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桥记》----讲述一段与70后有关的前尘往事(长篇连载)

第十二章

正当李家爸收拾好自行车刚进屋子、杨布拉在外面打扫树窝子的时候,李多强、钱广、王伯翔还有张瓜,睡醒后回来了。
“布拉,你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是不是你吐的?不要扫了,你给我都吃上。”李多强边走边喊,一旁的钱广也在随声附和道:“吃上吃上、不吃都不行,怂娃这么早就喝大了,太不象话了。”
“谁说我这么早就喝大了?我是昨晚喝大的,我隔夜醉不行吗?过来,我请客,弟兄们一起吃怎么样?”
“你太恶心了!”王伯翔说着过去给了杨布拉两个胃锤,杨布拉夸张地嗷嗷大叫:“不要打了,再打就又吐了,吐到你头上怎么办?咦,伯翔,你的胃锤打得才好啊,又狠又准,捣几下舒坦多了,跟谁学的?”
“瓦尔特!”王伯翔说着随李多强、钱广一起进了屋子。
“打、打打打,狗日的把驴日的往死里打,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高老二的声音从树后传了出来。
王伯翔听到后转身回来,跳到高老二面前,刚扬起手冲着高老二,李多强回头吼了一声:“伯翔,不要欺负他,那是个孽障人。”
“我不真打,吓唬他一下。”
“吓唬也不行!”
听到哥几个的动静,李家爸回头一看,眯起眼睛呵呵笑道:“呦,你们这几个狼娃子又来了,我这一早上才挣了几个钱,你们一来我还得再搭上些。 强娃子,喝上一口水,快去买菜割肉,中午吃羊肉面片。李媛媛,你打扮好了没有?赶紧活面去。钱广你们几个就等着吃吧,后面院子里有西瓜,渴了就杀开吃去。”
“李家爸,我们最爱吃你的羊肉面片了,再来上些红烧茄子、凉拌黄瓜、虎皮辣子、炒尕辣子,嘘溜……,满福地很蛮。”钱广觍着脸说道。
“钱广,我、我、我说,你的脸皮咋这么厚?不怪强娃子一直说你的脸比城墙拐子还厚,你这个贼奸溜滑的东西,除了吃,你还能干、干、干些撒?”杨布拉收拾完那一摊牛肉面正好进来,听到了钱广的话,乘机报复了一下。杨布拉说话有时候会结巴,本来也是个伶牙俐齿的聪明娃,可上小学的时候,老跟在一个同学后面学人家说话结巴,后来就真的结巴了,一说重要事情就犯结巴病,有时候能把人急死。
“呦,原来是布拉子?都大中午了,谁的裤腰带没系紧,把你给漏出来了?要不,我们再喝上些,完了再好好吐一回。”钱广嘴上不饶人,有来必往的。
“我、我、我……。”
“好了好了,布拉,走,跟我去买菜割肉,再不要和那个脸皮最厚的人纠缠了,你说不过他。”李多强说着把刺刀从怀里抽出来,悄悄压在褥子底下,顺便给王伯翔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甩掉绿军装上衣,叫上杨布拉去辽宁路市场里买菜割肉去了。
出了门走在道上,李多强随口问道:“昨晚那三个小伙看样子也是少数,你认识吗?”
“见过,谈不上认识,就住在我们后街,银川路的。”
“叫啥名字,你知道不知道?是干啥的?”
半天没有听到杨布拉的回应,李多强用肘子捣了他一下问道:“你在想啥?问你话呢。”
“啊?好象姓马,叫什么来着?没记住,不知道是干啥的。”
“你们街上的小伙,十个里面有八个姓马,真是废话。哦,对了,再听见过马建军和王瘸子那两个人的消息吗?
“没有,这都快好几个月了,没听到过他们的消息,去年他们几个不是为了在市场上掏皮包找光阴,和河南人还有河州人打了几仗吗?后来,河州人不见了,啥原因不太清楚,马建军和河南人南北分开,在市场里平分秋色,井水不犯河水。天气热了以后,马建军再没有去过市场,都是一个叫毕哈三领着十几个贼娃子在市场周围偷钱包。”

“马建军这个狗东西,我们和他之间的事情还没有了结清楚,等廖波回来,那个帐还得和他算一算,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要不是廖波让我等着不要动,我早把他马建军的手腕子剁下来了。”
杨布拉心里面暗想,李多强绝对是不可能放过马建军的,当年李多强的妈因为身体不好,刚下生李多强的时候,根本无奶喂他,是廖波的妈把他奶大的,廖波妈当时也正在月子里,这和他亲妈有什么区别?那几个耳光的仇要是不报,他怎会善罢甘休?他迟早会知道昨晚那个大个子就是马建军,是完了告诉他还是现在告诉他,万一现在告诉他,这个天王老子一怒之下再闯下大祸来怎么办?廖波还没有出来,他再进去那可怎么得了!到底说还是不说,杨布拉实在拿不定主意。

廖梅廖波、还有李多强和杨布拉,四个人几乎同时在城墙下面的那个大院子里出生,廖波和廖梅比李多强大不到一个月,李多强又比自己大了一个月,四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步入社会,除了感情笃厚之外,相互之间也是非常了解。
十几年来,和李多强在一起长大的日子里,杨布拉亲眼看见了李多强与众不同的点点滴滴,他遇事考虑周全,做事勇敢无惧,有时候冷静理智,极具城府,有时候却混帐透顶,如同野兽。万一这次他知道是马建军了,旧仇未报、又添新恨,控制不住自己真的找过去把马建军的手剁下来,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儿,杨布拉决定暂时不告诉李多强大个子就是马建军。

楼主 淼垚焱  发布于 2014-03-21 08:29:34 +0800 CST  
走在路上,杨布拉不禁想起了一件往事,那还是1977年的秋天,正赶上院子后面的城墙在拆。下午放学后,他独自一人沿着拆散了的虚土慢慢爬上了城墙垛子,谁知拆墙的施工队没打声招呼就收工走了,虚土接着就悄无声息地垮了。自己卡在城墙垛子的旮旯处,上不去也下不来,往下一看是三层楼高的距离,往上一抓,什么也抓不住,窝在一个挖掘机挖出的小坑里一点都不敢动,稍微一动,就会有随虚土摔下去的可能。
天色已黑,远处路灯渐明,远远看院子里人来人往,他知道那是院子里和家里的大人们都在找他。天都黑了,这个尕布拉怎么还没有回来?他大声喊,没人听见,他哭,更没人听见……。
过了好久,他喊累了也哭乏了,居然打了一个盹,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布拉、布拉,你在不在下面?”他猛然惊醒抬头隐约看见一颗小脑袋从上面的城墙沿上伸了出来,他听出来了,这是强娃子的声音!
“强娃子,快救我,你怎么才来啊。”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别人还不信,你先不要哭,别害怕,没事,我去找绳子拉你上来。”
“嗯,你快点儿,我坚持不住了。”看到了希望,他拖着哭腔站了起来,身下的土块晃了一下。
“啊!”他差点栽下去,吓得一声惊叫。
“怎么了?布拉,你怎么了!”
“我一动,脚下面的土就开始晃了。”
“千万别动,站好,一定别动。”
布拉子款款地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脚下是一块洗衣盆大小的城墙土,和城墙主体藕断丝连、貌合神离,只要稍微一动就会随土块摔下去的可能,下面是一些坚硬的大石头。
紧接着,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有一件东西甩了下来,“布拉不要慌,抓住,把我的裤子抓住了再动!”
那件东西正好落在了他胸前来回摆动,那一瞬间是杨布拉短暂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刻之一,令他终生铭记在心。直到后来,杨布拉躺在李多强怀里,即将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还曾断断续续地提起。

