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不羁》那些年哪些人那样想那样说那样做……

(续  前)

天色已开始暗下来,保管室亮起了灯。李轼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一听胖警察的话,鬼火起,难道这就是警察的素质,立刻把冷冷的目光移到那张胖脸上,高声反问:

“警察同志,俗话说,捉奸拿双,捉贼拿赃。刚才我就问他,你们也听见了这个自称证人的人的回答。要嘛他根本就没有看见我,要嘛他看见我时根本就没有大衣,连赃物都没有,凭啥认定是我偷了?你们办案不要证据吗?”

胖警察感觉到李轼不信任的目光,没有对视,却根本不在意,在心头哼了一声:哼,还敢跟警察狠,关你两天,你就老实了。他继续发问:

“我们没有认定是你偷的,但对所有有嫌疑的人我们都要调查的,所以才找你来询问的。对方说你拿了,是有人作证的。你说没拿,有人证明吗?”

“是呀,哪个能给你作证?我们办案最重视的就是证据。没证据我们是不会下结论的。”瘦警察看着李轼说,好像在提醒他似的,那双鹰眼泛出一点和善的光。

李轼本想盯着角斗士把话问死,胖警察又把话引回到身上。瘦警察的话提醒了他,用不着跟角斗士纠缠,也用不着跟胖警察扯,给自己找到证人就行。昨天走时先碰见老黄牛,后来又碰见王有才。他们都可以作证,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太容易,他立即说:

“老黄牛可以为我作证。明天一上班他来了,一问就能搞清楚,或者你们现在就派人去找他问。”

“那好,就等到明天再说。明天当面问就能搞清楚。”

警察跟厂里的人商量后就和李轼一起返城区。

轮渡又一次把李轼从南岸载回城区,这时早过了下班时间,乘船的人不多了。夜色笼罩了大江,江面模模糊糊的,城区的灯火已经亮起来,把城市的轮廓勾勒出来。临近江边星星点点的灯光投射在江面上,形成了一条一条摇曳不停的光柱,像栏杆一样,却阻不断江水。

等船和行船的过程中,两个警察都在兴致勃勃地摆他们的龙门阵,好像没有李轼这个人似的。李轼看着暗淡无光的江水,心想过去的人说“跳进黄河洗不清”,是以黄河的浑水来比喻一种冤屈。这时的金沙江水如此清亮,用它来打比方的话,就不会洗不清的。明天老黄牛一来,啥事都没有了。

想到此,李轼心情越来越平静。

(第188章  当面对证     完)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6-03 09:03:44 +0800 CST  
第189章    关了一夜

船靠码头,一上岸,李轼以为能回家了。

不料。胖警察说,你先不能回家,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今晚上你还得先在我们那里呆一晚上。李轼原本平静的心情又火冒三丈,立即跟胖警察吵起来:

“该问的你们也问了,该对证的你们也对了,不是说好明天再说吗?你们凭啥把我关起来? ”

胖警察这次却不发狠了,说我们不在路上吵,回到局里办公室再说。李轼一想,吵也解决不了问题,只得跟他们回公安局。回到原来那间办公室,李轼立刻提出让自己回家。胖警察不说话了,换成瘦警察出面。

瘦警察再三说:这不是关押,是我们办案的程序,需要你配合。请你相信我们,一定会把事情搞清楚的。

李轼说:“那要是明天还搞不清楚,是不是说我还得继续被你们关起来?”

“当然不会。但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之前,你还得暂时留在这里。我们有规定。”瘦警察口气虽然平和,却很肯定。他接着说,“明天肯定能搞清楚的,你不是说有人可以为你作证吗?明天只要有人能为你作证,证明你没有拿大衣,事情不就搞清楚了嘛。”

瘦警察虽然说得很客气,目光也不咋凌厉。李轼却不这样看,认为是被关押了,像老百姓说的那样,进了局子。这无疑像《水浒》上写的那样,脸上烙了金印,以后走到哪里一看就晓得曾是一个犯人。

李轼想这真是自己一生中的奇耻大辱,要是居委会的张大娘也晓得的话,那就等于街坊四邻都晓得了。那张大娘就是一个专门说闲话的好手,也不知她给家里说了没有,反正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看出李轼的不满,胖警察反过头来安慰他,说你既然心中无鬼,就在这里住一晚上又有啥关系?搞得李轼哭笑不得,心想,这算啥,住一晚上?说得这样轻巧,公安局是随便可以住的嘛。一想再多说也没啥用,无奈地说:

“这真是蛇咬人有药医,人咬人无药医。”接着又说了一句,“那你们告我家里一声。”

“放心吧。我们已经跟居委会的张大娘说了,让她告诉你家里。”瘦警察说得很友善。

李轼心想原来你们早就安排好了,还把我蒙在鼓里。这一下街坊四邻是都晓得了。他在心里咒骂:狗日的,哪个冤枉了老子,哪个将不得好死。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6-04 09:41:30 +0800 CST  
(续   前)

警察走后,李轼稍微平静下来,方才仔细打量房子,这就是一间普通的房子。李轼不晓得这是不是公安局专门的拘留室,没经历过,他判断不出来。房间里啥都没有,就一张长木椅,或许是临时找的一间房子,把自己先关起来 。

他回忆过去几个小时发生的一切,还像在做梦一样。警察告诉自己被人指控,然后走了一大圈,询问了半天,最后就被关在这里,失去了自由。警察还再三解释说这不是关押,不是关押那又是啥呢?

