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BL】《愿景依旧温如故》『旧贴整理新发,现耽虐受』暴躁

【原创BL】《愿景依旧温如故》
『旧贴整理新发,现耽虐受』
暴躁专横忠犬攻&温润隐忍美人受
强强,虐身虐心,结局he
渣渣文笔,龟速佛系更新


楼主 风流贫Edith  发布于 2020-06-15 23:57:00 +0800 CST  









楼主 风流贫Edith  发布于 2020-06-16 00:41:00 +0800 CST  
第4楼,8张图。

楼主 风流贫Edith  发布于 2020-06-16 00:41:00 +0800 CST  
(三)
秋亦温入眠后景深便坐在沙发上愣神,半晌后,敲门声从房间外传了进来。
门外小护士压低声音道:“景先生,有您的电话。”
他有些烦躁地起身开门接过手机,看了看屏幕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此时此刻没有心情搭理那个女人。
不一会儿,杜承颜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他没有挂人两次电话的习惯,于是滑过屏幕接了电话。
“亲爱的~你在干嘛呀?刚才不接我电话。”对面传来的女声娇嗔性感,让人听着声音就徒生爱慕之意。
“我在忙。”景深语气敷衍。
“怎么了?秋亦温出事了?”
景深不置可否,“没事我就挂了。”
他听到那边的女声轻轻地笑了笑,“你又把他怎么了?我过去帮你?”
景深闻言顿了顿,他知道杜承颜也是一位能力出众的医生,或许真的可以
帮忙,于是他改口道:“你来吧,我在安景居。”
“他什么症状?”
“都是老毛病,只是还在发烧昏迷。”
“啧,都整发烧了,景少你可真厉害。”
“别再废话了,快过来。”
“这么急着见我?救了他我有什么好处呢?你要——”她话还没说完景深就挂了电话。
——
不到二十分钟,杜承颜就站在了秋亦温家的门口。
她真人并不像刚才电话里的声音那般娇柔做作,约莫是事发突然,她没有像往常和景深见面一样地化着浓妆,但她五官精致,素颜似乎更能让大多数男人们动心,可景深偏偏喜欢她浓妆时的艳美。
景深对杜承颜向来没有芥蒂,直接领她进了秋亦温睡的房间里。
“他这样多久了?”杜承颜看了看秋亦温的糟糕状况后微皱着眉头问。
“大概就今天才开始发烧的吧。”
“这手背……他输过液了?”
“纪楚杰来看过了,也输了液,但被他醒来后扯掉了。”
杜承颜有些想笑,甚至想调侃两句,但看到秋亦温手腕上明显的捆绑勒痕后便沉默了,她还不想招惹景深,毕竟她深爱着这个男人。
她看了看翻倒在一旁的吊瓶,又对秋亦温做了一番检查,半晌后开口:“纪楚杰已经基本处理过了,膝盖的护理还是要照旧。只是他高烧不退需要用药,顾不得别的了。”
她口中的“别的”景深自然是清楚的,他蹙了蹙眉,面露不悦。
“怎么?心疼了?”
景深闻言将目光转移到杜承颜脸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杜承颜并没有因景深冷若冰霜的眸色而感到恐惧,她微笑着转身自顾自地拿起药品,“他现在昏睡得很沉,估计等他醒来时药已经输得差不多了。”
景深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怕什么?稍微刺激点胃也没什么,他也是个男人,你没必要把他看得那么娇弱。他再这样高烧下去,问题就大了。”她的语气轻快随意,一点一点地消磨着景深的担忧与牵挂。
终于,景深淡淡地开口道:“交给你了。”
杜承颜动作娴熟地拉近秋亦温的右手,认真专注地将细针扎进他白皙手背上清晰可见的青筋里,微微调了调输液速度后便起身对一旁的景深温声开口:“我们出去吧,让他好好休息。”
景深一动也没动,依旧冷着脸盯着秋亦温看。
“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暂时不会醒来的。你在这呆着也没用,还想等他醒来见着你而心烦么?”
景深闻言从床上坐起来,杜承颜的话无疑招惹到了他。
“别这样对我看着,我没有说错。他不爱你,对他而言,你和魔鬼没有差别。”
“闭嘴,出去。”
“这就赶我走了?景深你还真是一点没变。不过,我不会走的,你这脸色都快赶上病床上的人了。你先休息会儿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景深到底是累得没有力气再和她纠缠,便随她而去了。

楼主 风流贫Edith  发布于 2020-06-16 19:52:00 +0800 CST  
(四)
秋亦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正如杜承颜所说,他的药液已经输完了,而他也恰恰是被胃腹的疼痛折磨醒的。
身旁空无一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心安还是失落,只是还来不及去细想这些,便觉得口干舌燥难受得厉害。他动了动酸痛无比的身体,挣扎着坐了起来,想要下床去找点水喝。
扶着床沿小心地动作,秋亦温脚着地后正要发力站起来,膝盖处便疼得一软,人也随之摔到了地上,骨节传来的剧痛几乎要让他叫出声来。
饶是木质的地板在这个时节也是十分的寒凉刺骨,他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后才强忍着疼痛缓慢地起了身。
膝盖的部位每牵动一下,就会引起不同角度的疼痛,于是起身的动作显得格外艰难,难到他有些烦躁,又莫名地有些恐惧。
等他颤颤巍巍地坐回到床上时,额头已铺上了一层薄汗,胃里的不适又翻腾而起,他厌恶极了这样的无力感。
他在心里想,他终归是要逃脱这里的,就算是会被景深逼死,也不要毫无尊严地死在他的面前。
想要喝水的意念实在太过强烈,他歇了一会儿后便再度起身。有了刚才的教训,这次他的动作格外小心,在勉强了站直了身子后,他咬着牙喘了口气,透着些辛酸与无奈,再慢吞吞地走到了房门处,扶着门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打开门。
他醒来时没见到景深,便以为他去公司了。毕竟景叔叔离世不久,公司交接后有着积堆成山的事务等着景深处理。
可他打开门后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十分意外,是惊怒,也是嫌恶。
景深和杜承颜两人都窝在沙发上,杜承颜更是坐在了景深的腿上。她一手环着景深的脖子,另一只手纤细的指尖正轻捏着一颗红润剔透的草莓向他投喂,两个人说说笑笑甜蜜无比,像极了热恋中的小情侣。
此情此景让周身病痛而勉力站在门口的秋亦温整个人都微怔了一下,他愣怔地站在那里,像是在回想着先前发生了些什么,是景深捆绑虐待他将他折腾得卧床不起然后又在他的家里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想明白了之后他依旧一言不发,神色漠然地继续走出房间,他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去愤怒了,便自顾自地去找水喝。
膝盖的疼痛锥心刺骨,他尽力控制着神态和动作好让自己看起来不过于狼狈,可他一瘸一拐的走路姿态到底是让人无法忽视的。
“膝伤这么严重了?腿废了?”杜承颜坐在景深的腿上脱口而出了这句话,状似无意,但她再清楚不过对待秋亦温这般性子要强的人怎样才能伤他至深。
秋亦温闻言后顿了顿,胃里的疼痛突然更深了几分,像有刀子从心口绞到了腹间,他的脸色也渐渐白到透明。
杜承颜的话无疑是在嘲讽他,讥笑当初舍身救护景深的他现今是如何在他们的欢爱前扮演着跳梁小丑的角色。

