面食的做法琳琅满目,但是吕凡人只会做疙瘩汤。连累到吕一鸣,最喜欢吃的东西,竟然还是疙瘩汤。吕一鸣到现在还时常会想起,自己小时候,放学回来,端起一碗父亲煮的疙瘩汤,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呼噜呼噜”喝完,又抱着父亲的脖颈讨要的场景。那一幕,似乎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
再回到吕一鸣还没有出现在人间,连他妈也还不知道在哪里的时候,他未来的爹吕凡人虽然天天喝疙瘩汤,却是一个乐观的人。乐观到居然领着一群半大孩子,在黄泥里捣上石灰,再拉着碾米的石滚子压,在学校的场院里修了一座篮球场。篮球架子用的是公社早已废弃的宣传栏改造的,篮板上还刷着“要斗私批修”的字迹。篮球是村里老支书的儿子,从军队上带回来的。
从此噶堆儿村的村民们有了一项娱乐,晚饭时候端着海碗,夹着大葱,到小学校看吕凡人领着一帮子后生打球。吕凡人生得手长脚长,穿着背心短裤,在场上转身,过人,像风一样快;急停跳投,张手就中。不少大姑娘看着偷偷的笑,脸蛋儿就像秋天里的高粱,一坨坨红了起来。
大姑娘们动了心思,七姑六姨来提亲的不少,但是吕凡人一直单着。直到有一天,村里来了个好看的女子。再后来,吕凡人落实了政策,调到了琴岛市第一中学当教员。吕凡人要走的那天,全村的人都来了,拿来的花生,大枣,各种鱼干,海米,堆了一屋子。当天夜里吕凡人悄悄走了,好吃的东西几乎放着没动。害得老支书骂了很久:“天上的文曲星咋着,看不上俺们老伙计这土坷垃东西!”
这个好看的女子,就是吕一鸣的妈。吕一鸣后来听别人说,他妈是吕凡人在帝都大学时的同学,帝都人。吕一鸣的妈没有回帝都,也在琴岛的一所中学当了教员。顺理成章,成了吕一鸣的妈,生下了吕一鸣。也许吕凡人父子就是喝疙瘩汤的命,没过几年,不知出了什么事,吕一鸣的妈挺着个大肚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这一年吕一鸣两岁,还不到记事的时候。
吕一鸣从小到大,填过的所有登记表里,父亲一栏当然是填着“吕凡人”,母亲一栏,都是空着。
吕一鸣不只一次追问过父亲,自己的母亲是谁,为什么丢下自己走掉?吕凡人的回答,从来都是沉默不语。家里,甚至没有一张他母亲的照片。以至于吕一鸣小的时候,一度怀疑自己的父亲真的是个外国特务,不然为什么会跟这么一个神秘的女子有染,还生下自己,然后消失不见了?当然,这样的问题他不敢去问父亲,以免自己屁股开花。
吕一鸣上初中的时候,吕凡人的身体垮了。到医院检查,肝癌晚期。吕一鸣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在医院里。吕凡人全身浮肿,插满各种管子。他的心跳逐渐微弱,忽然长长吁出一口气,看了吕一鸣一眼,头一歪,死了。
周围围着一大群人,领导、同事,还有很多医生,但是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吕一鸣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当时很多人落泪,唯独自己没有哭。只是狠狠的,狠狠的咬紧了牙齿。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立志要做一名医生。父亲死前,给他留下一支派克金笔,笔杆上,镌刻着四个娟秀的字:“凡人我爱”。另外,还给吕一鸣留下一句话:“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母亲的秘密,就被这样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带到骨灰盒里去了。对于父亲留下的话,吕一鸣并没有什么感觉。国家这样的事太大,他不太懂。他只想做一名好医生,医治好全天下,像他父亲一样,不该死的人。
