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在乎你——县城第一美女的传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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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纺厂一千多名女工中,容貌出众者不在少数,但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在所有的女工中,赵瘪子只对一个人情有独钟,那就是当之无愧的厂花白秀英。美貌自不必说,赵瘪子更佩服的是她的心灵手巧,在所有女工中绝对拔尖,年年被评为厂里的生产标兵。惺惺相惜,赵瘪子对技术好的人格外高看一眼。
赵瘪子对这棵让猪给拱了的好白菜感到气不公,特别的愤怒!一想到一个好端端的白秀英整天和那个畜生睡在一个被窝里,他气就不打一处来。每当他看到遭到家暴的白秀英鼻青脸肿地来上班,他恨不得去杀了那个酒鬼兼无赖,解救她于水火之中。这个想法一直在他心里萌动,好几次都差一点就实施了,一想到自己要是进了监狱老娘就没人管,只好作罢。
上午在车间里,白秀英小声告诉他:午饭后到仓库等她。赵瘪子顿时心花怒放,机会终于来了。
大门被打开一道缝隙,一束强烈的阳光照射进来,赵瘪子眯着眼睛看见白秀英进来,心跳顿时加速。
嗯?不对呀,怎么还有人?他恍惚看见白秀英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大门关上,刚刚被强光刺激后的赵瘪子眼前一黑,啥也看不见了。
“来,上!”
白秀英一声令下,和另外两个女工一起扑上来,把赵瘪子死死地压在身下,动弹不得。赵瘪子虽然是个男子汉,但好虎架不住群狼,在三个身体强壮的女工面前,他只好乖乖地束手就擒。
“哎,哎,那啥,你们要干啥?”
赵瘪子这时才看清,除了白秀英还有两个要好的姐妹,平时没少被他吃豆腐。
她们这是要干啥?难道要轮奸我不成?我这体格对付两个还凑合,对付仨还不到累体蹬了?不行。
“那啥,救命啊!”他大声喊叫。
其实赵瘪子并不是完全斗不过三个女人,要是动真章的话她们根本不是对手。之所以半推半就,是因为他还心存幻想,想品尝一下让三个女人伺候的滋味,过一下皇帝的瘾。
白秀英早有准备,把一块破布塞进他嘴里。
赵瘪子一看对方要来真格的,才知道事情不妙,“唔噜唔噜”地一个劲求饶,“那啥,大姐饶命!大姐饶命……”
“不行,差辈了!”一个女工呵斥道。
“那啥,大姨饶命!大姨饶命!”
“我问你,以后还动手动脚的不?”另一个女工问。
“那啥,不不,小的再也不敢了,好汉饶命……”
白秀英不为所动,“光说不行,今儿个非给你个教训不可。”
“那啥,你,你们要干啥?”赵瘪子眼珠子瞪得灯泡似的。
“你马上就知道了。来,妹妹,把他裤子扒了。”白秀英下令。
白秀英和一个女工按住赵瘪子胳膊腿,另外一个女工麻利地把赵瘪子的裤子给扒了下来,只剩下一个花裤衩。这时候,一个尴尬的场面出现了:赵瘪子的老二突然坚挺,把裤衩顶起来一个大包,即便是几个熟女看着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白秀英手拿一根竹条一鞭子抽去,“啊”的一声惨叫,赵瘪子老二顿时软了下去。
“还扒不?”女工请示白秀英。
“算了,给他留点面子。”
“把裤子给他藏起来,我看他怎么回家。走人。”
三个女工拿着裤子走了,赵瘪子坐在那儿看着自己的花裤衩,捂着受伤的老二,十分沮丧。
一场风花雪夜的艳遇,变成了一场丢人现眼的噩梦,赵瘪子别提有多窝火了。
怎么办?得想办法弄条裤子来,可是上哪儿弄呢?喊吧,怕人听见。不喊,又没人知道,这可怎么办?他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4-10 18:28:19 +0800 CST  
实在不行就豁出去了,穿着花裤衩出去,爱咋咋的,只要回到车间里就好办了。这个时间女工们休息,都在更衣室里扯咸淡。
他悄悄打开一个门缝往外瞧,想找一个人少的当口来一个裸奔。从仓库到车间之间有大约二百米左右的开阔地,没有任何可以用来遮挡的花丛之类的,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他朝两个手心吐了口唾沫,深吸了两口气,准备起跑,忽然见乔伟朝这边跑来,手里还拿着一条裤子!
赵瘪子喜出望外,真是天助我也!
赵瘪子穿上裤子,正要走,突然想起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啥,乔子,你怎么知道我被人扒裤子了?”
乔伟赶紧解释:“师父,是这样,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看见她们三个凑在一起嘁嘁喳喳的,担心师父吃亏,就偷偷跑到仓库后面偷听去了……”
赵瘪子给乔伟来了一脖搂子,“嗯,那啥,挺有心眼,不过以后不许再听墙根,别学坏了。”
“放心吧师父,下不为例。”

满头大汗的韩宝贵买药回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急忙把药递给乔伟,“乔子,好好好点没?”
让韩宝贵白白溜了一趟,乔伟心里很过意不去,可是为了维护师父的面子,他不得不这么做。
“这会儿好点了,宝贵,谢谢你!”他咧了咧嘴,装出难受的样子。
赵瘪子一下子明白了乔伟的良苦用心,从心里佩服他想事周全,顿时刮目相看。

唐红早早地来到桥上守株待兔,特别留意烫头、穿格衬衫的人,还有那个剃光头的坏小子,见到一定要报复他一下。
一个穿格衬衫的走过来,没烫头。
来了一个烫头的,却不是格衬衫。
唐红嘲笑自己刻舟求剑式的愚蠢,万一人家换了衣服,自己就白费功夫了。可是除此之外别无良策,只好暂时将就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田家茵脚步匆匆地走着,身上依旧是花衬衫、红裙子,只是眼睛上多了一副茶色的墨镜——她不是为了时髦,而是不希望让人认出自己。
就在昨天晚上,田家成偷偷把姐姐的自行车骑出去,和两个同学到十几公里外的清秀水电厂看《保密局枪声》。秀水河电厂是国家直属企业,能够比县城提前几个月看到新拍的电影,一有新电影上映,有点门路的人都上那儿去先睹为快。田家成的一个同学的父亲就在电厂上班,每次都给他弄几张票,和几个好哥们儿一起去。
田家成兴致勃勃地看完了电影,出了电影院却找不见车子了,登时傻了眼。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是上了锁的,怎么还是被人偷了呢?
没办法,他只好和另外两个同学轮流骑着两辆车回家。
田家茵见弟弟自己走了回来,忙问:“车子呢?”
“丢了。”田家成满不在乎,似乎丢了一件很不值钱的东西。
“你把车子弄丢了我上班怎么办?”田家茵非常愤怒。
“走着去呗。”
“你放屁!那么远我走得起码?”
气急了的田家茵竟然冒出了脏话。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4-11 18:19:39 +0800 CST  
22
“我就弄丢了,你爱咋咋的。”田家成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架势。
“你……”田家茵气哭了,“……我辛辛苦苦挣钱买的车子你凭啥弄丢了?那是我在农村时脸朝黄土背朝天、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整整一年的工分买的……”
她越哭越激动,声音越来越高。
“咋的了,咋的了?吵吵啥呀?不怕人笑话呀?嚎丧似的。”
朱桂珍从外面进来,不问青红皂白先指责田家茵。
“你问你那宝贝儿子。”田家茵泪眼婆娑。
“咋的了,儿子?”
“那啥,我把自行车弄丢了,她跟我磨磨叽叽的。”他似乎还挺冤屈。
“你把我车子弄丢了,一点歉意都没有,还怪我没完没了,你还是人嘛你?”
“行了,行了,别没完没了的了,”朱桂珍公然吹起了黑哨,“车子丢了也回不来了,他是你亲弟弟,也不能治他个罪。这么的吧,这半年工资你不用交家里了,攒钱再买一辆得了。”
“那我这半年怎么办?”
“先将就将就,走着去呗,连锻炼身体都有了。”
“……”
田家茵气得直摇头,跟这娘俩简直无理可讲。
天气已经很热,加上她走得急,脑门上渗出一层汗珠儿。
她看了一下表,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以眼下的速度应该会提前几分钟到厂里,除了头一天迟到外,她几乎每天都是这样。但是,她提前一万次,也挽不回迟到一次所造成的影响,在石大姐眼里,她每天提前多少都忽略不计,只记得她迟到的那一次。
十步好棋,抵不上一步臭棋。
围棋的棋理同样适用在生活中。
乔伟的光头形象在田家茵的脑海中浮现,她忍俊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她后悔当时自己反应有点过分,乔伟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自己应当理解才是,不该跟她耍脾气。再说了,自己和人家就是普通的革命同志关系,凭什么跟人家耍脾气?
一双冰凉的手突然从后面捂住她的双眼。
她“啊!”的一声尖叫。
田家茵吓了一跳,有点恼怒,“谁呀,松开手!”
“猜猜我是谁?”
一个很欠揍的回答。
“快松开!”
田家茵着急上班,没心思玩这套小孩子的把戏。
“松手!再不松我急了。”
见她真有些急了,对方把手松开。
田家茵回头看,惊叫道:“唐红,是你!”
唐红冷着脸,“不是要急了吗?”
田家茵嗔怪地打了她一下,“谁知道是你呀?好几年不见,你死哪儿去了?”
唐红换了笑脸:“我的大美女,你说说,要不是跟你最要好的人,谁敢捂上眼睛让你猜?”
“嗯,也是的,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你。哎,说说你,怎么回事?”
“我师范毕业,分配到报社实习,还没转正呢。你也上班了?”
“嗯,麻纺厂,挡车工。哎,不说了,要迟到了,晚上到我家去,咱俩好好聊聊。”
“好了,晚上见!”
“晚上见!”

