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不羁》那些年哪些人那样想那样说那样做……

(续    前)

王大业避开了她的目光,转头看着桌上她的照片,心想看不出来,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骨子里有一股犟劲。

他那年高中毕业时,也在号召上山下乡,不过基本上都是自愿选择,就没有一个人来动员过自己。同时也在号召支援边疆建设,他选择了后者。想到此,他点点头,说他能理解,当初他去西藏也不是特别情愿的,一是在内地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二是觉得没有更好的选择,才去的。适应后,也觉得不像外人说的那样恼火。

马家堂屋陈设简单,除了桌椅板凳外,靠墙有一个小柜。当他目光落在小柜上摆的一排书上,他站起身走近看一看,随意翻了一下,都是一些小说,其中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就问:

“马儿,听我妈说你平常爱看书,都喜欢看点啥书?文化的?历史的?哲学的?古代的、现代的?”

看着他的背影,小马没回答。他一听没有回答,就侧过头看着坐在另一方的马兹青,加了一句,“该不会是喜欢军事书籍吧?”

马兹青心里想,上学时主要时间都放在学习上,放学回到家帮母亲做些家务。其他空余时间多是跟同学一起参加课外活动,花在看书上的时间并不多,更没有去看他说的那些书。她明明看见他去翻看了柜子上那些本书,偏偏还要问一些没有的书,她隐隐地觉得他在炫耀似的,就淡淡地回答:

“我就一个初中生。你说那些,我都看不懂。”

“那总有你喜欢看的吧?”王大业又走回来坐在桌旁,看着她问。

“有时间就看点小说。”

“嗨,我就爱看小说。读中学时爱看,工作后也爱看。那些地方娱乐活动也不多,内地去的年青人不多,交往少,所以有时间看小说。”

“那你都看些啥小说?”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7-14 07:19:57 +0800 CST  
(续   前)

“中国古代的有四大名著,现代的有巴金的《家》《春》《秋》,有矛盾的《子夜》《虹》《蚀》,李吉人的《死水微澜》《暴风雨前》,郭沫若的自传体小说……”
王大业张口就说了许多中国小说,又马不停蹄地说了许多国外的名著:

沙士比亚的小说,巴尔扎克的小说,雨果的小说,托尔斯泰小说,高尔基小说……他说完后,看着小马,想看她的反应。

小马说:“我看得少。你看过的书多,很多都是我没看过的。”

“你看过《牛虻》吗?”

“看过。”

“我喜欢伏尼契这个作家,她是一个女人,却把男人的心理描写得那样好。同样的原因,在中国作家中我喜欢茅盾,他写的女性人物,心理刻画也是那样细腻。要是不晓得作者是男人,还会觉得是一个女作家写的。男人把女人写好,女人把男人写好,这很不容易,所以我很钦佩这两个作家。”

小马听王大业说得滔滔不绝,她评判不了,但《牛虻》这书是她认真读过的,她还是说出个人的看法:

“我不喜欢牛虻这个人物。他斗争的背景我不太了解,好像是革命党人反对外族统治。他的意志很坚定,让人钦佩。但他报复心太重,折磨爱他的人。这让我不理解。”

“他是为了反对教士们的虚伪。叫蒙泰尼里的神父是他的亲生父亲,却欺骗了他。另一个神父也欺骗了他,把他忏悔时说的话告密给当局。揭露宗教的欺骗比雨果的《巴黎圣母院》更直接。他有权利报复教会,以牙还牙是没有错的。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原则。”

“他也报复琼玛,还为自己找理由。他既然深爱琼玛,为啥还要这样做?”

“这,这……这也许就是人们说的爱之愈深,恨之愈切吧。”王大业没想到对方执著在这里,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回答,含糊了一下。

她觉得王大业也说得有道理,她也没能力说服对方。

她记得有一次在图书馆看书碰到李轼,摆起看过的书,李轼说,没有必要比高下。要说对教会和教士虚伪的刻画,霍桑的《红字》比《牛虻》更值得一看。我们的阅读习惯太受斗争哲学的影响,甚至成了一种价值判断。这太偏执。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7-15 21:58:40 +0800 CST  
(续    前)

这时,王大业发现柜子上的书,一些是用牛皮纸包着书的,书皮上面用钢笔写的字很规整娟秀。就问:

“这是你写的字?”

见小马点点头,王大业拽过一张纸,掏出衣服兜里的钢笔,想都不想,就写了一段话: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于每个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王大业把写着字的纸推到小马面前说:

“马儿,你看我这个高中生,写的字,像狗爬一样,比你写的差远了。你不会笑话我吧?”