吕一鸣继续喝着他的疙瘩汤,独自念完了高中。毕业的时候,以全市理科第一名的成绩,升入了久负盛名的临江大学医学院。他入校的时候,临床医学系的主任,就是现在的院长印中流。
楼主 群魔乱舞2020  发布于 2020-03-14 10:50:02 +0800 CST  
第十三章 螭龙

印中流上了他的凯迪拉克轿车,车子启动,往加罗山方向驶去。
彻地连天的雨幕中,车子开的又快又稳。印中流独自坐在后座上,从包里仔细的拿出一个物件,打开包裹的黄绢,露出一支巴掌大小的玉龙,两手合在掌心,陷入了沉思。
懂行的人可以认出,这支色如琥珀,黄中透红的玉器,是一件十分罕见的汉代血玉螭龙。东汉高诱注《吕氏春秋》说:“螭,龙之别也。” 《汉书·扬雄传》引三国时人韦昭语:“似虎而鳞”,即虎首龙身,又名“螭虎”。龙能上天入地,呼风唤雨;虎乃兽中之王,威风凛凛,螭龙兼而有之。《易》曰:“云从龙,风从虎”,风云交会,则五洲震荡,四海翻腾。按照云梦地方传说,螭龙为上古山神,主雄霸之气,宜孤阳而降百阴。印中流手上这一支螭龙,雕饰并不繁复,造型古朴。虎首刚好一握,龙身如蛇前伸,身被细鳞,末端膨大,中央有一小孔,像一只独眼。这支螭龙百年前自随州出土,辗转到了印中流手上,他一直奉为至宝,随身携带,却轻易不肯示人。每当有大事临近,印中流必定请出此宝,以定心神。
过了一会儿,印中流收起螭龙,抬手在车门边按下一个电钮,前后排座位之间升起一道暗色玻璃屏障。屏障是隔音的,这样除非有人在后座开枪,不然前座的司机和秘书,不会听到任何后面的声音。
印中流拿出手机,拨通了天实贸易公司总经理李伟的电话。
三十几岁的李伟,是印中流的外甥,当着天实公司的法人代表,替印中流打理这家公司。印中流是大老板,也是这家公司的实际掌舵人。另外还有几个小股东,都是用得着的人马,银行的,工商的,税务上的几个现管的领导。公司所在的江口区检察院一个副检察长,也有一点干股。不用说,他们都是用了亲戚的名字参股。
这会儿李伟正坐在一个包间里,搂着一个陪酒女郎,笑呵呵看一群狐朋狗友大呼小叫,耍骰子压大小。感觉到腰里手机震动,他拿起一看是印中流电话,马上推开怀里的女孩儿,磕磕绊绊走到门外。一出了门,他的脚步马上加快了,眼神也清明了,接通电话问道:“大舅爷,什么事?”
“你出来了?燕翅皇宫那边散了?”印中流问。
“还没。大舅爷您有事走了,张省长也走了。大家玩儿了一会儿,章区就叫散了。”李伟说,“对了,毛经理他们嫌不过瘾,领着不少人,往名都夜总会那边玩儿去了,说是要干个通宵。我没去,这边现在人不多了。”
“没去就对了,我有事让你办。你没喝多吧?”印中流说。
“这点儿酒没事儿。”李伟虽然并不好酒,但是实际酒量甚大,这话倒不是吹牛。
“嗯。”自己家这些字侄辈中,印中流对李伟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平时话也不多,但是做事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连印中流自己也觉得,李伟比自己那个怂包儿子,印喜松,强了不少。当然,印喜松有印喜松的用处。想到这里印中流又问:“溪松和心洁呢,没什么事吧?”印中流对于自己那帮子乡党,劝酒胡闹的本事,还是有些担心。
“没事,挺好的,他们早就回家了。弟妹嫌烦,不让别人跟着。是赛门德科的武总给送回去的。估计这会儿到家了吧?武总肯定也走了。人家洞房花烛夜呢,还能没点儿节目?谁还当电灯泡呢……”老成如李伟,说到这里也“嘿嘿”笑起来。
没想到印中流的声音变得冷冰冰的:“李伟你听好了,公司账上还有多少钱?”
