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武侠小说《剑尘》(长篇连载,每日三更)

曹操有心要保吕布,说道:“吕布困守孤城,已是笼中之虎,虎威虽在,亦不过束手待毙耳。世人皆有求生之能,他虽天下无双、亦不能例外。何况经历如此大折,想来他往后也全无大志,反会念挂这饶命之情,由得袁公驱使、做那死士爪牙,有何不可?”袁绍却是说道:“两位说的都有些道理,咱们还是准备个万全之策。”刘表亦是点头说道:“袁公言之有理,做事小心一点、也没什么坏处。郭先生,素闻你擅于排兵布阵,不如现在教我们铺排了,明日好与那吕布有个应对。”郭嘉大摇羽扇,轻笑道:“不消铺排。吕布是擒是杀,全凭诸位一念之间。若是诸位当真要绝他吕布,我现时现刻便有良计。不过……”众人皆问道:“不过什么?”郭嘉突然面现难色,说道:“不过此计甚伤天理,我虽早有筹划,但至今未言,乃是怕遭那天谴。”刘备说道:“咱们行得乃是讨匪诛患的义举,怎能说是伤了天理?”郭嘉道:“值此隆冬,泗、沂二河之水正是汛期,诸君可截其上游,令河水改道,下邳城势低洼,二水滔天倒灌之下,定成水乡泽国……”袁术猛的一拍大腿,叫道:“哎呀,妙计、妙计!他们人数本就不多,咱们又是水淹、又是寒冬,哪还消出什么兵士?若是不出城投降,淹也淹死他们!”刘表却是喝道:“不成!下邳城中那么多的无辜百姓,你们也要一并淹死、冻死么?”郭嘉苦着脸道:“这便是我为难之处。此计成效极显,但伤人无数,乃天绝耳,诸君若用之,怕是不得善终。至于我本人乃是罪魁祸首,更要受那天打雷劈了!”

郭嘉这厢只是故作愧疚,全是要观察诸人的脸色。果不其然,那刘备大声道:“若不以水攻下邳,吕布奄奄而不灭,则虎狼犹在,兵戈不能止息,百姓难以安枕。长远论之,仁乎?不仁乎?是故行天下之大仁,必有难以回避之不仁。庄子曰:夫大道不称,大辩不言,大仁不仁,大廉不谦,大勇不忮。望诸君慎重思量。”孙策虽然先前被那袁术明令不得言语,但耳听刘备这般伪君子的话语,狂怒道:“兀那刘备!亏你还师从卢植老先生学习诗书礼乐!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么?百姓乃治世之本,你却因个人私怨要杀全城百姓以泄愤,便是能灭吕布,你心将何安?!”刘备毫不相让,右手按在配剑上,横眉怒道:“我为天下除贼,如何不安?孙策,你说话客气些!”孙策并不惧他,喝道:“我孙伯符行得正、立的直,素来这般的说话,你要怎得?难不成将我也杀了?”

袁术虽是不喜刘备,但这般的节骨眼上并不适合内斗,而且毕竟这孙策是他帐下之将,遂上前拉住了刘备,与孙策说道:“孙策,你先出去!”他连说了三声,孙策狠狠瞪了刘备一眼,这才愤恨出了帐营。袁术等人又来相劝刘备,说道:“刘兄忠君爱国之心,大家均已领会了。不过这等歹事,还需得详细思量思量。”刘备却是不依不饶,说道:“自古兵贵神速,我等当乘其雪夜未安,遣兵决水,洪水一决,吕贼便有那通天的本领,也不能保得下邳周全。两军相争,唯胜者矣。岂能坐视猛虎疗伤,错失了良机?”这刘备咄咄逼人,诸公皆是不愿与他多言,独独曹操铁青着脸,拍案而起道:“如此做法,纵然绝灭吕布,其利何在、道义何在?义利两失,何安天下?”他骂完刘备,又责那郭嘉:“郭嘉!你出这般毒计,他日定然短寿!”郭嘉将两手一摊,竟不以为意,说道:“主公莫怒,我只是这般说了。军权在你们手上,决断也不在我,老天爷如何能夺我寿算?”曹操更为大怒:“你给我滚出去!”郭嘉道:“反正今夜也没什么大事,我便告辞了。”说罢,他大摇大摆的从席间坐起,方走到营帐口,停身说道:“对了,主公待会见得故人,可莫要心神失守,乱了分寸。”曹操哪有心思听他说话,骂道:“快滚!”郭嘉哈哈笑道:“莫怒莫怒,我滚了便是。”说笑间,他居然当真团成一团,在雪地上滚了出去。
楼主 死在水里的鱼  发布于 2019-01-27 10:00:04 +0800 CST  
营中诸人瞧得是面面相觑,那刘备又自觉无趣,心中恼恨自己全无袁绍曹操等人的权势,哼了一声,也大踏步出了营。待得刘备走后,众人齐齐长舒了一口气,均是心道:“如此虚伪小人,非但言语无耻,便是与他相处,都是满怀郁气。他口舌如那巧簧,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便要被他说上一番大道理,恼人的紧。”也不知过了多时,袁绍率先说道:“诸位老弟,咱们既然已是胜券在握,便请放开了享用美酒罢。”刘表道:“那明日该当如何呢?”袁术道:“咱们规劝好兵将,谅他吕布也不敢如何。”袁绍点了点头,道:“我也正是此意。那吕布若是识趣,自然备好账书明细、缚手以降。若当真是太不识趣,咱们便可以方才郭嘉之计放水淹城,到时候他吕布不出来也得出来!”曹操心中懊恼,却又不知如何相劝,只得猛灌冷酒。

忽听得帐外马蹄杂响、人声鼎沸,袁绍等人高坐在帐内,俱是心道:“看来是郭嘉所言的‘故人’到了!”袁绍又是心想:“既是‘故人’,不妨让他进来一看。”遂唤了亲卫入营,说道:“你传我号令,且让来人解了兵器,入我帐来问……”他那个“话”字都未能说的出口来,大帐哗啦啦连响,跌进来一堆军将。诸公抬眼望去,居然见得夏侯渊、孙策、黄忠、张郃等高手都是摔在其中,众人俱是惊道:“来者何人?”袁术最为胆小,大呼道:“纪灵何在?快我救我!”说话间,典韦、颜良、纪灵文聘等亲卫的将军一时涌进帐来。诸人尚不清楚情况间,只听得骏马长嘶,一人高喝道:“在下赵云,求见袁公!”袁绍尚还在思量这赵云是为何人的时候,曹操心下已是大震:“这赵云不正是小弟的二师兄么?想他常山左慈真人名下,尽是高徒,昔年虎牢关前此人数显神威,武功之高,犹胜关、张,几可与那吕布分庭抗礼。不过他乃是公孙瓒帐下,他来这里做什么?啊,吕布乃是他大师哥,他顾及同门情意,这厢来求情了……对了,郭嘉言说‘故人’,说的便是他罢?哎,小弟你死里逃生,怎得先顾你家‘师哥’,却不顾我这个‘大哥’呢?”他心伤难掩,又坐回席间,酌酒自言道:“男儿前驱不回顾,烈火飘风等闲度……小弟,你可记得这句话了?你只顾前驱,当真不曾回头看看身边人么?”——这一句乃是当年曹操自己所言,彼时乱尘从荥阳密林里救了曹家一众兄弟,诸人在陈留安顿了之后,乱尘却是要回那长安。夏侯惇、曹仁这些本家兄弟俱要强留乱尘,可他曹操却只是言说这么一句,独自送他渡水西去。那时,曹操还以为自己不日便能打跑了董卓、兄弟俩携手再聚。后来乱尘封爵魏侯,更是由皇帝赐了与他师姐貂蝉的婚礼,陈留众人皆替他高兴。虽然因是与那董卓为敌之故未能前去长安观礼,但众兄弟们也尽己之能,凑了许多宝贝要那喜官捎带给乱尘,便是连一向吝啬的曹洪,都将祖传的夜明珠献了出来,足见众人情谊之亲。岂料万事变幻,不久后便即传来乱尘身死凤仪台的噩耗,曹营诸将无不心痛。他曹操更是大病不起,卧在病榻上养了一个多月方才是有了心力。眼看着时光一日日过去,这心间的伤纵是不曾消解、却也渐渐压在心底,又怎料到乱尘能起死回生、陡然现于今日的下邳城?
楼主 死在水里的鱼  发布于 2019-02-02 13:22:28 +0800 CST  
曹操陷于沉思正不得醒时,陡然听得那方才出了营去的孙策大喜道:“白先生,是你!”而荆州一系的黄忠等人亦是拜道:“先生,好久不见!”曹操抬头一看,但见得一人风鬓霜眉、手上提着一把乌黑的骨剑,帐内火光明亮,耀得他目放毫光,此间俊逸神采、世间再无二人,正是其弟曹乱尘。而原先与乱尘交手的文丑、李典等人借着火光这才将乱尘看清,想得他们与乱尘均有旧情,俱是喜道:“竟然是你!”乱尘抱拳向众人环手作揖,说道:“承蒙各位厚爱,还记得我这个乡野小子。”文丑走上前来,猛的一拍乱尘肩膀,说道:“小子,我早与我大哥说了,你一向命大,在长安城外那么大的伤都挺了过来,区区凤仪台上的小卒怎能奈何得了你?”乱尘微笑道:“文大哥说笑了。”颜良亦上前来大着嗓门说道:“谁敢说笑?连我们兄弟俩都心服口服的人,哪个敢不服?”他嗓门虽大,但识得乱尘的人均是会心一笑,都是在想:“这颜良文丑两兄弟一向目中无人,便是那吕布也是瞧不起,却是破天荒的服了乱尘兄弟。了不起,了不起!”