马兹青一看,字确实写得不咋样。她明白对方是通过自嘲来让谈话轻松随意,心里涌出一丝温暖。这段话也是一代人耳熟能详的,出自苏联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主人公保尔•柯察金之口。

这段话她第一次读到时,好像全身的血都在沸腾。如今看到,虽然不再像过去那样激动,仍然感到说得非常好:人不能虚度年华。

王大业是一个健谈的人,又有了几年的工作经历,在单位出过几次差,也见识过不少东西。与小马相比,他已经是一个社会经验比较丰富的人了。

两个人间的龙门阵主要是王大业在摆,马兹青偶尔摆摆,多数时候是对方问到点啥,就回答一点。更多时候是静静地听王大业天南地北的龙门阵,她想这样也许能让自己更多地了解对方。


(第198章   年华似水    完)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7-16 16:53:48 +0800 CST  
第199章   九曲流觞

过了几天,王大业约小马出去走走。说自己都回来好几天,老闷在家里,还没有出去转转,问小马能不能陪自己。马兹青爽快地答应:

“要得。去哪里?”

“你说吧,我听你的。”

“那,那我们就去流杯池。”

“要得。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去过那里。不晓得变成啥样?”

马兹青想流杯池人少清静。
流杯池在岷江北岸的催科山脚下,得坐轮渡过河才能到。那里建有一个烈士陵园,很清静,城里人一般不会去那里耍,隔河渡水的,就是周日游人也不多。这样就不易碰到熟人,她不想碰到熟人尴尬。

进了陵园,果然是一个很安静的地方。两个人就顺着那条进园的主路,边走边说话,园内游人稀少,只有鸟鸣声打破静谧。

王大业手操在裤兜,随意走着,眼望着四周山岗上郁郁葱葱的树木。左侧是是湖,湖面光光的,啥都没有,波澜不惊,一平如镜。这两天在家跟小马接触,他已看出对方不爱虚荣,是一个务实的人。

他觉得他妈说得不错,小马是一个好姑娘。自己已喜欢上这个文静的姑娘。他也看得出来,小马不讨厌自己,但也没有接纳自己。他不着急,想找些她喜欢的话题摆龙门阵,让她多了解自己。他觉得有把握,让小马喜欢上自己。

两个人继续沿着湖边散步,走到了烈士墓前的平坝。烈士墓被苍松翠柏簇拥着,加上幽静的环境,更显得庄严肃穆。那高高的方尖碑上“英名千古浩气长存”八个金字闪闪发光。每次看到它,小马都感到心灵上的一种震撼。

一到清明,陵园里人山人海,一拨一拨的队伍,像潮水一样涌动,花圈堆得像小山一样,少先队队员、共青团员、共产党员都排列成队,分别站在队旗下、团旗下、党旗下,举起手宣誓继承先烈遗志。人们都是来祭奠英烈的。

一次宣誓仪式结束后,马兹青和同学一起登上台阶,一个一个地瞻仰烈士墓碑铭文。在后排的墓碑中,马兹青记得那些烈士才十八九岁,比自己大不了几岁,都是解放初在征粮剿匪中牺牲的。她回去写作文时,就在作文中说长大后要像他们一样走革命道路,做一个无愧青春的人。

那时喜欢看《青春之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特别羡慕书中那些英雄人物,羡慕她们那些激荡起伏的青春岁月。如今,自己的青春正在蹉跎,她心中是说不出来的苦涩。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7-17 09:18:41 +0800 CST  
(续   前)

旁边的王大业还在滔滔不绝地讲。他们已经走到流杯池。这是一个天然峡谷,他们顺着石台阶往下走。

流杯池是戎州的一大名胜。屹立的一天然巨石。奇妙之处是巨石从中裂开,形成巨大裂缝,状如峡谷,长约三四十米,高有二十多米,宽有五六米。更绝妙之处是左侧巨石下有一泉水涌出,流经谷底,又无声无息地没入右侧石穴。

谷底有几米宽,是古人利用天然地形、泉水而修建的九曲流觞,能容纳许多人在此游乐、乘凉、观景。峡谷下宽上窄,上面收窄,呈一线天状。右侧石壁向左倾斜,倾斜度远远超过意大利比萨斜塔,倾斜的上部岩石,危如累卵,摇摇欲坠。巨石上空是盘根错节的黄桷树,枝叶浓密如伞,遮蔽着峡谷。谷底泉水清澈甘冽,凉气逼人。

两个人又走下一层石梯,经过一平台,穿过石牌坊,顺着又一层石梯下到谷底,顿时感到凉气从四周渗出,凉悠悠的。王大业环顾了一下四周说:

“马儿,你晓得这流杯池的来历吗?”

“听说过,详细的不太清楚。”

王大业说,正好这些事我晓得,我给你摆摆。来,先坐下,歇一歇,他让小马在一个石凳上坐下,自己也坐在对面的石凳上。也不管马兹青有无兴趣,就摆起来:

北宋的黄庭坚贬到我们戎州当官,利用这天然而奇特的地势,仿照晋人王羲之等人在兰亭曲水流觞的风雅之举,修筑成流杯池。兰亭在浙江的绍兴,我去过那里。那里的流杯游戏是在平坝上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上,周围是田野竹林树木。