“现钱,七八百万吧?于局那边有个两千多万还没给他,再就是金生房地产那边欠我们几千万,半年多了,说是这两天要送过来。马上能动的,有五六千万。”李伟一字一句的说着,“要不我明天理一下,周一应该可以用了。”
“来不及了。你这样,明天一早,带上所有的现金,嗯,再找一下江阳农行的马行长,让他马上给你拨点钱,有多少算多少,都带上。然后找上几个可靠的人,开车去薄州,把批发市场上清热避秽的药材,蒲公英、黄芩、大黄、吴萸,白芍,硝石,石斛,尤其是黄连和藿香,还有甘草,只要品相好的,全部给我拿下。让联丰给我们马上发货,送到景门的药厂备上,我有大用。”印中流交代着。李伟早就掏出小本子,一字不落的记着。
“全收光吗?价钱上不问?”李伟一边记,一边问道。
“只要品相好的。品相不好的一定要留下一些,不要全收光。价钱在市场上就行,我们是大主顾,只要还没有走漏风声,应该不难谈,不过一定要快。”印中流嘱咐着,又说,“小伟,你在仕铭豪庭那套房子,结婚以后住了好几年了吧?这件事办好了,我在隆泰花园那边那套房子就给你了。你现在这套,给你丈母娘住吧!”
这时候的临江,繁华地段一百多平米一套房子,价值虽然比不上帝都,沪东,怎么也得一百多万了。李伟心里一阵激动,也没多说,道了声谢,问清了没有别的事,就把电话挂了。
楼主 群魔乱舞2020  发布于 2020-03-15 09:36:58 +0800 CST  
第十四章 常委会

绿星历2010年7月6日星期一。
上午10时左右,临江省委秘书长陈丰亲自出面,给每位常委的秘书打电话,通知说按照东辉书记提议,当天下午3时,在省委办公楼四楼小会议室召开常委碰头会,请在家的领导务必参加。
省委副书记、省长张振东乘车从省府赶过来,照例提前五分钟,准时踏入会场。他还没有进门,就感觉到会议室里的气氛,有点不大对头。
位于文昌老市区的省委办公楼,已经用了二十多年了,显得有些陈旧。周围环境嘈杂不说,就连四楼专门用来召开常委会的小会议室,光线也不是太好。张振东跟王东辉提议了好几次,要在滨江新城给省委建新的办公楼。王东辉一听要好几个亿,一直不肯点头。
张振东中午亲自给陈丰打了电话,询问会议议题,实际想向乡党陈丰打听一下,东辉书记当天,有没有什么意思。陈丰回答说东辉书记的秘书电话通知的他,他自己上午也没有见到东辉书记本人。根据东辉书记的秘书传达,议题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大型国企景门铁厂集团长期拖欠工人工资,造成群体事件的处理办法,二是研究应对上周出现的传染病问题。当然,还有一些市县一级人事上的事儿。
听了这些,张振东心里基本有了个谱。景门铁厂是省里的老大难问题了,不要说之前积累下来的几十亿的债务,不少家银行和财团深陷其中;单说这好几万工人要安置,要补偿,要这要那,哪有那么好对付?况且,一年前的常委会上就决定了,这件事由专职副书记汪文武负责牵头解决。结果今年以来,这些工人上访越来越频繁,前段时间听说还要组织七一大散步,汪副书记好容易安抚下去了,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总之,这事儿够他姓汪的喝一壶的。传染病的事还是自己听了单佳茵的汇报,主动向东辉书记反应的。上午自己已经叫来省卫建委和公安厅的人,研究了一通,基本拿出了个章程,也算有所准备了。他当场向陈丰建议,请省公安厅,卫建委的负责同志列席会议。陈丰经过请示,回电说可以。
小会议室里面,主要就是摆放着一张能坐二三十人的椭圆形会议桌。别小看这个椭圆形,这里面学问可大了,体现了这一时期讲政治的精髓。圆形,象征着党内是民主决策,常委会上重大事项一人一票。但是这又不是正圆形,而是椭圆形。椭圆形要椭到既能一眼看出是圆形,又要在最里面和最外面,形成两个明显的横面。最里头面朝外的横面后头,毫无疑问,就是省委书记的位子。其实,按照现行的体制,省委这一套班子里面,有且只有省委书记,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封疆大吏。在这一省之地,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其他人不过是书记的助手,按书记的指示,替书记办事。实际上与那些跑腿的秘书处、办公室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只不过活动空间大一些罢了。