警察还说这是办案的程序需要,前前后后也没有任何手续,也没有让自己签一个字之类,这又算是哪门子的程序?他在心头对自己说,跟老子反正都是他们说了算。

李轼想不知家里人晓得不,警察是否告诉了他们,要是不晓得,突然不见自己回去,该着急了。如果警察告诉了,又是以啥样的理由告诉的,家里人又该咋个想?再说以警察的面目告诉家里人,那实际上就是说已经有事。

刚才警察说已让张大娘告知自己家里,不过,此时的李轼对警察的话已经不相信,心想哪个晓得他们扯啥靶子。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6-05 11:59:38 +0800 CST  
(续   前)

当晚,李轼在这房间里呆了一晚上。

一晚到亮,李轼就没有合上眼。一阵子躺在长椅上,一阵子坐着,一阵子在房间里乱转。他在想,事情咋会是这样?小偷的帽子咋就会落在自己头上?这件事情到底是在哪个环节出的差错?是曾小玲?

这女娃儿给自己的印象不坏,她也不至于衣服没有丢,却一定要说丢了。白天看她急得脸都歪了那个样子,不像是装的,看来大衣是真丢了。跟老子,不管咋说,你就是衣服真丢了,也不能诬赖我呀!

李轼想既然衣服是真丢了,那就肯定有人拿。那会是哪个?他在脑壳里想着工地上的每一个人。

杨建国和张二胡今天都在下班前就走了,不可能是他们。即便在,建国肯定不会拿。以李轼对张二胡的了解,他也绝不可能拿这件大衣,他也看不上眼的。平日里他就说过,那种大衣,俗气。老殷老昆他们不会拿,天天接触,虽然交谈不多,却大致晓得他们的为人。

老黄牛虽然穷,却是那种人穷志不穷的人,不可能拿,况且下班时还与自己碰见,两手空空,也没有带着大衣。宗陵这个人也不会的。他虽然爱占点小便宜,但跟偷别人的东西还是有原则区别的。

不过,他下班时干嘛去了?没有人看见他,会不会是他拿了藏匿起来,想给自己的老婆?王有才下班时也碰见,但王有才这人江湖习气太重,胆大包天,啥事情都敢干。他平日又讨厌曾小玲,会不会是他搞的恶作剧?

还有王有才也可能拿这大衣去送他的女朋友。还有那天一起上班的另外十几个人,像跟王有才要好的那几个人,也有可能拿曾小玲的大衣。再有曾小玲身边那些小青工,追求她不成,由爱生妒,把她的大衣拿了也有可能啊。

既然有这样多的人都有可能拿那件大衣,为啥曾小玲和她师兄单单就认定是我?难道我比其他人更像“坏人”?是我在啥地方得罪了绿麻雀和角斗士?还是说为上次打架的事怀恨在心,那角斗士肯定不敢招惹王有才。但那天我和宗陵两个人,也主要是宗陵在出面,为啥不栽赃在宗陵头上,偏栽赃在我头上,这是啥道理?

再说这大衣真要有人拿了,要穿出来也不行啊,容易被认出来的,只能拿到黑市上去卖,到黑市上就卖不了几个钱。

李轼想了一夜,把工地上的人都想了一个遍,把跟绿麻雀和角斗士有关的事想了一个遍,也没有想明白其中的缘由,叹了一口气:真是江湖险恶。

(第189章    关了一夜    完)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6-06 10:09:28 +0800 CST  
第190章   我的姓倒着写


第二天一大早,李轼就和两个警察赶过河去。一到机械厂,老黄牛、基建处主任、曾小玲、角斗士等人已经在保管室。看着老黄牛,李轼像见到救星一样,心里踏实下来,心想老黄牛一开口,啥事情都清楚了。

不料,事情出乎李轼意料。

李轼刚跟老黄牛打了一个招呼。正要叫老黄牛为自己作证,被两个警察阻止,说这个不能由你问,得由我们来问。我们也不用背着你,就当着你的面问,但你不要在中间插话。李轼心想你问就你问吧,难不成你还能问出啥名堂来不成。

“老黄,昨天下班,你是和李轼一起走的?”还是那个胖警察开始了询问。

“是。”

“看见李轼身上带东西没有?”

“小李外面没有带东西,身上也藏不住大衣。他肯定没拿大衣。”

“经过保管室时,你们也在一起?”

“没有,是出厂门时碰到啰。”

“既然经过保管室时,你们没有在一起,那你凭啥肯定李轼经过保管室时没拿衣服?”