楼主 风流贫Edith  发布于 2020-06-16 19:53:00 +0800 CST  
(五)(长篇旧事)
秋亦温的腿是因为景深而受伤的。
那一年严冬的一天,发着高烧的景深非要拉着秋亦温去雪山山顶看日出,因为秋亦温曾说过他想去雪山写生,想要记录光影投射雪地的醉人光泽,而那一天,刚好是他的生日。
那时候,年轻冲动的景深想要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即便他还发着高烧,即便家里人和秋亦温百般劝阻,他还是认定了一定要去。
于是当他拉着秋亦温爬到半山腰时,几乎已经丧掉了半条命,但他还是满心愉悦地冲着秋亦温笑道:“亦温,我们就快要到了!今天这一整座山都是我们的!”
因为发烧,他脸颊上有些红晕,难得孩子气的样子让秋亦温觉得有些好笑,他精致的眉眼随之弯了弯,不经意间的笑容看得景深春心荡漾,他的亦温真的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孩子了。
“你还好么?”秋亦温到底还是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我好得很呐,你不用心疼我。”
“……”没皮没脸。
景深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耐,在离山顶不到五分之一路程的地方,他的身体就彻底软了下去。头脑发热,姿态摇晃,如果不是秋亦温在一旁扶着,他可能已经摔下山去了。
秋亦温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弯着腰柔声对瘫在地上的景深说:“我们回去吧,我想看的已经看到了,不用再爬到山顶了。”
“不用,我爬得上去。”他话刚说完就急着站起来,可他脑袋发晕根本稳不住身形,直接脚下打滑滚下了山去。
秋亦温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僵住,他根本来不及伸手扶他,等他回过神来时,景深已经摔下去躺在山脚的石头旁一动不动。他瞬间慌了神,但还是尽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寻找合适的落脚点爬下山去。
等他良久后趴到景深身旁时,发现他已经不省人事地昏了过去,也不知额角是以怎样的强度撞到了石头上,磕开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口子,还在汩汩地冒着鲜血,看上去十分骇人。
山下因为丛林密布基本没什么信号,这让秋亦温无法对外联系。
离日出大约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这样的寒冬天气,没有日光的照射就这样躺在雪地里,只会让两人都丧生。
秋亦温咬了咬牙决定将景深背回去,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景深出事。
看着怀里的景深还发着高烧,身体却被这冷冽的寒气冻得有些发抖,秋亦温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给他裹住。
他原本急得有些出汗,可外套脱下后四面袭来的寒风却让他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一些,缓了一会儿后才开始将景深的身体往自己的背上挪动。
尽管心里焦急,但他的动作还是尽量轻柔,避免对他的伤处造成二次伤害。
秋亦温就这样背着景深,在雪地里走过了黎明,迈向了日光破晓的光明处。
好在那时他还年少,体能也足够好,足以支撑他背着景深在雪地里走过那么长的路途。
平地的路走了许久后,摆在秋亦温面前的是一个不算太平缓的小坡,天色未明,他看不太清坡度,只好将景深放下来后独自向前探了探路。
背后的重量卸下后,他才发觉自己的身体被冻得有些僵硬,又有种发软使不上力的感觉。
他弯腰施重力拍了拍自己半麻木的双腿,却旧故重演般地滑下了山坡。而他又太累没有力气挣扎,只得任由自己的身体在雪地上翻滚,直到腰部重重地砸到了树根处才蓦地停了下来。
腰部撞到树的一瞬间他痛呼出声,如果景深清醒着能听得到,必然是要心疼得半死的。但他还昏迷着,看不到秋亦温被冻到发紫的脸色,看不到他忍痛蹙眉的样子,更看不到他摔下坡后颤抖着站起来的艰难。
秋亦温身体里的热度在方才的雪地翻滚中流尽,他硬撑着试了几次想要站起来,可膝盖传来的剧痛却让他根本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寒冷和疼痛几乎要让他绝望,他已经累到没有力气去思考什么了,就这样静静地呆坐在雪地里,直到周身的疼痛被刺骨的麻木覆盖。
他又突然想到,无论他自己怎么样,景深都不能出事,只要他还清醒着,他就要把他救出去。
产生了这样的意念后,秋亦温狠狠地按了按僵硬的双腿,凭借疼痛又唤回了肢体的一些意识。
丛林尽头的天边泛起日光,天快要亮了。
秋亦温咬着牙四肢并用地往山坡上景深躺着的地方爬去,他忘了自己是用了怎样的意志忍住了疼痛,也忘了自己是耗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景深带出了雪山。
好在当他累瘫在山外的路旁时恰好被当地人看到并施以援手,他那时的脸色已经毫无血色,整个人像是耗竭了生命力一般,见到了路人也只得用微弱的气音呼救,字字句句都是“快救他,拜托你,救救他。”