今天张振东走到门口,一眼看见会议室里头打横朝外坐着的,不是往常的东辉书记,而是专职副书记汪文武。汪文武一张白净的脸上泛着红光,一边的嘴角还微微向上凸起,神情与往日大不相同,似乎含有某种深意。没等张振东多想,汪文武站起身热情的招呼着:“张省长真准时啊,来来,张省长这边坐。”说着话,还顺手拉开了自己右手边的第一张椅子。
这张椅子本来就是张振东坐惯的位子,但是今天坐在上头的人,不对了。这是什么意思?在家的常委已经差不多都到了,张振东不动声色的坐下,跟坐对面的省纪委书记吴安华点了一下头,又跟宣传部长余绍峰,主管工业的副省长邓惠文迅速对了一下眼神。自己的这两个左膀右臂,均是微微但又坚定的点了一下头。这让张振东,稍微有些安心。
三点钟,会议开始。先由坐在门口位子上的陈丰宣布了一下,说是东辉书记临时身体不适,指定暂由汪副书记替代主持会议。汪文武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刚开口讲话,张振东这边就把二郎腿架上了。这一届常委会一共十三人,还有四个不在本地没有来。自己,余绍峰,邓惠文,加上乡党陈丰,还有平时没少打点的吴安华,自己这边基本上可以确保五票,再去掉几个墙头草,谅他汪文武就算要折腾点儿啥,也是澡盆里刮大风,翻不起多大浪。最重要的,还是东辉书记为什么这么安排,真的是临时救急,还是另有深意?东辉书记身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张振东表面大马金刀的坐着,心里猫抓一样,恨不得马上拿出手机,打给一附院院长印中流。
楼主 群魔乱舞2020  发布于 2020-03-16 09:28:08 +0800 CST  
第十五章 省委书记

省委书记王东辉,下午还真出了状况。吃过午饭不久,还没到开常委会的时候,他忽然头晕,站不起来了。办公厅的车,直接开去临大医学院,把院长印中流接到了省委一宿舍。
印中流脱了白大褂,穿了一身略微嫌旧的中式对襟儿的衣服,提着一个竹制的出诊箱,来到王东辉家里。王东辉住的是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落,院子并不大,中间挤出地方,挖了一口有两三个澡盆大小的小鱼塘,里面养了一盆荷花,几尾锦鲤。看得出来,这几位锦鲤喂的不算太好,颜色不是那么亮眼。荷花倒是有几朵开的正盛,小院里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印中流进来的时候,王东辉正坐在西墙根儿的葡萄架底下一张藤椅上,手里抱着一个绿色的氧气包,在吸氧。旁边站着省卫建委保健局给他指派的保健医生齐思雨。齐思雨是一位形容端丽,心思细密的女医生,来自市中医院,是印中流的入室弟子。说是保健局指派,实际当然是印中流推荐的。通过她,印中流对王东辉的日常起居,掌握的一清二楚。
齐思雨看见印中流进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张开口想要说话。印中流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出声,把出诊箱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自己也搬了把藤椅,在王东辉旁边安静的坐下,伸出两指,搭上了王东辉的手腕。
王东辉是一位身材瘦小的老人,面色苍白,头发稀疏,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老得多。只有两只眼睛,还有些光芒。从印中流一进来,王东辉就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的出诊箱看,这是一个用一种面上分布着很粗的黑色斑纹的细竹编制的出诊箱。别人不知道,印中流可是太清楚了,王东辉沙州老家祖屋的四周,漫山遍野都是这种黑斑竹。而且这黑斑竹很有脾气,一离开沙州地面,要么种不活,要么黑斑变淡,直至消失不见。有时候,王东辉一看到这只箱子,就有种要哭的感觉。他心里对自己说:“人老了,怎么就这么想家呢?”