“我……我,我是想李轼不是那种人,他肯定不会拿衣服啰。”

“你既然没看见,就不要想当然,你想的不能算数。走吧,你可以走了,没你的事啦。”

胖警察话音一落,老黄牛犹豫了一下,看了李轼一眼,转身出了保管室。看着老黄牛离去的背影,李轼急得咬牙,心想这老黄牛真不仗义,这点小事也整不利落。

满心以为他能说一句干脆话,事情就过去,没想到,他拖泥带水反而麻烦了。这保管室到厂门口就几步路,我真要拿了衣服,我能把衣服藏到哪里去?一路上一起回的城,你干嘛就不能说句痛快话。

他不由自主地向旁边看上去,曾小玲躲开他的目光,头扭向一边,角斗士却迎着他的目光,得意地笑了。

保管室一下变得寂静,两个警察凑到一边商量去了,他们也不相信李轼会拿大衣。昨天他们先到李轼家院子,看着李轼空手进的院门,连家门都没进,回家中途都有人作伴。晚上又呆在公安局,这衣服能去哪里?返回来,换成瘦警察问,他平静地问李轼:

“还有人能为你作证吗?”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6-07 13:43:18 +0800 CST  
(续  前)

李轼正在犹豫。

门外响起一声:“我能证明!”

李轼一看,原来是王有才扯着老黄牛进来。李轼原来没有提到王有才,是因为他觉得老黄牛说话实在,一说别人就能相信。而王有才说话天一半地一半的,再加上他说话油腔滑调,别人反而不易相信。

“你是哪个?你能证明。”胖警察的口气明显透出不信任。

瘦警察犀利的眼光立即划过王有才全身,最后落在他脸上。

“我叫王有才,一起干活路的。昨天下班时,李轼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隔着几步路。经过保管室时,李轼根本就没进保管室的门,对直就往前走了。

我后来还看见李轼碰上老黄牛,到出厂门时,我也追上他们两个人,这点老黄牛可以作证。我们三个人一齐出的厂门。李轼手上没有大衣,身上也藏不住大衣,中途也没有到其他地方去,直接回的家。我敢保证李轼没有拿。”

王有才说老黄牛可以作证时,老黄牛在一旁直点脑壳。王有才却没有停下,一口气说下来,不带停顿,话说得滴水不漏。但李轼明白,这是王有才在帮自己,在厂门口碰上王有才不假,可王有才并不是从后面赶上来的。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6-08 16:38:26 +0800 CST  
(续   前)

“你说你能证明,但从昨天到今天,李轼为啥没有提出来让你作证呢?”胖警察还是不相信突然冒出来的王有才,用眼睛盯着他问。

“咳,不怕你们笑话,这小李平时跟我有隔阂。他肯定是怕我不会替他作证,反过头来倒说他的坏话,所以他就不相信我。警察同志,你说我能是那种人吗?桥归桥,路归路,该咋个就是咋个。我不能看着好人受冤枉呀。”王有才一边说,一边比划双手。

“你说了这么多,都是真的吗?你能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胖警察一眼就看出王有才的江湖气,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我敢对天发誓,要是我说的有半句假话,我的姓倒着写……”王有才一只手往天上指。

“哪个让你赌咒发誓,问你能不能保证说的是事实!”瘦警察目光犀利,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王有才的话。

“能!当然能。我从来不说假话,不信,你问这工地上的人,看我平时说没说过假话。我亲眼看到李轼没有进保管室。人都没有进去,上哪里去拿啥大衣?我说的全是真话,我可以签字。”王有才放下手,目光迎着对方的目光,一点不示弱。

“那你看见他们吗?”这时,瘦警察收回目光,换了话题。他一边问一边指指曾小玲和角斗士。

“没有。我没有看到他们,当时他们肯定不在场!当时他们在哪里,我就不晓得了。”

王有才那尖厉的眼光扫过曾小玲,停留在角斗士脸上。角斗士不由自主地挪开了目光,他不愿意跟王有才对视。现场一时静下来。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6-09 14:20:55 +0800 CST  
(续   前)

事情变化得太快,两个警察拉着基建处主任到一边商量。隔一阵后,瘦警察回来说,有人证明李轼没拿大衣,失主和同事说李轼拿大衣也没有物证,所以不能认定是李轼拿了大衣。另外,厂里进出的人员很多,可能有另外的人拿了,我们会进一步调查。所有的人,要是还有新线索,都要向我们报告。这件事情就先到这里,有新结果再说。

“这不行,不能放他走!他走了我的衣服哪个赔?几十块钱呀!”一直没说话的曾小玲有点急了。

“是呀,他没拿,哪个拿?衣服总得有人赔!要是不把衣服找回来,就必须赔钱。”角斗士和几个青工跟着帮腔。

李轼一听警察说不是自己干的,心里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一听曾小玲和她师兄还在纠缠,压抑了一晚上的火又蹿上来,冲着两个人吼叫:

“你的一件衣服值多少钱!我的名声值多少钱!你的衣服丢了就要人赔。我的名声受损了哪个赔我?要是换过来,我说我的钱丢了,就一口咬定是你拿,你心里咋想?你就不窝火,你就不生气!”