和唐红说话耽误了几分钟,田家茵一只脚刚刚迈进厂子大门,铃声正好响起,一脸严肃的石大姐就站在门口端枪瞄着,差一点又抓了现行。
乔伟刚好看到刚才这一幕,问田家茵怎么来晚了?
田家茵把遇到唐红的事说了一遍。
“是不是写报道的那个记者?”乔伟警觉地问。
“嗯,就是她。她是我青年点的同学,特别喜欢写作,经常给报社投稿,现在中专毕业了,分配到报社当记者。哎,我觉得他说的那个人特别像你,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我说了,不是我干的。”
“那,你晚上到我家来和她见一面认识一下,好不好?”
乔伟一惊,她见到我可麻烦了,非吃了我不可。
“人家是记者,我认识她干嘛?”
“认识一下怕什么?你实在不愿意就算了。”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4-11 18:22:00 +0800 CST  
“认识一下怕什么?你实在不愿意就算了。”
二人分开刚走两步,乔伟忽然想起什么,转回头来,“喂,你车子丢了,上下班怎么办?”
田家茵很无奈地说:“走呗。”
“你家那么远,得走半个多小时,要不,坐我的车得了,保证准时准点,还不用买票。”
一股蜜意涌上心头,嘴上却说:“那多不好意思,你还得绕远。”
“有时候多走一点路不是坏事,总是重复同一条路多没意思。”
田家茵嫣然一笑,“好啊,那就辛苦你了。”
“为人民服务!”

下班后,乔伟先来到离厂子一百多米的地方,几分钟后田家茵也赶到。
“乘客同志好!本次班车是麻纺厂开往高中的直达专车,大约需要十分钟左右,请乘客上车。”
田家茵家住在高中附近。
乔伟做了个上车的手势。
田家茵笑着犹豫了一下,“你先骑我再上去。”
“能行吗?”
“行。”
“好吧,我慢点骑。”
乔伟骗腿上车,为了让田家茵上车方便,尽量骑得很慢。田家茵小跑了几步,看准了时机,纵身一跃……
乔伟往前骑了几米远,觉得车子仍然很轻,没有预想中的那么沉,回头看,田家茵竟然在地上坐着……
田家茵错误地估算了速度和距离,没找好提前量,尽管乔伟骑得很慢,她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在学校时的物理不好,八成是体育老师教的。
田家茵哭笑不得地坐在地上,想不通怎么会弄出这个效果,连提前量都不懂了!
一只大手朝她伸过来,她本能地把手递过去,被那只大手紧紧地抓住,手掌宽厚、温暖、有力,一股电流瞬间传遍全身,脸红的像熟透了的红元帅。
“都怪我骑得太快了。”
乔伟自责,态度很真诚。
“不是,是我,太笨了。”
田家茵像个答错了题的小学生局促地站在那儿,手足无措。
“没关系,再来一次,一定能行。”乔伟鼓励她。
“嗯,好。”
乔伟重新骑上车子,田家茵这次吸取教训,找好提前量,轻轻一跳,身体稳稳地坐在后鞍座上,两手同时下意识地搂住了乔伟的腰,脸贴在了他的后背上,感觉到了他“砰砰”的心跳声。

在离家还有一个路口的地方,田家茵下了车跟乔伟告别,她不想让家人或邻居看见,免得他们嚼舌头。
老聋头看到这一幕,阴郁的脸上似乎露出一点笑容。

晚饭后,唐红来找田家茵,她没进院,在房后把她喊了出去。两人边走边聊溜溜达达来到附近的小河边,这是秀水河的一条支叉,只有三四米宽,水很急。站在河边,她们仿佛又回到了知青的岁月。那时候两个人睡在一铺炕上,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农闲的时候经常这样坐在河边倾吐各自的心声。后来有一个词叫“闺蜜”,用来形容两个姐妹之间所谓的亲密关系。这种关系看似亲密,实际并不怎么牢靠,“闺蜜上位”的狗血剧情屡见不鲜,如果用这两个字来形容这种在广阔天地里建立起来的淳朴友谊和真挚感情的话,那是亵渎。
“祝贺你呀,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当上了无冕之王。我看到你写的文章了,写得真棒!”田家茵发自肺腑。
唐红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兴奋,神情郁郁地说:“记者这两字名字听上去挺神秘,实际干起来挺不容易的。这不,主任交给我一个任务,都蹲坑三天了,还没有结果呢。”
“蹲坑?抓小偷呀?你又不是公安局的,蹲坑干嘛?”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4-12 18:26:56 +0800 CST  
23
“报社给我个任务,让我找到这个救小孩的人,进行一下跟踪报道。我一直在桥上守株待兔,到现在一无所获,弄不好这第一个活儿就得干砸。”
“这样瞎猫碰死耗子也不是办法呀,得想点办法呀。”
“想不出来办法呀,就知道那人烫头、穿格衬衫,可是等来等去,要么穿格衬衫没烫头,要么是烫头的没穿格衬衫,就没看见一个穿格衬衫、烫头的。”
田家茵很认真地看着唐红,突然抑制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
“你笑啥?”唐红不解。
“笑你笨。”
“我怎么笨了?”
“你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光知道人家穿格衬衫、烫头,可人是活的,人家不会换衣服、剃头吗?”
“诶……”唐红似乎受到启发,她停下脚步,“你别说,换衣服我想到了,可就是没想到会换发型……可是,他要是换了发型,那就更不好找了。”
刚刚看到点希望又不见了。
“算了,八小时以外的时间不唠工作的事了,唠唠个人的事。你这大美女得有的是人追了吧?咋样?有没有配得上你、让你心动的?”
“嗯,怎么说呢……”田家茵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唐红掐了一把田家茵的脸蛋,“看,脸都红了,不打自招。”
“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踌躇着。
“有啥说啥呗,咱俩谁跟谁?跟我你还有什么不还意思的。”
“不是不好意思,我们厂有规定,学徒期间不许搞对象……”
“我又没问你搞没搞对象,就问你有没有喜欢的?”
田家茵点头,算是肯定。
“什么情况?”
“他叫乔伟,我们一起进厂的维修工,她爸爸是海员、妈妈是退休教师,就知道这些。”
“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喜欢到什么程度?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干脆点。”
田家茵毫不犹豫,“是。”
“喜欢他什么?”
“正直、有才华、人长得也不错……”
“缺点呢?”
田家茵摇头。
“嗯,恋爱中的人智商是低下的,这时候往往看不出来对方的缺点,只看到优点,甚至把缺点也当成优点。”
“他真的没缺点。” 田家茵很认真。
“毛 还有缺点呢,他能没缺点?我不信。”
“不信,你看到就知道了。”
“好啊,哪天让我看看,我给你把把关。”
“这好办,这几天我正好坐他的车上下班,你要是想看,上下班时在桥上就能看见。”
“行啊你,速度挺快呀,都成双成对一起上下班了。”
田家茵急忙辩解,“哎呀不是,是我那不省心的弟弟把我的自行车给弄丢了,他见我走着上班太远,就让我坐他的车。我想攒钱再买辆车,可是得攒几个月呢。”
唐红向前跨了一步,站在田家茵对面,两人对视。
“我问你个关键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他对你咋样?”
田家茵不假思索,“挺好的。”
“好、挺好、非常好,是哪一个?准确点。”
田家茵想了想,“非常好!”
“请举例说明。”
“你不在家,可能不知道,照相馆把我的照片摆到他们橱窗里了,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为这个我妈跟我大闹一通,还闹到厂里去了。我们厂的政工科长——哦,是个老姑娘,不点名地批评我是小资产阶级思想,他能站出来我为说话,不怕得罪领导,说实话,我挺感动的。”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4-12 18:29:58 +0800 CST  
唐红点头,“唔,为了一个女孩子¬敢和领导顶嘴,胆子是够大的,说好听的是仗义执言,说不好听的多少也有点虎。”
“瞎说,他一点也不虎,说的有理有据,把石科长说的哑口无言。”
“他就不怕日后人家给他小鞋穿吗?”
“是呀,说实话我也挺担心的,所以我才感动呢。”
唐红没说话,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子朝河面扔去,石子立即消失在奔流的河水中,没有溅起一点浪花。
她拍了拍手上的土,把右手放在田家茵肩上,“家茵啊,我敢说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容易动感情,容易相信别人,这本来没错,可是这世道险恶、人心不古,遇上好人还好说,可是一旦遇上了坏人,就很容易吃亏上当。老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遇到什么人都得留点后手,千万别一条道跑到黑。”
“嗯,你说得对,我会的。”田家茵回答得很认真。
“诶,后来照相馆那张照片怎么处理了?”
田家茵叹了口气,“唉,照片撤下去了,照相馆经理撤职了。”
“嗯?”唐红眉头紧锁,“还有这样的事?什么样的照片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张着了色的照片,不过,照的确实挺好看的。”
“什么照的好看,是人长得好看好不好?我说你呀,就是在这个小地方窝住了,要是生在北京、上海,没准就是个大明星的材料。”
“拉倒吧,还明星呢,我这挡车工能当消停就不错了,你可别忽悠了。”
“唉,这都是命啊,没地方说理。算了,好好当你的挡车工吧,行行出状元,纺织工干好了一样出息人,还有当上总理的呢。咱不当总理,总经理还是完全有可能的。”
田家茵露出两颗虎牙,“你可真能逗。”
唐红表情很严肃,“家茵,中国正处在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变革时代,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我们得做好这个思想准备,来迎接这个改革大潮的到来。”
田家茵若有所思,“不管怎么变,我们老百姓都得过日子,再变还能变到哪儿去。”
“当然只会越变越好,你就看吧,十年二十年以后,中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变化之大、变化之快我们都无法想象。”
“真的吗?那多好啊。”
田家茵似乎看到一个美好的远景,眼里闪烁着憧憬的光芒。