印中流号完脉,微笑着点了点头,拿开了王东辉的氧气包,说道:“这东西也不能老用。”又让王东辉张开嘴巴,给他看了看舌苔,语气轻松的问道:“王书记,昨晚没睡好吧?”
王东辉看着印中流的表情,不像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似乎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一些。不吸氧气,面上反倒有了少许血色,说话也有力气了,道:“都不让人省心,怎么能睡得着?给组织打工有什么好,一把老骨头都快熬干了。还是你们当医生好吆,闲云野鹤,乐得自在,干的还是积德的事儿。”
印中流笑道:“您老净拿我开玩笑,您管的都是全省几千万人的大事情,我整天琢磨的都是细菌啊,细胞啊,小的不能再小了。”
“小东西也不好对付啊。”王东辉说着,又想起昨天张振东说的传染病,神色一暗。
印中流明白自己说错话了,不该提细菌这茬儿。故意露出严肃的有点儿夸张的表情,说:“王书记您忍着点儿,我要给您过针啦。”
果然,这一招很灵。王东辉笑起来,说:“老子枪子都挨过,还怕你这几根细针?”说着话把自己上衣往上拉,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
印中流打开出诊箱,取出一根黝黑的竹管,从里面倒出来长短不一的几十根金针。齐思雨早就点起酒精灯,印中流消了毒,开始在王东辉身上施针。他的手法很快,如行云流水,令人眼花缭乱。不一会儿,王东辉全身上下,布满了只剩针尾的金针。
站在旁边的齐思雨当然认得,印中流施展的这一套五行揽雀针法,专攻督少阳肺脉,填充气血,清脑安神,用的全是真功夫,并没有半点儿花俏。自己练了十来年了,论认穴的准确,用针的力度,和间隔的节奏,跟师父差的天上地下,效果那就完全无法同日而语。眼睛看向印中流的侧脸,不由看得痴了。
王东辉躺着不动,印中流转过身来,低声向齐思雨询问一起情况,不时伸过手去,头也不回眼也不看,准确无误的捏住想要的针尾,提拉捻动。王东辉面色更好,看样子快要睡着了。
问了一会儿情况,齐思雨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师,听说有传染病?”
印中流要制止她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说:“是,一附院收治了一百多人了。总算是措施的当,抢救及时,情况还算稳定。已经确定是急性细菌感染引起的,正在寻找最有效的抗生素。”
“能有好办法吗?”躺着的王东辉忽然问道。
“临大细菌实验室已经连续加班两天了,张省长让卫建委组织的专家组今天也到位了,目前已经有了点儿眉目,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了。”印中流一边说着话,一双手也没闲着,长鲸吸水一样,将金针全部收了。
“张振东不枉我带了这么多年,这点敏感度还是有的。”王东辉自己翻身坐了起来,动作毫不费力,跟印中流来之前,简直判若两人。他接着说:“这个振东什么都好,就是干工作喜欢挑肥拣瘦。去年我就让他把景门铁厂的担子挑了,他非要说汪副书记做群众工作拿手,让老汪来干。干来干去,干成这副样子。哼,我让几万工人,都到他张振东家里吃饭去。”
这件事印中流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从容的说:“张省长那时候也是实在脱不开身。因为创卫拆迁,得罪了不少大老虎,有人到处告他,听说到现在还没消停。”