楼主 风流贫Edith  发布于 2020-06-17 21:20:00 +0800 CST  
莫名其妙就有了违规文字,发图片吧。

楼主 风流贫Edith  发布于 2020-06-17 21:35:00 +0800 CST  





楼主 风流贫Edith  发布于 2020-06-17 21:35:00 +0800 CST  
从学校到医院这林林总总一个小时的路途让秋亦温觉得格外的累,他在景深的病房外靠着墙缓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推开了门。
“亦温来了。”林淑看到推门而入的秋亦温回头对景深说道。
“叔叔,阿姨。”
景深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脖颈处戴着固定器,看到秋亦温就对他展开笑脸。“亦温,你总算来了,我醒来都没看到你。”
“我...回了趟学校。”
景深闻言向他投去委屈的目光,你都不陪着我。
“你现在还好么?”
“不太好,需要你照顾。”
景父景母对儿子这突如其来的撒娇有些无语。
而秋亦温只是面色平淡地看着他,其实他现在头晕难受得厉害,在那儿站着都有些勉强。
“亦温啊,我给你俩都请了假,这段时间就拜托你照看一下他,我和你阿姨都还有事要忙。”
“嗯好。”
交待了秋亦温一些注意事项后,景父景母便离开了医院,留下景深和秋亦温二人在病房中。
“快,亦温,快过来。”景深看爸妈一走就兴奋地呼喊秋亦温,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让秋亦温有些迈不开步子,想了想还是放弃挣扎,在景深眼皮子底下跛着脚走了过去。
“你腿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磕到了膝盖而已。”
“快,过来让我看看——嘶——”他一时心急,扭到了伤着的脖子,瞬间吸了一口冷气变了脸色。
“……还好么?不要乱动。”
“真是倒霉,怎么偏偏扭伤了脖子,现在连动一下都麻烦。”
“不要着急,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好的。”他说话的语气太过平和,像是他此时此刻并不累并不痛一样。
“你的腿,擦药了没?快让我看看。”
“没事了,不用看。”
“让我看看啊。”如果不是他现在脖子动不了,他大概要对秋亦温动手动脚了。
秋亦温依旧静静地看着他,脸上透着些许不耐烦。
“行行行,我不看了,你记得擦药。”
“嗯。”
“嘿嘿,亦温,磕伤了你就不能往学校跑了,就可以一直陪着我了。”
细细想来,这样的话他多年前就说过,多年后也当真这样做了。
这后来的三两天,秋亦温就拖着伤病的身子留在病房里照看景深。
纪楚杰来医院看他们的时候,景深刚巧睡了过去,他只得把满心的叮嘱直接说与秋亦温听,尽管他知道那人是听过且过,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或许因为有秋亦温的陪伴,景深这几天的状态总体不错,但却总像是有些心事,偶尔会有些发呆甚至露出烦闷的神色。秋亦温虽然看在眼里,但也并不过问,就这样一直等到景深主动开口。
“亦温,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件事。”
“嗯?”
“篮球赛的事。”
秋亦温顿悟他在忧心什么。景深是通过学校选拔进入市篮球队的,原本新赛季开始是要开始训练打比赛的,可他现在受伤根本无法上场,兴许还会被人顶替位置彻底失去参队资格。
“依老张的性格,他肯定要换人了,我大概再也回不去了。”他话说得颓然,郁闷和不甘都看进了秋亦温的眼里。
“你先别急,我去帮你问问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你也清楚,他那里不缺备选人。”
“我问问看。”
景深原以为秋亦温的话只是在安慰他,可当次日他告诉他让他好好休息,他会暂时顶替他训练比赛时他才意识到他的亦温原本就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一时间欣喜和激动都无以言表。
他知道亦温篮球打得很好,跟教练也混得熟络。但他不知道那时秋亦温的膝盖已经受了伤,只是由着他训练甚至还对他负以期待,完全不知情秋亦温是靠着止痛药才撑过了那几场比赛。
日以继夜地训练,毫不顾忌地磨损伤处,止痛药止住了疼痛却止不住伤害。
那些天的身心俱疲秋亦温一个字都没对景深说,甚至还陪着景深看比赛的录像,有时候看着赛场上卖力跳投抢球的自己都会觉得伤处感同身受般地更加疼痛,但他却不愿停下来想想自己到底有多累。
直到篮球联赛圆满结束,景深也同期伤愈出院了以后,秋亦温才得以空闲下来好好休息。
他瞒着景深独自一人去医院检查伤腿,得知半月板已经二度损伤,尽管他那时支付不起关节置换手术的费用,但他还是没告诉景家人,只是拖延着伤情得过且过。
之后的日子里,秋亦温虽然勉强能正常行走,但跑步或者其他剧烈运动对他来说已是无能为力。
他迫不得已申请体育课免修,景深由此才发觉他的膝伤严重至此,但秋亦温还是含糊其辞地说是因为打篮球不慎摔伤,与他无关,而景深也就信了这番说法,所以后来伤他的时候才那样无所顾忌。