杨布拉伸出一只手抓住那东西后,再用双手死死地扣住,李多强在上面问道:“抓住了吗?”
“抓住了。”
“好,我开始用劲拉了,你踏住城墙往上使劲,千万不要丢手!”
“好!”
李多强一只手使出了吃奶的劲往上拉,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城墙上枸杞根茎,茎刺早已经把手扎破,李多强忍着疼痛,已经顾不上了。
杨布拉在下面紧紧抓住那条“绳索”,双脚乱蹬,“轰隆”一声那块城墙土掉了下去,砸在了下面的大石头上彻底崩散。他回头看了一眼,打了个哆嗦,继续往上使劲,得亏他比李多强瘦小一点,上下一起使劲,他终于被拽了上来。
杨布拉回到了安全的地方,高兴得又哭又笑,抱住李多强连蹦带跳。
李多强用嘴咂出扎入手掌的刺,“噗噗噗”往地下啐了几口说道:“我就知道你娃在这儿,你们家里快急疯了,咱们赶紧下去吧。”
“你怎么知道我困在城墙上了?”
“你怂娃一天到晚惦记着城墙上枸杞子,还说这个城墙要是拆了把人惆怅着,我估计你差不多就在这里,你哥还不信,去白塔山找你了,说你有可能到白塔山后山套红鸟子去了。

说着话两人从城墙另一侧的斜坡上下来到了有点光亮的地方,李多强说你等一下,布拉站住脚一看李多强竟然没有穿裤子,一条蓝色棉布大裤衩在昏暗的夜色下显得有些可笑和别扭。“你的裤子呢,你怎么没穿裤子就来了,你不冷吗?”
李多强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上:“我的裤子呢?你说我的裤子呢!你是我用什么拉上来的?”
“啊?啊!我撂在上面了。”
“赶紧给我找去!”李多强说着又一个巴掌招呼在了他的头上。
当时要是下去再叫人找绳子,恐怕来不及,情急之下李多强脱下了秋裤和外裤,连接在一起当作绳子把杨布拉拽了上来……。
杨布拉知道,别说是十月份的秋凉气候,就算是隆冬季节李多强也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这个人一向无所畏惧,对待自己人从来都是一身肝胆。
楼主 淼垚焱  发布于 2014-03-21 08:41:27 +0800 CST  
回复第90楼(作者:@兰宁蟑螂哥 于 2014-03-21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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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淼垚焱  发布于 2014-03-21 18:51:5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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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淼垚焱  发布于 2014-03-21 18:54:4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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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淼垚焱  发布于 2014-03-21 19:03:09 +0800 CST  
第十三章

想到这里,杨布拉脱口而出道:“强娃,我今天过来主要是给你通知个重要情况,昨晚我在文化宫台球室看见被你打的那个大个子了,他们打听到了昨晚是你动的手,心里发毛,原本打算把这口气忍下来,可谁知道半路里杀出个罗建华,就是西站以前的那个猛人罗建华,他说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要替大个子出头,今天可能会过这边来找你的麻烦,还说要看一下这两年社会上传说的李多强究竟是啥铜铸下的烟锅子,我估摸着罗建华的意思也就是想乘此机会找你要些钱。”
“罗建华?这个人我知道,以前还可以,算是一条汉子,曾经和我哥有些过节,他和那几个小伙什么关系?”
“说是大个子二哥的结拜兄弟。”
“我听说现在罗建华也开始抽大烟了,让他来!我就让他看一看我李多强到底是个红铜还紫铜!”
“看罗建华的样子,今天下午就要来,他着急得很,你得有个准备”
“肯定嘛,大烟抽上了那么需要钱,他能不着急? 事情我知道了,回去后不要再吭声,千不不要让我爹知道,一会儿吃完饭你忙就你的去,这几天不要再过来,放心吧,啥事都不会有。”
“好,我知道了,如果真的打起来,你们下手要轻些!最好不要让伯翔出手,万一打坏一两个,把我们的人再让公家抓进去,那就划不来了,和一个大烟鬼见什么劲,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行了,我知道。”

两人买好东西很快折转回来,看见钱广和王伯翔、张瓜,正在划拳吃西瓜,玩得兴高彩烈、不亦乐乎,俩人把东西扔给李媛媛,立即投入了吃瓜的战场,爱玩爱闹永远是少年的天性。
一会儿的功夫,李家爸和李媛媛就弄好了四凉二热六个菜。
“娃儿们,菜好了,收拾收拾开吃喽!”听到了李家爸的招呼,几个人端菜的端菜,拿筷子的拿筷子,摆凳子的摆凳子,擦桌子的擦桌子,手脚麻利地收拾停当,几个菜摆在了小后院葡萄架下的石板桌子上,各自找位置坐好,李家爸提着多半瓶酒进来坐下,首先招呼了下杨布拉:“尕布拉,来,再喝些,回一下就舒服了。”
杨布拉双手连摆:“不喝了,不喝了,打、打、打死都不喝了!”众人哈哈大笑。
李家爸自斟自饮抿了一口酒后说:“媛媛,面片过一会再下,你也过来吃菜,娃儿们,动筷子,不是都喜欢吃李家爸做的菜吗?”