“大老虎,有多大?我知道你跟振东都是东山乡的,变着法子替他说好话。他张振东有委屈,怎么不来找我说?我还没死呢,谁还能反了临江的天去?”王东辉站起身来,挥了挥手说道,“现在几点了?常委会不知开的怎么样了,我得过去看看。”说着话,就要往外走。
印中流一边赶紧陪着笑拦住,说:“您今天可不能出这个门,必须休息静养,作为医生我有这个权力。再说,您还没吃药呢,有什么事也得等明天再说。”一边给旁边的齐思雨使眼色,齐思雨就拉住王东辉胳膊不撒手。
王东辉没法子,只得又坐下来,看印中流给他开药方,自嘲道:“我一个省委书记,被你们两个小鬼给绑架了。”
“老爹,谁把您绑架啦?”大家抬头看,只见一个黑黑瘦瘦的小伙子,面目跟王东辉有几分相像,倒提着一只五花大绑的大公鸡走进院子,一进来先向印中流行礼。原来是王东辉的小儿子,在江阳区民政局当科长的王小民。他是临大经管学院毕业的,名义上来说,也算印中流的学生。
王东辉见到王小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对印中流说:“你看看,还是我这个小民子好吆。不像他哥大民,当了个公安局长,连老爹也不要了。行了,中流啊,开完药你赶紧走吧,别光顾着我一个老头子了,你那边工作很重要。”
印中流名义上的学生王小民,请假跑回家,伺候他爹暂且不表。另一个印中流的亲学生,一只脚已经踏进了他人生的至暗时刻。
楼主 群魔乱舞2020  发布于 2020-03-17 08:48:03 +0800 CST  
第十六章 沙漠之鹰

同日。与临江远隔万里的A国,埃克萨斯州首府圣卡洛斯胡安市。
圣卡洛斯胡安虽然是一州的首府,但是城市并不大,合法居住的人口只有三十几万。市区也没有太多高楼大厦,一个个街区,多的是新殖民地风格的独栋住宅。家家前后都有小院子,一般没有围墙,有的连篱笆也没有。修建整齐的草坪,点缀几颗已经过了开花季节的桂树,在阳光底下一览无余。市区布满大大小小的公园,高大的金合欢树绿树成荫。一条格罗拉多河,倔强的穿过沙漠,从城边蜿蜒流过,留下两侧的森林。
别看圣卡洛斯胡安市小,它的经济实力却不容小觑。这里的就业和税收,主要靠两大公司的总部支撑。一是位于市中心的哈克森石油公司,今年的产值在世界500强中排名第十五。另一个是位于是市郊,建于沙漠之中的罗生凡森生物制药公司,在500强中排名一百七十七。
这里还有两所著名的高等学府。埃克萨斯州立大学,几十座教学楼、图书馆散落城市各处,是左派学者聚集的学术重镇。其中最著名的,是在全国拥有无数支持者的无政府主义者,符号语言学家蒂姆斯基。圣卡洛斯胡安大学是由共慈会祈祷团主办的一所私立学校,建在城北,规模较小却实力强劲,拥有十几位瑙贝尔奖得主。在E国刚刚公布的简氏世界大学排名榜单中,圣卡洛斯胡安大学的生物工程专业排在第一位,石油化工专业第十一位。国际微生物学巨擘,两次瑙贝尔生物学医学奖获得者埃隆博格教授和他的团队,就在这里供职。
与大学里崇尚自由,讲究个人价值的风气不同,埃克萨斯州的民风,却是向来以勇猛彪悍和坚守清教传统著称,是A国人均教堂最多的州,同时也是人均拥有枪支最多的州。几十年前,A国历史上唯一的圣母教总统,英俊迷人的小约翰威尔逊,就是在圣卡洛斯胡安市的街头被人枪击,饮弹身亡。
现在是夏季,圣卡洛斯胡安市白天温度很高,夜晚却凉风习习,十分宜人。但是租住在圣卡洛斯胡安大学附近一座公寓楼里的,来自C国的留学生庞道格,却是心烦意乱,坐卧不宁。原因是晚饭时候,他收到了来自他的博士导师,著名的埃隆博格教授的电子邮件。邮件很短,只有一句话这样写着:
“Dear Mr.Pang, your paper is interesting. But from the first red triangle mark to the second one, should be redone.”