至于江东与荆州两系的众人却是不识乱尘身份,听得文丑言说凤仪台一事,心道:“难道他说得是那天下奇侠曹乱尘?他身死凤仪台,无数人亲眼所言。古往今来,多少帝王英杰都想不老不死,这曹乱尘怎能通得鬼神起死回生?”孙策哪里犹然不信鬼神之事,讶道:“白先生……你……”夏侯惇大笑道:“什么白先生?这乃是我家兄弟,武功天下无敌的魏侯曹乱尘!”他见得江东、荆州诸人俱是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更为得意:“怎么,闻名不如一见,今夜这一番打斗,大家伙儿这么多人哪个又拦得住他了?他若不是天下无敌,我夏侯惇第一个不依!”在场俱是习武的高手,素来有那争胜的豪心,若是夏侯惇说的是哪个旁人,自然是没一个肯服,但闻他言说是为乱尘,各个心悦诚服、均觉使然。孙策哈哈笑道:“海陵城中一会,先生自言‘白云飞’,我等还以为乃是先生姓名,原来是借字寄情,唐突了!”他转身又与太史慈、吕岱二人笑道:“你们两个早已晓得先生姓名,却全不肯说,脑筋可是坏的很哪!”太史慈挠头道:“不是俺不肯说,是先生不让俺说。”吕岱笑道:“太史兄弟,曹师兄如何不让你说了?是你自己误会了,可休要怪得他人。”太史慈道:“你还说!你便不知道先生是左师伯的高徒么?怎么也藏到今天?”吕岱道:“没人问我,我又如何说起呢?”

他们二人这么一问一答,众人均觉有趣,无形间便将方才的争杀气给消了。众将不欲离了乱尘,均侍立在各家主公身后,袁绍又请乱尘、赵云二人入座,待得酒过三巡,方是说道:“曹兄弟,虎牢一别已近两年,见得兄弟安泰,甚是欢心。”乱尘不擅长应付场面话,说道:“有劳盟主挂心了。”袁绍摇头道:“昔年我为盟主,今时可不是啦。这一次乃是我与在座诸位合力出兵,其间军政人事各不相扰。”乱尘神色转忧,说道:“那我该当向何人所求?”袁绍不知他的用意,问道:“求什么?你是圣上御封的魏侯,论官阶你比我们都高,我们又能给你什么?”他这话一说,曹操等人均是暗笑,害的他身旁的田丰忙是附耳提醒道:“主公,曹乱尘此来,是要求咱们退兵呢!”袁绍惊道:“那怎么办?”田丰道:“咱们先不表态,看曹操他们怎么说。”袁绍道:“若曹操肯退兵呢?”田丰道:“军权各自在手,咱们的兵马最盛,便是曹操与吕布联合在一起,也能胜他。更何况以曹操的个性,是不会与吕布联手的。”袁绍又问道:“那袁术、刘表、刘备他们如何说?”田丰道:“袁术、刘表与吕布有扰土掠民之仇,自然不会轻许。至于刘备这等小人,用不着理他。”他二人附耳说话,袁术甚不高兴,说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田丰笑道:“袁将军息怒,小人正与主公说些军事呢。”袁术道:“什么军事?这仗都打完了,明天咱们就各自散了,还有什么鸟军事?”
楼主 死在水里的鱼  发布于 2019-02-02 13:22:32 +0800 CST  
乱尘误以为兄长曹操已然说服了众诸侯退兵,喜道:“谢各位成全。诸位大恩,乱尘做牛做马,无以为报!”袁术奇道:“我们什么都未应你,你如何谢起?”

乱尘讶道:“诸位方才军议,可是商量退兵一事?”袁术这才明白了过来,说道:“退兵是退兵,但也没言说要放过吕布啊。”乱尘方是欢喜起来的心情陡然跌到谷底,往后跌退了数步,望着曹操、说道:“大哥,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事,便放我家师哥一条生路罢。”曹操亦是眼望乱尘,心中呐喊道:“小弟,你虎牢关前、荥阳林中两番从吕布手中救下我性命,便是一报还一报,我也当应了你。可眼下群雄环伺,我如何能做得了主?”他心中所想,实不能与众人知晓,只得说道:“吕布为祸日久,不得不除。不过念得他武勇无双,又有悔过赎罪之意,明日只需他降了,我们自然不会与他为难。”他这话乃是两全之计,乱尘心想:“如此围而不缴,也算是一条生路……可大师哥天性傲气,如何肯向人低头?”

赵云却是拍案而起,将手中酒杯一掷,喝道:“我大师哥何许人也!昔年项王不肯过江东,我家师哥与他一般的无双人物,如何肯降了你们?天下虽大,可曾见过豺狼驭虎的?”袁绍恼道:“赵云,我敬你武功高强、又是曹兄弟的师兄,这才引为上宾,你却恁的不知好歹!便不怕我斩了你么!”赵云双眉一挑,大声道:“我今夜来此,便是换命来的。你们放我师哥一条生路,我赵云要杀要剐,由得你们处置!”曹操道:“赵将军息怒,我方才便已说了,只要你大师哥肯开城献降,咱们又何须再动兵戈?”赵云却不理会曹操,怒目环视诸人道:“尔等围城数月,俱是因衅而起,当是求我师哥必死。大丈夫不生则死,何来投降之说?”刘表远在荆州,从未见过乱尘、赵云二人,但见师兄弟白衣银甲、英气凛然,乱尘的事迹他早已听闻,心底自然是佩服不已,亦觉得乱尘形神俱俊、不虚坊间的美名。反倒是赵云的事迹他从未听说过,却见他这般的豪壮胆色,又想起他方才能与乱尘同闯这十万大营居然能无伤而至,和颜悦色的说道:“这位赵将军,你且莫置气。你所来既为求情,便当是有个求情之法。”

袁术却是冷笑道:“刘兄,你与他说什么废话?他又不肯咱们杀了吕布,又不肯吕布投降,是要咱们撤兵、容吕布跑了呢!”刘表神色忽是一沉,说道:“胡闹!老虎伤人,怎可不除虎爪、不拔虎牙,便纵他归山?”赵云道:“你们要我师哥投降,不若杀他。再者,无爪无牙、岂能为虎?诸公若缺驱役之人,我赵云如今已是孤魂野鬼,这一世替我师哥还了便是!”乱尘听得伤心,亦是说道:“若是诸位不弃,我也愿做牛做马,替大师哥还了!”想他曹乱尘今时今日武功卓绝,已近那修真圣人,便是数个吕布相加也不如他,袁绍、袁术等人怦然心动,方要说话,曹操拍案怒喝道:“胡闹!你堂堂魏侯,又是朝廷命官,如何能自堕了身份,做那猪狗牛马?”他乃是乱尘长兄,自然可以训斥乱尘,袁绍等人也只是脑子一热,心中俱想:“乱尘武功高强,足可敌十万之众。他曹操如何肯容乱投了他人?幸在乱尘不爱才色富贵,这等高手不插手俗事尚好,倘若在我帐下、做那领兵的将帅,岂不是一桩大祸害?他曹操一向精明,又怎会容许?”
楼主 死在水里的鱼  发布于 2019-02-02 13:23:14 +0800 CST  
诸人心知肚明,倒也不去打乱尘的主意,反倒是袁绍与公孙瓒在河北争雄,多次领教过赵云的本事,对赵云之说有了兴趣,心中暗想:“吕布不能放,倘若不能得,便杀之。倘若能得,我再诱了赵云,他师兄弟二人齐聚,可不知胜多少个颜良文丑了!不过他乃是公孙瓒帐下,本该是把守易京城塞,怎得言说是‘孤魂野鬼’?……且让我探他一探。”遂是说道:“赵云,你随公孙瓒与我为敌日久,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赵云以为袁绍挖苦自己,怒道:“素闻袁公快言快语,你有什么话快是说了!”袁绍外宽内忌,心中果是不喜,但赵云着实为一员智勇兼备的帅才,将心中怒气压了又压,这才说道:“赵云,我与你家主公定了三个月的停战之约,眼看约期将毕,当是与我争雄之时,你怎得突然跑出来,又言说什么‘孤魂野鬼’?”提及公孙瓒,赵云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公孙将军恃其才力,不恤百姓,记过忘善,睚眦必报。早年若听我言,河北一地,岂能容袁公做主?如今死之将至、犹不自知,我已三劝:一者,趁你出兵在外、直捣邺城,掘你根本,此为上策;二者,开仓放粮,金银器物,赏与了智士兵将,教从属用命,此为中策;三者,散易京积谷,分与诸营,纵使袁公遣兵围之,日后尚能再战,不至毁于一旦,此乃下策。可这上中下三策公孙将军全然不听,反是变本加厉,贻误战机、贪掠财物、固守待死。他日袁公骤至,易京被围,鼓角鸣于地中,柱火焚于楼下,莫说是公孙瓒,易京全城,欲免一死而不可得。”