早晨,田家茵坐着乔伟的车子来上班,一路上有说有笑。田家茵给他讲昨晚和唐红见面的事,嘲笑唐红守株待兔多么的愚蠢。
“你说那个救人的人也是怪了,本来是件好事,可是他为什么要躲着呢?害得唐红到处找也找不着,快急死了,唉,当记者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找到了又能怎样?”
“找到了……”
田家茵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是呀,找到了又能怎样?顶多再写一篇不良青年见义勇为的报道,标题都想好了,“浪子回头金不换”,除了多卖点报纸,对那个救人的人没有什么好处,只能让更多人知道他是个不良青年。
“嗯,也是的。”她有点理解那个人了,“她们就不该这么写,平白无故的把人写成不良青年,搁谁也不愿意。”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4-13 18:25:37 +0800 CST  
24
在离厂子一百多米的地方田家茵就下了车,她以为自己很谨慎小心就没事了,没想到还是被人看见了。
肖利民家住在离县城东边的肖家堡子,父亲是乡粮库的会计,虽然也是城市户口,他却一直生活在农村,和真正的城里人还是不一样,干什么都不方便,看场电影都费劲。他本来有机会接父亲的班到粮库上班,但是他不想在农村再呆下去了,想去过一下真正的城里人生活。这次麻纺厂招工,他毫不犹豫地报了名,为了确保顺利进厂,父亲还托人给主管领导送去一百斤大米。
从肖家堡子到麻纺厂大约二十多里路,每天在路上骑上一个小时左右,风雨不误,从来没迟到过。一条省道从他们村前直通县城,然后走小路从城外直接到厂子,不用从县城里经过。他和乔伟、田家茵好比按照各自轨道运行的行星,正常情况下不可能相遇。
今天早上,肖利民和往常一样骑着车子从省道上下来,借着下坡的惯性快速向前冲去。刚拐过弯,一个土堆突然横在路上,他急忙刹车,强烈的惯性还是连人带车摔倒在土堆上,再往前一点就是一条刚挖出来的深沟。沟很深,他目测一下,比自己一米七二的身高还有深许多,差不多两米左右,宽度一米左右,看样子是铺设自来水管道。这要是摔下去可够呛,虽不至粉身碎骨,鼻青脸肿、断胳膊断腿还是避免不了的,他不禁一阵后怕。
“妈的,谁他妈这么缺德,也不立个牌子什么的!”
肖利民骂了一句,不得不掉回头来,折进县城,拐上解放大街……他突然看见一个不可思议的场面:乔伟和田家茵坐着同一辆自行车,从自己眼前经过!
什么情况?
一男一女同坐一辆车上有说有笑,什么关系能这样?除非是在搞对象。
对,他们一定是在搞对象。
他很肯定地得出这样的结论。
他把牙咬得“咯吱”响:好啊乔伟,下手够快的呀。

上午十点多,赵瘪子站在一棵大柳树下,眼睛瞄着女厕所。
一会儿,白秀英从厕所里出来,把撩起来的围裙放下。
赵瘪子朝白秀英摆手,“哎,那啥,你过来一下。”
白秀英一愣,“缺德的赵瘪子,偷看老娘上厕所,还想找收拾呀?”
“那啥,隔着墙呢看个屁,我眼睛又不能拐弯,再说你那玩意儿有啥好看的,白让我看,那啥,我还真看。”
“啥事?”白秀英走近。
“哎呀,那啥,这事得咋说呢?”赵瘪子故意卖关子。
“有话说有屁放,别吭哧瘪肚像拉不下来屎似的。”
这些脏话若是出自一个四五十岁老娘们儿嘴的话再正常不过了,可是从端庄秀美的白秀英嘴里出来就感觉特别的别扭,好比大象嘴里吐出了狗牙、天使放了个臭屁,画风完全不对。
“那啥,那我就说了,好赖你得把话听完。他是这么回事,我们老赵家人丁不旺,从我爷爷那辈开始就单传,到了我这辈又是千顷地一根苗,那啥,这传宗接代的光荣任务就落在我头上了……”
白秀英知道他拉不出来什么好屎,还是耐着性子听他说。
“……你说,那啥,我要是完不成这个任务,那就是对列祖列宗的大不敬。当年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建立大宋王朝……扯远了,我是说,我是正宗的赵家传人,身上流的可是皇族的血脉,你的明白?”
白秀英实在忍不住,“什么黄族、绿族的,你说这些跟我有半毛钱关系么?”
“那啥,有,有,不但有关系,关系还很大,我就直说了吧,”他凑近白秀英,手指着下身,“你把我打种的家什给打坏了。”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4-13 18:27:52 +0800 CST  
“啥?”白秀英没听清。
赵瘪子提高声音,“那啥,你把我老二给打坏了。”
白秀英这回听懂了,她看了看赵瘪子,怀疑他是不是使诈?
“真的,那啥,骗你是王八蛋,真打坏了,从那天到现在一直疼……”赵瘪子做痛苦状。
白秀英是过来人,当然懂得男人命根的重要性,如果真的是自己给弄坏了,那就太对不住人家了。
“真的吗?”她语气软了下来。
“那啥,真的,骗你是损王八犊子,天打五雷轰……”
“别说了,我信。不过你那玩意儿也太娇气,我也没使多大劲儿呀,轻轻抽那一下就抽坏了?”
“那啥,我的大姐呀,那玩意儿可是肉长的,不是钢筋水泥做的,你那一鞭子下去谁受得了啊。”
白秀英停顿了半秒钟,“那你说咋整吧?”
“那啥,我上医院看了,大夫说最好的办法是……按摩……那啥,这事我就这么一说,你也别为难……。”
赵瘪子终于把话全说出来,憋出了一头汗。
出乎他的意料,白秀英倒是很爽快,“中午吃完饭,到仓库去吧。”
扔下一句话,走了。
赵瘪子伸出大拇指,“那啥,够意思。”