他打开附件中自己的论文仔细看,找到那两个红色三角形标记并不难,一个标在文章的开头第一个字的前边,另一个标在文章末尾最后一个字的后边。
这意味着他这半年来的心血,除了标题,全部Failed.
这已经是庞道格第三次改变论文题目了,前两次虽然都没通过,可是埃隆博格还是在上面圈圈点点,改了不少。这一次倒好,全盘否定。两年了,这学位论文就像一道天堑,庞道格无法跨越半步。
埃隆博格教授名气太大,手里的项目从沃什顿六角大楼,到同城的罗生凡森,多的数不胜数。所以他的团队人数很多,有的时候不下一百多人。除了打网球的时间,庞道格其实很少见到埃隆博格本人。这一年负责带他的,是一身咖喱味儿的助理教授辛格。说是助理教授,其实不过是埃隆博格自己花钱,聘来打杂的助手,大学里并没有辛格的位子。拿着六万不到的年薪,还整天板着张黑炭脸训人,庞道格已经好几次跟这个辛格大吵特吵。这一次他的选题辛格又不同意,庞道格一气之下把论文直接报给了大老板埃隆博格。本指望大老板能够主持公道,没想到却落得如此下场。
“Interesting? 你马的比才interesting。一定是辛格这个asshole从中作梗,说不定大老板根本没见到老子的paper。”庞道格仰面躺在自己的床上,两手抱着自己的脑袋,恨恨的想着,“真该把辛格给一枪崩了!”对于枪械,庞道格并不陌生。他是射击俱乐部的常客,打靶成绩优秀。他一来A国,就花了32米金办了持枪证。现在床底的铁箱里,就摆放着七八支长短枪。其中,包括那支他最钟爱的沙漠之鹰。
庞道格的体格在C国人中,属于少有的高大匀称,全身肌肉线条堪称完美。他也一直自认年少多金,玉树临风,是万中无一的上帝宠儿。当年在C国临江大学医学院读书的时候,他就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后卫,多少青春少女的梦中情人。当然,四年他也没闲着,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除了那个朝思暮想的校花白心洁,对自己不假辞色,哪个看中的女孩能抵挡住自己的迷人风度?后来白心洁居然谈了男朋友,那个瘦不拉几的吕一明。庞道格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常常领着几个兄弟过去找茬,直到被吕一明的死党夏正阳,一拳打的五脏几乎错位,在校医院躺了半个月。
“那个死胖子,出拳简直像炮弹一样。”庞道格直到今天,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到了圣卡洛斯胡安之后,庞道格发现大老板埃隆博格喜欢打网球,于是改打网球。出色的运动天赋加上一米九以上的身高,使他很快成为一名高手。每周他都去学校的网球俱乐部,查埃隆博格预订场地的时间,然后包下旁边的场子。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进入了埃隆博格的法眼,主动邀请他同场较量。一来二去,他们算是成了球友。尤其埃隆博格的夫人,一位和蔼的E国老太太,对庞道格喜爱有加,每次都称呼他“My son”.
庞道格一直觉得,自己申请读博,能够被高不可攀的埃隆博格收入门下,肯定与打网球有关。可是今天,这老家伙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呢?一定是辛格!想到明天见到辛格,对方那张得意洋洋的黑炭脸,庞道格起身打开箱子,取出了他那支黑沉沉硕大的手枪,沙漠之鹰。
楼主 群魔乱舞2020  发布于 2020-03-17 22:36:45 +0800 CST  

楼主:群魔乱舞2020

字数:129598

发表时间:2020-03-04 19:54:18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4-23 14:05:0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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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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