石桌上六个菜都是金都人喜欢的家常菜,凉拌黄瓜、凉拌笋丝、青椒变蛋、蒜泥茄子、素炒青椒、葱爆羊肉,真是盘盘精致,碟碟飘香。
几杯酒下肚,看着娃儿们唧巴着嘴吃得很香,李家爸的话不由得多了起来,长叹了口气道:“现在的日子真是好了,你们一定要珍惜哩,要不是这些年国家进行了改革开放,哪里来这么多东西?人一辈子,说到底其实也就是吃穿两个字,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得到实实在在很难啊。有的人命好,天生吃穿不愁,但那毕竟是少数人,绝大多数人都得要靠自己的双手,通过努力,才能够吃饱穿暖,不管如何,只要你不懒惰,老天爷对谁是公平的,努力了,就会有收获。书没有念下不要紧,世道在变,社会也在变,你们以后发达的机会多的是,关键要是人要勤快,我们这个地方的人向来比较懒惰,在这一点上你们以后要向南方人学习,你们平时还笑话人家南方人是扁头,浙江人叫浙扁,广东人叫广扁,人家那是聪明知道不知道? 哪象你们一个个从小用圆豆子枕把个后脑勺睡得象鞋底子一样平,老辈子人说那样好看,好看倒不见得,我认为这个睡头和裹脚一样,两个字:太愚味!
“李家爸,三个字了。”张瓜忍不住插嘴。
“吃你的!几个字我不知道吗? 你数学学得好是不是? 你早干啥去了? 六门功课考不下200分,现在给你讲道理,不好好听着,插什么嘴?赶紧吃菜,听我继续说。”
李师傅喝了口酒接着说道:“你们已经不小了,今后的路还长着哩,社会这样发展下去,将会很复杂,人也会随着变得很复杂,不太好打交道,你们以后会遇到很多乱七八糟的诱惑,到时候你们可要多长几个心眼子。别的先不说,最近以来,大烟又在社会上出现了,我必须要提醒你们,这个东西千万沾不得! 大烟在旧社会就是个害人不浅的东西,人们把它叫做“可恶”,你们光听一下这个名字,就知道这东西有多么糟糕了。牙疼、拉肚子或者受了外伤,弄上一点,大烟能起到止疼的效果,煮肉的时候,放一些大烟壳子进去,肉和汤也会非常香,这倒也没什么,适可而止就行了,可是有些人为了图舒服找享受,竟把大烟当成好东西来对待,象吃饭喝水一样成了日常生活少不了的东西,那就不得了,那就会上瘾,不剥几层皮根本戒不掉!,整天想得就是它,一旦犯瘾便浑身无力,难受非常,哈欠连天,鼻涕不断,非得抽上几口才能好受些,这就是大烟的可恶之处,对身体的损害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人一旦抽上大烟,就不再是人,是鬼!不是鬼也离做鬼也不远了,老人们常说的大烟鬼就是这个意思。前几年电视上演的那个《霍元甲》你们都看了,那么厉害的民族英雄怎么样?一旦犯起瘾来还不是照样难受得在床上打滚滚,哪里还有一点儿大侠的样子!抽上了大烟,就是死路一条,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们千万要记下,无论如何,那个东西绝对不能碰!”
事实证明,李家爸今天这番话在这几个少年心里起到的警醒效果难以估量,对尚在迷茫中的他们如同醍壶灌顶。在其后数年间,这几个人行走江湖,无一例外都在关键时刻远离了大烟,谁也没有去碰过那个可恶的东西,应该说是李家爸今日一席话起到了一定作用,能够拒大烟于千里之外,这在他们当时所处的大环境下实属难能可贵。

夹上几口菜,喝下两口酒,再点上一支烟,李师傅意犹未尽,继续说道:“改革开放虽然让我们过上了吃喝不愁的日子,但是你们发现了没有?人心一天一天在变,再也不象从前了。以前我们住在城墙下老院子里的时侯,邻居之间就象一家人一样,谁家有个好吃的东西都牵心别人家,多多少少都会送去一些;谁家要是有个婚丧嫁娶的事,那就是整个院子里每一个人的事情;假如苏奶奶的儿子有两天跑长途回不来,家家抢着给她送饭;院子里要是有人事先不打招呼、也不回院子,老陈爷子是睡不着的,老汉总是操心着给最后几个回来的人留门留灯、开门栓门。逢年过节不要提有多热闹了,就说前些年你们小的时候吧,日子逐渐宽裕了,每到过年,三十晚上,院子里老少爷们一起熬夜守岁、喝酒打牌;大年初一,娃儿们穿着新衣服、放着小鞭炮、吹着乒乒乓、吃着油果子,挨家挨户的给爷爷奶奶们磕头拜年,要个年钱,一毛两毛图的是喜庆;而后成群结队的去五泉山看花灯、去白塔山猜灯谜; 姑娘娃们穿上花衣服,大呼小叫地约上了去自由市场吃个酿皮子、油炒粉、灰豆子、烤羊肉, 一个个美得不得了。正月十五的时候,你们一溜儿排着队打着灯笼一个院子接一个院子的串,大人娃娃老汉们一起架火堆,小伙子们早早地就把菜铺子里的筐子弄来了,还要给隔壁院子送过去几个,院子里跳着不过瘾,再跑到马路上排着队跳,管他过路的人认识不认识,不分男女老少大家招呼着,一起推搡、一起热闹,不折腾到凌晨,这年就不算过完,可是这两年下来,不知怎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东西倒是比以前多了很多,年味儿却少了不少,我心里感觉很不踏实,老是空荡荡的。”
“爸,最近你的感慨怎么越来越多了? 看来你真的是老了,咱俩还是揪面片去吧,我下午还要上班呢。完了重新找个充裕的时间,多叫些人来听你好好地给我们讲人生的道理,走吧。”李嫒媛说着把李家爸从石凳上拽了起来。
“这死女子,还不让我说了,你不知道人老话多吗? 真要找个时间好好给你们讲些做人的道理。”父女俩一边说着,一边去灶台边揪面片去了。
楼主 淼垚焱  发布于 2014-03-21 21:50:44 +0800 CST  
简短节说,午饭很快吃完,一个个吃得美滋滋地,李泽星李师傅心满意足、一摇三晃去后屋睡觉了;李媛媛收拾了碗筷、画了一个能登台唱戏的浓妆上班去了;杨布拉骑着他那哐啷乱响的凤凰18型进货去了。院里只剩下李多强、钱广、张瓜王伯翔四人。

李多强随意说道:“伯翔,你现在过去叫上雷刚,买上几个大西瓜给廖波家送去,你们俩下午在他家多待一会,陪我干妈一会儿,和她多说说话,把能干的活都帮着给干了。”
“嗯,知道了。”
“把钱拿上,现在就去。钢砂枪你放哪儿了?
“压你枕头下面了,你说的要给我的三棱刺呢?”
“嘿,你记得倒还清楚,晚上再给你吧,去廖波家带着不方便。”
“好吧,你可以一定要记着啊,我走了。”王伯翔说完拿着钱出门去了。
看着王伯翔出了门,李多强长出一口气。点上一支烟,走过去倒在了葡萄架下的躺椅上,闭着眼睛想了几分钟后对钱广和张瓜说道:“昨晚我们在二院后门打的那三个小伙和西站的罗建华认识,布拉说头破的那个小伙是罗建华铁练的兄弟,他放出话来,今天要过来找我讨个公道,布拉说这个罗建华意思就是要过来和我要些钱,你们看怎么办?”
“罗建华我知道,以前混得很清楚,在西站一带敢惹的人不多,要是他不抽大烟的话,还真是不好对付,现在他抽上大烟了,再来狗拿耗子跟我们要钱,纯粹是不疼的指头子往磨眼里塞,给他给一毛钱都太丢人,我的意思是这个钱坚决不能给,来了就打,收拾一个抽包包子地,只要不要了他的命,打了就白打!”钱广冷冷地说道。
张瓜瞪圆了眼睛低声道:“来了就打,别的再不管,这段时间我的手有些太痒!”
“我也是这个意思,只要他敢来,我们一次就把病给狗日的取得干干净净,让他知道郑州路是个啥地方? 让他知道我李多强不是饶爷爷的孙子!这样,我先给枪里把火药装好,钱广你去铁路新村找铁牛。找到后,就说我说的,让他带上五六个能打能跑的人,把长家伙拿上。你先领着他们到张瓜家喝酒去,你和瓜把他们招呼好。张瓜,你现在赶紧回家,买一些啤酒、凉菜、罐头、西瓜,把房子收拾好等着,等铁牛他们过来后,你们先玩着喝着。”
“好嘞,强哥你放心,我保证把客人招呼好!那你怎么办?”张瓜问道。
“我自有安排,你先别管,在房子里等着就行了,抓紧时间快行动!”
“得令!”张瓜应声而动,风一样地走了。
张瓜走后,钱广问道你怎么安排?
“一会儿你走后,我就在街上等着,他们要是真来了,我想办法引到铁路边上去,那里人少方便办事,你们留心听着,只要听到钢砂枪响的声音就在第一时间火速冲出来,就这么简单!”
“好!那就这么办,赶紧装枪吧!”钱广说着把烟头使劲弹到了墙外。
两人三下五除二把枪药装好,李多强从自己的屋子里找出了那把五六式三棱军刺,递给钱广道:“你赶紧行动,要是他们今天不来,晚上我们就找过去!你一定要掌握住,不要让铁牛他们喝大了办不成事!”
“明白,那我走了,你也多加小心!”
楼主 淼垚焱  发布于 2014-03-21 21:53:56 +0800 CST  
第十四章