在座诸人不乏有善思筹划的谋士,原先见得赵云身手了得,以为他是关羽、张飞一般的猛将,现今听得他这上中下三策、句句切中要点,对他油然心服。那田丰更是心道:“难怪我军与公孙瓒厮杀,每每大胜却不得全胜,原来是这赵云所致。是了,界桥之战,我军斩了主将严纲,杀得公孙瓒赖以起家的白马义从名存实亡,原可是趁胜追击、一举灭了他的,却被一路偏军偷袭本营所阻,想来也是赵云所为。赵云之能,不能不察……唉,主公好大喜功,此次兵发下邳,我与沮授多次相劝他都不允,更是拉着我们两个一同前来。乱世之中,何来愚仁愚信,这赵云尚且都知,主公却以为一纸停战书文便可保得平安。幸好这赵云不受公孙瓒重用,不然我军哪有今日?”他越想越是后怕,寒冬腊日里竟是惊出一声冷汗,对赵云是惊惧中带着佩服,反而来劝袁绍道:“主公,赵将军文武双全,他若是肯全心全意相投,吕布的事,咱们不妨让他一让。”

袁绍斜眼睨道:“让?怎么让?容他跑了么?”田丰摇头道:“那自然不行。不过咱们可以让他命令军马俱归主公,又让张辽、高顺、臧霸、陈宫等一众文武发下重誓,今生今世永不背叛。如此,吕布已被剪除羽翼,不过是个武功高强的江湖莽夫,又如何有什么风浪?”他见袁绍神色稍缓,又道:“如若主公还不放心,咱们可划一块胜地与他吕布养老,外围以兵士相守。吕布乃守信之人,他既然应允退隐江湖,自然便不必担心。”袁绍点头道:“这般说来,倒也可行。”而乱尘与赵云均是心想:“田丰此言,虽如幽禁一般,但大师哥心意已灰,再无江湖闯将之志,便由他与师姐归得常山去,而且还有袁绍派兵护卫,便是有妄人打扰、也不得登山。只不过张辽高顺那帮人怎么办?我们如何能做的了他人的主?”二人尚在犹豫间,却听得袁术道:“不成!这也不杀、那也不杀,感情我们这两个月损兵折将都是为了你袁绍得利?”袁绍嘿嘿冷笑道:“公路,咱们乃是自家兄弟,你自小便瞧不起我,可哪次又斗得过我了?你今日便是不服,又能怎得?”袁术大怒道:“怎得?你信不信我引兵攻你?”袁绍冷笑道:“便凭你?你是兵马比我多、还是军将比我强?老弟,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劝你凡事看淡些。”
楼主 死在水里的鱼  发布于 2019-02-04 22:02:05 +0800 CST  
他也不管袁术脸色如何,转头与曹操说道:“曹兄,令弟的建议你以为如何?”曹操暗思道:“事至如今,也只有这般委屈求全的办法了。不过吕布被袁绍软禁了,却不能为我所用,着实有些伤脑。不过,若是能借得这次机会将小弟的心给收了,便是十个吕布也不能抵。”他既有了这般打算,便说道:“两位袁兄既然已经商定了,那曹某也不能不识大体。”他眼观那刘表满脸怒色,又是说道:“刘兄情牵天下,此次千里出兵驰援,绝了下邳最后的一线生机,乃是是天大的功劳。两相一比,我反是出力少了,不如这样罢,我将于下邳城屯田养兵,三年之内的赋税全与了你,刘兄以为如何?”刘表全没想到曹操竟肯将三年的赋税相让,讶道:“我们都有了好处,那曹兄你呢?”曹操眼望乱尘,微微笑道:“我只求我这小弟安心。至于得失如何,都算了罢。”乱尘至得这下邳已有多时,身心一直如那寒天冰雪,此刻听得兄长这一番话,如遇了春暖花开,心头大热,哽咽道:“大哥……我……”曹操轻按住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兄弟之间,还说什么?”

袁绍见事情便已这般议定,便道:“那便这般的说定了。待明日整顿了军马,咱们再来同喝庆功酒……”陡然间涨门大开,闯进一个人来,那人浑身湿漉漉的,铁甲之上竟结了一层薄冰,进来便呼道:“主公,不……不好啦!”此人衣着服色乃是袁绍治下,袁绍自觉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怒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那人舌头打颤,结结巴巴的说道:“主……主公,有人……有人在上游决堤……将咱们营帐给淹……淹了!”“什么!”那人接着说道:“大……大水泛滥,淹……淹死了好多弟兄!洪水……洪水汹涌,咱们的马厩、伙房、军械库俱已淹了……现在……现在大水已漫过曹大人的营盘,往下邳去了!”曹操向来处事不惊,此刻也已勃然大怒,骂道:“谁这么大的胆子!”那人战战兢兢的答道:“不……不是曹大人么?”曹操怒道:“什么?”那人答道:“小人只瞧见是曹……曹纯将军带兵去的……”曹操已然狂怒,怒喝道:“许褚、典韦,将曹纯这兔崽子给我绑来!”许褚、典韦二人从未见过曹操发过这么大的火,全不敢替那曹纯求一句情,匆忙拿人去了。曹操心中虽然怒火狂烧,但仍是劝惊坐而起的乱尘、赵云二人道:“曹纯没我令牌,如何能领兵泄洪?当是他认错了人罢?”乱尘眼中满是泪水,说道:“便不是曹纯,这大水已是泄了……你们……你们好狠的心肠!”赵云大叫道:“坏了!师弟,咱们走!”他于这片刻之间,已是猜到联军之中有人暗做了手脚,决了那泗河、沂河两水倒灌下邳,如此一来,下邳一片汪洋大海,莫说是吕布,便是全城的百姓也是在劫难逃!事到如今,他对袁绍等人已全失了信心,连骂都不愿再骂上一句,拉了乱尘便走。
楼主 死在水里的鱼  发布于 2019-02-04 22:02:44 +0800 CST  
第五十六回 云鬟新妇妆,与君断鸳鸯

乱尘出得帐去,孙策、太史慈、张郃等百余将领齐齐追来相送,但见帐外人马喧哗,再远处,营帐全被洪水冲的四散。风雪正急,大水汹汹,裹了无数的冰雪与泥沙,往下邳城席卷而去。二人打马疾奔,往下邳方向驰了不过数里,大水已淹至马腹,只能下马往前。幸在大水方才卷坏了不少营帐,长长短短的木板梁柱浮在水面上,二人各施轻功身法,在浮木间飞腾跳跃。二人越往前行,越见洪水浑浊,非但碎木浮于水面,便是那些战死多时的兵士尸体也被大水卷起,如浮萍一般随大水起起沉沉。洪水本是泥沙俱在,此刻又裹了无数尸体,放眼望去,一片污红,状如人间地狱。

好不容易,二人至得了下邳城下。城墙间积满了死尸,也有些将死未死的两军兵士,艰难无比从污水间探出头来。到得这般的境地,还分什么敌我之别?城头上槌下长绳来,将他们一个个从水中救上城去。闻讯而起的吕布披了一件毛衾,立在城头上看着这尸海,再远处,大水更从北方席卷而来。此时此刻,他的心已是一片冰凉——老天爷,你不容我活,我自不会贪生。可你连一夜都不肯等得,竟降下这等天灾来,非但要我死,更要全城百姓一起死。我吕布究竟有何大错,竟刑我至斯?

恍惚间,忽是听得城下有人呼喊,探头一看,但见得两只白影从洪水间蒸腾而起,倏忽间已是跃在身前。吕布尚未将二人面目看清,便听得二人齐齐唤道:“大师哥!”吕布见到赵云突然出现、而乱尘又是去而复返,先是大喜、后是大悲,心道:“我朝夕不保,你们还来这里做什么?”遂是狠下心来,双掌一分,如惊涛一般的掌力往二人拍去。事发突然,乱尘、赵云二人无法避让,只能硬以掌力相抵。赵云换了左手提枪、右掌凝气一拍,倒退了三步;乱尘却是衣袖轻轻一拂,便将吕布掌力给卸了。师兄弟三人的武功俱为当世翘楚,但这么一掌间,高下已是立判。乱尘、赵云心中原是诧异,但见得吕布脸上悲色难掩,已是明白他想让自己置身事外的好意。但常山同门素来重情重义,岂会因生死而趋避?二人快步而前,各握住吕布的一只手,说道:“大师哥,莫要赶我们了。”
楼主 死在水里的鱼  发布于 2019-02-04 22:08:47 +0800 CST  
吕布眼望他二人,但见眼目之中尽是悲光,心中一阵长叹,说道:“两位师弟,你们这是何苦?”赵云道:“大师哥,什么都别说了……他们既要我们死,我们便一起死了罢!”乱尘却不说话,只将吕布的大手紧握。吕布无语良久,方是与身旁的臧霸说道:“臧大哥,劳烦你做一件事。”臧霸俯首拜道:“但凭主公吩咐!”吕布轻轻摆了摆手,似一夜间老了几十岁一般,再没有了往昔的豪气,缓缓说道:“你去教兄弟们将四下城门开了,让百姓们都出了城去,至于城中的金银细软、也一并分与了百姓。”臧霸道:“那我们呢?”吕布道:“事到如今,我也赶不走你们。你且传下话去,但凡不愿走的兄弟,请来这白门楼相会。”吕布话音极是平静,却教臧霸眼中满是热泪,哽咽道:“是!我这就去办。”吕布无力的摆手道:“去罢,我在这里等你们。”

不多时,便听得城下大门嘎嘎作响,百姓们坐在由门窗、床桌临时拼凑而成的木板上,由幸存的兵士们推出城去。天色将光,大雪犹是不止,风声、哭声、水涛声混在一处,似那尖刀般割着每一个人的心。待得最后一批百姓出了城,张辽、高顺等人湿漉漉的上了这白门楼来。风雪越来越大,污水在众人身上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众人却是一动也不动的站着,望着头上、眉间已落满白雪的吕布——天气再寒,可有心寒?想当初大家聚在一起,都是想着为国为民、轰轰烈烈的做一番大事,可不知不觉间已有了十年,这十年里再多的苦、再大的难都挺了过来,但唯独这一次,却是怎么也过不去了。回首往昔,多少的弟兄已是葬在这一路走来的争杀中,事到如今,早死、晚死都没什么分别了。