唐红今天没去桥上守株待兔,与其在这儿做无用功,不如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她决定去一趟照相馆,调查一下照片的事。
昨天和田家茵分手后,回到家里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一张照片为何会引起如此大的反响?那是一张什么样的照片?到底是照片出了问题还是人出了问题?
唐红在照相馆见到郎经理——现在已经不是经理了,只是个照相的师父。经理由会计马丽君暂时代理,将来是外派还是内部提拔还不一定。
郎经理把那幅给自己惹火烧身的照片拿出来给唐红看,唐红觉得这不过是一张普通的照片嘛,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呀,只是拍得很美罢了。
郎经理向唐红介绍了照片拍摄的整个过程,言语中流露出一些无奈和失望。

离开照相馆,唐红去了商业局,她想知道郎经理被免职的理由。
一个姓张的副局长接待了她,向她简单介绍了大概的过程,解释说郎经理免职不完全是因为照片,有人反映他有经济问题。
“经济问题调查了吗?结果如何?”唐红追问。
“嗯——,这个嘛目前还没结果。”张局长一副官腔。
“没有结果就把人给撤了?”
“这是经过党委会讨论的,大家都认为他不再适合担任这个职务。就这么回事。”
唐红突然问:“张局长,您认为郎经理这张照片拍得怎样?”
“这个嘛,我对照相是外行,没有发言权。”
“这个老滑头。”唐红腹诽。
这些混迹官场多年的领导最懂得明哲保身,对那些可能引起是非的敏感问题尽可能回避,而且表演自然,不露痕迹。
张局长的解答虽然不令人满意,唐红也不是一无所获,她起码知道了一个事实:在这件事中,麻纺厂的石科长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功劳不能全部归到田家茵她妈身上。
唐红还想去宣传部了解一下当时开会讨论的情况,想想还是算了,那是报社的顶头上司,十有八九会吃瘪。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4-14 17:33:1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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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想写一篇文章,讨论一下当下人们的审美取向,她认为美是人类共同追求的东西,没有阶级属性,不应该人为地附加上政治色彩。不管是资产阶级还是无产阶级都喜欢美好的事物,讨厌丑陋的东西,这是人类的本能,和他的身份无关。比如,每个人都喜欢美丽的花朵,讨厌狗屎,什么国家、什么民族都一样……

中午吃完饭,赵瘪子就溜进了仓库,白秀英随后跟着进去。
乔伟站在大门附近的树下,留意着过往的人。
赵瘪子走近乔伟,在耳边小声说:“那啥,一会儿帮我看一下仓库大门,师父有事。”
乔伟自然心领神会。
赵瘪子和白秀英并排躺在麻包上,感觉像皇上、皇后躺在龙榻上,只是这偌大的仓库比皇上那十几平米的寝宫不知大了多少倍。白秀英的纤纤玉手伸进赵瘪子的裤子里的瞬间,赵瘪子像是触了电门,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抑制不住。白秀英凝脂般的手指十分神奇,在它轻柔的抚摸下,赵瘪子那受伤的老二很快从创伤中恢复过来,挺直了腰杆,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在那双玉手的引导下,赵瘪子翻身上马直捣黄龙,经过一番激烈搏斗,最后入山洪暴发冲破堤坝,一泻千里……
三十五岁的赵瘪子在麻纺厂的仓库里完成了自己的成人礼,这是历史性的一刻!
接下来,意犹未尽的赵瘪子又连发两弹,直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行了,赵瘪子,省着点用,以后有的是时间,别可着一天来,把子弹打光了就真成了瘪子了。”
“那啥,别说瘪了,死了我都愿意。”
赵瘪子大义凛然。
白秀英依偎在赵瘪子的臂弯里,享受到一种在自己酒鬼丈夫那里不曾得到的幸福,欲仙欲醉。
“瘪子,我知道你对我好,为了我你一直都没成家,你也太死心眼了。”
她轻轻地捶打着赵瘪子的胸膛。
“那啥,从你刚到厂子的第一天,我就喜欢上你了,但是我觉得我配不上你,只能是暗暗地喜欢,不敢说出来。那啥,可是没想到你嫁给了那个东西,早知道这样我下手就好了。唉,这个后悔呀,肠子都悔青了。那啥,后来听说那个王八蛋还老打你,把我心疼得不得了,好几回想去教训教训他……那啥,秀英,离婚吧,跟我过,我保证一辈子都对你好。”
两行泪水悄悄地流下,“唉,不可能了,咱们只能是露水夫妻的缘分,在一起是不可能的。我早就想离了,可是我爸死脑筋,说什么也不同意我离婚,再说还有孩子……。瘪子,你也别太死心眼了,该找就找一个吧,我陪你一段时间,等你找到合适的咱俩就分手,你看行不?”
“不!”赵瘪子把白秀英搂得紧紧的,生怕她跑掉,“那啥,不,我不找,我就跟你了,你别想离开我。”
白秀英被赵瘪子的胳膊箍得有些疼,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压缩成了一团,呼吸紧促,这是一种很异样的感觉,很新鲜、很刺激,她喜欢这样。
……

吃完饭,韩宝贵和乔伟一起往外走,“哎,乔子,这两天电视上有啥好节目没?”
没有人应。
他回头看,乔伟不见了。
这小子这几天咋神神道道的呢?他暗自思忖。
回到休息室里呆了一会儿,乔伟还没回来,韩宝贵有点坐不住了:他干啥去了?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4-14 17:35:05 +0800 CST  
找地方偷摸抽烟去了?厂子明令不许抽烟,没准他烟瘾犯了,憋得难受,找个犄角旮旯过瘾去了?他也没那么烟瘾呀,就算有也用不着背着我呀?
偷摸和田家茵约会去了?这也是违反纪律的,他那么理性的人,不至于犯这低级的错误。再说了,下班后时间有的是,没必要非要在厂里偷偷摸摸的。
掉厕所里了?更不可能,那茅坑不到一尺宽,一个大人想跳下去都费点事,他又没喝酒,掉下去的可能性是负零。
……
他恨自己想象力有限,实在猜不出乔伟去干什么去了。
不行,我得去找找他。
他在院子里四下里搜寻,逐一排查,不放过一个死角,朝仓库方向走来。
乔伟看见韩宝贵朝这边走来,心说:不好,这哥们儿一定是来找我来了。
他四下看了看,瞧见不远处有一个横放在地上的大铁桶,急忙钻了进去。
韩宝贵一路搜寻过来,朝铁桶踢了一脚。
铁桶在地上滚动了几下,乔伟暗暗叫苦不迭。
听到韩宝贵走远,乔伟从桶里钻出来,脸上、身上到处都是尘土。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哐当哐当”的声音把温柔乡中的二人惊醒,赵瘪子一看表,“卧槽,到点了,该上班了。”
两人急忙整理一下头发、衣服,一前一后出了仓库。
乔伟在外面守了半个多小时,眼看着时间到了里面还没有动静,估计两人是睡着了,这怎么办?他四下踅摸,看见旁边的铁桶,使劲敲了起来。
车间里,赵瘪子亲昵地拍拍乔伟的肩膀,笑了笑啥也没说。
此时无声胜有声。
韩宝贵问乔伟:“你干啥去了?”
“我……有点干燥,在厕所蹲了一会儿。”
“是不是黄连素吃多了?”
韩宝贵知道他在撒谎,并没有揭穿他,他到厕所里找过了,根本没人。
“八成是吧。”
乔伟含混其词,觉着愧对这位好哥们儿,心里很过意不去。
“宝贵,晚上上我家看电视去吧。”
“嗯。”
韩宝贵对乔伟毫无抵抗力,吃一百个豆也不嫌腥。

晚上下班,田家茵迈着轻快的脚步朝厂外走去,老远就看见乔伟已经等在那儿,心里甜蜜蜜的。
“开车喽。”
乔伟骑上车,田家茵轻轻一跃,稳稳地坐了上去。想起头一次坐在地上的情景,禁不住“咯儿咯儿”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
他们身后,一双眼睛在紧盯着。