保管室内的人都没说话,曾小玲也没说话了,脸上表情很复杂。角斗士一脸的不屑,仍然不放过李轼,立即大声说:

“哼,你一个烂民工,有啥名声不名声的,警察都说衣服丢了是确有其事。难道我们衣服丢了,还不能说话!”

李轼气坏了,心想这小子太可恶,警察都说老子没拿,你们几个鸡巴人还跟老子乱球扯。很想开口骂人,最后还是忍住了,但很不客气地说:

“警察说衣服丢了是真的,你就听见了。警察也说了我没拿大衣,你就装没听见。我跟你说,哪个拿了你们的衣服你们找哪个去,别跟我瞎扯。老子不是小偷!没功夫伺候你们。”说到这里,李轼转身问警察,“我可以走了吗?”

“吵啥子吵啥子,刚才已经说了,事情先到这里。”胖警察冲李轼一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显然他不满意李轼的发火。

“事情我们还会查,衣服虽然贵,但一个人的名声更重要。没有真凭实据,哪个也不能乱说,你们说是吗?”一旁的瘦警察说话了。

瘦警察的话,让李轼感到心暖。这两天来,他一直觉得胖警察那张脸可憎,像公安局门口那怒目金刚的石狮子,话里话外总是跟自己过不去,而瘦警察就显得和气得多,像那笑嘻嘻的石狮子,说话也能主持公道一些。

一直没说话的基建处主任表态了,他对曾小玲和青工们说:“你们要相信警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快上班了,都回自己的岗位去吧。”

人群都散了。厂里的人走回车间,工地上的人回到河滩。

(第190章   我的姓倒着写    完)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6-10 14:02:17 +0800 CST  
第191章   自有留爷处

河滩上,满眼都是绿色。李轼心情很放松,冲王有才一抱拳说:

“多谢了,王哥。”

“哟嗬,屁大点事,跟老子客气啥。那天我们碰在一起,我倒真没留意这事,是老黄牛给我说你真没有拿。但警察问他时,他又把这话说不圆,我才赶过来帮你打这个圆场的。”王有才说完,把手一伸,“真要谢我,就来根烟嘛。”

两个人坐在河坎上,李轼递给王有才一根烟,看着他点上,很随意地叼在嘴上,自己也点上后就说:

“真没想到我还摊上了这种烂事,真跟老子倒霉。工地上这样多人,咋个就赖上我,真弄不明白。”

“你看你,真是没有经过事,屁大个事,这算啥子事。我看警察跟你们这种人说话还是很客气的。我跟警察打交道多了,看他们审小偷时,拍桌子动巴掌的,多半是一边吓唬,一边拿话套话。整得不好,还家伙伺候。哪有跟你这样客气的?”王有才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一边很轻松地吐出一个烟圈。

“照你这样说,我还是受到优待?非亲非故的,他们凭啥优待我?”李轼对王有才的话有点不解。

“优待当然是说不上,算是客气的。你见得少,见多了就晓得了。”王有才仍悠闲地吐着一个一个的烟圈。河滩上这时没有强风,烟圈们能有充裕的时间飘散,他看得很惬意。

“我是见得少。这还是平生第一次进公安局大门,差点没有被搞晕。”李轼回答。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6-11 13:58:31 +0800 CST  
(续   前)


“老警察们办案都办油了,一是看你有无前科,二是看你是干啥的,问两句大致就晓得你是哪路人。像你遇到这点小事,就算我不帮你说话,警察也不会认定是你偷的。坏就坏在有人指名道姓说是你拿的,有人咬你,警察他不能不管。就算他相信你没有拿,他也不能不走过场。”王有才说得头头是道。

“既然是走过场,那问两句就让我走了嘛。那为啥还把我关一晚上?”李轼疑惑地问。

“哟嗬,你真是嫩点。他们嘴上当然不会说是走过场。再说走过场就得走个样子嘛,你要晚上走了,他们肯定是怕你去找老黄牛串供嘛。警察眼里哪个都是贼。昨天要是就把你放走,厂里那一帮人也不会答应啊。再说,你小子要是有事,正好接着关你,说明没有关错,接着查。你要没事,昨天关你一晚上,是办案的规矩,今天也好跟厂里那帮人有一个交待嘛。说明他们办事不马虎,认真对待案子。”王有才随口就说,嘴角叼着烟,眯着眼睛,一付很有经验的样子。

“这样说来,他们是常有理。”李轼自言道。

“哟嗬,这句话算你小子说到点上,警察要不对,还能是你对?走吧,跟老子事情都过去,不说了。该干活路了。”王有才站起身来,把烟屁股丢在河滩上。

李轼看着那仍在冒烟的烟屁股,想起建国讲过,王有才因为打架斗殴的事情,经常进出公安局,在公安局也是挂了号的,老油子一个。看来还真是见识多,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6-12 10:17:36 +0800 CST  
(续    前)

第三天下班时,大家正在工棚收拾工具,准备离开。宗陵走过来对李轼说:“我听说那天的事了,我要在场的话,肯定给你作证哇。”

王有才露出一脸的讥笑:“哟嗬,你小子又来了。事情完了,你跑来放马后炮。”