黄庭坚搞的这个流杯池,是在这种峡谷中。你看,两面都是坚硬无比的花岗石,寸草不生,而顶上的缝隙中却长出参天大树。你看,石缝中有清泉流出,更是幽静独特。

黄庭坚是很有名的文人,还有一个更有名的文人是苏东坡,他们交情很好。苏东坡经过戎州看望黄庭坚时,跟黄在这流杯池饮酒吟诗。

后来黄庭坚去世,据说苏东坡修了一座吊黄楼来纪念他。就在刚才我们过河看到的锁江石上,吊黄楼早就没有了,但这个地名留传下来。这两面的石壁上,是后来的人留下的题词、诗赋,流传至今,成了有丰富文化内涵的名胜。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7-18 16:49:57 +0800 CST  
(续    前)

马兹青看着脚下弯来拐去的曲水,王大业的讲解像一根线,如曲水一样,绕来绕去,把她原来晓得的那些事都串起来,有了一个清晰完整的故事。

她也有两三年没来这里,站在谷底,她抬头仰望上空,上空被树木挡住了,叶缝中还能洒下一点阳光。弯曲的流水和旁边的石凳依旧,泉水还是那样清澈,周围的石壁上原来记得刻有很多字,很多草书字她都不认识。

她印象深的有4个大字“破壁高飞”,这让她联想到眼下的处境就像四面为壁,出路何在?眼前的石壁光光的,一个字也看不到了。她后来听说是园内职工为了保护这些古迹,不被毁在运动初期的破“四旧”中,全用泥糊起来。

右侧石壁上黄桷树那些粗大的寄生根,离开了土地,像石钟乳一样悬垂在空中,褐色缠绕的根系显示了岁月的苍老。古树在这种环境中,还是顽强地生长。

“马儿,我记得这里原来有一个涪翁楼,两层楼的。现在也没有了。”

“对,是有这个楼。前两年清明来扫墓都还在,可能也是最近才没有了。”

马兹青今天的心思没有在这些龙门阵上,只是有口无心地应答。她是希望王大业能给她摆摆西藏那里的生活情况和工作情况。希望王大业先开口说说咋处理两个人的关系,以后又该咋办。

但王大业似乎不着急,绝口不提这些事,只顾跟她摆一些不相干的龙门阵。其实王大娘催过儿子几次,要他赶快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但王大业不那样想,他相信自己的条件,除了工作地点差外,其他方面并不差。他晓得小马同意跟自己交往,是希望能解决工作问题,但他也希望小马并不是仅仅为了这点。

倒是小马沉不住气,好几次都要提这些事,不过,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咽回去。心想,他都不着急,我一个姑娘家咋好意思着急。让他妈晓得了,好像是我急着要嫁给他似的。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7-19 09:29:43 +0800 CST  
(续   前)

两个人在流杯池那里歇一阵后,又顺着一层一层的石梯往上走,从另一端走出流杯池峡谷。往右拐是一堵石壁,垂直的石壁上原来有一人多高的几个大字“南极老人无量寿佛”。

王大业说他听人摆是黄庭坚的字,现在同样是看不到了。从正面看,巨大的石壁中间裂开一条┓形的缝,垂直裂开的部分没有裂穿,是封闭形的。石缝高约数米,却仅有一人宽,黑咕弄咚的。去攀爬能够显示一个人的胆量。

王大业一边往石缝走去,一边说,我当娃儿时爬过好多次。你爬过吗?我们去爬爬。马兹青有点犹豫,她小时候也爬过,并不怕,现在要去爬,手和衣服肯定要搞脏,她有点不愿意。

王大业看出她的犹豫,说不要怕,我拽着你。马兹青心想不好驳他面子,略一点头,就跟上去。刚往里走了两步,视线就模糊起来,脚下的岩石高低不平,一手摸着石壁,一手拽着王大业的手,脚下试着往前走。

就进去几米远后,石缝忽然折向左拐,岩石横向裂开,岩石像巨型的两扇磨石张开了嘴,斜着向上通往绝壁。横向裂缝很宽,高度却不到一米,人无法站立,只能弯下腰,最窄处还得匍匐而行。坡面很陡很滑,幸好岩石面上有人工凿出的槽子,能踩住。

王大业拽着小马慢慢爬出两扇磨似的巨口,走到横向的另一侧,光线从绝壁裂口处投下来。这正是巨石的奇妙处,看似无路之处,又绝处逢生。巨石后面像从天而降一般,又垂直裂开一条缝,裂缝虽然同样狭窄,却是从岩顶自上而下贯通,像一线天,游人可由此拾级而出。

爬出裂缝口,眼前顿然开阔,上面是广阔天空,下面是一个浮着睡莲的小湖。小马不由得畅快地吸了一口这外面的清新空气,心想换一个位置看,前景也未必就不好。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7-20 15:21:18 +0800 CST  
(续   前)

王大业兴致很高,又提出往后山走走,说那方有三国时期诸葛亮调兵遣将留下的点将台。看他兴致勃勃,她也不好拒绝,就跟着一路向后山爬去,山岗不高,几十米而已。

王大业一边爬一边摆,说这是当年诸葛亮南征时的遗迹。诸葛亮在此处与当地土著人讲和,当地人同意退兵,并让出一箭之地。他们以为诸葛亮一个文弱书生,一箭射不了多远。那晓得,中了诸葛亮的圈套。