从厂子到田家茵家正常速度的话得10几分钟,现在他觉得这段路太短,希望能够再延长一些,那样他就可以和田家茵在一起多呆上一会儿。可是偏偏这个时候过得特别快,转眼之间就到了小桥附近,前面是三四十米长引桥,大约有十几度的坡度。
“上坡费劲,我下来吧。”田家茵要从车上下来。
“不用,我能骑上去。”
他猫下腰,两腿用力,脖子像乌龟似的往前伸……突然,他在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那个女记者!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4-15 18:30:14 +0800 CST  
26
不好!她怎么还在桥上?这丫头真够轴的,有一股子执着劲,看样子是非找到那个救人的人不可。昨天我把她戏耍了一通,估计回过味来得气个半死,逮着我决不能饶了我,我得躲着点。可是这桥是通往河北——是秀水河北,不是黄河河北——的必经之路,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快下来。”他急忙说。
田家茵以为他蹬不动了,急忙跳了下来。
乔伟背对着小桥的方向,“家茵,我突然想起来点事,得回厂里去一趟。”
“什么事这么急?”
“啊,我那个什么……”他吃柳条拉笸箩——现编,“我把手表落在休息室了,那表是我爸给我的,非常珍贵。那啥,要不你先走。”
“那你快去吧,我在这儿等你。”田家茵心眼实。
“那也好,我去了。”
乔伟跨上车子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为了给自己的谎话增加一点真实性,他真的回到了厂里,跟门卫说是去取东西。到厂里转了一圈,把手表从兜里掏出来戴在手腕上,白天干活儿的时候他把表摘下来放在裤兜里,刚才急中生智下了起来。从厂里出来,他推着车子慢慢地磨蹭,但愿女记者早点离开,田家茵别在那儿傻等。
田家茵并没有站在那儿傻等,而是慢慢地往桥上溜达,瞧见了唐红。
“又来守株待兔了?”
“是呀,就守你这个大兔子呢。”
“守我干什么?”
“你忘了昨天你说的让我帮你把把关?你怎么一个人呀,那位呢?”
唐红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你看我这记性。他有点事回厂里去了,我在这儿等他呢。”
“哦,那好,我陪你一块等吧,正好说说话。”
唐红把采访郎经理和商业局领导的事说了一遍,田家茵恍然大悟,原来是石科长搞的鬼,怪不得这么大的力度,从心里对这个女人更加憎恨和恐惧。
唐红深有感慨,“一张照片引起这么大的风波,这在大城市根本不算什么,只能发生在咱们这样闭塞、保守的小县城,看来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这儿还需要一些时间啊,要彻底消除文革带来的影响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十几年或者几十年。”
“到底是大记者,看问题就是高瞻远瞩,有独到见解。”
“行了,别忽悠了,什么大记者,还没转正呢。”
两人边走边聊,从桥南走到桥北,再走就下桥了。
“你那位怎么还不来呀?”唐红问。
“就是呀,取块手表早该回来了。”田家茵也纳闷。
田家茵说的没错,这个时候乔伟已经回来了,只是远远地躲在桥南往这边看,没敢走过来。
令他惊讶的是,田家茵怎么和那个女记者在一起呢?而且聊得挺热闹,看样子关系不是一般的熟。
这怎么办?
过去?还是不过去?这是个问题。
过去,伶牙俐齿的女记者少不了收拾他一通,而且是当着田家茵的面,会给她留下什么样的印象?
不过去,她们俩可能还继续等下去,等多长时间很难说,依田家茵的脾气,一两个小时都有可能。
让人家等那么长时间太过分了。
两个场面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但是又必选其一,这真是个艰难的选择。
踌躇了几十秒钟,反复权衡了利弊,最后一咬牙一跺脚了,豁出去了。
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4-15 18:31:15 +0800 CST  
乔伟毅然决然地朝桥上走去,他假装没看见唐红,直奔田家茵。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转过头来看见唐红很“意外”,“哟,这不是大记者嘛?怎么,你俩认识?”
唐红咬着牙怒目而视,“是你!”
田家茵一脑门黑线,看看乔伟,看看唐红,“你们见过?”
“岂止见过,我们还打过交道呢。”唐红语气很不友好。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哦,那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乔伟想脚底抹油——扯呼。
唐红一把把他抓住,“想跑是吧?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明天我上你厂门口堵你,看你还往哪儿跑。”
乔伟强作镇静,“跑什么呀?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告诉我,那强奸、杀人犯是怎么回事?今天你不给我说明白咱没完。”
“什,什么强奸、杀人犯?”
田家茵如坠五里雾中,彻底蒙圈了。
“你让他自己说。”
“呵呵,”乔伟讪笑两声,心里快速地打着腹稿,“让我说,我就说……是这么回事,那天我在桥上遇到她,她问我认不认识那个救人的人,我就说认识,那人是个强奸、杀人犯,其实也是听说的,这事不能完全怪我。”
“你听谁说的?”
“哎呀,”他一拍脑袋,“这个我可想不起来具体是谁了,好多人都在说。”
唐红嘴角微微上翘,冷笑一声,“哼,我看就是你造的谣吧,能说说为什么吗?”
“真,真不是我说的,你看我又和人家无冤无仇的,造这个谣干嘛,对我又没有什么好处。”
唐红盯着乔伟看了一会儿,“好吧,看在家茵的面子上我就相信你了,不过,这事咱们没算完。你走吧,我送家茵回家。”
乔伟如释重负,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见乔伟走远,唐红转向田家茵,“家茵,你跟我说的就是这个人?”
田家茵点头,“嗯。”
“跟你说实话,我有点失望。”
“是不是因为他剃光头了?”田家茵急忙辩解,“他以前可不是这样,挺帅的。”
“家茵,什么发型倒不重要,关键是人品。我就给你打个破头楔吧,这样的人,靠不住。”
“不就是因为他说那人是强奸、杀人犯了嘛,也许真是听说的呢,他不是爱说谎的人,真的。”
唐红两手捧着田家茵的脸蛋,语重心长,“家茵啊家茵,你们还没确定关系呢就处处向着他说话,连起码的是非判断能力都没有了,这可太危险了呀。”
田家茵心里非常矛盾:唐红是她最好的姐妹,也是她最佩服的人,她的话不可不听。可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乔伟绝对不是那样的人,起码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向左还是向右?她现在站在了岔路口上,不知何去何从。
两个人溜溜达达,来到田家茵家附近。
路上,唐红拐进一家副食店买了两瓶罐头,准备拜访一下朱桂珍,田家茵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朱桂珍早就见过唐红,知道这丫头挺厉害的,首先就敬人三分,再加上两瓶罐头,便有了七八分的热情,虚心假意地要留她吃饭,嘴上说着就是不动手。
田家茵家是筒子房,外屋厨房里面是一铺南北方向的大炕,一家人生活在一个空间里,没有私密性可言。
炕梢部分属于田家茵,一个木箱子上面有一个小书架,上面放着几本书和相册。唐红随便拿起一本相册翻看起来,目光停留在一张照片上——一张合影,其中的乔伟还留着卷发、穿着格衬衫。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4-16 18:56:52 +0800 CST  
27
趁田家茵去外头摇吹风机烧水功夫,她悄悄把照片拿下来放进自己兜里。
田家茵把水烧好,唐红喝了几口起身告辞,说晚上还要赶稿子。
田家茵把唐红送到街口,二人挥手告别。
唐红转身刚走两步,突然“哎呦”一声,蹲在了地上。
田家茵急忙跑过去把她搀扶住,“怎么了?”
唐红脱下高跟鞋,发现鞋的后跟折了,“脚崴了一下,没事。”
“正好,这儿有个修鞋的。”
田家茵搀扶着唐红来到老聋头的修鞋摊,老聋头接过鞋看了看,边比划边“哇呀呀”地说着什么。
田家茵充当翻译,“他说你这鞋今天修不完,得明天来取。这样吧,你把我的鞋穿走,明天再来取鞋。”
唐红惊讶地看着田家茵,“你懂哑语?”
“哦,我记事的时候老爷爷就在这修鞋,我们很熟,他说什么基本上能猜到。”
唐红凝眉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田家茵把自己的鞋脱下来给唐红。“鞋有点小,将就点吧。”
“拿我就不客气了。”
唐红穿着田家茵的鞋走了。
唐红正想着怎样回家,老聋头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报纸包,打开,是一双塑料拖鞋。他比划着让田家茵穿上,告诉她这鞋很干净,别人没用过。
田家茵很感激,“谢谢老爷爷!”
老聋头一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人逢喜事精神爽。
告别了处子之身的赵瘪子这几天心情超好,中午吃完饭,召集几个徒弟打升级。他很想去仓库和白秀英“啪啪”,但这事不能太勤,不能见到好吃的不撂筷,那样很容易被人发现。他倒无所谓,光棍一个,但是他得为白秀英着想,不能光可着自己快活。
屋里没有桌子,赵瘪子扯过一把椅子,铺上一张报纸,四个人蹲在四周。
赵瘪子从扑克牌里拿出两张红色、两张黑色,在手里倒腾几下,然后每人抓一张,结果他和韩宝贵一伙,乔伟和肖利民一伙。
四个人重新坐好,洗牌、抓牌。
肖利民打牌动作潇洒,十几张牌乱熟于心,看都不看就“刷刷”抽出来使劲一甩。相比之下,韩宝贵就慢多了,人家牌都出了,他还没整理好呢。
“一条龙,你到底要不要?要不起就说要不起,别硬逞能了”肖利民催问。
“等会儿,我我我看看……”
“要不我睡一觉了……”肖利民挑着嘴角,很不屑地看着韩宝贵。
韩宝贵不急不忙,树懒似的抽出几张牌,拉着长声,“我g-u-a-n。”
肖利民蹲着很不老实,一会儿站起来伸伸腰,趁机瞄一眼韩宝贵的牌。
韩宝贵毫无察觉。
赵瘪子和乔伟对肖利民的动作很反感。
该韩宝贵出牌,他出了对8.
乔伟对K管上。
赵瘪子、肖利民过。
“对对对2,天了。有人要没?”韩宝贵迫不及待地把手里的牌扔出去“赢了!”
“慢!别高兴太早,”肖利民非常夸张地把扑克甩出去,“炸!”
韩宝贵眼睛发直,愣了一两秒钟,“你咋还有有有炸弹呢?”
肖利民模仿韩宝贵,“我咋就不能有有有炸弹呢?”
“那那那刚才赵师父出大王你咋不炸呢?”
“我的炸弹,我爱炸谁炸谁,你管得着吗。”
“你玩赖。”
“谁玩赖了?”
“你玩赖。”
肖利民瞪着眼睛站起来,“你说谁玩赖?”
乔伟把肖利民按坐下,“好好玩,好好玩,别打嘴仗。宝贵,不就是玩儿嘛,别太较真。”
“他有炸弹不炸师父,专炸我,就就就是玩赖。”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4-16 18:59:01 +0800 CST  
其实这是韩宝贵的不对,人家集中优势兵力对付较弱的一方是战术的需要,无可指责,但是他觉着肖利民是故意和他作对,反应有点过激。当然,肖利民也不排除给师父留面子、专找软柿子捏的意思。
“你会不会玩扑克?”肖利民质问。
韩宝贵不服,“我咋就不会玩扑克了?就就就你会?”
“师父的牌好,我放他走,把你抓住,这有什么不对?”肖利民说的有道理。
“那那那你咋知道师父牌好、我牌不好呢?”
“这就没办法了,这是能力,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不知道对手的牌还打什么扑克?你说是不乔子?”
“又不是赢房子赢地的,犯不着那么认真。”乔伟和稀泥,既说韩宝贵别太认真,也说肖利民别太动心机。
赵瘪子站起来,把牌一扔,“不玩了。”
乔伟、肖利民、韩宝贵面面相觑。
赵瘪子是生两个人的气,既气肖利民牌风不好,偷看人家牌,又气韩宝贵人太愚钝,自己的牌被人偷看了都不知道。这好比小偷偷东西,有时候被偷的人也有责任,要是人人都把口袋捂得死死的,小偷偷谁去?
这个逻辑有点……你懂的。