钱广走后,李多强把军刺和钢砂枪分别插在前后腰,罩上一件纯黑色衬衣盖住,又在院里找了半块红砖包在黄军装上衣里面,握在手中,然后就出了门,出门后习惯性回头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康巴丝石英钟,这时候是时针指向下午三点一刻。

他径直过了马路来到王丹照的磁带铺子门口,大声吆喝:“王老板,在哪儿窝着呢,今天没事,来!我们杀上两盘,让你整天再给我棋臭帮子硬,我今天不把伺候舒舒坦坦地,你一天到晚还嘴犟着不成!”王丹照从货架边上的里屋走了出来:“我说你这个强娃子,没大没小喊啥呢,棋高不在声音大,来来来,摆上摆上,今天到底看一看棋臭帮子硬是谁。”

王丹照拿出了象棋在门口的凉棚下摆好,李多强背靠着窗户而坐,顺手把包着半块砖的上衣放在脚边,他是特意坐在这个位置的,可以极目四周,来来往往的人尽收眼底,只是半个脊背得被晒得难受不已。
说着话两人在棋盘上开始了较量,棋下的怎么样不得而知,嘴上的功夫却十分了得。
第一盘,李多强用一个兵慢慢困死了王老板的将,兵每往送一步,他都会说一句:“知道不知道,这就是老婆子送饭”当小兵占据将位,黑方老将无路可走时,他又说:“看看,怎么样? 又一个标准的美女怀胎!”
第二盘,王老板在丢了一个车劣势下,短子抢先,二马盘槽,使李多强的老帅动弹不得,他得意的说:“小伙子,怎么样?儿子多了不养爹,车再多也没用! 来,喝上些啤酒,本本子掏出来赶紧记下,晚上睡下了慢慢想去。”
“嘿,你这个坏人,我心里一马虎,娶了个老寡妇,让你偷了一个皮包,再来!” 赢了一盘后,王老板的情绪明显高涨起来,又从旁边小卖部里取过来几个冰镇啤酒,两人一碰,仰起脖子灌了几口后,王丹照问道:“你刚才走哪一步?”
“不知道!自己看。”
“呦呵,瘸马跳上来了,想干个啥呢? 我抓住就吃!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窗台上,一天浇三回。”
第三盘王老板乘胜追击,运用“炮、车、将”三子巧妙的配合,使出一个经典绝杀“铁门栓”又将李多强的老帅潇洒拿下。“我说,强娃子,今天怎么有些心不在焉,明显不在状态嘛,昨晚是不是马跑多了? 小伙子火气旺,不过也得悠着些。”
“我跑个辣子,的确有些事情,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要小看你王哥,你王哥也是从雪山草地上过来的老干部,啥事?有啥事给哥说,你的事就是哥的事。”王丹照弯着腰、瞪着眼、伸长脖子,一脸真诚地看着李多强说道。
“事情也不大,昨晚我和钱广几个人在二院后门把一个撵着骚扰媛媛的小伙头打破了,听说今天有人过来找麻烦,一会儿你帮忙瞭着一眼就行了,别的忙你也帮不上,老胳膊老腿你也打不动了。来来来,我们继续下棋!”说着两人“咣"的一碰酒瓶,又开始一番互不相让的厮杀,真叫一个臭棋相逢,难舍难分。
高老二在一旁自顾自的念叨着:“儿子多了不养爹,不养爹…….。”李多强和王丹照早已习惯了大头高老二的胡言乱语,一般情况下,他们基本上充耳不闻。

象棋情结在大多数中国男人的内心深处很微妙,但凡会走几步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是臭棋,都会觉得自己棋高一着。你可以直言不讳的告诉中国男人另一个男人比他英俊、比他富有,他完全可以不往心里去,可他一定接受不了你说他是个臭棋篓子,他一定会青筋暴起、面红耳赤地拉着你,和你一决高低,金都街头至今随处可见由中老年男人支起的棋摊,多少爷爷伯伯参与其中热闹非凡。作为一个城市活动的历史痕迹,街头棋摊乃是其中之一,只可惜已经慢慢消失在了钢筋水泥的丛林里。
楼主 淼垚焱  发布于 2014-03-21 23:07:00 +0800 CST  
张瓜简单把李多强肩头的伤口包扎了一下, 还好伤口不长也不太深。李多强甩开张瓜,走到了毕哈三跟前,踢了他一脚问道:“哪一个是罗建华?”
“就是那个穿黑绸子衬衣的。”二次受伤、痛苦万状的毕哈三有气无力地指了一下倒在地上呻唤着的罗建华。
李多强走过去蹲在那人身旁说道:“你就是罗建华?”
“就是,要杀要剐随你吧! 我服了,你就是我的爷。”眼前的这个罗建华和李多强以前听说过的那个什么“今世孟贲罗建华”无论如何也联系不起来,出入太大!看来大烟这个东西真的能改变人的性情,真的能把人变成鬼! 老爹说得没错。