这一时,闻得楼梯蹬蹬轻响,众人回头望去,却是貂蝉抱着女儿也上楼来了。今日的貂蝉,竟是穿着一件大红的喜袍,长发披卷而起,用一根金钗轻挽着髻发。其时天色已光,大雪正紧,落在她眉间,但见黛黑肤白、红唇如脂,真乃是月桂上的仙子一般。乱尘瞧得此情此景,眼睛涩疼,似是回到了昔年长安的寄傲楼前,也是这般的大雪、也是这般的新衣,不过人还是那人、时却不是那时了。乱尘泪水盈眶间,貂蝉缓缓走上前来,伸出凝脂一般的皓臂、用一块香帕将乱尘的眼泪细细擦了,柔声道:“尘儿,你已这么大了,哪能这般的哭哭啼啼?”她原想安慰乱尘,但越说越是难以自抑,鼻头一酸,转过身去,拭了拭眼泪。赵云见了貂蝉摇摇欲跌,似连站都站不稳了,想得当年貂蝉虽也苗条、却从未这般的清瘦,心中无比的难过,快步走上前来,扶住了貂蝉,说道:“师妹,你还好么……”他一语出口,自觉伤人,貂蝉却是淡淡笑道:“云师哥,好久不见。我……好的很。”
楼主 死在水里的鱼  发布于 2019-02-12 13:17:16 +0800 CST  
吕布虽不言语,但眼望一众兄弟颓唐如此,又听得乱尘、貂蝉、赵云三人字字伤心,再看到城外黑压压开始集结的五路兵马。想到人生譬如飞雪,飞旋凋零,任你如何强求、如何不舍,终难撼这无形中的命运之手。他吕布与老天爷斗了半辈子,何曾想过会这般的收场?他心中又气又悲,只恨那苍天无眼,浑然间热血上涌,反是激起了英雄豪胆,忽是张口大笑,笑声连绵凄绝,众人听在耳中,如何是个滋味?貂蝉缓缓走上前来,掩住了吕布的口,柔柔说道:“大师哥,人生似春水,毕竟东流去。咱们命中注定,莫要争了。”吕布这才止住笑声,与貂蝉四目相对了一阵,又环视众人许久,陡然问道:“张辽,粮秣库里还寻得着酒水么?”张辽黯然道:“围城多日,若是有酒,早已用来充饥了……便是那些贮酒的大缸,也容百姓坐着出了城去。”吕布涩声道:“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可却绝我至斯……我既无逃生之心,缘何死之前都不能与兄弟们痛快的饮一场?”众人闻言俱是伤心,那陈宫劝道:“人生一世,能遇知己,便当醇酒。主公,有酒无酒,均在心中了!”张辽、高顺等人纷纷言说如是。

乱尘却是猛的想起一件事来,下意识的往怀间摸索,果然摸出了那南斗仙人送与他的玉瓷酒壶来。雪日光线清冷,玉瓷壶闪着寒光,乱尘递在张辽手上,说道:“张大哥,劳烦取一百只大碗来。”张辽不知其意,但仍是取了大碗一字排开,乱尘拨了壶塞,倒出酒来。众人原见那壶小碗大、都盛不到半碗,却不料片刻间乱尘已是斟了满满一碗,又去倒那第二碗。众人这才明白乱尘手中的小酒壶暗有妙道,正惊奇间,又见那壶口下落的酒水纷飞出百余道水箭,哗哗的落往碗中,想来是乱尘催压内力,教酒水百分,免得众人等候。不多时,百余只大碗里都盛满了酒,乱尘微微摇了酒壶,却始终不觉轻巧,遂将酒壶置在桌上,端起一只碗送与了吕布,说道:“大师哥,请。”吕布接过酒碗,仰头便喝了一口,但觉酒水极烈,待得落入腹中,有如一团火气入怀,好生的畅快。他既觉酣畅,索性将整碗酒喝得干净,说道:“师弟,好酒!”说话间,他自取了酒壶、又满满倒了一碗,对着那冬风寒雪、与众将说道:“千言万语,尽在酒中,兄弟们,干了!”群豪胸中的热血早已沸腾,哪管他城外什么兵甲千万,俱是拿了酒碗一饮而尽。须臾碗中酒干,乱尘提壶又是再倒,风雪簌簌,全不闻众人如何言语,只是一碗一碗的教烈酒下肚。也不知喝了几碗,众人只觉周身发热,四肢间尽是力气,这连日战杀引致的疲累伤痛之意全然不觉,心腹之间,只剩了激荡的酒意与悍意。

众人也不知喝了多少碗酒,终是听到吕布缓缓说道:“诸将听令!”众人神色大凛,俱以为吕布有了拼死之命,齐齐跪道:“属下在!”吕布道:“我命尔等解下刀剑军甲,出城尽降曹操!”众人讶道:“这……”吕布虎目环顾,冷冰冰的说道:“此乃军令,不得违抗。”众人默然良久,却无一个肯解了兵甲,那陈宫幽幽道:“我们都降了曹操,主公您呢?”吕布哈哈笑道:“自古战事,岂有全身而退者?我若不死,何以敬往昔已去的兄弟?”陈宫大笑道:“主公一人向死,岂不孤单?我陈宫孤家寡人一个,又是自那曹操手下叛出,再去投他做甚?哈哈,明公赴死、我亦同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他这般一说,众人均要同死,吕布怒喝道:“我还未死,尔等便已不从军令么?”想来他平日虎威常在,众人颇是敬畏,此刻却是不从,赵云劝道:“大师哥,兄弟一场,你又何苦难为他们?”吕布却不领情,与赵云说道:“师弟,你志在天下、不愿归得常山,我也不拦你。只是你日后当追随雄主,莫要教小人给欺了……天下之道,有王道、有仁道,却无我这条霸道……”
楼主 死在水里的鱼  发布于 2019-02-12 13:19:25 +0800 CST  
赵云不明其意,正思索间听得惨呼声大起,原先撤出城外的百姓们落在污水中,被身后“袁”“刘”两字的军士追打砍杀。想来是有人生怕下邳城中的军将混在百姓中间,故而追杀百姓、欲要赶尽杀绝了。奈何百姓们手无寸铁、又多是老弱妇孺,怎能与这豺狼之师相抗?顷刻之间,出城的百姓已折了十之四五,百姓们退无可退,只好往下邳城竞相游来,可洪水已深、早已漫过了下邳城门,又如何能退进城来?吕布急命众人垂下绳子相救百姓,可对方却是连发箭雨,也不管是城上的兵将还是城下的百姓,一股脑的俱要杀了。乱尘素来与人不争,但此情此景却令他怒火狂燃,右手掣剑、左掌猛拍,掌剑之力如那山海巨涛一般奔涌而去。

吕布见得乱尘跃下城去,而城中诸将的双眼亦是血红,晓得自己再是如何也控制不住情势了,将手中酒碗摔得粉碎,手中提了神鬼方天戟,长啸道:“弟兄们,随我冲杀罢!”话音一落,众将俱挺了兵器,如飞星一般往百姓身后的兵士落去。

此时此刻,什么样的兵法都已用不上了,武功差的、瞬间便被对面的人山人海所吞没,便是张辽这等身手矫捷的,顷刻之间也已受了不少伤。不过狼死还知挣扎,吕布等人俱是盖世英豪,岂不如豺狼乎?乱尘、吕布、赵云三兄弟杀在最前,众将口中呼喝、冲随其后,所遇兵锋者,也不管是袁绍、曹操、袁术、刘表、刘备哪一路的部下,见之即杀。想那联军十余万之众,竟然被这一条怒龙强行撕开一条血路,血路之后,兵士们或断手断脚、或筋碎骨裂,竟无一个能留下全尸。袁绍等人坐在后军之中,原是追查昨日曹纯泄洪的原由,又怎会料到刘备伙同了袁术截杀百姓之事?此刻刘备军马受挫最重,又遣了身边的文书简雍回去诈称吕布不降、突围出城而来,袁绍、刘表俱是大怒,再不顾得曹操相劝,点起所有兵马,誓要下邳不留一个活口。

军令一出,十数万大军全然开动,前方重甲弓弩围挡,后方血路也已合拢,下邳军将们被密如蚂蚁一般的军马围在中心,耳畔不时听得有人惨叫,也分不清是自家兄弟还是对方兵将,只是杀得兴起,两眼之中除了刀枪剑影、飞雪血光,全无他物。众将之中,犹以吕布、赵云、乱尘三兄弟最为威猛,三人一挂金甲、一披银麟、一着白衣,在人群之中纵横来去。三人的金戟、银枪、黑剑光芒四射,斩劈、挑刺、削砍至处,管你招架格挡的是硬铁兵器还是手脚头颅,俱要你灰飞烟灭!兵器之间,三人的拳掌脚腿狂汹蛮涌,罡风披靡到处,五路兵将竟无一人能缓得一缓,直似羊群被疯虎撕咬一般。
楼主 死在水里的鱼  发布于 2019-02-12 13:22:49 +0800 CST  
袁绍披着塞北狐衾,立在后方一座小山坡上,但见下邳群豪翻腾怒滚、兵器锵锵,竟是无人可挡。大怒道:“吕布余者不过百人,尔等却不能拿下,岂不是教天下人将我小觑了?”众将自觉脸上无光,齐声答道:“明公稍等,待我等取了吕布首级来。”袁绍扬剑前指,喝道:“那还不快去!”颜良文丑二人率先出阵,张郃、高览紧随其后,淳于琼、麴义、高干、吕威璜、眭元进、牵招等大大小小的袁军将领亦不敢落于人后,纷纷打马向下邳群豪疾驱而去。袁绍既动,刘表亦令麾下军将全然杀入。想他治下军将久处荆州安泰之地,却也凶悍非常,黄忠、魏延、文聘等将均是心想:“天下英豪尽汇于此,我不就这里显扬本事,再于何处施逞?”一个个也不待刘表驱使,挺兵跃马狂奔,与吕布等人更不打话,骤马相交。