唐红到老聋头这儿取鞋,把田家茵的鞋还给她。老聋头比划着示意她把鞋放下就行,他转交给田家茵,唐红居然听懂了。
看来这哑语并不是很难。
“老爷爷,您今年高寿了?”
唐红想跟他聊几句,凭着职业的敏感,她觉得这个老人是个有故事的人。
老聋头用手势回答:七十二。
“您能听见我说的话?”
老人摇头。
唐红明白,他是通过嘴型来判断说话内容的,简单点的还可以,太复杂就不好判断了。
“你老家在哪儿?”
老人又摇头,而且表情不大高兴,似乎嫌唐红问的太多了。
唐红冰雪聪明,知趣地告辞。

下班后,田家茵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乔伟的车。
昨天唐红说的话她往心里去了,要乔伟保持点距离,可是突然不坐他的车了又找不到太合适的理由,再说了,自己走着上下班也确实很不方便。但是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搂着乔伟的腰,而是紧紧抓住后座上的钢管,很不舒服。
“今天怎么不高兴?”乔伟看出她心情不好。
“你为什么跟唐红那么说?”
她肚子里装不住事,既然你问我就直说了。
“我就是跟她开个玩笑嘛,至于这么较真吗?就是错也是他们报社有错在先,凭什么无缘无故说人家是‘不良青年’?那和强奸、杀人犯又有什么区别?”
田家茵不语,觉得乔伟说的也有道理。
“一个人好坏不能单从外表上看,要看他的本质,你看电影里那些间谍、特务哪个不伪装得比好人还好,结果怎么样?现在有些人就是爱犯这个毛病,以貌取人,自己看不惯、不喜欢的就认为不好、是错的。这一点你更应该有体会。”
田家茵点头,是呀,自己正是这种主观主义的受害者,体会深刻。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4-17 17:23:41 +0800 CST  
28
刚过了三天,赵瘪子就心痒难闹,频频向白秀英发出暗示。
“熊色,瞅你那猴急的样。”白秀英嗔骂道。
吃完中午饭,赵瘪子和白秀英就溜进仓库里,乔伟又担负起了警戒的重任。
一个堂堂的革命青年去给搞破鞋的站岗放哨,这叫什么事啊?他心有不甘又不好拒绝,毕竟人家是师父,求你这点事都不行,以后还想混不?
吃午饭的时候,乔伟跟韩宝贵说:“我有点事先走,一会儿就回来。”
韩宝贵回到休息室呆了半个小时,乔伟还没回来,有点毛了,这小子又干啥去了?这么神秘。不行,我今儿个高低找着他。
在几千平方米、几十幢房子的厂区内想找到一个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韩宝贵决定不能像上次那样瞎猫碰死耗子了,得有个大概的方向和目标。
他先来到自行车棚,一眼就看见乔伟那辆日本产的普利司通自行车,这说明他没出厂区,还在院子里某个隐蔽的地方。
什么地方最隐蔽?
答案很简单:仓库。
他直接朝仓库走去。
乔伟见韩宝贵朝这边走来,为难地看了看那个铁桶,他是在不想再往里钻了。怎么办?实在不行就跟他实话实说吧,反正这哥们儿也不会出卖我。
他决定迎上前去。
就在这时,好宝贵却突然停了下来,不再往前走了,蹲在地上看着什么。
肖利民走过来,“宝贵,干啥呢?”
“没事,看看蚂蚁。”
“看蚂蚁?”
韩宝贵把一个小肉虫放在蚂蚁洞附近,一只工蚁嗅到了气息,上前来查看一番,然后立即跑回去报告。很快一批蚂蚁赶到,向肉虫发起进攻,尖厉的口器刺破虫子的皮肉,疼得他就地翻滚,竭力摆脱。虫子好不容易甩掉身上的蚂蚁,却被韩宝贵用草棍给拨了回来,反复几次,蚂蚁们终于齐心协力把比自己大几十倍的虫子制服,雄赳赳气昂昂地扛起战利品朝洞里运去……。
这虫子不是死在蚂蚁手里,是死在韩宝贵手里。
肖利民走近看一眼,眼神很不屑,“切,你真是闲的没事,看这玩意儿。”
“这玩儿意老有意思了。”韩宝贵津津有味。
“乔子干啥去了?”
“不知道,你找他有事?”
“没事,想找他打扑克。师父也不在,他们是不是在一起呢?”
“我哪儿知道。”
“哦。”肖利民讪讪地走开。
乔伟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原来韩宝贵发现肖利民跟了过来,便故意停下来在给自己打掩护!
好兄弟!
他心里一热。