孟贲何许人也?据《史记-范睢列传》记载:“齐人孟贲,字说,以力闻,水行不避蛟龙,陆行不避虎狼,发怒吐气,声响动天。尝于野外见两牛相斗,孟贲从中以手分之,一牛伏地,一牛犹触不止。贲怒,左右按牛头,以右手拔其角,角出牛死。人畏其勇,莫敢与抗。”
由此而知,孟贲乃令旁人畏惧、不敢与之争斗的狂猛勇士之意,后来在《隋唐演义》一书中,号称四猛之一的罗士信被书者冠以“今世孟贲”之绰号。
随着八十年代初评书的广泛传播,罗建华本人早期在街头斗殴勇猛异常,于是有好事之人就把“今世孟贲罗建华”的称号替他叫了起来,经过今日一战,这个外号就此终结。
“你真的是西站罗建华? 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怂样子! 是不是大烟害下的?”
罗建华没有吭声,看来他多少还有些羞耻之心。
李多强又问道:“你没有听过我李多强的名声吗? 你都弄成这个怂样子了,怎么还敢替别人出头来找我的麻烦,你的胆子也太大了,那个大个子小伙子是你什么人? 说!”
“那是马建民的兄弟,马建军马老四,我和马建民是拜过把子的,马老四的事能不管吗?”
“谁! 你说昨晚那个小伙是马建军! 银川路杨柳巷的马建军吗?”没等到罗建华回答,他几个箭步走了过去,提起毕哈三的脖领子问道:“昨晚和你一起的那个大个子是马建军?”
“哥,就、就、就是。”毕哈三哆嗦着回答道。
“嘿!我他妈怎么当时没多问狗日的一句,怪不得觉得有些面熟,狗日的命大又逃过一次!”
李多强说着又走回来问罗建华道:“你怎么个管法!你和马建军昨晚是怎么说下的? 一五一十的给我说,要不然你今天回不去!”
面对着比自己要小几岁、凶强霸气这个活阎王李多强,在大烟无形的辣手推搡下,罗建华此时己经顾不上要脸了,他假模假样拖着哭腔说:“本来我想凭着以前的名声过来诈唬一下你,从你们两头弄点钱、找些好处,谁知道一过来话还有没说一句就栽下了,我和马建军说好今晚把你绑到文化宫台球厅去,逼你掏钱,他今晚在那儿等着呢。”
李多强一听此话,怒火三丈,一把肺腑肝火随即烧向了脚下的罗建华,只听他厉声骂道:“我日你先人, 还商量着把老子绑过去!”
他探右手夺过身旁铁牛手里的铁锹,左脚踩着罗建华的脖子,双手合力朝着脚下那张泛黄带青,悲苦的脸上劈了下去,铁锹如刀一样的掀头剁在了罗建华的嘴上, 门牙四飞!李多强的这一手段使在场所有人的惊诧,铁牛、钱广、张瓜,以及铁血队一干人等目瞪口呆。血光闪处,鬼哭狼嚎,南山无语,夕阳侧目。

从此之后,江湖上多了一个兔唇, 社会上少了一位大哥!罗建华面部鲜血直往外涌,他杀猪一般地嗥叫起来, 李多强视而不见,提着铁锹大步走到毕哈三跟前, 毕哈三一看这阵势势, 翻起身来双手抱住李多强的腿,跪在膝前大声哭喊: “哥,我的爷,我的胡大,你是我的亲爷,你饶过我吧, 你已经把我的鼻子打折了,腿也打残了,再打我就死了,你把我饶下好不好?我啥都没有干呐……,这都是罗建华的意思,今天我跟上过来,就是个带路认门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时候,毕哈三的瘦脸以鼻子为圆心往四周扩大, 比下午来的时候竟然大了两圈还多,李多强抬起一脚把他踹翻,指着那个红肿丰满的鼻子说:“你妈了个逼你还有以后吗?老子这次先饶过你,回去告诉马建军!要不是廖波不让动,老子早就找过去把狗日的手剁下来了! 让他悠着些,过两天老子说不定就去银川路抓他,给他说,这次老子要卸他一条膀子! 记住了没有? 赶紧把那个姓罗的老怂抬上了走,郑州路以后不许你们再踏上半步,只要敢再来一次,让我看见一次打一次,再把你们的走筋全部挑断,赶紧给老子滚!”
地下东倒西歪着的伤员们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扶起血流不止浑身颤抖的罗建华,一瘸一拐艰难的迈过了陇海线,相扶相搀着消失在巷口拐角处……。

夕阳西下,断唇人在天涯,轻轻地罗建华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天边的那一抹云彩。
正当回程的市郊列车慵懒无力的滑过铁道时,王丹照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他抓着李多强的手急切地问道:“强娃子,怎么样,没事吧?”
“咦,王老板,你怎么在这儿?”
“我一看那么多小伙提着刀追你,能放下心吗?就了撵上来。兄弟,我看伤的重不重?”王丹照看见李多强肩头缠了一块纱布,猜他可能是受了伤。
“没事,尕刀子划破了些皮,不要紧。多亏了铁牛兄弟们帮忙,把那一帮人全部撂翻了,刚刚被我赶走,你是没有看见铁血队的弟兄们刚才有多么神勇,哈哈。”李多强指着铁牛说道。

王丹照一听,赶紧走过来抓住铁牛的手说道:“兄弟,辛苦、辛苦了,谢谢,谢谢了,走!四川酒家,炒菜米饭,我做东,给弟兄们压个惊、敬几杯酒。”
“哦,不客气,不要客气,强娃子的事就是我们的事。”铁牛一边握着王丹照的手回应,一边看向李多强这边,意思是这位如此热情的大哥是谁啊?
李多强赶忙介绍道:“铁牛,这是我们街上磁带铺的王老板,很攒劲的一个大哥,街坊邻居两年了,我们一直相处得不错。王哥,这就是我以前给你常提起的铁血队老大赵铁牛,你叫他铁牛就行了。”
“铁牛兄弟,老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声,自古英雄出少年,呵呵,给老哥一个面子,喝个酒认识一下。”
铁牛看了看李多强,李多强呵呵一笑道:“那就走呗,既然王哥这么盛情邀请,不去就说不过去了。张瓜,让弟兄们把家什都放你屋里去,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去,完了你给伯翔子留个纸条,让他直接来四川酒家找我们。”

众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位于扬州路口的四川酒家,如今的扬州路虽然孤单落寞,但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以前,那可是相当了得,一场繁华留下了故事万千。
有人说它是“千年繁华藏旧忆”,也有人说它是“一言难尽扬州路”,前一句是描述扬州路千年的衰荣交错,曾经与这座城市的历史变迁血脉相通,后一句则是形容走进新时代的扬州路,成为金都市娱乐中心之后,关于江湖上的一些是非恩怨令人不堪回首……。

一行十几个人呼啦啦涌进了进了四川酒家的大门,招呼服务员给兄弟们拉开两桌。
钱广和张瓜两个人拥着铁血队一些小兄弟们坐了一桌, 李多强、王丹照、铁牛和另外几个兄弟坐了一桌。
张瓜照李多强的吩咐,出门买了几盒良友、箭牌、万宝路扔在桌上,因为铁路上的弟兄们喜欢外烟,他们一般把红塔山和中华都不放在眼里,见了就撇嘴。
哥们不用点菜,都知道四川酒家的那几道招牌菜,八荤八素、八凉八热,服务员你抓紧上就得了,啤酒快些来,王丹照吆喝着服务员们把一碗碗散装啤酒端了上来。
桶装的散啤酒清香爽口、甘醇浓厚,饮入喉中,麦香久留,回味无穷。时代也是有味道痕迹的,不管你记与不记,总有几种味道藏在你的心底,一有机会,它就会唤起你对某年某月,某一天的无限追忆,恰似她的永芳。