原来诸葛亮早在事前就做了两支一模一样的箭,上面的记号也是相同的。当天射的一箭是假,只是虚晃一枪,而几天前,就悄悄派人骑马赶往云南境内,把另一支箭插在那里。当在云南境内找到那支箭时,把土著民吓坏了,一个摇鹅毛扇的书生都这样厉害,其他武将就更不得了啦,就赶紧退兵。

小马没有打断他的话,虽然她并没有认真听多少,但男女一起耍朋友,有人说话要比冷场好,不然两个人都会觉得尴尬。

大半天下来,龙门阵多是王大业在摆,小马只是听,偶尔插一句。等到他们回家时,她想说的话却一句也没有说出口。

(第199章   九曲流觞    完)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7-21 16:01:09 +0800 CST  
第200章   言归正传


第三天,王大业又上马家找小马摆龙门阵。马家比他们家宽敞,有地方坐,摆龙门阵方便。而他家就只有两间小房子寝室。

这个院子里房子多数都很破旧,小马家的房子也不例外。但小马家房子还算宽敞,一马和二马下乡后,还空出一间寝室,除了寝室外,还有一间堂屋。不过屋里也是空空荡荡的,没啥东西。第一天进来时,他就看出这种寒碜。

王大业晓得马家曾是有钱人,从爷爷那一辈就开始走下坡路,到父亲这一辈就彻底穷了,不过还是担了一个剥削阶级的名分,这也让马家人背上了深重的包袱。

两个人摆了一些闲话后,小马开口问:
“我的家庭出身不好,现在都讲这个,你就不在乎?”

“我妈都不在乎,我更不在乎。”王大业回答得很干脆。接着又说:“马儿,我比你大好几岁,明白这是咋个回事。说实话,这些事都跟你个人没啥关系。在我们哪里没有闹得这样厉害。”

“要是我去了你们那里,我能干啥?能给我安排啥工作?”

“你有文化,有很多工作都可以,比如搞财会,到小学教书,在单位办公室当办事员,至少也可到商店……”

“要是可以,我想到工厂。”小马拦断对方的话。

“那也可以。过去西藏没有厂矿,前几年内地开始搞援建项目,建了一些厂矿。厂里像库房保管员、工会的宣传干事,有好多适合女娃儿干的岗位。”

“不,我不想干这些。我想当工人。”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7-22 09:57:44 +0800 CST  
(续    前)

小马这一打算是他没有料到的。刚才他说那些工作,他都清楚,毕竟在那里干了六七年。他也能帮忙把小马安排在这些单位。一听小马说要当工人,他不晓得她是咋个想。心想在高原地区当工人是很辛苦的,比在内地要恼火得多,刚去的人走路都得喘,更不用说干体力活路。

其实小马的想法很简单,也是那个时代的一种风尚,普通人家的子弟都想当工人,成为工人阶级的一员。尤其是一些家庭出身不好的青年,更愿意作出这种选择。对他们有一句经常挂在耳边的话:家庭出身是不能选择的,但走啥道路是可以选择的。

“马儿,当工人很辛苦的。你用不着先考虑具体的,到那里再说吧。安排最后还是要由组织定的。”

“要得,这事以后说。昨天王大娘叫我上你家,帮她干点事,她说你出去看同事,是一起回来度假的?”

“不是一起回来的。原来一个系统的,他年初已经调回来,家里有些特殊困难,就先调回来。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在家等着。”

“听说有政策规定,你们在那里干到年头,就可以调回来?”

“是有这个政策,原来规定满8年后,就可以申请调回内地。我已经去了7年,还不到年限。不瞒你说,就是到了年限,能不能马上就回来也不好说。”

“那又是为啥?”

“一是申请能不能批准,不好说。如果工作需要,又没人接班,就走不成。你也不好意思一拍屁股就走人,还得以工作为重。对吧。二是回内地也需要有对口单位或合适的单位能接收你才行。所以有些老职工到年限后好多年也走不了。有些人觉得回来后也没啥合适工作,或者是自己能解决,配偶不好解决,再加上时间一长,对那里有感情了,干脆就留在那里干下去。”

“那你是咋想的?”

“我到时肯定要申请调回来。你也晓得,我妹妹已结婚,忙自己的事。我妈身边没其他人,以后肯定得靠我照顾。至于啥时能走成,也只能到时再说。”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7-23 16:22:00 +0800 CST  
(续   前)

王大业晓得小马有许多关心的问题要问,就安静地等着。为了不让对方紧张,他把目光落在周围。老房子的墙是夹泥墙,好多处墙壁的石灰面都剥落掉,露出里面的竹篾片。房架下面没有阁板,可以直接看到房架,好多檩子都塌了。

“你如果一两年就调回来。要是我去了,不就等于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这事你咋考虑的?”