五路军马之中,袁术、刘备两路为了堵截追杀下邳百姓,早已全员俱出,除了张飞、关羽、纪灵三人能勉强抵御下邳群豪的兵锋之外,其余军将死的死、伤的伤,早已被杀得大败;袁绍、刘表麾下兵将齐至,却是强将如林、兵士如雨,俱杀入阵中,唯独曹操一方只围不攻。顷刻之间,下邳群豪每一人都要面对三员以上的大将。换在往日,张辽对关羽、华佗对张飞、高顺对黄忠、臧霸对魏延,或许不及,而现在强敌之外更有文聘、张允这样的近百员高手环伺,定然是难熬。但今日下邳群豪心知必死,出招只攻无守、如那疯虎,再加上胸中酒意与怒火悍然,一时之间竟胶战在一处。至于吕布、赵云、乱尘三人,却因武功着实太高,竟是无人能搠其锋芒。河间四庭柱与乱尘素有旧恩,不愿与他多是为难,便去转战吕布,岂料吕布金戟大开大阖,金戟指处,如雷电交加、又似石破天惊,每一招每一式都宏伟浩荡至极,颜良等四人交不数合,便觉难抵难挡,心中暗暗叫苦道:“吕布果真无双虎狼也!先前我们以为他浪得虚名,真真是将他小觑了!”他四人应战吕布尚且还能支撑,围攻赵云的文聘、张允、蔡瑁、张勋、桥蕤、陈到、廖化、吕旷、吕翔等九员大将却是叫苦不迭,这九员大将分属四路军马,在军中除了主将之外均为翘楚,却敌不过赵云一人一枪。但见赵云银枪长搠短刺,声啸若龙,银光指处,九人无法抵御、只能合力招架。再看乱尘,一把玄黑骨剑在人群中纵横飞舞,黑光去处,兵将成片成片的倒地。于他面前,江东群英全员皆已压上,又有孙策、太史慈、周瑜、吕岱、甘宁、周泰这等天下第一等的高手掠阵,比先前在海陵城中那场大战的人数多了何止一倍,却又能耐得乱尘如何?此逢战场厮杀,那刀剑无眼、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江东军将虽然敬重乱尘,但下手却不肯容情,饶是如此,被乱尘一把黑剑在人群中左冲右撞,杀得四分五裂,不一会的功夫,已有十余人被乱尘斩翻于地,生死不知。

曹操立在远方,但见乱尘的白影黑光在人群之中蒸腾,乱尘虽伤人、亦也被人所伤,鲜血飞溅、已污了他白玉一般的俊脸。夏侯惇等人不欲乱尘受险,又见吕布、赵云无可阻挡,心焦如火,却不敢催促曹操下令。但见曹操脸色铁青,悠悠一声长叹,说道:“去将乱尘擒来……如若不从,便将他斩了。”众将等了半天,原以为曹操会下令要自己相助乱尘,怎想到他反而要逼乱尘至绝路?一个个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只以为听错了话,又闻曹操有气无力的说道:“去罢,他要什么,你们便与了他……”众将这才明白曹操的苦心,只觉心间说不出的滋味,愣了一阵,那一向沉毅的曹仁率先拿了斩马刀与大盾往乱尘行去,夏侯渊、曹洪、于禁、李典等人一一随后,夏侯惇猛一跺脚,从后头追奔而上,反是越过了众人。曹仁等将心领夏侯惇伤意,越行越快,至后来已是狂奔。曹操见得身边军将远去,须臾间便要将乱尘吞没在刀光剑影中,只觉心力俱瘁,身子一晃,竟尔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典韦、许褚二人连忙来扶,曹操却坐在雪地上连连摇手,说道:“你们也去罢。”典韦、许褚二人面现为难之色,无奈军令不可违,他二人只能提了兵器杀入战团。

楼主 死在水里的鱼  发布于 2019-02-21 08:59:27 +0800 CST  
想得曹营诸将人数众多,陡然与江东军将合力相攻乱尘,却是毫无配合,两路人马虽不想有所瓜葛,但乱尘一人一剑飞来驰去,哪管你是哪门哪路?连曹仁、夏侯惇这些自家兄弟都已入得阵来,他自然以为是兄长他们已然痛下杀手,长剑之下又岂能容情?既不容情、何须留力?但见大雪纷飞,乱尘玄黑骨剑的黑光忽而地上、忽而高空,似惊走的蛟龙、又似爆怒的涧虎,剑势去处,非得三四人合力招架方能应对了,孙策情知难敌,只能唤那夏侯惇道:“夏侯将军,咱们两家合作如何?”夏侯惇与曹仁乐进三人挡了乱尘半剑,这才抽得空来、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个合作法?”孙策双鞭斜架住乱尘一闪而过的剑势,又往后退了三步,方是说道:“我等善守、诸位善攻,但凭我们任何一方都难以敌住曹先生,不若专攻一向、求得胜机,如何?”夏侯惇骂咧咧的说道:“俺们的自家事,不要你们管!”他那个“管”字只说了一半,就被乱尘的剑招迫得手忙脚乱,要不是许褚典韦二人强行招架,他的一对眼睛都要被乱尘刺瞎了,惊怒道:“乱尘,你来真的?”乱尘也不答话,手腕连抖,剑花如那寒星、点点而出,夏侯惇这才明白乱尘心意已绝,叹道:“兀那孙策,便依你的罢。”孙策闻言一声呼哨,江东军将招式一变,各择了曹营之中与自己实力相当、阴阳刚柔相近的一人,而曹营诸将有了江东人马做那守御之盾、再没了后顾之忧,这组合之间的威力岂只是增了一倍?

乱尘的剑法早已出神入化,这无状六剑既曰“无状无相”自然是玄虚忽恍,招式之变全凭临场发挥,莫说是孙曹两营高手难以预料、便是乱尘本人也不知下一招所指何方,他只是这般的神游太虚、随心所致,竟尔在数十员当世第一流高手的狂澜之下力抗不倒,真真是千古奇闻。大雪越下越紧,皑皑白雪之间,但见剑气似虹,铁甲如潮,刀光剑影此来彼去,竟无休时。眼看乱尘与曹孙两营众将一时杀的难分难解,反是吕布、赵云二人身前压力轻巧,二人俱是心想:快些料理了眼前对手,好去相助小师弟。但闻吕布爆喝一声,犹似晴空霹雳,惊得河间四将魂飞胆裂,却见金光迸发,吕布画戟已斩至颜良喉间。那颜良虽也是一方威风凛凛的豪杰,但远不及吕布雄伟魁梧,吕布这一斩既快且狠,而颜良也从初时对他的敬佩变成惧畏,竟尔不敢拿兵器硬架,文丑、张郃、三人见得情势紧急亦是同时来救,但吕布这一斩非但似那雷轰电闪、瞬息之间陡然一散四分,刃斩颜良、尖刺文丑、杆打张郃、尾点高览,四变之间虽说有先后之分,但吕布力由心至,四式之间竟无轻重缓急之分。总算四人横行河北已久、对敌经验也算丰富,兵器前架,身子却是连退,但吕布劲力刚猛,如何能让他们轻易逃了?兵器轰轰交接、四人只觉电击一般的痛感从掌心传至全身,一个拿捏不住,往后连翻了好几个跟斗、被吕布放倒在地。幸在吕布意在破围相助乱尘,而身边又有其他兵将围挡,四将才得以不死,饶是如此,四人跌坐在地,只觉罡力袭体、大为难当,良久都难以起身。

另一边赵云也是不遑多让,左手倒悬住枪身,右手发力,人随长枪而动,文聘等人只见得眼前的银光滴溜溜的乱闪,耀得睁不开眼来。他们双眼不能视物,只能将手中的兵器连划,全是守御的招式,但见九将之前俱是兵器所成的黑影,黑影之密、全无缝隙,竟连飞雪都落不进去,可赵云誓要破围,哪怕身前是那铜墙铁壁,也要强突而出。他的枪已与人化为一体,时时掠出嗡嗡的龙吟声,枪尖如若生眼,幻做漫天的梨花暴雨,与文聘九将的兵器黑影打去。但闻得千百个叮叮叮叮的声音连成一片,九将虎口被他钻的酥麻,只能是一退再退,又见他一个转身,腕间发力、伸缩间竟尔连出九个角度迥异刁钻的回马枪。赵云这路枪法可谓灵巧武功的极致,先破其盾、再搠其锋,九将既知招式尽破、原欲以进为退,却不料赵云劲急而变、这回马一枪枪枪夺人要害,登时只觉要害处吃痛,拿眼一看,全被赵云的银枪捅穿铁甲、伤了筋骨,鲜血狂喷而出,九将狂痛之下难以立足,身不由主的四下仰倒,虽然伤不至死,但个个满脸鲜血,一时半会间无力再战。