酒过三碗,相互之间自然变得更加亲密起来,端起酒碗,与铁牛哐啷一碰,仰脖倒入口中,待酒嗝打出,李多强说道:“铁牛,我们有两个多月没见了吧, 最近怎么样?汽修厂听说你再没有去。”
“是的,再没去!为了个小事情把师父的师父的兄弟头打破了。"
“嗯?嗨! 你就直接说师爷的兄弟不就完了吗? 把我听着费劲的很。”
“什么师爷,给我当孙子都不要,我铁牛是谁?一辈子把谁叫过爷。”
“好,好好好,不叫不叫,你不叫我叫,来,我的牛爷!再来一碗。”李多强笑着,两人举碗再一碰,喝了个底朝天。
楼主 淼垚焱  发布于 2014-03-22 02:20:16 +0800 CST  
铁牛比李多强大不到两岁,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的冤家。
差不多是四年前,一次中午放学后,俩人在人群中彼此多看了对方一眼后,互不相让和退缩的眼神空中激烈碰撞,铁牛首先发作了,追过来问道:“球娃,你看干啥? 我脸上有花吗!”
李多强反问道:“那你看我干啥?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此处这个看字带着强烈的敌意,是互相不服气盯着对方的意思。
铁牛一愣,他没想到这个高个子的尕娃如此生冷,于是伸手薅住李多强的脖领子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李多强当然不肯示弱,同样伸手提住他的脖领子说:“你再说一遍!”
寒风中两个英俊挺拨的少年僵持住了,两双不羁的眼神互射对方,火花在空中四溅,恶斗将一触即发。
“你哪个学校的?小心我弄死你!”铁牛吼道。
“武东路中学初一八班的李多强! 你哪个学校的?谁弄死谁不一定!”李多强根本不怵赵铁牛。
这时候,从旁边传来一个雷鸣般地吼声:“干啥着呢! 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松开,赶紧松开,听见了没有!”一个方脸大眼的警察走过来把两人扯开,各推到一边。
“赶紧回家吃饭去,再胡闹,信不信我把你们全都铐起来!”那个年代在喧闹的街头居然有不怕麻烦,乱管闲事的人民警察,你信了吗?你不信这也是事实。
下午放学后,李多强刚出校门,就看见铁牛和两个小伙站在斜对面的巷口。
闲言不叙,四个人激烈地打在了一起,自然是寡不敌众的李多强吃了大亏,带着一腔怒火,鼻青脸肿地回了家。
第二天一大早,他打听出搞他的人是永盛路中学初三六班的赵铁牛,立即拎了一把菜刀愤马不停蹄地找了过去。
正是早自习的时候,李多强抬脚踹开教室前门,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最后一排,正在抽烟的赵铁牛,举起刀怒吼着冲了进去,铁牛举起两截板凳腿立马迎战,两人从教室打到楼梯,从楼梯打到操场,最后李多强在几十个人的围追堵截下跳墙逃跑。
这一仗,李多强砍开了铁牛的肩膀,劈伤了铁牛的胳膊,硬是把个赵铁牛弄成了一头愤怒的“红牛”,自己也被铁牛的板凳腿打伤几处,满脸是血。
再后来两人各组织人马,短兵交接,恶斗了好一阵子,互不相让。最后由李小虎出面,才平息了这场历时两个多月的打斗。
时隔不久,铁牛组织起了有十几个人参加的“铁血队”,自任老大,一时间在市区名声鹊起,四处逞强斗狠,横扫了市区“十三太保”、“四大金刚”、“十三剑客”、“洋枪队”这一些同样小流氓团伙,十战九胜。“铁血队”终于声名远扬,威名赫赫,李多强廖波,还有钱广、王伯翔们做为铁血队的外援,不遗余力的参与了征战。
于是,在本市小字辈“上八仙”的交椅当中有了铁牛一把,铁牛稳坐其上,李多强廖波他们也就此成名。在李多强这一方人中,当时名声最为响亮的不是李多强,也不是廖波,更不是钱广和王伯翔,而是一个和赵铁牛同岁、身高马大的胖姑娘李元霸姐姐。

回过头再说酒桌这边,王丹照和几个小兄弟碰了几碗后,扭过头看铁牛和李多强正在品菜,赶紧招呼起来:“铁牛兄弟,来来来,咱们碰一碗,你真是个干散亮豁的好兄弟!
“哪里,哪里,王哥把兄弟夸得很不好意思,来!兄弟敬王哥一个。”
“吃菜、吃菜。”啤酒喝了这么多还能吃下去吗? 一旁端盘子的胖服务员暗自揣摩。
此时,意气风发地李多强把袖子一挽,胳膊一伸道:“来,我打一关,三拳两胜一碗,划九拳,从右边开始。”

说起划拳这件事,及黄河两岸和大江南北,各个地方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讲究,端得是一个口音不同、姿态各异。
金都人喝酒划拳的讲究是一个自然不造作,谁若要是拳高量大酒风好,在酒场里就会享誉很高,酒风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一个人的素养和为人,古朴的道理谁都明白,可是酒后的乱,不是每一个人能够做到很好的把握。
金都人划拳讲究的是吐字清晰,号称一字清,最高境界是出口就一个字,二就是二、二就是二,声到拳出,干脆利落,不能拖泥带水;还讲究的是拳拳不离大姆指,掌心要朝上,左撇子请提前说明,以示尊重对方。
金都人拳喊出来是很有气势的,尤其是初学者总喜欢带一些花里胡哨的叫法,比如从一到九经常会听到:一心敬你、俩好拳上、三桃园、三星照、四叶子红红四季、六连高升高高地升、巧打七个灯、八大双杯酒、久长富贵快到了,还有什么:一个钉钉铆、双鱼去疼片、毛主席万万岁、十面红旗飘,七七事变、八年抗战、九三学社……。
这些喊法五花八门朗朗上口,图的是一个酣畅淋漓、热闹喜庆。
象李多强这类对自己要求比较高的选手,一般习惯于一字清的喊法,不会有零碎和尾缀,更不会拖泥带水,掌手就是雷,一关打下来,赢多输少,那就很得意洋洋,喜不自胜了,赢了拳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比砍了马建军几刀都爽。
楼主 淼垚焱  发布于 2014-03-22 03:12:03 +0800 CST  
回复第112楼(作者:@我喜欢猫咪999 于 2014-03-22 22:34)
@淼垚焱 96楼 2014-03-21 21:50:44
第十三章
想到这里,杨布拉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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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没有想到啊,来了您这样一位用心解读帖子的读者,令我十分欣慰,您一定深刻的。
楼主 淼垚焱  发布于 2014-03-23 01:16:22 +0800 CST  
回复第114楼(作者:@我喜欢猫咪999 于 2014-03-23 00:06)
终于跟上大部队了,虽然草草地急于看故事情节,但力作客观给人的感染力是强大的,汹涌澎湃的!我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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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夸奖,我怎感觉自己有点丁春秋的嫌疑了,呵呵。
楼主 淼垚焱  发布于 2014-03-23 01:20:45 +0800 CST  
第十五章