楼主 风流贫Edith  发布于 2020-06-17 21:37:00 +0800 CST  
文在第15楼&第17-18楼。

楼主 风流贫Edith  发布于 2020-06-17 21:38:00 +0800 CST  
(六)
从一段苦乐交织的回忆中醒来,眼前是物是人非的苍凉。
秋亦温面色冷淡地站在景深的身前,他在强行忍耐着自己身体上的疼,连带着满心的难堪与困苦。
客厅饮水机里的山泉水是温热的,他把盛好水的杯子用力握在手里,在景深和杜承颜的注视下一步一顿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早从他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景深就想起身靠近他,可他一脸冷漠的样子让景深的脑海里不禁回荡起了杜承颜的话,“他根本不爱你。他把你当作魔鬼。你何必死皮赖脸地纠缠他。”
在那一刻,景深看到面色苍白的秋亦温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他不会放手的,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把他牢牢抓住。
——
在那之后的十几天里,秋亦温再没和景深说过一句话。
景深每天为了公司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好些天都顾不上秋亦温,但他一直安排了人守着他,半是护他周全,半是怕他离开。
或许和囚禁无异,只是升腾起了爱的薄雾,于是笼不见笼,锁不见锁,却偏偏禁锢了本该缠绵的情意。
初冬的H市偶尔还会有回暖的天气,不过秋亦温自天冷膝伤复发之后便像只慵懒的猫儿一样缩在家里不愿出门。
直到月末的时候,市区会展中心举办了一场大型国际画展,他才难得地换了正装出门前往参观。
这一天的阳光很是暖人,照射在他如画的俊容上显得更加温和。他穿了件米杏色的羽绒服,因为身形修长而丝毫不显臃肿,倒衬得人和衣服都格外好看。
会展的人群熙熙攘攘,即便他向来喜欢清静,也不觉得挤得难受,毕竟他对这些画作充满兴趣。
像是透见了另一个世界,他在长廊的一头凝视着一幅日出江河的油画,仿佛那湖面的光影隔着画框投射进了他的眼里,他微微眯了眯眼,隐含笑意。
耳畔传来了孩童们稚嫩零碎的声音,他循声探去,便看到两个半人高的小男孩结着伴在画廊里穿行。
依他们的年纪阅历自然是读不懂这些名画的,只是指指点点地探讨着哪幅画的颜色更加鲜艳更加亮眼。
秋亦温有些出神地看着他们,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来他跟景深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楼主 风流贫Edith  发布于 2020-07-02 16:22:00 +0800 CST  
那是在十几年前,他才六岁、景深也还不到八岁的时候。
那时他的父母刚刚因故离世,才六岁的他什么都不懂,甚至迈着小短腿踮脚去拿葬礼上的供品吃。在他还没有弄明白身边的大人红眼落泪是因为什么时,就被景泓领回了景家收养。
他幼时有些爱哭,却也格外好哄。为了方便照顾,景泓就将他送到了景深就读的小学里读书。
那是九月夏末的时节,原本葱郁的路旁林木也渐渐落下了生命殆尽的枯叶。
小亦温牵着景泓的手背着书包走到了教室门口,景泓在他面前蹲下身子温声对他说了几句话便摸了摸他的茸发转身离开。
他呆愣地看着景泓离去的背影,又张头看了看教室,忽然就哭了起来,惹得教室里面的孩子也无措地环顾四周。
这时,门外恰好路过一位巡查的老师,大抵是年龄大了思维有些死板,看到了正在卖力大哭的小亦温就认定了他是被人欺负哭了,于是一个劲儿地问他是被谁欺负了。
他的语气还有些急躁,吓得小亦温哭得更凶,到最后被逼问得无可奈何,只好冲着不远处随手指了个无辜的替罪羊,而那个人,刚巧就是景深。
“怎么又是他?!”在小亦温哭声的催化下,这位老师看到了被指的惯犯景深就火冒三丈。
“你给我过来!”
小景深抱着足球刚从操场回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翻牌子显然有些茫然。
“你怎么又欺负低年级的弟弟妹妹?”
“……”我今天什么时候欺负了?我下手还分年级高低么?小景深虽然心里一阵迷糊,但却懒得开口争辩,只是盯着一旁哭到抽搐的秋亦温看。
“我在问你话,为什么又欺负人?”
景深所在的年级或者说这一整个学校,没有不知道他的,倒不是因为他是景家的公子,只是因为他太“混世”,凡是他不待见的或者招惹到他和他哥儿们的,他总能变着招儿地折腾回来,上怼学长学姐,下整学弟学妹,从不含糊从不畏惧。
按照小景深以往的作风,亦温这样冤枉他他定然是要报复回来的,可他偏偏就对这个人手下留情了,不过往后却也纠缠了一辈子。
“你哭什么?”景深看着秋亦温不紧不慢地开口,又抬手擦了擦额角流下的热汗。
比起老师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小景深这张俊朗稚气的脸看起来友好得多,甚至于让亦温停下了哭泣,呆呆地对他看着。