宗陵没有生气,说:“老王,我正要找你们两个。黄皮带话来,他晓得这件事情了,让你们两个人明天别来了哇。”

李轼一听,心中一震,刚觉得尊严回来了,转眼饭碗又丢了。黄皮不是还说过要照应我吗?警察都说没事了,他咋还这样,非让我们离开。

快一年了,要离开这个熟悉的工地和一帮朋友,还真有点舍不得,不过又感到一点轻松,毕竟还了自己一个清白。看着身边的王有才,觉得有点对不住王有才。他刚想说话,王有才倒先说:

“你不要不好意思。老子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老子到哪里都能混一碗饭吃。正好歇两天,坐茶馆喝茶去。”

李轼一脸的歉意,说:“老王,真对不住,连累你了。”

“哟嗬,看你说的,兄弟,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王有才一边说,一边就转身冲大家一抱拳,“各位,就此分手,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

王有才说完,一步跨出工棚,昂首朝天,大步流星地走了。看着王有才离去的身影,李轼非常佩服他的洒脱,一点不拖泥带水。心想别看王有才平日里有点油滑,嘴上也不饶人,到有事时,为人仗义,敢作敢为,还真有点那种江湖豪气。

李轼临走前,工地上的人都晓得了,都来打个招呼。老黄牛只说了一句:“小李,我嘴笨,没有帮上你。”

平日交往不多的老殷握着他的手说:“年轻就是本钱。熬着吧,有出头那天。”老昆在旁没说话,点点头,意思是让他相信这点。李轼心中一阵感动。

张二胡走过来,细长的手顺势把头发一捋,说:“小李,祸福相依,这也未必就是坏事。你看我从剧团出来时,有人替我惋惜。我倒不那样想,说不定留在剧团,还有更倒霉的事情等着我也难说。现在我也挺自在的。像王有才说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听张二胡这一说,李轼心里反而有点不自在。其实原来就明白这活路就是临时的,真要离开时,还是有点遗憾。心里想张二胡摊上那样大的事,都能拿得起,放得下。

自己咋摊上一点小事就受不了?自己要修炼到王有才那样满不在乎,还真得继续练。于是也跟各位打个招呼,走了。


(第191章   自有留爷处    完)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6-13 14:23:13 +0800 CST  
第192章    男人要经得起事

一周后,杨建国从生产队回来,晓得工地的事后,就上李轼家来。一进李轼家门,就一屁股坐在靠门边的藤椅上,那是李轼家最舒服的座位。对李轼家,杨建国熟悉得跟自己家一样,从小就在这里进出。别看李家窄,朋友们爱来摆龙门阵,人多时挤满一屋。

开口第一句话,杨建国说他已经晓得这回事了,语气中好像也不当回事。说起这次遭遇,李轼还在愤愤不平。杨建国就说:

“你算了吧,这多大点事情。你忘了小马和大牛的事情?他们才是真遭罪。”

杨建国这么一说,李轼不做声了,想起了一年前那一幕。去年,小马和大牛因为跟动员的人发生争执,两个人都被当作破坏上山下乡运动的现行反革命抓起来,游街示众、批斗,被整得很惨。李轼心想,自己摊上的这点事跟他们比,就真不算事。小闹剧一场而已,再叨叨地说就没意思。

一看李轼不说话,杨建国就开始摸烟出来抽。他没有让李轼,他晓得李轼烟瘾不大,一般在家也不抽烟。而他自己,原来没烟瘾,下乡以后,慢慢开始有烟瘾,乡下呆着太苦闷,没事就想抽烟,于是瘾越来越大。他一边点火,一边说:

“你这就算烧高香了。没有遇上那帮‘群专指挥部’的人,遇上了两个还算有职业素养的警察,也没有为难你,不过就呆了一晚上嘛。还有啥想不通的?”

“关一晚上,我倒也不介意。就是觉得太窝囊,平白无故地就被人坏了名誉。你还说他们有职业素养,那瘦警察还差不多,那胖警察实在可恶,尽帮着对方说话。”想起那个胖警察,李轼心里还是有点不高兴。

“李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警察也是人,说不定那天心情不好,就把晦气出在你身上。再说,凭啥警察就该帮你说话?是有人告你偷大衣,不问你问哪个?你不是说瘦警察好吗,其实就是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依我看,现在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

“行啦。建国,不说警察的事。有一点,我就是没想明白,那小丫头咋就一口咬定是我拿她的衣服?”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6-14 13:06:13 +0800 CST  
(续   前)

李轼也明白那胖警察并没有过分,只是自己心中有愤懑而不快。不过,他心中一直疑惑为啥曾小玲要咬他一口。那天晚上他就想了很久,想不出为啥子,这几天有时也想,还是想不出为啥子。杨建国来,正好请他帮着分析一下,究竟为啥子。

“是呀!我也有点奇怪,平日曾小玲那丫头对你还不错,旁人看着还有点那意思似的,这次咋啦?说不定是她心痛大衣,又信了角斗士的话,总得找一个人垫背啊。算了,你不是常说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吗?