那边桌子上王伯翔和雷刚己经赶到,一帮歪邪的少年,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酒酣脑热之际,王伯翔难得兴致盎然,冷不丁问起铁血队众兄弟,听说你们前不久把神秘洋枪队给收拾了,逼得他们集体下了跪,大队长都给打吐血了,是不是真的?
“那是社会上的娃们不负责任胡传乱说的,没有那么夸张。不过事情倒是有些起因。甚么洋枪队?他妈纯粹就是一个鸟枪队,十二人一人弄一把破钢砂枪,有的还是火炮子枪,打都打不响。”铁血队老四铁脖子辛杰接过话说道。
“去年冬天的一个晚上,我和媳妇从金都剧院看完电影坐9路车回家,在车上看到两个小伙盯住一个老乡的提包,两个笨怂弄了半天,连个拉锁都没有拉开,老乡都己经发现了,他们还不罢休,非要得手不可,三个人就在车厢里来回折腾。我正好要下车,忍不住拍了其中一个贼娃子的肩膀说,兄弟,你是瞎子偷皮包不丢手啊。说完笑了一下就下车走了。可是没走几步,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六七个小伙直冲着我过来了,车上那两个也在,看来是多嘴祸下了祸。我顺手从地下拾了两块砖准备应付,可是没想到他们围了上来后,每人举着一把钢砂枪对着我,没办法,我只有捂着脸蹲在地下,他们冲上来把我一顿暴打,打得我鼻青脸肿,最可恨的是,他们还用枪管顶着我的头,扇了我十几耳光,说把你狗日的嘴打肿,让你话再多!还有两个人抓住我媳妇到处乱摸.当时我也就是害怕她出事,闭着眼睛强忍下了,要不是怕那姑娘出事,豁去出让他们打成筛子,也不会咽下那口气!”
说完,辛杰端起一碗酒一口灌下,情绪陡然大变,手舞足蹈地变叙述为演讲了,只见他眉飞色舞道:“当晚,铁牛哥带着我们,上了公交路车上去找他们,还真就巧了,快12点的时候我们从西口车站抓住了那两个贼,直接带到铁牛家里,一顿暴打、一通诈唬,两个贼娃子什么都说了,说他们是给洋枪队的大哥找光阴的,洋枪队给他们押车保护,今天打我的就是他们老大尕四川领人干的。铁牛一听冷笑了几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几个垃圾。铁牛给那其中一个贼说,你现在回去告诉尕四川,他今天打得是我赵铁牛的兄弟,让他三天之内把凡是动过手的人都带我这儿来,再拿上3000块钱,给我兄弟看病。你们这个伙伴,先在我这儿住着,三天以后他要是不来,我先过去找他认真研究一下这个问题,再把你们这个宝贝往分局治安队的小二楼一送,别的就不管了,尕四川他来不来,让自己看着办。”
吸一口烟,辛杰继续说道:“第二天中午,尕四川就带着那几个动手的人来了,钱也一分不少带来了,他们一共八个人,个个象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排一排背着手站在院子里听铁牛训话,铁牛手里拿把鸡毛掸子,指指点点的说你们几个瞎怎么货不长眼睛,谁都敢打?来把我也打一顿怎么样?我看你们不是瞎子偷皮包,你们纯粹就是笨贼挖城墙。当时的样子太可笑了,铁牛就象首长一样在教训新兵,铁牛说,你们还叫个洋枪队,把枪拿出来我看看,尕四川扭扭捏捏从怀里抽出了一把钢砂枪递给铁牛,铁牛对着墙壁一抠扳机,枪竟然没有响,铁牛又气又笑地拿鸡毛掸子抽尕四川,尕四川连跳带蹦不小心摔在了台阶上,磕破了嘴、碰掉了牙,还流了满地的血。铁牛本来想把他们饱打一顿,结果一看这样也就不好意思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让他们给我赔了个不是,每人扇自己两个耳光这事就算完了。没想到这事传到社会上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已经给别人解释过好几回了。你们知道那尕四川是谁?是铁牛初中班里的同学,他从认识铁牛的那一天起,铁牛就是他的克星,上学的时候,看见就铁牛就想在第一时间飞速消失的受气包。”
王伯翔几个人听完后笑得前仰后合,钱广说道:“来来来,为了洋枪队这个阔气的名字大家再碰一碗!看来有些事情还真是信不得,前两句是我听下的,后几句是我编下的,哈哈哈。不知道今天打罗建华这事以后会在社会上传成什么样子,张瓜,明天你的名声估计又会大一圈,赶不上强娃子,快和我一样了,明天你去西站,就说给罗建华送门牙来了,西站小伙们能吓跑一半,罗建华的门牙我给你带来了,拿着!”说着从裤兜了掏出三颗残缺的门牙扔在了桌子上,大家又笑做了一团,眼泪都出来了,有人还高声喊叫服务员,麻烦把这几颗门牙给我们油炸一下。
坐在钱广身旁的王伯翔表情很怪异,俄尔憨笑不止、俄尔出神发愣,大家都知道那是他没有赶上参战,心里特别不甘的遗憾表情。
楼主 淼垚焱  发布于 2014-03-23 09:03:14 +0800 CST  
他们把店里的啤酒喝了个一滴不剩底朝天,酒店下班的时间早就过了,服务员们散坐四周也不敢催促。王丹照到底是岁数大一些,行事稳重,看一看手表已经10点多钟,遂对李多强和铁牛耳语道:“时间不早了,要不咱走吧,铁牛兄弟们辛苦,让他们早点回去休息,最近风紧,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李多强问铁牛你看呢,要是没喝好咱们换个地方继续。
铁牛摆手道:“这就可以了,好得很!今天弟兄们喝得很舒服很高兴,又认识了王大哥,非常荣幸!王哥以后有事言传一声,别的不敢吹牛,只要是在城中区看谁不顺眼,我收拾他绝对不在话下!强娃子,我这话不算吹牛逼吧?今天我们就到这儿,来日方长,再喝,我就回不去了,明天还要去西宁办事。”
“铁牛当然不是吹牛逼,别说城中区,整个金都市你就是南波万!你没事去西宁干啥?”李多强竖着大拇指说道。
铁牛呵呵一笑,搂过李多强的脖子耳语了好久之后,李多强点头说道:“那就一言为定,明天我过去找你。”

搂搂抱抱出了门,众人挥手告别,互相叮嘱着有事一定要说话。
然后铁牛弟兄们十几个人分成五六拨走了。当年,天黑以后,如果一群小伙子走在街上,必定会引起夜巡公安和联防的注意,会生出无数麻烦来,还是分开走安全些。