“别哭了昂。”
小亦温闻言当真不哭了,看得一旁的老师不明所以,只好弯下腰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以后他再欺负你就和老师说,乖乖去教室上课吧。”他就这样牵着亦温把他领进了教室,把无辜而委屈的景深冷落在门外。
景深的那堆小伙伴们知道他是被冤枉的,怕他炸毛就赶紧把他带走了,却一个个的都在心里想着这招惹景深的小崽子要完。
可他们等了好些天,也没等到景深做出点什么动静来。
又过了几天后,他们甚至看到景深整天领着这个一年级的小毛孩,一本正经装模作样地当哥哥当得不亦乐乎。
——
想到这里,秋亦温的嘴角不自觉地噙着笑意。
他恍然间回过神来,才发现方才的小男孩已经走远。

楼主 风流贫Edith  发布于 2020-07-02 16:23:00 +0800 CST  
(七)
画展的人零零落落地散了不少,秋亦温一个人悠然地踱步慢行。
他看到前方的人群密集地聚在一起,半大的孩子里被围着一位成年男人。
秋亦温听到他正在用温柔的声音向孩子们解说一幅画。
“这画中姑娘抱着的是西洋古典乐器鲁特琴,我们来数一数这琴有几根弦,有谁能数得出来么?”
和颜悦色的大哥哥似是在和他们说着戏言,孩子们左顾右盼,天真稚气的脸写满了无解与懵懂。
“我也数不出来这有几根弦,弹琴的人或许也数不出来——”
他像是在说一个神奇的故事,听不到开头,猜不透结尾,让一群孩子们困惑极了。
秋亦温有意旁听下去,但看了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再看看孩子们心急难耐的表情,到底是忍不住走上前去蹲下了身子,温言细语地解说起这幅由阿特米西亚·简蒂莱斯基所作的《弹鲁特琴的圣切奇莉亚》来。
像方才的他一样,同样蹲在一旁的栾敬辞也用心地听着他生动的讲述,直到孩子们的疑惑被解开,直到秋亦温也被孩子们笑闹着围了起来,他才缓缓起身,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忽而又轻轻地笑了。
那笑容极浅极淡,像极了他这个人。
孩子们被他们的带队老师拨散开,他们二人得以对上话。
“你对美术很有研究?”
“我想听完你说的故事。”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又同时都轻笑了笑。
一个是温和春阳,一个是醉人冬旭。
“找个地方坐下,再好好听故事?”
“好。”他点着头应答他,转身迈步的时候却身形踉跄了一下。
蹲了太久膝盖有些受不了,熟悉的无力感和疼痛感又侵袭过来。
“你腿受伤了?”
“没事。”他逞强地装作没事的样子,奈何前行的步伐还是迈不太开。
“真的没事?”身侧的男人实在是看不下去。
“没事,是膝盖的旧伤,刚才蹲得太久了。”
他弯下身子揉了揉膝盖,栾敬辞便走过去扶住他。
“没事,不用。”
秋亦温礼貌而客气地推拒着,栾敬辞倒是毫不介意。
“膝盖有旧伤大多畏寒,你蹲得太久积压太重也会不适,你去那边坐下,我给你按按。”
“不用了,习惯了。”
对面的男人闻言皱了皱眉,不过低下头的秋亦温自是没有看到。
“这里太冷,你呆久了伤处会更痛。我们去那家咖啡馆坐坐吧。”
——
“喝咖啡么?”
秋亦温摇了摇头。
想来也不是所有人都喝得惯咖啡,栾敬辞便不再强求,给自己点了杯黑咖啡后又给他叫了一杯清茶,随即递给秋亦温一张名片。
栾敬辞,某家秋亦温并不知悉的公司的CEO。
“栾敬辞,刚回国不久,这些天忙着新公司的事情,今天难得空闲陪我妹妹来看画展。”
“秋亦温。”如若不是笑容亲人,他这般冷淡的回答怕是会让气温再低几分。
“你是个画家?”
秋亦温微微摇了摇头,带着些许青涩腼腆的笑,“只是学过一些美术相关的东西。”
他这话说得再谦虚不过,其实他的艺术天分和专业技能都足够优秀,如果不是景深从中作梗,他大概能够成为业界知名的画师或是设计师。
“你做什么工作的?”
秋亦温缓缓闭了闭眸,忧郁随着吊灯泼洒下的光影散开在他的眼角,转即避开栾敬辞的目光看向窗外。
这两年景深无所不用其极地禁锢他,他哪里还有独立外出工作的机会,说起来,他这样四肢健全的男人却当真过上了被包养般的生活,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有些窝囊。
他深思过去便有些入神,直到耳畔传来栾敬辞的轻笑后才有些回过神来。
“不管怎样,我想你都有自己的追求。”
他当然有。
只是,他做不了主。
——
手机在衣服的口袋里振动起来,是景深打来的电话。
“亦温,你在哪里?”
“我在外面。”
“亲爱的,我在家里等你,快回来。”
秋亦温被这句“亲爱的”堵得说不出话来,他手机的音量不算小,于是不禁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人的神色,转而语气平淡地回复景深,“嗯。”
“我先走了。”比起等到景深火急火燎地过来找他,还是他自己回去要体面得多。
“嗯,再见。”
栾敬辞抿了口手中的咖啡,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
他的这句“再见”并非是为了告别,而是当真祈求再次见面。