楼主 死在水里的鱼  发布于 2019-02-21 09:04:16 +0800 CST  
吕布、赵云二人杀退了身边的将领,原是想助得乱尘一臂之力,但见得乱尘在众多高手围攻之间斗战了良久,仍是不慌不乱,左手捏住剑诀,右手玄黑骨剑或挑、或刺、或斩、或劈,虽是争杀拼搏的生死之际,但乱尘每一招每一剑均是蹁跹优雅无比,似那闲云野鹤周游于人世之间,白衣翩翩、眉发激扬,竟显出俯仰百世、前无古人的光彩。吕布、赵云二人武功俱是绝高,但见得乱尘这般的剑法,比之虎牢关时何止胜了十倍?彼时自己尚且能与其打平,今时今日倘若单打独斗,是无论如何也赢不了。不过乱尘乃是自家兄弟,他们又怎会像刘备、纪灵那等小人般嫉妒生恨?只看他剑法精妙绝伦,便是换若了自己做他对手,也全然不能破解,只有那招架之功、却没有半分的还手之力。二人原是俱为乱尘高兴,吕布看着看着心中却是蓦地一酸:“小师弟与江东诸人均为好友、与那夏侯惇等人更是本家的血脉兄弟,却为了我这么一个大师哥而反目成仇……小师弟如此待我,我却又如何待他了?我虽与婵儿两情相悦,但他苦恋婵儿多年也是世人皆知,我终是为了我自身之欢将婵儿娶了,他虽从未与我言说过什么,但其心之痛、我如何不知?小师弟宁绝兄弟朋友之情来与我共斗。我……我败亡乃是命中注定,怎能害他同死?早年我在董卓手下做了那么多的坏事,死后注定是要下那十八层地狱的,又岂能连累了他受苦?”

吕布心中神伤,戟间招式不由一缓,竟被人欺至身前,顿觉呼吸一窒,竟是张飞、关羽、黄忠、魏延四将杀至身前,不由大惊:“怎得是他们?华神医与文远他们呢?”须知高手之争,全凭丹田的一口真气,他被四将欺近身侧在前、担心华佗张辽等人在后,丹田的真气竟然转不上来,只能金戟缓缓划出,出招极短、又不能施加内力,行那四两拨千斤之法,仅凭金戟的锋利将四将的兵器一一拨开。可四将均是不世出的大高手,既是抢了先机、又怎会容吕布缓了这口气来?关羽大刀劈斩、张飞蛇矛攢刺、魏延双刃格崩、黄忠铁箭激射,四将远射近攻、竟将天下无双的吕布逼的连连倒退,那神鬼方天戟长逾一丈,却攻不出三尺便即收回。赵云原是相助了一阵乱尘,顶了一阵许诸甘宁、典韦周泰这两队人的攻守组合,但听得乱尘高声道:“你去帮大师哥,我顶得住!”这才瞧见吕布双目圆睁、金戟间的招式极为窒滞生硬,全与他平时的狂傲霸悍不符。他既晓得吕布有难、怎会不救?当下银枪往地上一杵,将那枪身迫弯如弓,身子倒悬而起,连踢许诸甘宁典韦周泰四人,不待四人反应,已是借着银枪回转之力高升而起。其人在半空,银枪又提,钻出四朵枪花、直拿张飞等四将的后背。四将闻得后背风声锐利,晓得是高手杀到,也不知是乱尘还是赵云,俱抛下了吕布、由陈到邢道荣等人填上,自己转身来迎赵云。

四将这么一转,虽然陈到等人立刻补上,但高下立分,由吕布得了此处余暇,深深吸一口气来,登时内息通畅,又观得赵云横行疾扫,全然不输于张飞四将,他此时也已观得华佗张辽等人并无大碍,只是围攻他们的兵将太多,下邳群英只好挤在一处、背贴着背与茫茫人海相斗。想来是袁绍一方人数众多,这战场厮杀又不是擂台比武,并不需要张飞等高手强力相拼,便以无以数计的兵士来损耗华佗张辽等人的气力,待得他们血气耗尽、众兵士再一拥而上,自然可乱刀将下邳群豪斩成了肉酱。反倒是乱尘、吕布、赵云武功着实高绝人寰,便是送再多的兵士上前围剿也难奈何,只能以高手相逼,故而五路人马中的佼佼者俱是放下眼前的对手、只来打他常山三兄弟。三兄弟之间,犹以乱尘武功最高,非但有原先的孙、曹两路人马同在,便是袁绍、刘表、刘备三系的军将也杀在身侧。吕布身为人主,瞧的是又怒又悲——这帮兄弟追随自己多年,便是败退之时,又何曾有过今日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颓境?热泪滚滚而下,杀意狂盛,金戟呼呼连扫,将身前数十员兵士齐腰斩断,陈到等人若觉天降暴雨,挡又不能、退又无法,只能奋力化解,心下暗惊道:“这无双吕布怎得这般的厉害?我们已车轮战了这么久,他非但一点也不疲累,反是越战越狂,这般的豪勇,果然非我辈常人能及……今日若要杀他,绝非轻易之事。”

楼主 死在水里的鱼  发布于 2019-02-21 09:22:34 +0800 CST  
吕布百战中心神陡然一跳,下意识的转头往下邳白门楼望去,但见貂蝉抱着幼女立在楼前栏杆边,那原先熙攘的白门楼,除了她母女之外,只剩了那不会武功的张仲景。夫妻二人似是心有灵犀,隔着人山人海与飞雪刀剑,目光却能相对,神色之间,深情款款,牵挂无限。吕布只看了一眼,顿觉心酸,竟不愿教她再瞧了,将头猛的一转,金戟拳脚呼呼全出,要将心底的怨气与伤意都发泄出来。他本就凶猛,如此一来,更为疯狂,陈到等人叫苦不迭,口中连连呼唤同伴相助,麴义、吕威璜、陈应、鲍隆等人虽然立刻抽身相救,但只能缓了吕布的攻势、奈何他不得。

貂蝉立在城上看了许久,长叹了一口气,下了楼去,将小女儿送在了屋内,片刻后又上了楼来,手中却是拿了一只玉笛,张仲景不解其意,刚要开口相问,便见得貂蝉弓着腰、轻捧着心口,竟是咳出一团血来。张仲景乃是内科圣手,瞧见貂蝉血呈暗红,便知她心肺染有重病,连忙上前轻捏住她手脉,但觉脉搏时有时无、羸弱无比,惊道:“夫人,你怎得染了这般重的寒疾?”貂蝉又轻咳了数声,柔柔笑道:“不碍事。”张仲景道:“怎么不碍事?你心肺已然大伤……快请屋中静坐,我与你仔细看了。”貂蝉道:“先生,自古比翼双飞、连理同枝,岂有单行之理?我的病,不劳烦先生了。”她话说的极为平静,却也极为凄然,张仲景一时语怔、不知如何答她。貂蝉走到栏杆边又望了吕布数眼,将那玉笛轻轻吹了几个调来,与张仲景说道:“先生,你可会吹这笛子?”张仲景道:“会得一些。”貂蝉道:“那劳烦先生与我奏一曲《凤求凰》。”张仲景心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夫人还要我吹这情爱怨艾的曲子?”但听得貂蝉轻声说道:“此处无鼓、无磬,且求先生做那乐师,让我为夫君献舞一曲罢。”

张仲景这才明白了貂蝉的伤意,接过玉笛来,凑在唇间、呜呜的吹出了两三声,想他心事重重,这几声笛音低婉回转、犹见哀绝,张仲景自嘲道:“曲乐之趣,我还是少年时学过,这么多年荒废了,怕是配不上夫人的妙舞呢。”貂蝉淡淡一笑道:“有劳先生了。”说罢,双手轻扬,大红的绸带自袖间甩了出来。悠悠的笛声缓缓而起,貂蝉婀娜的身姿翩翩而动,但见两条红绸犹如水蛇般婉蜒曲折,在貂蝉身边绕着一个接一个的圈儿。那些圈儿越转越快,起初尚分辨得出人与红袖之分,到得后来貂蝉已成了一只双翼的彩蝶一般,在这皑皑大雪下的白门楼上飞舞。她越跳越快,笛音亦随之激越而起,这一时,貂蝉忽启了酥口、怅怅的唱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这一首曲子,乃是司马相如的《凤求凰》,貂蝉临景而歌,当是忆起与吕布相识、相知、相守的旧事,自从去年中秋宴会她曾歌舞一曲引得“连环计”自此而起,她自觉引了吕布、乱尘入彀,故而不肯再舞于人前,但今日即将共死、她反是卸下了心头的这桩重负,便这么施施然、翩翩然的歌舞了出来。

楼主 死在水里的鱼  发布于 2019-02-27 09:16:04 +0800 CST  
笛音伤婉曲转、歌声清亮悠远,貂蝉只唱了这么前两句,城前厮杀叫骂的人群竟全是怔住了。下邳军将趁着此时聚拢在一处,斗到此时,除了吕布、赵云、乱尘三人手中还握着兵器之外,其余人等一个个满身血污、浑身颤抖,每走一步都是摇摇欲跌、哪还能提得起兵器?吕布看着这一班兄弟的惨状,又见圈外望不到尽头的人山人海,万事千情均随貂蝉的歌舞钻入心中,嘴唇嗫嚅,却是口不能言。风雪摇曳下,但见一个艳红的蝴蝶,袖飞如虹、影动若霞,玉颜清歌,渐唱渐伤。