“不瞒你说,我想过这点。如果你去了,我肯定就先不申请回来,再呆两三年后,等你适应后再说。”

“你不调回来,王大娘能同意吗?她就你一个儿子,一直就盼着你能早点回来。”

“我妈现在身体还硬棒。到那时,都是一家人了,我妈还有啥同不同意的。大家商量着办吧。我肯定是要回来的,早晚点的事。”

听他说到一家人,这也是小马最关心的问题。她就立刻问:“这也是我一直想问的问题。是不是必须结婚登记了,到你们那里才能安排工作?”

“是这样规定的。政策就是为了照顾职工家属。”
……
“你问了这样多。我也说说我的想法。马儿,我比你大好几岁,说话是负责的。我喜欢你。希望你不要拒绝我。正因为如此,也请你认真考虑。我还有四五天满假,你不用太着急,但成与不成,在我走之前,给我一个明确答复就行。”

接下来几天,王大业没再来找小马,在院里碰到时,也只是热情地打个招呼,却不提这事。相反倒是王大娘总来找马大娘摆龙门阵。她不担心小马不同意,她担心马大娘不同意,因为马大娘多次提到过西藏环境太艰苦,不放心女儿去。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7-24 10:00:23 +0800 CST  
(续   前)

王大娘对马大娘说,其实到了那里后,只要安定下来,也不像人说的那样恼火,都在办公室上班,跟我们内地也差不多。马大娘说,我听说那里女人生娃儿都得回内地来。

王大娘一拍大腿,说这就是好事嘛。内地去的人都是回来生养娃儿,娃儿出生后,就留在老家养。这多好喽!我身体好,他们要是有娃儿,我帮他们带。我早就盼着抱孙子……

不等王大娘说完,马大娘就把她话拦断:

“王大娘,你小点声,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不要紧,你可不要让幺女听见。你太着急,事情还没到那步嘛”

“对,对。马大娘,你不要多心。我也是说以后,说以后的事。不过,女娃儿家,还是早点结婚好。你看我家二妹,比幺妹不才大两三岁吗,现在娃儿都一岁多喽。”王大娘心里明白,不是马家幺妹多心,是马大娘自己多心,连忙把话扯回来。

两个当妈的在堂屋说话,在寝室里的小马也听到一些。这两天,王大业没再找她,那意思就是双方已经正式接触,他该说的已经说了,她该问的也问了。剩下的事,就是让她一个人认真考虑,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王大娘说的那些话,她并不多心,男女朋友要是耍成了,结婚生娃儿是很正常的事。她坐在床上翻一本书,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她在想着该咋个回复王大业,她甚至怀疑自己不是自己,过去遇事还从来没有这样犹豫。

这次是咋啦?

当初听到有这个机会时,甚至还没有细想,心里就决定要坚决抓住。跟王大业接触了二十多天,情况都了解了,反而下不了决心。

刚才听王大娘跟母亲摆龙门阵,提到她家二妹的事,她也大致晓得一些。王家二妹小时跟二马是同学,初中毕业后,没再读书。本地没有找到工作,外地铁路部门招工,就去外地工作。后来,找了本地工作的一个人,还不到20岁就结婚,前年以对调的形式调回来。在木材厂上班,工作单位不如原来好,却算是回到家门口。

王家二妹的事,对小马也有一些触动,事情总得先迈出第一步,才有第二步。等王大娘摆完龙门阵离开,小马也迈出门,她要再去找一次袁敏。

(第200章   言归正传    完)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7-25 07:59:21 +0800 CST  
第201章   决心已定

袁敏一见她,就说还是为那件事找我吧。马兹青点点头,表示还想听听袁敏的意见,说完看了看屋内。袁敏家也并不宽敞,能一眼看尽,因为是后修的新房子,显得干净整齐。光线也好,不像她家,白天也是黑黝黝的。

袁敏说:“放心,家里没其他人。我爸妈上班去了,方方还没有放学回家。有话你尽管说。”

“圆圆,王大业已经表态,正式等我回答。你说我答不答应他?”小马还是希望袁敏能帮自己出出主意。

袁敏仍是快人快语,说:“马儿,我还是上次那个意见,能不去就不去。以你的条件,还怕找不到一个能帮你解决工作的男人。”

“圆圆,那也得这男人我喜欢才行啊。”

“是啊。这不又回到开头了嘛,你要喜欢王大业,就答应他。不喜欢就回绝他。”

“我心头也吃不准,这不就是找你帮忙出个主意嘛。”

别的事,小马不会找袁敏出主意,她觉得自己考虑问题比袁敏强。这种事,她觉得袁敏比自己有经验,听听她的话有好处。

“你喜不喜欢一个人,得你自己心头才清楚。这事我咋个给你出主意?”