楼主 风流贫Edith  发布于 2020-07-02 16:23:00 +0800 CST  
(八)
秋亦温一个人不急不慢地往回走,在公交站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要乘的那班。即便是裹着毛衣和羽绒服,寒风中的他还是把自己瑟缩成了一团。
时间已经过了饭点,他未进食的胃有些隐隐作痛,唇色也渐渐发白。
“温少爷,上车吧。”
秋亦温被景深安排的人跟踪过太多次,以至于看到景家的老管家后一点也不意外。
“嗯。”
他坐上车后一直沉默着,双臂故作随意地环抱着胃腹部暗暗用力,明亮动人的双眼漫无目的地看向窗外。
若是搁在几年前,他或许会和老管家搭上几句话,但他现在却总觉得格外的累,连开口都觉得费心费神。
身体的伤痛很累,心更累。
——
他虽不清楚景深叫他回来干什么,只是听着他轻快的语气,想来也没什么太紧要的事。
只是推开门后扑面而来的菜香味儿,倒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亦温,你回来了,快,坐下尝尝我做的菜。”
秋亦温看着桌子上四五盘色香俱全的菜微微有些发愣。
而对面的景深更是顶着一身厨娘的装扮在一旁期待地搓手,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秋亦温的神色。
他实在太掂念秋亦温的笑容了。
可如此这般,也依旧看不到。
秋亦温任由着菜香味儿灵动地钻入自己的鼻腔,只是片刻后便再也支撑不住。
他这些天的饮食太过清淡,乍一闻这鲜香油腻的气味胃里便翻江倒海地翻涌起来,一时间脸色都白了些许,转头便奔向了洗手间。
景深的满腔热情在那一瞬间凉了大半,但还是耐着性子跟了过去。
“亦温,开门,把门打开。”他在被反锁的门外只听得到水流的声音。
里面的人吐到天昏地暗还是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连声呻吟都未曾泄口。
明明只是出去看了场画展,怎么就折腾成了这副鬼样子。
秋亦温一手撑着洗手台一手抚住胃部,眼眶里漫出些许水雾,视线也变得格外模糊。
胃腹深处的疼痛渐渐起势,他难受得没有力气,晕眩的感觉也愈发强烈,只得抱着腹部沿着墙壁缓缓地蹲坐到地上。
洁白如玉的墙面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却惊人地有些安详。
窗外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却还是温热不了他渐渐低沉下去的体温。
门外的景深还没有焦急到失去理智,他从卧室找来了备用钥匙打开了洗手间的门,入眼的便是蹙着眉头团坐在地上的秋亦温。
心爱之人这般憔悴的模样,当真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三两步走上前去弯腰将浑身冰凉的秋亦温捞到自己的怀里,怀中之人不是没有抗拒,只是他从来由不得他抗拒,动作极尽温柔地抱住他,甚至蹭蹭了他的脑袋,此刻的他只想尽可能地把自己的温热传递给他。
秋亦温大概是疼岔了气,埋在景深的怀里呛咳起来,意识大概也有些模糊,才会不停地往他怀中深处钻,直到从景深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脸时,他才像个病中闹腾够了的孩子般安静地昏睡过去。
或许是疏离的时间太长久,以至于景深这样抱着他还是觉得不太真实。哪怕两人的鼻息相互依偎,可心与心的距离似乎已经远到不可估量。
他将秋亦温抱回卧室,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怀中之人毫无血色的容颜。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原本温热的心却不知为何渐渐地沉入湖底。
他唯能感受到的,便是透骨寒凉。
这两年秋亦温或轻或重地病过太多次,以至于景深已经可以自主地应付他诸如这般的体虚昏倒。
空调的温度调得很高,但他还是把自己的手搭在了秋亦温的膝盖上,好似这样昏睡中依旧蹙眉的人便不会疼痛一般。
果真所有的猜测都不如现实的触感来得真实,他在抱过他之后,才发现如今的他瘦得过分,于是心里便像是有只猫儿在挠一般地急不可耐。
“身体这样差,以后还是少出去的好,也省得认识些无关紧要的人。”他喃喃地念着,随即起身走出卧室。
餐桌上的菜尚有余温,他却无意再食用它们,只是从储物柜里拿出几个纸质餐盒将这些菜打包起来放在门外,好等晚点出门带下楼去喂流浪的猫狗。
这些原是秋亦温常做的,他旁观久了竟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楼主 风流贫Edith  发布于 2020-07-02 16:24:00 +0800 CST  
(九)
直到第二天清早,秋亦温才悠悠转醒。
久未进食的胃空虚得难受,勉勉强强撑坐起来却因为低血糖引发的头晕又靠回床头。
他的脸色比起先前好转了不少,偏着头看向窗外发呆也依旧是一副温良书生的模样。
“亦温,你醒了。”
秋亦温闻声转过头去,看到的便是景深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坐到了他的床边。
他柔软乌黑的头发微有些乱,看起来像是没太睡醒。
大概也是真的没睡醒。从景深坐下来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便一直盯着他手里捧着的那碗南瓜小米粥,看上去像是一个饿坏了正等着投喂的孩子,惹得景深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我喂你?”
秋亦温竟然也鬼使神差地默许了。
直到那温热微甜的粥米滑过喉腹时,他才像是清醒过来了一般,沉默地接过景深手里的粥碗。
“亦温,我们挑个时间去医院看看膝盖吧。这么久了,置换手术应该可以做了。”
秋亦温虽未回复他,但景深看得出来,他其实是愿意甚至可以说是想去的。
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腿脚不便宛若残疾的人。
“等你膝盖医好了,我们就一起去锻炼,这样你的身体才能真的好起来。”
秋亦温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说,只是片刻之后,又听到了卧室外的动静。
景深同样也听到了,甚至蹙了蹙眉。
因为这声音听起来,显然是有人进屋了。
他刚要走出卧室门,便看到了客厅一道熟悉的身影。
“妈,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
“怎么不是问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林淑随意地坐到沙发上,摆出一副居室主人的架势。
“阿姨。”秋亦温穿着一身奶灰色的睡衣,走出卧室问候林淑。
比起景深的西装革履,他这一身着实显得颓唐。
林淑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转而向景深发问:“今天是周一,你怎么不去公司?”
“钥匙哪里来的?”景深显然不愿避开这个问题,表情也是格外的严肃。
“房子是你爸送给亦温的,钥匙当然是亦温给我的。”
景深丝毫不顾及秋亦温也在现场,话说得直截了当:“你又瞒着我怎么逼他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钥匙还给他。”
“怎么?我还得还给他?”她转头又问秋亦温:“亦温,你说我要还么?”
“阿姨您拿着就是。”
景深的眉头蹙得更深,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小深,我来是要告诉你,这周末我请了承颜的父母吃饭——”
“我不去。”
“你听我说——”
“我说了我不去。”
“你这孩子——”
“您回去吧,以后少来亦温这里。”