兴许这歌舞笛曲太过美妙、又兴许伤人又伤心,这战场上的肃杀气缓缓消了,兵士们昂着头远远的看着飞舞在城楼上的貂蝉,但觉歌声似那阵阵松涛,心间万壑风生,而那翩舞由耳入心,教人心神静宁,似千帆过尽、风华去矣,年华如那流水一般缓缓逝去。又听得貂蝉缓缓唱道:“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貂蝉的歌声越来越伤,笛音亦是越来越冷,到这“沦亡”二字时,十数万人情难自抑、均是落下泪来。

独独有一人骑在马背上,神色极是阴郁。面对着貂蝉嫦娥仙子一般的花容月貌、眼中尽射出凶光,与身边的郭嘉说道:“郭先生,吕布这贼子武功高强,又有曹乱尘与赵云两名大高手相助,咱们久拿不下,可有良方?”郭嘉笑道:“刘皇叔,我早与你说过,这吕布乃是笼中虎,走不了的,你何必心急于一时?”刘备嘿嘿几声干笑,说道:“吕布乃我汉家国贼,一日不除、我一日不能安枕。”郭嘉道:“素闻皇叔大仁大义,怎得与他有如此的深仇大恨?”刘备神色一正,拱手对汉帝所在的许都方向拜道:“吕布乃是天下枭雄,玄德自然赏之钦之,若其言行端正,我自当引其为友,策马共战于边疆、守御匈奴于国门。只恨他沉耽于权势,所为尽是非人之事,董卓虽死、其为余孽,单就昔年洛阳大火害死百万百姓一事刘某便不能忘怀,至今思之、犹为恨痛。想这千万亡魂盘旋于侧,刘某何能安寝?只恨不得生啖其肉,以报百姓之仇。他迟迟不死,我如何能以心安?”刘备话说的句句正义凛然,但郭嘉何其的聪慧,又怎能欺得了他?不过他心中另有安排,有许多明面上的事需要借得刘备的手来做,故而现在也不好拆穿了刘备把戏,亦随他装出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皇叔一心向民,令在下好生的佩服。”刘备摆了摆手,说道:“先生足智多谋,可有良策将吕布迅速拿下?”

楼主 死在水里的鱼  发布于 2019-02-27 09:19:43 +0800 CST  
郭嘉其实心中早有了计较,但仍是装模作样的转了几圈,方是面露难色的说道:“计策我虽是想到了,不过这桩计策如那决堤泄洪一般,伤天理甚矣。”他说话时目光始终不离刘备,但见自己说道“决堤泄洪”四字时刘备面皮猛的一跳,旋即又回复如初,心中不住的冷笑,果然那刘备长声叹道:“曹纯将军不由军令、擅自做了主张,虽有处事不当之处,但也算是情有可原。待得此间事了,我与先生同去为他求情。”郭嘉道:“那郭某代他谢过皇叔了。”刘备微笑道:“忠义之人,理应之事。”他顿了一顿,面显忧色:“先生,快我为我解惑罢。”郭嘉道:“既然皇叔这般的强求,我且与你说了,但能不能做,全由皇叔思量。”刘备神色大喜,连连的陈谢道:“恳请先生赐得良方。”

郭嘉遥望貂蝉长袖弄舞的清影,说道:“擒贼先擒王,欲得吕布,得了她便成。非但他夫妻之间情爱甚笃,便是乱尘、赵云二将也是心牵貂蝉,眼下下邳军将皆是在外,而他三人又身处重围,皇叔只需率一支精兵潜入城去,得了貂蝉、以死相迫,还怕吕布不肯引颈就戮?”刘备极为大喜,双手兴奋的连搓,说道:“我这就去准备。”郭嘉却是叹气道:“吕布既死,其余的将帅皇叔以为如何?”刘备稍想了一阵,道:“自古兔死狐悲,他们既选了吕布、便走了一条不归道,这等孽缘,我与他一并斩了。”郭嘉心中暗暗吃惊:“我已足是狠辣,但只为天下江山,不需与这些不相干的人生了罅隙。你满嘴的仁义、心肠却是如此的歹毒……是了,张辽等辈乃是精干之将,你心知他们多半要从了袁绍或是曹操,将来会成你大业的阻敌,故而要将这些不能为你所用的人尽数杀了……刘备,无怪曹操厌你入骨,从黄巾之乱起到今日,你做的哪一桩事干净了?”他心中鄙夷,但口中仍是劝道:“皇叔,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刘备正色道:“先生但说无妨。”郭嘉道:“暴秦破赵,长平坑杀四十万人,害赵国青壮为之一空,其余六国胆战心惊,自此暴秦势如破竹,闻风降者、不计其数,何也?盖因秦兵之暴,百姓畏也。其后暴秦虽然一统天下,但其亡早已天定,又因何也?民众畏而恨也,终有一日死不能再死,天下群起而攻之,终至国破人亡,莫说是始皇帝当年所求的帝业千秋万代相传,连子孙血脉都未能保住,可见天罚之甚……皇叔如今为之,若于昔日大秦,这屠城之法可否三思而后行?”

刘备盯着郭嘉那焦黄的脸看了许久,装模作样的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孙子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老祖宗都知道让敌人不战而降,是上上之策。我若不杀,天下宵小何以惧服?如今之杀,可止日后千万杀戮,纵使世人毁我无情,盖因我刘玄德情牵天下苍生,此行无愧于天地。”这番话说得极为冠冕堂皇,机智如那郭嘉都不能挑出什么刺来,况且这郭嘉也并不是什么体恤百姓苍生的主儿,只是在心底将他暗暗骂了,口中却是说道:“皇叔济世为民,令在下好生的佩服。如此,我便将这桩计策的细节与你详说了。”刘备面露喜色,道:“恳请先生赐教。”郭嘉眼望貂蝉,缓缓说道:“那貂蝉性烈无比,皇叔以其性命相逼吕布,怕是不从。但其与吕布生有一女,未过满月之数。父母之爱、乃是人之常情,这便是此计的关要处。”刘备道:“先生的意思是?”郭嘉干笑道:“你以他二人的女儿性命相逼,先制貂蝉、再挟吕布,也不需他们自戮,只要教他们缚手以降,到时袁绍等人面前我助皇叔力主尽杀吕布一党,此间事不就了了?”刘备极为高兴,但仍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你家主公那边怎么办?他貌似不愿杀了吕布……”郭嘉道:“你为天下苍生,我亦为主公大业,他心慈手软,这等的脏事便由我们做臣子的来做罢。”刘备叹气道:“先生忠义两全,若刘某也能有你这般的高士相助……”言下之意,便是要揽郭嘉入伙,郭嘉装作不知,说道:“皇叔,事不宜迟,你快带了自家亲兵入城行事。眼下众人全被歌舞所引,待这貂蝉一曲舞罢,反而不利于你行事。”刘备道:“我这就去准备。”

楼主 死在水里的鱼  发布于 2019-02-27 09:24:29 +0800 CST  
不一会儿工夫,由刘备的心腹护卫夏侯博当先领路,藏在污水中,从洞开的下邳城门潜游入城,一路上遇到零星几个未死的百姓,也不待对方问答,拿淬毒的匕首照着脖子就抹,一行人悄无声息的杀了数十人,才登上城楼。入得城中,便直扑卧室、但见小床中的女婴安睡正熟,刘备一把抢在手里,也不管外面风雪正紧,这天寒地冻的、寻常壮汉都要紧穿了棉衣,这小婴儿尚未满月,只裹了件贴身的毯子、怎耐得住寒冻?当下便被冻醒,哇哇的大哭起来。楼上的貂蝉虽未听得爱女哭声,但母女血脉相连、心有灵犀,心神猛的一跳,脚下舞步难以为续,正诧异间,便见一群穿着墨绿服色的兵士涌上楼来。这帮人各个脸上涂满了污泥,教人看不清楚本来的面目,但从冠甲上可以勉强认出是袁术治下。貂蝉与张仲景见得婴孩倒提在刘备手中,双双上前来抢,却被刘备一脚一个踢翻在地。二人尚未起身,脖子上已架住了匕首。吕布、乱尘等人在城下看得真切,一个个飞身回救,却听夏侯博高喝道:“慢着!”他口中说话,手里匕首已贴近貂蝉肌肤,乱尘等人又气又急、只能愣在雪中,眼巴巴得看着貂蝉三人被贼子挟持在手。

事发极是突然,莫说是下邳群豪不知,便是袁绍、曹操等人都莫名其妙,正询问之间,却是听得那夏侯博高声喝道:“吕布你听着,今日你非死不可,识趣的便自我了断了,不然害得你妻儿惨死!”吕布心中愤恨,只远远遥见貂蝉、张仲景二人反手别在背后、跪在城墙上,可怜那小小婴儿、寒风大雪里被人如猪狗一般拉着双脚倒提在手中,他又气又怒,却又无计可施,身子不住颤抖,脑中一片空白。乱尘心忧貂蝉,脚下发力,瞬间便飘上了城墙。夏侯博等人未料到他身法如此迅疾,将貂蝉挡在自己身前,恫吓道:“姓曹的,我们这匕首淬有剧毒,只要划破了肌肤,毒与血相融了、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识相点!”乱尘心中怒火狂烧、只恨不得将这些人斩成千万段,但顾及貂蝉安危,终是不再往前。夏侯博见乱尘被自己喝阻了,又是说道:“把剑给我扔下城去。”乱尘不敢迟疑,由着玄黑骨剑从手中落入了城下大水里。当下便有四人拥上前来,他们忌惮乱尘武功奇高,便用匕首抵住了乱尘前后咽喉、心口四处。见得乱尘一动不动,这夏侯博又是放声呼道:“兀那吕布,你还在等什么?非要我将你妻儿一个个杀了不成?”