这一下,小马不好说啥。袁敏的意思跟前几天李轼说的差不多,觉得合适就行。对王大业,她还真挑不出啥毛病。学历比自己高,人也长得不难看,对人有礼貌也诚恳,家里条件也是清楚的,大几岁也算不上毛病。好像各方面条件都合适。

就是觉得他有点爱炫耀自己,更主要的是自己内心也说不清究竟喜不喜欢他。说不喜欢吧,好像也不是。说喜欢吧,好像也说不上来。反正这人倒是不讨厌。她就把这种感觉告诉袁敏,袁敏笑嘻嘻地说:

“马儿,摆龙门阵爱炫耀自己,这算啥毛病,不就是摆龙门阵吹吹牛嘛。不讨厌这个人,就说明你有点喜欢他。再说,你们交往才几天呀,哪里就会爱得死去活来。时间长了就不一样。”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7-26 10:39:34 +0800 CST  
(续   前)

其实,马兹青晓得自己感情上的障碍在哪里,她对王大业有好感,却没有产生爱情。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想这事,她跟王大业谈不上一见钟情,因从小就认识。虽说在一个院子里长大,却没有多的接触,更不用说男女方面的接触,也不存在日久生情。她真正想去的理由,是理智上的决定:这就是一个机会。

“圆圆,你又乱扯。我心里烦得很,你还跟我添乱。我是在跟你说正事。”

袁敏收起了笑容,她想起前一阵她哥回来,摆龙门阵时曾提到生产队的一个女知青,就是找了一个青海工作的对象,到青海探路去了。袁敏想下乡知青可以走这条路,没有下乡的知青不也照样可以走这条路吗?想到此,她就说:

“马儿,我有一个主意。他不是等你答复吗,你就说你要先到实地看看再定。看他咋个说。”

马兹青一听袁敏的主意,点点头表示同意。她觉得这样好,不至于一去就是结婚,有回旋余地。


回到家,小马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母亲。马大娘说:

“我还是那个意见,能不去就不要去。我对王家老大本人没啥意见。就是那地方太远太苦,交通又不便,坐汽车,路上颠来簸去就得十天半月的,你受得了?你实在要去,我也拦不住你。只是你以后不要怪当妈的事前没有拦你。”

“妈,到西藏去工作是很光荣的事,是支援边疆建设。我这一去,你就不会为我的事受牵连。这不也是一件好事嘛。”

“我晓得是光荣的事,你不用跟我讲这些道理。当妈的不希罕这种好事。”说到这里,马大娘叹了一口气,又说:

“想好了就早点给别人一个回话。别让人家心里不踏实。”

看见母亲在叹气,小马心想,我何尝就高兴去,但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路子。不过,这时她已下定决心,只轻轻说:

“我晓得。”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7-27 10:23:30 +0800 CST  
(续    前)

隔壁的王家,王大娘也正在跟王大业说话。

王大娘说,我咋看你这几天又不着急了,不找小马耍喽。再过两三天,你就该走喽,走前把事情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他说,我哪不着急,我在等她回话,已经过了三天还没有给我回话。我看她是有点不喜欢我。我怕她是为了解决工作才勉强答应。

王大业在小马面前一付根本不着急的样子,其实内心还是比较着急的,他的同学,还有院子里的同龄人,都结婚了,有些还当爹了。他还八字没一撇,再加上他人在西藏,解决个人问题又多了几分难度,你说他能不着急吗?不过,他面上还沉得住气。

王大娘说,你一个大男人怕啥。你管她喜欢不喜欢,只要同意跟你登记,睡到一个床上就行。过日子嘛,久了,慢慢就喜欢喽。我看马家幺妹不是一个不讲良心的人。你对她好,她自然会明白喽。

第二天,小马上王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王大业:

“这次你回去,我就跟你去。话先说好,我不晓得自己能不能适应那里的生活,这次去呆个一月半月的,就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适应。如果能适应,我就跟你登记,不能适应,我自己回来。你还有几天走,你也考虑考虑这办法要得不?要得,我跟你走。要不得,你自己走。”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7-28 09:28:44 +0800 CST  
(续   前)

小马说这番话,就是袁敏出的主意。

那天,袁敏还说,你是着急找工作,才在登不登记上转圈子。你若不着急找工作,就先去适应一下,要是觉得还能适应,人也行,就登记。要是觉得还不了解,提出再跟他交往一年。小马一听,有点犹豫地说:

“这不是把别人耗住,到时如果不成,不等于害了别人?”

“啥叫害了他,你要是急急忙忙地登记,才是害了你自己。再说,双方都是自愿的。这话就得明说,他愿意就干,不愿意就拉倒。你心里不是有坎过不去吗?有一年的时间,不就相互了解清楚,有没有感情也晓得了嘛。”

袁敏说得一套一套的。小马心想,像现在这种异地耍朋友,不要说是一年,就是两三年,大家能在一起的时间也是很有限的。了解也罢,感情也罢,都很难说清楚。不过,袁敏这主意是可行的,有回旋余地。

她心里也想清楚了,王大业这人不讨厌,到了那里,只要能适应,工作岗位也可以,就同意。不管咋个说,这是一个机会,是自己的选择,不是别人逼的。

王大业等马兹青一说完,就很干脆地说:
“我不用考虑。我同意。我一开始就说过不勉强你。”