楼主 风流贫Edith  发布于 2020-07-04 10:53:00 +0800 CST  
林淑闻言从沙发上坐起来,攥了攥手中提着的包,神色有些黯然,“唉,你爸走了以后,你十天半月也不回一次家,连我说话都这样直接顶撞。”
“您自己心里清楚,我不是有意顶撞您。”景深说完又顿了顿,接过林淑手中的包放到茶几上,双手扶着她的肩让她坐回沙发上,“这段时间我确实事情很多,等过些日子我会常回去看您……亦温,你去泡杯茶来。”
秋亦温有些木讷地听着他的吩咐,转身去厨房的脚步还是有些轻浮,胃里兴起的阵阵疼痛倒让他一遍遍地更加清醒。
景深知道他的身体还不舒服,本想让他坐下休息,只是又想起若让他和林淑共处一室,指不定林淑又要说出什么让他难堪的话来。
“周末的宴请你必须去。”
“妈,你——”
“如果你还当我是***话就必须去。”
“时间地点你来定,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不许丢了颜面和礼度。”
“对了,亦温也得去。”林淑看着站在一旁的秋亦温悠然开口。
“他去干什么?”
“请杜家吃饭算是家宴,亦温自然应该去。”
她话里冰冷的人情世故,看起来有多温情敦睦,实际就有多冠冕堂皇。
景深闻言偷眼看向秋亦温,莫名地便有些心虚,总觉得眼前之人的脸色愈发苍白。
“亦温啊,你周末记得和景深一起去吃饭,一定要来啊。”
“嗯。”
母上大人难得来一次自己的居所,景深总不好让林淑空着胃腹回去,于是便就着前一天剩下的半新鲜的食材做了顿颇登台面的午餐。
原都是些清淡养胃的菜,顾及到林淑他便加重了口味,有那么一两道菜甚至有些腥辣。
他布置好餐桌后,便让林淑和秋亦温入座。
秋亦温似乎一早上都不太在状态,面对一桌子菜微垂着脑袋,脸上眼里都未曾露出什么表情。
“没胃口的话就别吃了,我把粥再热一热你喝一些?”
林淑看着秋亦温恹恹的样子便觉得来气,“怎么?小深做的这一桌子菜你都不满意?还非得另外伺候着?”她说着便把筷子砸到了碗上,“你不吃就别吃。”
“妈你这是干什么。”
秋亦温并未敢反驳林淑,他僵硬地拿起筷子夹菜往嘴里塞,刚吃不过几口胃里便抽疼不止。
林淑的眼光还是会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他只好不停地吃着。饶是吞咽的速度已经被放慢,疼痛感和呕吐欲还是让他熬出了一头冷汗。
病中的人似乎异常脆弱,这一顿饭吃下来让秋亦温觉得苦涩难耐,连眼睛都生发酸痛地微微湿润。
午后不多时,景深开车将林淑送回了家,等他再回来时,秋亦温早已不在客厅。
他探清了几间房后,才在洗手间的门后找到了他。
他的脸上挂满了水珠,碎发也被打湿而狼狈地挂在额前,双手紧压着胃部极力忍痛,本该平和的呼吸也变成了一顿一顿的抽气,看起来格外难熬。
景深皱着眉头走过去欲意扶他,却被意识尚清晰的他侧身避开。他便有些强势地搂紧他,不容反抗地将他带回了卧室。
“别再吐了,忍耐一下。”
“你出去。”
“你先躺着休息,我去给你倒水拿药。”
怎知在他出门的间隙,秋亦温竟起身将门反锁上了。
景深站在门外十分恼怒,不知是怎地便触及了秋亦温的逆鳞,让他们二人一时间像是又要过回原先针锋相对的状态。
房间内的人已经疼到麻木,这一天的胃痉挛似乎来得格外凶猛,更是久久也不能消去。
他这样谦和的人几乎从不会将人拒之门外,却屡屡这般对待景深。或许在所有的推拒和排斥中,总有那么几次是带着些孩子气的。
都说胃病是情绪病,可谁也不明白他今天的这番疼痛是在赌什么气,兴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楼主 风流贫Edith  发布于 2020-07-04 10:53:00 +0800 CST  
(十)
景深从来不是扭扭捏捏困于思虑的人,对秋亦温的淡漠疏离也早已习惯,只是在结束白天商业场上的奔走交涉以后,再去面对那人冷到凉薄的神色和亲娘喜乐自得的催婚安排时,难免也会觉得心神俱疲颇为困苦。
这生活冰寒或是焰烈的一面,到底是谁也逃脱不掉。
除了周末将至的那场宴席,这一周的日子枯燥得让人厌倦。
比起景深的早出晚归忙于公务,秋亦温每日的书画作伴看似清闲舒适得多,但生活的浪似乎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波及于他。
膝盖的伤痛他几乎已经习惯了,这几天却被胃腹的不安分折腾得有些无奈。但他一直都有按时吃药定点用餐,因为他不想活得毫无生气,更不想病怏怏地去参加那场“家宴”。
即便如此,他还是常常夜不能寐,有时是因为身体不适,有时却连个说得清的理由都找不出。于是在冥冥之中,他便和在书房台灯下仍在工作的景深共同熬过了那些个孤丽绝美的夜。
——
冬季的H市很少下雨,几乎夜夜明月当空,周五这晚的月光更是明亮得晃眼。
秋亦温很早便洗漱完上了床,难得地还有些许困意,却在堪堪入睡时被手机来电惊醒。
他微蹙着眉头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瞬间便清醒了过来。他起身接起电话,开口便是问候林淑:“阿姨。”
“亦温啊,景深在你身边吗?我打他电话他不接。”
“他还没回来。”他说完便也困惑起来,平常这个点景深应该已经到家了。
“他怎么还没回去?你知道他人在哪么?”
“我...不知道。”
“你怎么这也不知道。”林淑语气有些不满,转而再度开口:“亦温啊,你去找找看他在哪,让他明天一定要过来吃饭,他要敢变卦我跟他没完。”
“嗯。”
“快去找找他,就拜托你了啊。”
“嗯。”
秋亦温动作缓慢地放下手机,坐在床上看着墙角挂着的壁画凝思,片刻后给景深打了一个电话。
并非无人接听,只是接通之后又被挂断。
景深从来不会挂他的电话。
他心里不免更加疑惑,不由自主地,还散落了些许细细密密的担心。
往常他因为应酬或是出差而夜不归宿,都会提前告诉他或是临时发个短信给他,万不会像今天这样。
思量之余,秋亦温便从床上起了身。他一身纯白加绒的睡衣,看起来还是十分单薄。
从衣柜里找出来一件过膝的黑色大衣换上,仓促打理后便从书房拿了车钥匙出了门。
他刚把车开出地下停车场,景深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喂。”
他听到对面嘈嘈杂杂的声音,还有景深用慵懒沉迷的语气叫出的“亦温”。
“你在哪儿?”
对面似乎顿了一会儿,转而传来干净利落的女声,“我是杜承颜,景深喝醉了,你来接他。”
他还没来得及接话,对方便挂断了电话,继而便收到了从景深的微信发来的定位。
夜有些深,寂寥到只听得到车来车往的喧嚣。
泛黄的路灯灯光融合着月色投洒在他的车面上,明明是温暖的色调,却让他觉得有些闷。
他将车窗开了一条小缝,好让外面刺冷的风扑到他的脸上使他再清醒一些。他车速飚得很快,不过十来分钟便到了景深所在的地方。
是城南的一家酒吧。
他健步走下车,英伦风的黑色长大衣将他挺拔的身形完全凸显了出来,偏浓的眉睫和如画的唇形也显得格外俊美。加之他气度不凡,开的车也价值不菲,所以几乎是一进门便被几个性感靓丽的美女围了过来。
他幽暗深邃的眸子总勾得人想多看几眼,可他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她们,只是冷着神色找寻着景深的身影。
昏暗的灯光伴随着意乱情迷的酒味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脸色也依旧有些发白。他有些晕乎地绕了大半间酒吧,才在一处角落和杜承颜的目光对视上。
她正扑在景深的怀里微笑地看着他,就像在审视一只待捕的猎物般悠然,还隐含着些许得意。