我更觉得奇怪的是,一件大衣,在失主看来算回事。在警察那里,根本就不算一回事,居然还让两个警察来回跑两趟。要不是有关系,肯定是报案的时候就说得更邪乎,不然,警察哪里会管这种芝麻小事。”

“我就是觉得……哎,不说了,像小马和大牛他们才是真倒霉。”李轼本想再发几句牢骚,想到大牛的事,自己遇到的这点事确实不值得提。没再往下说。

“你说大牛、小马犯了哪条,不就说了几句真话嘛,就被游街,就被关起来。你说人家小马还是一个年轻女娃儿,有哪个顾及她的颜面和尊严?这年头有权的人早就无法无天了,都是以革命的名义行事。现在逮一个人,说逮就逮。有啥法不法的?还有哪个来管你的人格和尊严。”杨建国说完,站起来,把烟屁股往房角一丢,又踩灭它。

李轼心里不同意杨建国的话,心想人的人格和名誉还算小事吗?但也承认杨建国说的是实情,这年头早已斯文扫地,有权的人就有法,找哪个说理去?遂不再说。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6-15 15:35:44 +0800 CST  
(续   前)

杨建国又坐回藤椅,问:“我到工地碰见老黄牛,老黄牛说你对他好像有点不高兴。是吗?”

“说实话,我是有点不高兴他。你说他平时对我不错,没有少照应我。我还觉得他是一个最仗义的人,平时都这样关照我,为啥到了关键时候反而不为我说话?这点我也没想明白。”

“你不要怪老黄牛,以我对老黄牛的了解,他肯定要拼力帮你。你冒死救过黄三娃,你可能觉得不是啥大不了的事,但对老黄牛就是天大的情,他没有道理不还你这个情。但他太本分,编不圆假话,又是在那种情况下,警察盯着他问,他脑壳转不过弯来。他没有王有才那两下。”

“是呀,说到王有才,还真得感谢他。我真没想到王有才能帮我,还以为他巴不得看我的笑话。”

杨建国一笑,他晓得李轼、吴能他们都看不起王有才这号人。他自己不这样看,在他看来王有才也是一个性情中人。他自己从小在别人眼中也是一个淘气包,所以他能理解王有才,虽说王有才身上有些不好的习惯,但为人还是正派的,没有那样多的花花肠子。于是就说:

“你把人看扁了,王有才人不坏。而且像王有才这种在社会上混的人,特别讲义气,哪怕他昨天刚跟你打一架,他要相信你不会拿大衣,也肯定为你出头作证的。”

“建国,不怕你笑话,我原来还以为是王有才干的,心想是不是这小子打牌输了,想找点外财。看来我还是有点小人之心。”

“这也不赖你,你在工地上呆得不多,不熟悉他们。李兄,你别看他们这些人吃喝嫖赌都来,但绝对不干偷东西这种事,至少不会拿私人的东西。在他们看来吃喝嫖赌是个人的事,偷盗那是不义之举,是断了别人的财路。”

“这次也让我明白不少事,长了不少见识。只是让王有才把活路丢了,有点对不住他。”

(待   续 )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6-16 17:58:51 +0800 CST  
(续    前)

李轼一想到王有才为自己丢了活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他心中当一回事的,在杨建国看来也根本不算一回事,杨建国说:

“这种活路,本来就是有一天干一天的,有时到一个工地,刚干一两天就抬屁股走人。只不过你是刚出来混,不习惯,干久了就会习惯。”

“话虽如此,不过王有才确实是为了我把饭碗砸了,总让我心里过意不去。现在活路这样不好找。”

杨建国又掏出烟来抽,吸了一口后说:“放心吧,王有才第二天就到新工地去了。我来找你,就是告诉你黄皮的意思,也是要让你去新工地。他看你没有去找他,让我带话给你:男人要经得起事。这点小事不算事。”

李轼听杨建国提到黄皮,想到了黄皮的经历、老黄牛的经历、还有张二胡的经历,自己这点事真连小事都算不上。所谓的饭碗,王有才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心里松快了不少,就说:

“嗨,坐了半天,说了半天,你也不先说这事。我还在为王有才的事过意不去,你早说,我不就不担心了嘛。”

“我晓得你这几天肯定心情不好,就是故意来跟你说说话。说开了,你心里就不会有疙瘩。”

“说实话,除了觉得有点对不住王有才外,心情倒没有啥不好的,正好休息一下,上午看书习字,下午去游泳。吴能还问我去不去他那里,我说不去。”

李轼家是老式木房子。虽然窄,但很高,墙壁有4米多高,柱子间都是那种长木板,一板到顶。李轼把写的字和画都往墙上贴,说是糊在墙上,隔些距离看,容易看出毛病来。而且习字都是一些烂纸,说是糊墙,过不了多久就撕掉。

杨建国记得方二第一次和吴能到李轼家时,看到这个场景,方二就对李轼说你家是家徒四壁,但可作壁上观。杨建国还笑话方二瞎转。杨建国早晓得李轼这个习惯,所以有时就转着脑壳看有没有新的又糊上去。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6-17 10:00:56 +0800 CST  
(续    前)

果然,今天又发现一张新糊上去的:

莫听穿林打雨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阳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字写得潦草,杨建国大多认不出来,而且他对古诗词没兴趣,问李轼都写些啥?李轼说前两天从工地回来后,正好吴能等人来耍,说到苏轼这首词,心有所悟,就随手写了糊上去,劝人想开点的意思。

“上次你告我吴能那小煤窑不是出事了吗?他咋还干呀!”