“那好。我跟你走。”小马的话也很干脆。

小马的决定并没有让王大业感到意外。二十多天的接触,他已经对小马有基本的了解。她不甘心现在这种碌碌无为的生活,她也不怕吃苦。有了这两点,西藏的艰苦不会成为障碍。

剩下的就是自己能否获得她的芳心?这一点他也越来越有信心,自己外在条件不差,自己的坦诚,自己的热情,都让对方难以拒绝。尽管小马说了如不适应西藏生活,就会自己回来。但他相信事情会顺利的,内地尤其是四川去西藏的人不少,基本上都能适应。

他相信小马会珍视这次机会,为了实现她的愿望,会坚持的,能适应的。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7-29 08:17:23 +0800 CST  
(续   前)

王大业的假期有一个月,因为路途上需要很多时间,他每次往返,单程就得两周时间,如遇到天气或路况不好,一个月也到不了目的地。一般他们是两年回来一次。每次回来,刚开始觉得很充裕,相相亲,很快也就过去,仍是两手空空。这次,他不再空手而归,他将和小马一同回西藏。

一见小马同意,王大业把进藏的行程告诉她。

那时,从成都到拉萨的航班刚开通没两年,航班很少,关键是一般公职人员机票不能报销。坐汽车进藏是主要方式,一般情况,没有急事都是坐汽车,一段路一段路地走,既艰苦也麻烦。

如果小马去,就准备先到西宁,再从西宁去拉萨,青藏路安全得多。走川藏路虽然距离短一些,但艰险无比,经常塌方中断,一堵十天一月的都有。当年修川藏路时,有一首歌叫《二郞山》,就是描写其艰险的,歌中唱到:

二呀么二郎山,哪怕你高万丈。

古树那荒草遍山野,巨石满山岗,

羊肠小道那难行走,

康藏交通被它挡。

二呀么二郎山,哪怕你高万丈,

解放军铁打的汉,下决心坚如钢,

誓把公路修到那西藏

不怕那风来吹来不怕那雪花飘,

……
……
王大业听说过,当年修这条路,解放军牺牲了三千多人,平均一公里就牺牲了一名解放军战士。就是现在汽车出事故死人也常见。沿途都能见到当年牺牲者的墓碑。这些,他没对小马说,怕把小马吓倒。

马兹青说有你带路,我不用晓得具体咋个走。她心想,当年没路的情况下,解放军还修通了这条路,现在是有路可走,还有啥好犹豫的。

她说:“我不怕。我喜欢《逛新城》。”

说完就告辞回到自己家,一进家门,她就哼起来:

雪山升起了红太阳

拉萨城内闪金光

翻身农奴巧梳妆

阿爸和女儿双双逛新城呀

女儿在前面走哇

走的忙

老汉我赶的汗呀汗直淌

一心想看拉萨的新气象

迈开大步我紧呀紧跟上呀

唱着唱着,眼泪顺着脸颊簌簌而下。不过,她心里是高兴的。

(第201章   决心已定     完)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7-30 10:03:47 +0800 CST  
第202章   不同的河流


武兴宇疯了。

李轼刚听到这消息时,吓了一大跳。

6月初,李轼已经离开原来工地一阵了。到了更上游的一个河边工地,那里也能朝夕看到金沙江,河里要涨端阳水了,汛期一到,金沙江就更加狂放不羁了。听说大牛端阳要回来,李轼上大牛家去打听:

“伯父,大牛端阳要回来吗?”

“不回来。”

“过年回来了吗?

“也没有。”

“为啥?信上咋说的?”

“他没写信,托人带的话。”

“那我走了。伯父。”

李轼转身离开大牛家,心想过年都没回来,端阳更不会了,一边走一边想这大牛是真跟他父亲较上劲了,有点过了。忽然听见有人在招呼自己,抬头一看原来是孙友忠,没等他说话,孙友忠先开口:

“李兄,你晓得武兴宇的事吗?”

“他咋了?没听说有啥事呀!我倒有一阵子没见他了。”

“在同学中,你跟武兴宇关系要算最好的,你真不晓得他的事?”

“我是真不晓得,这段时间,我在忙着办病残手续的事。没去他家,他也没来找过我。孙友忠,你就别绕弯子,直接说吧,他咋了?”

“他疯了。”

“你说啥,疯了?!”李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看孙友忠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明白孙友忠说的是真事。过去因武兴宇一些言行跟大家不一样,曾有同学说他疯疯癫癫的,那也是一些见不惯他的人的看法。他紧跟着又问了一句:

“真的?”

“真的。”孙友忠点点头。

“啥时候的事?”