下邳群豪从未见过有人能恶毒至斯,一个个破口大骂,那夏侯博全不理睬,只是不住催促吕布,吕布眼望妻儿、又环视一众兄弟,长长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方天画戟弃了,又解了身上金甲,在众兄弟的呼唤声中,缓缓说道:“你放了我妻儿,我立时自断筋脉。”

楼主 死在水里的鱼  发布于 2019-03-08 14:50:57 +0800 CST  
夏侯博干笑道:“吕布,你当我是三岁小儿?我放了你妻儿,还拿什么要挟你?我是个粗人,你少与我说什么废话。”吕布颓然道:“好,大丈夫言而有信,我顷刻即死,但请阁下高抬贵手。”夏侯博极不耐烦,喝道:“婆婆妈妈,快动手罢!”吕布眼望貂蝉,虎目中满是泪水,他口中无言,目光却是柔情千万,似是要将那无数的不舍俱细细诉说了与貂蝉听,但他夫妇二人情爱无间,生死离别之语、何必言说?他又环视张辽等一干下属,朗声大笑道:“诸位好兄弟,今生得遇、一场酣快,吕布告辞了!”话音方落,袖风猛然大鼓,真气激得周身筋脉尽显,陡然砰砰声响,一股股血箭从他周身的大穴中爆射而出。

他死志甚坚,故而这暴气自绝之法无比刚烈,下邳群豪齐声惊呼抢上前来,但吕布血脉尽断,又是如何可救?吕布的热血四下飞溅,下邳群豪脸上、身上尽被其热血所染,群豪悲愤难抑,各个狂呼道:“老子跟你们拼了!”由张辽领头,往下邳城狂杀而去。城下兵士被吕布血性所感、不愿再与下邳群豪为敌,万千人无言、自觉的向两旁让开一条大道来,但下邳群豪本就周身是伤,纵然此刻化身为复仇的厉鬼,城上夏侯博等人又连发毒弩,又有几人能上得城去?但听得那夏侯博狞笑道:“尔等莫要催赶,我这就送你们同去阴曹地府!”一时间,城墙上的厮杀声、白门楼上的劲弩声、夏侯博的叫骂声、婴儿的啼哭声,全揉进呼啸大起的风雪里。

张仲景趁着大乱,奔到刘备前、欲要从他手中夺得婴孩,但刘备武功高强、岂能容他得了手去?抽剑闷喝一声,一剑刺在张仲景心口,张仲景手指只是方方碰到婴孩被冻得青紫的脸蛋,便被刘备一脚踢下城去。可怜一代内科圣手,便这样摔落进大水里,连尸首都是难寻。刘备此番乃是假冒袁术治下,故而一直隐忍不肯说话,全由那夏侯博出面行事,便是日后被张飞、关羽等人识破,也可将罪责落在夏侯博身上,安插个“勾结袁术、擅自行动”的罪名杀了他便可了了此事。但眼下吕布已死,他忍不住心中大喜,狂笑道:“你既想要这贱种,我便送与了你便是!”狞笑间,他将那婴孩猛的一掷,也抛下了城去。

楼主 死在水里的鱼  发布于 2019-03-08 14:51:39 +0800 CST  
“烟儿——”那貂蝉发出一声摧心裂肺的呼声,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从押守的兵士手中挣脱,往前跑了两步,从白门楼上一跃而下。但听砰砰砰砰四声爆响,原先抵住乱尘心口、脖间的兵士被乱尘迸发而出的内力猛然轰开,四人摔在墙上、直砸成四团肉泥,连一句呼喊都未能发出。乱尘此刻已然狂怒,周身笼起一团黑气,刘备惧他暴起发难,急往人群中躲去,却不料乱尘全然不理,却是下城飞身去救貂蝉。

但人力安可抗得天命?乱尘身法再快,又怎及高楼下坠之势?可怜貂蝉一个柔弱女子,从那数十丈的高楼上坠下,正撞在楼下高突的碎石上、筋骨尽碎。乱尘与貂蝉相距不过三尺,这撞击之力震得貂蝉五脏六腑俱毁,口喷的鲜血尽撒在他的脸上,乱尘将貂蝉从水中捞起、抱在怀中,失声叫道:“师姐……师姐!”他本可借着轻功浮在水面上,但此刻理智全失,浑没得半点力气,只是抱着貂蝉随着浊浪浮浮沉沉。

貂蝉的右手动了一动,口中唤着:“烟儿……烟儿……”但怎得也提不起手臂,只能由着乱尘抱在怀中,乱尘知道她要自己去救爱女紫烟,可眼下飞雪漫漫、大水茫茫,又何处去寻一个小小婴孩的尸身?乱尘口中只是呼唤师姐二字,右掌抵在她的心口,恨不得将全身的真气都灌入貂蝉体内,以盼能缓一缓貂蝉的伤势。可貂蝉身子越来越冷,唤了一阵爱女的名字,又往吕布所在的方向望去。但见吕布傲立在风雪之中,赵云跪在他身旁,撕了自己的衣袖缓缓的擦拭着尸体上的鲜血。但听貂蝉低低说道:“尘儿……带我去见你大师哥……好……不好?”此情此景,亦如十年前求乱尘伴她下常山一般,转眼人间变幻、往事却仍是历历在目,刹那间成了过往云烟,两行泪水沿着乱尘两颊流下,只是不住的答道:“好……好……好……”

乱尘抱着貂蝉游了许久,其间几度摔倒,每每教貂蝉咳出鲜血来,好不容易到得吕布身前,赵云伸手来与乱尘一同将貂蝉牵在怀中,貂蝉原想斜倚在吕布身边,但奈何全身骨骼已然粉碎,身子慢慢滑了下来,跌在乱尘、赵云二人的怀里。

楼主 死在水里的鱼  发布于 2019-03-08 14:52:58 +0800 CST  
鲜血从二人的手指缝中不住流下,乱尘虽已封了貂蝉周身穴道、又以真力催入,却如何可回得天来?鲜血积在貂蝉的玉脸上,如那荷承水珠,极伤又极美,赵云心疼得难以着眼,转头向着别处。乱尘却是始终不离貂蝉,哭道:“师姐……你别睡……你别睡……”貂蝉的妙目凝视着他,有愧疚、有不舍、有难过,缓缓说道:“尘儿……我欠你的,还不了啦……你……你……还恼我么……”乱尘将头连连的狂摇,惹得热泪撒在貂蝉唇间,貂蝉微微呡了一口,强笑道:“好苦……尘儿,自今往后……莫要这般的苦了……”她见乱尘点了点头,又是说道:“大……大师哥怀里有些东西……你拿出来……”乱尘依言从吕布的贴身内衣里取出一个小包裹来,这包裹乃以白锦为织、此刻却被鲜血渗的通透,乱尘强忍着泪水将包裹交到貂蝉手里,貂蝉却是无力的摇摇头,说道:“你……解开了……”乱尘只得慢慢的解开了包裹,露出三本书来,书上有名,赫然是《奇门遁甲》四字,书前更夹有一个薄薄的锦囊,乱尘以为是吕布与貂蝉定情的信物,含着眼泪塞在貂蝉手中,却听得貂蝉说道:“尘儿……这三本天书,是师父他老人家传给师兄的……他早先便曾与我说了……若是他去了,便……便将天书交与你……你自小便聪明,希望你能将……将本门武功发扬光大……”乱尘眼中尽是貂蝉、又怎会理会这三本天书?直将天书抛在地上,口中不住说道:“师姐……我不要什么天书……我要你好好的……”

貂蝉笑道:“傻尘儿……你早是个大……大人啦……还这般的不听话……”她见乱尘始终不去取那天书,微微一叹,又说道:“这锦囊……乃是管辂先生送与师兄的……管先生说,锦囊里面写的是天……天意……须得天降血雪的时候才能打开……呵,天降血雪的奇景……师兄见不到了,我……我……我也见不到啦……”貂蝉临之将死,却犹见豁达,乱尘将锦囊死死攥在手中,教锦囊里的热血一滴滴的落在脚下白雪上,哭着说道:“见得到的……一定见得到的……师姐,我陪你一起候那血雪……”貂蝉的妙目与他凝视半晌,目光中不胜凄婉之情,柔声劝道:“尘儿……‘光阴似春水……总是最醉人’……我候不了啦……呵,我有你大师哥陪着……已经足够了……”乱尘极凄极苦,终不知如何以答。

貂蝉又望向赵云,说道:“赵师哥……小师弟就交给你啦……”她见得赵云点头后,这才倚在吕布身边,时至将死、她目光仍是柔情无限,低声说道:“大师哥……君已弃世,妾将何归?来生……一定要再见……”那个“见”字都未及说的出口,身子一颤,眼睫双双垂了下来,寒风呼呼扑卷,飞雪落在她舞动的秀发上,再也闻不着她的半点声息。乱尘紧紧的抱住貂蝉,大叫道:“师姐……师姐……师姐……”他叫的声嘶力竭,伤及心魄,两行血泪从眼中汩汩而下,但貂蝉已然香消玉殒,他便是再叫个千声万声、千年万年,也不能再应他半个字了。赵云瞧的凄苦,伸手来拉乱尘,可乱尘将貂蝉抱得死死的,谁人都不肯碰得。

楼主 死在水里的鱼  发布于 2019-03-08 14:58:46 +0800 CST  

楼主:死在水里的鱼

字数:812901

发表时间:2016-07-11 18:0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7-02 01:52:46 +0800 CST

评论数:1535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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