楼主 风流贫Edith  发布于 2020-07-04 10:54:00 +0800 CST  
文在第33-35楼,两章内容。

楼主 风流贫Edith  发布于 2020-07-04 10:57:00 +0800 CST  
(十一)
“你来了。”杜承颜不紧不慢地开口。
秋亦温没有回复她,转头看了看烂醉了嘴里却还在呢喃的景深,提了提音量叫他道:“景深。”
奈何他醉得太过头,闻声只是傻笑着说出许多旁人听不懂的呓语。
“这是谁啊?”哄笑声中一句疑问传来,秋亦温这才注意到在这一角的沙发上,除了景深和杜承颜,还有许多陌生的面孔,身上还都透着些不干不净的痞气。
他微微蹙了蹙眉头,却惹得那群人莫名心痒。
“来找景少啊?接他回去?”看似为首的那个小混混朝他走近了几步问他道。
“你是谁啊?”又有人跟着发问。
秋亦温也不搭理他们,自顾自地拉起软成一团泥的景深。
“住手,听不见老子的问话?”混混头子拉住他的手臂,毫不收敛地盯着他的脸看,却在瞥见他冰冷的眼神时,松开了手。
“长得这么白净好看,看来这就是景家收养的温少爷吧?失敬了啊。”
一直沉默着的杜承颜将手中的酒杯悄然放置于茶几上,抬手捏了捏景深的耳朵,又故作深情地看着他,一举一动都无比的魅惑诱人。
“来接景深是吧。”她抬头开口却并未对视秋亦温,只是对那个混混头子轻笑了笑。
“这就要把景少接走?这哪能行,景少赌输的酒还没喝完呢。”混混头子说着便将茶几上的一瓶洋酒放到了靠秋亦温的那一侧,似乎是嫌不够,又加了一瓶啤酒。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喝完这些,你才能带景深走。
茶几上静置的这两瓶酒看起来柔润清澈,可实际绝非那么纯良无害。
“喝吧,把景少欠的都喝完,你就可以带他走,咱们都是朋友。”
杜承颜对着秋亦温笑了笑,很是温和沁人,“喝吧,这酒可是好酒,这些人也都是景深的朋友。”她说着就给他倒了一杯,递到了他的面前。
仿佛杯里盛的不是酒,是诀别的浓情。
秋亦温看了看杯中的酒,眼角瞥过沉醉的景深,便在一众人的注视下,接过酒去一饮而尽。
就这样,杜承颜不停地倒酒,他不停地喝下去。
疼痛终究是不会吝啬于他,酒液一杯杯地灌进胃腹里,一遍遍地冲刷浸泡着他身体内发炎的创口。他的脸色苍白到透明,冷汗固执地往外冒,疼得有些忘我,有些意识模糊。
杜承颜冷眼旁观,从她的脸上却也读不出任何的喜悦,当然,也没有任何的怜悯。尽管她看得清秋亦温灰败的脸色和疼到极致身体不受控制的发颤。
她像是个无心之人,又恰好,做着无心之事。
洋酒和啤酒的交融使得酒性更烈几分,灼烧得他的胃很痛。在咽下最后一口酒时,他感受到这辛辣的液体似乎已经漫到了他的喉口处,再多喝一口,他定会失态地当场吐出来。
“温少爷酒量可以啊。”这些个景深的“朋友”只管悠然地说着风凉话,倒也不讥笑他弯腰忍痛时的极尽狼狈。
他弯着身子紧摁着胃部在那里顿了许久,逼着自己忍下这难捱的剧烈疼痛。
这些年来,命运不肯放过他,景深不肯放过他,如今却连这些个陌路不识的人,都一样不肯放过他。
“温少爷这是怎么了?”
“温少爷向来娇惯,怕是喝酒喝得胃痛。你还好么,秋亦温?”这些话从作为医生的杜承颜口中说出来,格外讽刺。
秋亦温渐渐站直了身子,抬眼看着杜承颜道:“景深我带走了。”他的语气十分笃定,即便他的眼眸里还隐藏着难掩的痛色。
就是他的这份笃定极其勾人,就像冬日傲雪的草木格外受雅士青睐。
可他对面的人算不上是雅士,除去杜承颜,便都是些流氓罢了。
“急什么啊?这么护主?”

楼主 风流贫Edith  发布于 2020-07-05 22:38:00 +0800 CST  
说这话的人原想得意地看着秋亦温像个受伤的小兽般发怒,却没想下一秒脸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秋亦温虽在痛中,可力气却并不含糊,打得那个小混混脸色顿变,失了颜面更致瞬间暴怒。
他抬腿便踢了秋亦温一脚,踢在他腰侧的骨头上,又觉得不解气,换了个方位朝着他右膝猛踢过去。
膝盖的疼痛瞬间炸开,他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对于面前之人的打骂毫无还手之力。
他原本典雅好看的衣服拖到地上,沾染了汗水和灰尘,此时此刻正和它的主人一样,颓败不堪、殆尽生气。
那群人还是不肯放过他,为首的人用鞋尖抵住他的胃部,用力地踩压下去。
看着这般俊美的人露出的满脸痛色,他们兴奋得有些发狂。
“一个男人居然长得这样好看,难怪连景少这样的风流公子这些年来都不近女色。”
杜承颜似乎有些不悦,“够了,不怕景深醒来知道后要了你们的命?”
小混混们闻言瞬间惊醒,甚至慌张了起来。
“完了,惹事了。”
“那...这...怎么办啊?景少知道了我们是不是就完了。”
“怕什么?”她说着便走到秋亦温的面前蹲下身子,抬起他的脸逼着狼狈的他和自己对视,“温少这么隐忍的性子,又怎么会和景深说呢?是不是啊,秋亦温?”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你们先回去。”
“他……”
“别再废话,滚。”
人走后,她又坐回到景深旁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娇笑着开口:“宝贝儿,我们明天再见。”
“温少,我的未婚夫就交给你了,带他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哦对,您今晚可是喝了不少酒,可千万别开车回去哦。”
零点已过,酒吧里依旧有着期待喧闹的失意人,可摇曳的灯光却令人黯黯无言。
杜承颜走后,秋亦温颤颤巍巍地起身,扶着墙往洗手间的方向移动。他疼得没有力气,膝盖的疼痛迫使他走得极慢,途中只好拼命咽下几乎要随口呕出的酒液。
也不知是流落了多少冷汗,吐出了多少酒液。尽管极力压制,呕吐喘息的声音还是不受控制地泻出了口,听得旁人有些揪心。
“这位先生,你还好吗?”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
他无力地摇了摇头。
酒吧里这两个喝多了的男人,一个安然无恙地睡着,一个撕心裂肺地痛着。
——
秋亦温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撑到将景深带回家了的。他只知道在回去的的士上,他下车吐了两三回,可却像是被心底的哽咽锁住了嗓子般,根本什么也吐不出来。
司机看他的目光从困惑到鄙夷再到同情,最后甚至帮他将景深送上了楼抬进了卧室内。
在帮景深调好了空调温度设好了闹钟后,他便再没了力气。拖着疼到神志不清的身体俯趴在自己的床上,一只手臂卡在胃部忍受着痉挛过后的余痛。
累过头了自然会困倦的。
良久以后,他像是已经昏睡了过去,嘴里却还在呢喃着说些什么。
是在睡梦中惦念着谁么?
可细细想来,他身后早已空无一人,近亲早已亡故,应当不会再有什么心疼他的人容得他去惦念。
那难道是景深?
这惹得他一身伤痛的人,他又有什么好去记挂的。
看着他陷在被褥里的憔悴面容,仿佛才让人顿悟,他不过是意识模糊了在轻声呼痛而已。

楼主 风流贫Edith  发布于 2020-07-05 22:39:00 +0800 CST  

楼主:风流贫Edith

字数:38223

发表时间:2020-06-16 07:5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7-17 08:14:34 +0800 CST

评论数:95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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