“他也准备换地方,暂时还混着,他们那位师傅说不会连续出事的。”

“你也劝他小心为上。久走夜路难免撞鬼。”

李轼点点头,说吴能三舅正在帮他联系新的活路,联系好了,就准备离开鸡窝煤窑。
当初离开工地后,李轼其实是动过心思要去找黄皮的,因为黄皮原先说过要照应他。后来也没去,觉得是自己跟黄皮添麻烦,不好意思去找黄皮,怕黄皮左右为难。今天杨建国一来,他就把心里的想法告诉杨建国,杨建国一听就说:

“这点事算啥,你想多了。黄皮连张二胡这种‘坏分子’都能收留,何况你这算啥?不要说黄皮,工地上的人要是混熟了,都能相互帮忙。你混久了,就明白。”

李轼晓得杨建国说得在理,虽说都是学生出身,但杨建国的社会适应能力比自己强得多,熟悉社会上这一套。听到杨建国的一番话后,也就放下心来,转口问:

“新工地都干些啥?”

“现在不是满城都在开挖防空洞嘛,可能也是运石头之类吧。去年中苏在珍宝岛上打了一仗,据说毛泽东有一个‘深挖洞’的指示,中国城市开始挖防空洞了。那,明天我们一起到新工地去。”

“你先去吧,明天我得去人工湖,约好与吴能、方二见面的。上次我不是跟你讲过,钟益生跟我们出了一个主意,我这里一点头绪都没有,看看他们两位有啥子进展。”

“行,这事也要紧,你先忙这事。工地上早去晚去无所谓。那我就先去人工湖了。”杨建国站起身,跨出门坎,把烟屁股丢进垃圾筐。

“你干脆跟我去游泳吧。今天天气这样好。江边现在游泳的人少了,都在忙各人的事。”

“也行。”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6-18 14:44:07 +0800 CST  
(续   前)

李轼和杨建国来到江边。

去年这个冬泳圈圈里的人还比较多,多的时候有十几号人,少的时候也有七八个人。今年人少了,一些人都到外地去找活路干了,江边已经看不到钟益生和一些朋友的的影子了。一些人虽然还在本地,抽不出时间来,更多的时间花在谋生上,吴能和方二也没来。

金沙江江水还是那样滔滔不绝地往下流着,它并不在意身边的人是多了几个,还是少了几个,对它来说,亘古的使命就是奔向东方、奔向大海。

从去年4月到今年3月,工地上的每一天,李轼觉得很漫长,真有度日如年的感觉。如今过去了,又觉得也很快,真像老话说的光阴如流水,像这江水一样留不住,流走了。他想黄皮说得对,男人要经得起事。就像这金沙江,四季更迭、千回百转、关山重重、依旧向前。

3月下旬,金沙江江水依旧还清澈。再过一段时间,上游冰川融化、雨水降临的时候,江水又要汹涌澎湃起来。

“李轼,你来了。我正想找你。”

李轼正凝视间,突然被一个声音惊醒。原来是方二来了,他一边跟李轼说,一边冲杨建国点头打招呼。原本是很平常的话,方二却说得很严肃,李轼一看他那个样子,想他是有事,就问:

“找我,有啥事?”

“你晓得小马要去西藏吗?”

“我不晓得。你听哪个说的?”

“袁大头说的。你跟小马熟,明天陪我去她家看看,要得不?”

“后天吧。明天不是约好在人工湖碰面嘛。”

“哟,我差点把这事忘了。好,就后天去。”

(第192章    男人要经得起事     完)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6-19 13:44:12 +0800 CST  
第193章   儿女心事

马兹青在收拾行装,准备去西藏。其实也没啥好收拾的,无非就是带点随身需要的衣服。

她听去过的人说,那里温差很大,有谚语称早穿棉袄午穿纱。六七月份是西藏气候最好的时候,这个时候进藏最能适应。一边收拾,一边机械地、反复地哼着《逛新城》:

女:阿爸耶!
父:哎!
女:快快走!
父:哦!
女:看看拉萨新面貌
父:女儿耶!
女:哎!
父:等等我!
女:哦!
父:看看拉萨新面貌
女:快快走来快快行呀
合:哦呀呀呀呀呀

“哎呀,幺女,你就不要哼喽,你都哼了一上午喽。”马大娘不耐烦地说。她心里很乱很烦,为了女儿执意要去西藏。虽然之前她曾说过,女儿去西藏,不反对。到真要去时,她又不愿面对这个事实。