“有两三个月了。那天碰到他父亲,他父亲告我的。他父亲要不喊我,我差点认不出他来,他父亲原来一头黑发,现在有一半多都白了。我过去瞧不起他们这些当官的,现在一看他父亲那个可怜样子,也觉得挺造孽的。唉!他还问起你,让我转告你。”

李轼想起武兴宇说过他父亲是经历过抗日战争的人,是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干部。古代的故事,说伍子胥过昭关,一夜急白了头发,看来这种事是真有的。

去年他鼓动武兴宇去跟孙友忠拉车,为这事,孙友忠去过武兴宇家几次,认识了武兴宇的父母。而他最近这几个月,除了干活路,更多心思放在找“盔甲”上。武兴宇疯了,让李轼感到吃惊,但内心深处又有点不意外的感觉。

一直以来,李轼就感到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拽武兴宇,要把他拖向一个昏暗混沌的空间,或者说是一个无拘无束的空间。他想不透这一层,只感到自己跟武兴宇的想法是不一致的,自己想的都是很现实的问题,而武兴宇着眼的往往是一些与现实没关系的事,或者是很遥远的事。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7-31 08:51:49 +0800 CST  
(续   前)

去冬一天,武兴宇主动约李轼去看星星。他们抱膝坐在天心窝岩石上,仰望苍穹。武兴宇说古代的天文学家张衡从小就喜欢这样看星星。

在他眼中,满天的星斗在顶上盘旋。星星都显得比夏天小了,好像是在寒夜中紧缩身体一样,却显得亮一些,像一颗一颗发亮的钢钉,钉在漆黑的大厅拱壁上。

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漆黑的夜空,星星眨着眼睛,似乎都在离我们远去。又好像是纹丝不动,是在向我们招手,要我们前去,要告诉我们它们的故事。

武兴宇把心中的感觉告诉李轼。不等李轼说话,他又接着说:“他们各自都有故事,这些故事都各自不同。就像这眼前的江水,任何时候都是不同的。李兄,你们经常游泳,难道没有观察到这些吗?”

李轼看着眼前的金沙江,黑暗中的江水,有微弱的反光,只能看个大致齐。江水的奔腾声在夜晚却显得清晰单纯得多。他不晓得武兴宇想说啥,他晓得武兴宇的一些想法,跟大家是不一样的。果然,武兴宇开口:

“希腊人说过,人不能两次蹚过同一河流。这是啥意思?这就是说,河流是变化的,永远都没有同一的河流。”

李轼晓得武兴宇说的这句话,是希腊哲学家说的,是从哲学的意义上来说的。这对现实生活有何意义?对人而言,不就是一种生活常识嘛。水是流动的,对流动的水来说,永远都没有同一的河流。岸是不动的,对不动的岸来说,就始终都是同一河流。

就像自己和别人为了到南岸干活路,每天都在同一个码头过同一条河,哪个会认为不是在过同一条河流呢?视角不同而已,不过,李轼不想跟武兴宇扯这些。

不等李轼说话,武兴宇又自言自语地感叹起来:

“李兄,对于宇宙来说,我们生命就像过客一般,转瞬即逝,存亡都微不足道。”

李轼没接话,他想生活真是奇怪,能够造就出武兴宇这样的人。社会上的运动热火朝天,似乎对他没有一点影响。他像一个过客,照旧活在自己慢悠悠的行程中。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8-01 16:00:06 +0800 CST  
(续   前)

突然听到孙友忠说武兴宇疯了,着实让李轼大吃一惊,这到底是咋回事?

武兴宇性格平和,心胸也不狭隘,聪明就更不用说。尤其是他对生活一贯抱一种很超然的态度,外界因素似乎影响不到他。咋一下子就变疯了?

那他会是一付啥模样?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还是目光痴呆,举止怪异。李轼想到此,就问孙友忠:

“你去看过他吗?”

孙友忠一晃脑壳:“没去。天天忙着上班。我想也不会像他父亲说的那样恼火,年纪轻轻的,能疯到哪里去?他平常就是古里古怪的。”

李轼晓得好多同学,都觉得武兴宇是一个精神异样的人。他对孙友忠说:

“那你先忙你的。我明天去看看他。”

当李轼看到武兴宇第一眼时,心就放下来了。心想这哪里像疯了的人,不是上好的嘛。咋就说他疯了,是不是把他那种时而执着,时而东想西想,不循常理的行为当成疯子举止。

这个宿舍院都是二层楼的楼房,围成了一个四方的院落。武兴宇家住在二楼,透过窗户能看到远处的翠屏山一角。

武启生正好也在厅里,李轼觉得他不像孙友忠说的那样不堪。
李轼把疑问的眼光投向武启生。满头白发的武启生说:

“小李,你有好长一阵没来了。”

李轼心中有些歉意,忙解释道:

“伯父,换了一个工地,距离远,天天忙着跑路。时间都花在路上了。”

“我不晓得你家的地址,要不然我就找你去了。”武启生的话很客气,却掩饰不住那种焦虑的情绪。

李轼明白武启生是为武兴宇的事找他,连忙说:“兴宇的事,昨天我碰到小孙,他跟我说了。”

“哦……唉,我是希望你来看看他。小宇没啥朋友。”武启生口气依旧沉重。

李轼看着眼前一头白发的武启生真和以前判若两人了,心里一紧,心想武兴宇真有事了。说:“伯父,你先忙你的事吧,我陪兴宇坐坐。”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8-02 09:08:57 +0800 CST  

楼主:山茅2018

字数:619800

发表时间:2018-08-01 05:36:31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05 12:22:05 +0800 CST

评论数:487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