晚上,唐红来找田家茵,两人溜溜达达来到小河边。
唐红把照片还给田家茵。
“诶,这照片怎么在你手里?”
“不好意思,趁你不注意,在你相册里偷的。”
“偷的?”田家茵眼睛睁得圆圆的,“你有用拿去就是了,咋还偷偷摸摸的呢?跟我还玩这个?”
“不是,家茵,你听我说,开始吧,我只是怀疑,还不能确定,所以没跟你说。”
“怀疑什么?”
“那个救小孩的人就是乔伟!”
“乔伟?”
唐红点头。
“不会呀,我问过他,他说不是。”
“所以呀,我才没敢和你明说,偷偷地拿走了这张照片,到小桥附近找了几个目击者核实,都十分肯定就是他。”
“是他?”田家茵十分费解,“我看到报纸的时候也怀疑过他,可是他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要撒谎呢?”
“是呀,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明明是件好事,为什么要躲避呢?”
“就是呀,真是奇怪。”
两个人陷入沉默。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4-17 17:24:52 +0800 CST  
两个人陷入沉默。
唐红突然问:“他卷发挺好看的,怎么剃成光头了?”
“是这么回事,我们政工科石科长非说他的头是烫的,是追求资产阶级生活方式,他怎么解释也没用,干脆就把头剃掉了。”
唐红非常的不可思议,“还有这样的事?人家留什么发型关你屁事。”她愤愤不平。
“就是呀,那个石科长就这样,只要是她看不惯的就是资产阶级的,动不动给你扣上大帽子。”
唐红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这样看来,我冤枉乔伟了。我历来对剃光头的人没有好感,再加上他戏耍我,我觉得这个人不咋的,现在看是事出有因,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其实,真不像你说的那样,挺有思想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家茵,有时间约他一下,我想跟他谈谈。”
“好。”

早晨,乔伟照例来接田家茵上班,一见面,田家茵就提起唐红要见他的事。
乔伟一听赶忙拒绝,“我可不想见她。”
“为什么呀?”
“记者就爱无事生非,我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还是离他们远点好。”
“唐红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了解她,她不是那样的人。”
田家茵从车上跳下来,用命令的语气,“你下来。”
乔伟按住车闸,从车上下来,不解地看着田家茵。
“那个救小孩的就是你对不对?你为什么不承认?”她质问。
乔伟苦笑,“田家茵同志,你用脑子想一想,因为头发的事石科长就看我不顺眼,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这要是再给我加上个‘不良青年’的帽子,给我树立成浪子回头的反面典型,我冤不冤啊我?我相信你那朋友是好人,可是我不相信报社。”
田家茵无语了,怔怔地看着乔伟,他说的有道理呀,好好的一个人,把人家说成不良青年,搁谁也不愿意。
“乔伟,他们报社做的确实不对,不过这事不能全怪唐红,是领导让他这么做的。”
“不管是谁的责任,反正我不想见她。”
“那,实在不想见就算了。”
田家茵没说服乔伟,觉得有点对不住唐红。
快到厂子门口的时候,不知从哪儿传来“哧哧”的声响,田家茵突然觉得屁股咯得慌,忙从车上跳下来。
乔伟也下了车,见自行车的车带瘪了,“怎么回事?车带扎了?”
乔伟蹲下来,慢慢转动车带,发现一个图钉扎在车带上。
乔伟四下里看,见地上还散落着十几颗图钉。
田家茵蹲下一个一个地捡图钉,“谁这么大意,把图钉掉一地,白瞎了。”
“是呀,说不定发现图钉没了多着急呢。”
田家茵继续捡图钉。
“别捡了,也没啥用。”
“不是,我是怕再扎坏别人的车。”
乔伟心里一热,被田家茵的善良感动了:一个受害者,心里还在为别人着想,难能可贵!
他发现,她美丽的身躯上发出一种圣洁的光芒。

赵瘪子又迟到了,一进屋就破口大骂:“妈了个逼的,谁他妈这么缺德,那啥,将来养活孩子没屁眼……”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4-18 18:17:01 +0800 CST  
29
三个徒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
“咋的了?师父。”乔伟问。
“那啥,不知道谁在路上撒图钉,把老子车扎坏了。”赵瘪子气呼呼的。
“哎,巧了,我的车也被图钉扎坏了,谁这么不小心东西掉了也不知道。”
“那啥,什么东西掉了?掉东西可着一个地方掉,不可能拉拉一道。那啥,这他妈明摆着是有人故意使坏,他妈的,让我逮着非剥了他皮不可。”
“谁能故意这么做呀,损人又不利己。”
赵瘪子斜眼暼了肖利民一眼,“那啥,哼,这可不好说,这年头嗑瓜子嗑出臭虫来——啥人(仁)都有,看着人模狗样的,一肚子他妈坏水。”
这条小路走的人不多,只有几个厂里的人走,而这其中没有肖利民,他理所当然地成为最大的怀疑对象。
“师父说得对,这种人太可恨了,这是故意破坏,简直就是犯罪,抓住该枪毙!”
肖利民神情激愤义正词严,两手握着拳头,比他自己的车子扎了还愤怒。
他过激的反应让乔伟很不舒服,“没那么严重吧,不过是扎个车带嘛,没啥了不得的,花五毛钱就粘上了。我就是不明白这个撒图钉的人能得到什么好处?”
“那还不不不简单,就是看你眼气呗,看你倒霉他心里就舒服了。”
韩宝贵一语中的。
“这不是有病嘛。”
“是呀,病得还不轻。”
“得了得了,别唠那王八蛋了,堵心,”赵瘪子不耐烦,“乔伟,去把车子拿来,师父给你粘上。”
“你这儿有胶水?”
“胶水?我让你看看。”
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布包,在地上打开,里面有剪子、木挫、一盒虎牌胶水和一截旧车带,还有气门芯等一些小件。钳子、板子不用说了,这儿有的是。
乔伟惊喜,“呵,师父的东西太全了!”
赵瘪子很得意。
乔伟把车子拿来,赵瘪子已经把自己的车带粘好了,速度之快出人意料。
赵瘪子看见乔伟的车眼睛一亮,“那啥,呀,普利司通,日本车呀。”
乔伟解释:“哦,我爸是海员,从日本带回来的。”
“那啥,嗯,这可是好东西,咱永久、凤凰和这都没法比,啧啧。”
赵瘪子仔细端详,喜欢得不得了。
“师父,你要是喜欢就骑着,我骑你的车。”
“那啥,真的?”赵瘪子高兴得小孩子似的。“行,我骑几天过过瘾,完了就还你。”
肖利民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赵瘪子单手抓住车梁,一下子把车子翻了个个儿,轱辘朝上。他十分熟练地扒开外带,把内带扯出来,打足气放进水盆,找到漏气的地方。然后剪下一块旧车带,挫了几下,把漏气的地方也挫了几下,抹上胶水。
“等着吧,一会儿就好了。”
过了几分钟,他把车带粘好,安装上,“好了,拿去吧。”
赵瘪子麻利的动作把三个徒弟都看呆了,这比大街上专业修车人都熟练。
在徒弟们无比崇敬的目光中,赵瘪子飘飘然,“那啥,不是跟你们吹,除了飞机、火车,凡是带轱辘的东西没有我修不了的。那啥,没事,别说他妈扔图钉,扔钢钉都没事,他扔得起咱修得起。那啥,他豁出去死,咱就豁出去埋,我就不信了,看谁能玩过谁。”
肖利民面部肌肉抽动了两下,干笑了几声,“那是,那是,有师父在咱啥也不怕。”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4-18 18:18:10 +0800 CST  
乔伟每天上下班和田家茵一起走,韩宝贵感到很失落,不过他内心里也为乔伟高兴,觉得他们俩个很般配,真希望他们能在一起。
吃完午饭,乔伟拉着韩宝贵来到车间房山背阴的地方,现在天已经很热了。
“宝贵,有件事不能瞒着你,但是你自己知道了就行,千万别说出去。”
“嗯。”他点头。
“哎呀,这事咋跟你说呢”乔伟挠挠脑袋,“他是这么回事,咱们师父吧和白班长好,但是呢,这事得背着点人,不能让人知道……”
“他俩搞破鞋?”
韩宝贵很惊讶,他很难想象师父怎么能干这事?
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除了传授技术,师父也承担着传道、解惑的职责和义务,现在技术还没传授,倒是先树立了一个搞破鞋的榜样,人设完全坍塌。
“别说的那么难听,她们俩不是搞破鞋,是真心相爱。师父一直喜欢白班长,因为她自己都一直没成家。还有,白班长那么优秀的人,却嫁给了一个酒鬼加无赖,还老挨打,白瞎她那人了。”
“是吗,还有这事?”韩宝贵简直不敢相信,“那白班长就离婚和师父过得了呗,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呢?”
“事情没那么简单,具体咋回事我也说不清楚,我就觉得师父这么大岁数还打光棍,挺不容易的,咱们当徒弟的能帮就尽量帮帮忙。”
韩宝贵点头,“嗯,你说得对。”
“还有,宝贵,小田的自行车丢了,这几天坐我的车上下班,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嘿嘿嘿……”韩宝贵咧嘴笑了几声。
“你笑啥?”
“我瞅你俩挺般配的,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乔伟脸红了,“说啥呢?宝贵。咱们都是革命同志,我只是帮帮忙而已,可别瞎猜,咱们厂可是明文规定不许搞对象,这要是传出去可吃不了兜着走。”
“不许搞对象说的是学徒期间,等学徒结束他们不就管不着了嘛。再说了,规定是规定,他有他的政策,咱有咱的对策,你搞你的对象,他们也不知道,你怕啥?”
“还是尽量别违反纪律的好,石科长那人事多,让他逮着就麻烦了。”
“可也是哈,这个石大姐真是个事逼,没有她管不着的。哎,有个事我整不明白,你救了小孩咋不承认呢?”
乔伟一愣,“谁说是我救的?”
韩宝贵指点着乔伟,“你呀,别跟我装了,我都看见了,哈哈……”
“你都看见了?看见什么了?”乔伟很惊讶,强作镇静。
“那天下班,你没骑车,推着车走,我就在你后面跟着,你不知道嘿嘿……你上了桥,把车靠在栏杆上,抽了颗烟,这时候那小孩掉下去了,你就赶紧脱衣服跳下去了。我怕你衣服丢了,给你看着来的……”
可以呀,哥们儿,那天在食堂里田家茵问的时候他就在身边,愣是一声没吭,绝对一流演技!
乔伟一把抱住韩宝贵,“宝贵,我的好兄弟!”
“哎,乔子,我问你,田家茵问救人的是不是你,你咋不承认呢?”
“唉,都怪那张破报纸,把我写成‘不良青年’了,我哪敢承认啊。”
他把唐红在田家茵偷照片找人辨认的过程说了一遍,“躲来躲去,最后还是没躲了,那个记者通过小田还要跟我见面呢,我不想见。”
“对,不见。破记者净瞎鸡巴扑哧,整的做好事反倒像做贼似的。”韩宝贵愤愤不平。
“也不全怪记者,问题主要在报社,他们为了刺激读者故意弄一些耸人听闻的话题,提高报纸的销量。”
“这帮王八犊子。”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4-19 18:27:14 +0800 CST  
30
赵瘪子检修机器,用扳手随意敲打两下,听到声音不对,停了下来。
“那啥,小肖,小韩,你俩去把工具箱抬来。”赵瘪子支开肖利民和韩宝贵。
肖利民和韩宝贵走开。
乔伟也要去,被赵瘪子制止,“那啥,你不用去。”
赵瘪子在另一台机器上敲几下,又在眼前的机器上敲几下,“听出来没?”
乔伟摇头。
赵瘪子又敲了一遍,乔伟聚精会神地侧耳倾听。
赵瘪子又问:“那啥,听出来有啥不一样没?”
“好像是有点不一样,这台机器声音发闷,不像那台机器那么清脆。”
“对!那啥,维修机器这活儿凭的主要是一种感觉,从这些细小的差别中找出毛病,培养这种感觉非常重要,这一是靠经验,二来得用心,得把机器当成一个人,当成你的好哥们儿。那啥,机器和人一样,也是有生命的,只要你真心地对它好,从心里爱护它、关心它,才能真正地了解它,掌握它的性情。”
乔伟非常惊讶地看着赵瘪子,对他的这番话感到很意外。
“那啥,乔子,这些话我只给能听懂的人才说,对听不懂的人说了也没用,明白我的意思吗?”
乔伟郑重地点头,“谢谢师父!”
肖利民和韩宝贵抬着工具箱回来。
赵瘪子打开工具箱,开始维修机器。