马兹青没有理睬她妈的话,继续收拾东西,继续哼着。说是收拾东西,其实是把那几件衣服叠好,放进一个红漆木箱子,隔一阵又拿出来,抖开,再叠好放进去。

这种红漆木箱子,由一层薄薄的木板做成,糊上一层纸,刷上红漆,价格便宜,当时下乡的知青差不多是人手一个。这种红箱子,当初马大娘共买了3个,两个儿子各提一个下乡。小马没下乡,剩下一个。如今,女儿准备提着它去西藏。

小马有时又停下手中的动作,想事。手上停,嘴里却没停,本来一个有滋有味的歌被她哼得来没了味道,有时又呆呆地想着。一旁的马大娘很不高兴地打断了她:

“看啥拉萨新面貌。千远万远的,你以为是去隔壁串门啊,抬脚就过去。”

马兹青并不理睬她妈。她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定下一个事,虽然还有一些细微的纠结,但大的事情定了,内心也放下来,轻松下来。她明白在走前这几天她妈还会不停地劝,她就由她去说,主意是不变了。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6-20 09:59:06 +0800 CST  
(续   前)

马大娘一看女儿不理自己,又开口劝:“幺女,你还是再想想。干啥非要去那种屙屎不生蛆的地方喽?”

马大娘晓得劝说没有用,但她还是不放弃劝说,希望女儿能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在她看来,西藏是一个极其遥远而荒凉的地方,去了就不容易回来。与其去西藏谋生,还不如下乡去,到两个儿子下乡的生产队去,相互有一个照应。两个儿子都是大小伙子,幺女去那里,吃不了亏。

她在心里埋怨自己,要不是自己在春节时多了一句嘴,也许就没有女儿执意去西藏一事。

事情起头于大年初五。
*      *     *
大年初五,邻居王大娘到马家串门。她很羡慕马家的闹热,马家两个下乡的儿子从农村回来过年,一家4口人都齐了,儿子的同学朋友来来往往,忙得马大娘笑呵呵的,一个年过得闹闹热热。而她家除了初二那天,女儿回来住了一晚,一个年跟平常日子一样冷清。

她跟马大娘摆龙门阵时,提到去西藏可以解决工作问题。能解决女儿的工作问题,这对马大娘来说,是一件大好事。但一想到是去西藏,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在她看来,西藏比起内地的农村,还要恼火得多。她想女儿肯定是不愿意去的,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正月过完后,两个儿子都返回生产队,家里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她想起这个事,把它当笑话摆给小马听,说:

“隔壁王大娘想把你介绍给她那个在西藏的儿子,说是能帮你解决工作。你说这王大娘好笑不好笑。”

说完话,马大娘还笑着摇摇脑壳。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6-21 09:51:44 +0800 CST  
(续    前)

哪晓得小马一听,立刻就来了兴趣,马上就问咋个回事。马大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心想女儿无非就是好奇问问。她说:

“隔壁王大娘来串门摆的,忙着过年,没有问她细的,你想晓得的话,过去问她好喽。”

马兹青的想法跟她妈不一样,她想只要是一个机会,就应该抓住。晓得是王大娘说的后,她立刻到王大娘家去问究竟是咋个回事。她晓得王大娘的一个儿子王大业是在西藏工作,这消息多半是出自她儿子。

王大娘一看小马来打听这事,心里有点喜出望外。她跟小马说,王大业工作的单位,凡是配偶没有工作的,都能解决工作问题,而且是属于国家正式编制。在外地的也是一样的,只要家属的户口迁过去,马上就能安排工作。

王大娘还加重语气对小马说:去西藏是很光荣的事。这个话她在马大娘面前提过,似乎没有引起对方的重视,对小马说,也许能打动她。

王大娘的儿子王大业在西藏工作,在当地找一个女的,他有点不愿意。而在当地工作的为数不多的内地女青年,则想找个内地工作的男人嫁,再通过婚姻关系调回内地。王大业耍过几个女朋友,但最终都是因为他在西藏工作而黄了。没有女娃儿愿意在内地等他,更没有女娃儿愿意为他嫁到西藏去。

他身边一些人熬不住了,就在内地农村找一个女娃儿当老婆,户口可以迁过去当家属吃商品粮,所谓的农转非。而王大业不愿意找农村女娃儿当老婆。城头人找不到,乡下人又不愿找,成了两难,一晃,王大业已经27岁。

王大娘心想,三晃两晃,儿子就是奔三十的人。当妈的心里那个着急,真有点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四处托人给儿子介绍女朋友。王大业每次回家,相亲就成了头等大事,搞得王大业也很恼火。

但自从上山下乡运动后,王大娘看到了一线希望。邻居家小马没有下乡,大年三十那天,小马被工作组的人带走,那个凶狠的架势,还有小马那个狼狈的样子,她都看在眼里。

随后小马的户口也被下了,明摆着的事,马家是一点出路都没有。一年来,她想把小马介绍给自己儿子的想法越来越强烈。所以她好几次有意无意地在马大娘面前,提到王大业那里可以解决工作问题。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6-22 14:39:05 +0800 CST  

楼主:山茅2018

字数:619800

发表时间:2018-08-01 05:36:31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05 12:22:05 +0800 CST

评论数:487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