这几天发生的两件事让肖利民有点闹心,一个是他看见田家茵坐着乔伟的车;第二个是这几天乔伟和赵瘪子经常消失,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
他是个求知欲极强的人,特别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是要从中发现一些破绽并牢牢地抓在手中,把它当成秘密武器,在需要的时候给对手突然一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人生就是一场马拉松赛跑,发令枪刚刚响起,大家都处在一个起跑线上,但是他发现乔伟是一个很有实力的选手,将来很可能超越自己,到那个时候要想追上的话就难了,要想胜出,只有使用非常手段,比如抄个近道或者想办法把他绊倒……
他知道,单凭实力竞争,自己肯定不是乔伟的对手,正常情况下,田家茵在二人之间肯定会选择乔伟而不是他肖利民。他不甘心,尽管自己各方面条件不如乔伟,但也要争取一下,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县城第一美女就这样归了别人而无动于衷。
撒图钉只能出口气,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而且还犯了众怒,把赵瘪子也捎带着得罪了,得不偿失。
得想一个万全的办法,改变这种被动局面。
中午吃完饭,肖利民张罗打扑克,上次惹师父不高兴,这次得把形势缓和一下。赵瘪子心里早长草了,不想玩,架不住肖利民一个劲地哀求,才勉强答应。
分伙结果,赵瘪子和乔伟一伙,肖利民很不幸和韩宝贵分到一伙,心里很是不爽。
牌局开始,赵瘪子和乔伟一路高歌猛进,连升五级,肖利民和韩宝贵还原地踏步,肖利民的脸有点挂不住了,一个劲儿地埋怨韩宝贵牌打得太臭。
肖利民终于抓住一把好牌,几轮过去,手里只剩下对2,眼看胜利在望。该韩宝贵出牌,只要他出一个对子,肖利民就赢了,但是韩宝贵却出了一个单牌,被乔伟用大王管上,紧接着两一条龙,出去了!
肖利民气急败坏,冲着韩宝贵,“你和谁一伙的?咋不出对呢?”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4-19 18:28:17 +0800 CST  
韩宝贵不紧不慢,“我愿意出啥出啥,咋的?”
“我手里明明剩下一对,你出对咱不就赢了吗?”
“谁知道你是一对呀?”
“这不明摆着吗?这都看不出来还玩什么扑克呀?”
韩宝贵脖子一梗,“我的牌爱咋出咋出,我个人家的毛驴,爱搁屁眼喂草,你管得着吗?”
“你……”肖利民站起来,手指点着韩宝贵,“我跟你一伙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赵瘪子和乔伟看着两个人呛呛,不知道劝谁好。

乔伟把田家茵送到家,骑车回家,刚刚拐进胡同,突然一个人挡住了去路,他急忙刹闸。
抬头看,是唐红。
“大白天的,你要干嘛?”
唐红一只手把住车把,冷笑道,“拦住抢劫。这下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乔伟一只脚蹬着地面,态度很不友好,“记者同志,我服了行不行?请你别再骚扰我了。”
“乔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就跟你说几句话。”
乔伟把车子靠在一边,他人也靠在栏杆上,掏出一支烟点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吧。”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那篇报道确实有失公允,对你造成了伤害,我向你真诚地说声对不起!”
唐红鞠了一躬,态度十分诚恳。
刚才还一副玩世不恭架势的乔伟没想到她会来这手,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哦,小田跟我说了,这事也不完全是你的错。”乔伟把话往回拉。
“这么说你原谅我了?”
“我从来也没怪罪你,不存在原谅的问题。”
“那咱们握手言和吧?”唐红伸出手。
乔伟迟疑了一下,“你不记我的仇了?”
唐红笑道,“不但不记仇,我还得感谢你。”
“哦?”
“我正愁没法交差呢,准备就按你的说法向领导汇报:救人的是在逃的强奸、杀人犯,我看他们怎么办。”
乔伟完全没想到,“那,能行吗?我可是瞎说的。”
“诶,你说,这要是报纸登出去,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效果呢?”
乔伟摇头,“不知道。”
“一个穷凶极恶的强奸、杀人犯,去奋不顾身地去抢救落水儿童,于逻辑上解释不通,给报社出了个难题,他们就不会再跟踪报道下去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你也不用再躲躲藏藏的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嗯,有点道理。”
唐红看了看乔伟的光头,觉得也没那么难看了。“听说你们厂有个石科长喜欢戴着有色眼镜看人,还没有从文革中走出来,这很正常。时代在前进,总会有人走得快一些有人走得慢一些,甚至会有人停下来或者倒退,这不单单是他们个人的事,也会对身边的人造成一定的影响,尤其是那些手里掌握着一些权力的人。对这些人,我们目前还没什么办法来约束他们,只能等他们慢慢退出历史舞台。”
唐红的话掷地有声,乔伟不禁感慨,这个看似纤弱的女人身上潜藏着一股很强的力量,她在心中的形象被彻底颠覆了。
“你说的太好了!”乔伟一激动,紧紧地握住唐红的手。
唐红被握得很疼,想抽又抽不回来,咧着嘴硬挺着。
楼主 诺兰山人  发布于 2019-04-20 17:36:07 +0800 CST  

楼主:诺兰山人

字数:215172

发表时间:2019-04-06 01:05:46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8-19 23:13:5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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