李多强这边也分成两拨先后回到了郑州路,他们意犹未尽,又搬了一箱子啤酒坐在王丹照的铺子门口喝上了。
刚刚落座,山风吹来,啤酒再入口,顿觉周身通泰、舒服不已。
李多强坐在小板凳上,解开衬衣提起裤腿说道:“钱广,明天你和瓜、伯翔替我出几天摊子,我要和铁牛去趟西宁。”
“去西宁?干嘛去?那里荒山戈壁的有什么意思。”
“陪铁牛办点事,顺便散散心。”说完不再言语,抽着烟,久久仰望着西北天边那颗贼亮夺目的星。
过了一会儿,王丹照拿起瓶子问道:“兄弟你咋了?有什么心事说出来!”
“哪什么心事,不过是心中烦闷罢了。”
“为啥?”
“说不来,总感觉心里空荡荡。明天铁牛要去西宁进货,他现在从那边往金都贩刀子,要我陪他一次路上解解闷,我正好心里烦躁,出去转一圈也好。”
“那你去吧,摊子我们来看,你放心一点问题没有,”钱广说道。
“强哥,摊子我守不住,我性子急肯定坐不住,我要跟你去西宁,今天你还故意把我支开了,得给我赔!”王伯翔听完脱口说道。
“要不你把伯翔带上呗,摊子有我和瓜俩人就够了,雷刚不是也在吗?你们去了有伯翔在,也好有个照应。”钱广替王伯翔说着好话。
“那就走吧,你家里行不行?要是行的话,打好招呼明天中午过来跟我走。”
“行行行,没有一点问题!我现在就回去给家里说,强哥,这事可说定了啊。”王伯翔说完一溜烟儿跑了,张瓜望着王伯翔的背影心中非常失落,暗自后悔,我咋没有先说出来哩?
“雷刚,喝完这瓶你早点回吧,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我们的希望,回去早早休息,明天早些起来多默写几个单词。”
“恩 ,我知道了,喝完这瓶就回。”
“钱广,明天你们出摊子的时候,一定记着,要是铁路上的那帮娃儿们过来买衣服,价钱不能降,多少就是多少,衣服随便试、随便换,好话陪着就可以,说他们穿上我们的衣服特别精神,一遍一遍地说,他们一高兴保证就要了;要是金柴厂那边的小伙过来,价钱就给低一些,他们的条件不好,挣他们的钱没意思;要是军区的那些垃圾来就不要和他们搭话,让他们自己看,爱买不买,衣服不许让他们试穿,我们卖的军装系列,他们家里啥没有?他们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故意来骚场子的!我已经忍了好久,万一有啥麻烦,你们先忍下,等我回来再说!我要交待的也就这些,你们都早些回去睡吧,昨晚在南山上坐了一夜没有睡好,明天都有事情,就不要再熬了,喝完这瓶大家都回吧,我和王哥聊一会也就回去了。”
夏日山风依旧在阵阵吹来,钱广他们陆续走了,街道中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夜幕下的金都正在渐渐睡去。李多强如同雕塑一般坐在路灯下静静出神,一阵急促地风刹那吹过,眼望黑夜茫茫,他不由地想起了几句混乱模糊的歌词:晚风吹过田野,泪珠洒遍小路,荒漠的世界,我的人生;前面眼望路遥遥,同苦与干,谁知我心,黑暗尽头是天晓……。

王丹照手握啤酒和李多强相对而坐,他默默地看着这个比自己要小十岁左右的小伙子,心中颇有感慨,不知为何他非常喜欢和欣赏这个小伙子,总感觉他就象亲兄弟一样的熟悉亲切,假如这个小伙出生在自己那样的家庭当中,绝对要比自己这点出息大多了。
自从离开那个掩映在绿树红墙深处里的革命家庭,悄然一人来到这条小路上卖磁带,已经有两年时间,自己倒是落得了一个清静无为,逍遥自在,不知道那个老爷子现在的心情如何?身体如何?境况又如何? 从电视新闻节目里来看,王书记精神依旧、风采依旧,不出意外十三大以后就要进京了。也好,距离或许才能使父子的之间裂痕能够弥合、矛盾得以缓解……。
楼主 淼垚焱  发布于 2014-03-23 09:05:09 +0800 CST  
第十四章中间一节不见了,可能是版好心办了坏事,把重复了一段连同更新一起删了,晚上我补发一下,以方便衔接。
楼主 淼垚焱  发布于 2014-03-23 20:15:45 +0800 CST  
@淼垚焱 133楼 2014-03-23 20:15:45
第十四章中间一节不见了,可能是版好心办了坏事,把重复了一段连同更新一起删了,晚上我补发一下,以方便衔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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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目凄凉泪 134楼 2014-03-23 21:51:54
你是西门?你的故事我在易读看到114节了,迫不及待等你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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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在下,不过西门跃东墙是当时办公室同事们的公用马甲,我信手拿来用的,现不想再用,所以注册了这个新的ID。
你先前看到的只是一个草稿,是当时随写随发的,有许多地方考虑不周详,语法错误多、错别字更多,毛毛糙糙,漏洞很多。
这次是我修改后重发,多谢关注、多提宝贵意见,你的支持、我的动力,一定会坚持写完。
楼主 淼垚焱  发布于 2014-03-23 22:40:48 +0800 CST  
补发第十四章中间一段:


王丹照將了一军,李多强正在低头苦思,是飞象好呢还是跳马好呢?忽听一个陌生的声音传入耳朵:“朋友,麻烦打听一下,李多强家是不是就在对面的那个修理铺里?”
李多强抬头一看,原来是个瘦小伙正垂下一张客气的脸微笑着向两人询问,他身后三三两两地站着七八个陌生的年轻人,有的四处张望,有的左右打听,有的低头纳闷,他们当中大多数人手还插在大裆裤兜里,不用说,手里面攥的肯定是伤人利器,一个个面无表情,大战在即的模样。
可是这边,瘦小伙客气的微笑已经在瞬间凝固,四目相对,他认出了李多强,来人正是昨晚化作疾风闪电逃遁了的毕哈三,造化弄人,奈何哪一股邪风又把自已吹到了李多强的眼前?毕哈三脑子里闪过这个令他心碎的念头。

“来了?”李多强抓起衣服包着半块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回报一个了天使般浅浅地微笑给毕哈三。
“啊,啊啊,来了,你,我,罗……” 弓着腰的毕哈三半张着嘴,面对眼前的李多强,思维已经短路,大脑暂时出现了空白,想说的话全部卡在了嗓子眼上。
只见李多强右手一挥,一个完美的圆弧从面前划过,“嘭”地一声,衣服包着的大半块红砖狠狠地盖在了毕哈三的瘦脸上,毕哈三惨叫一声仰面倒下,已是血流满面。
再看李多强左手一抖衣服,右手迅速接住从衣服中跌出的红砖,照着道牙子边上、春江水暖他先知、最先往这边扭头看动静一个小伙卯足劲甩了过去,“啪、啊,嘭。”那位选手也仰面八叉地倒在了地上。
这一套连贯动作完成后,李多强转身往西安路方向跑去,剩下的几个人就算是木头,也能反应过来,立马明白了这个小伙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李多强,
“追!”当中间站着的罗建华大声喊道,几个人各掏家伙,朝着李多强跑去的方向拔腿就追。倒在地下的那两人一个鼻梁骨折、鲜血满面,一个脑门开口、满面鲜血,他俩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也随着大部队追了下去。王老板一看此状,飞速把磁带铺一锁,尾随在其后,战场上留下了两摊殷红的鲜血和几个瞠目结舌的行人。

李多强迈开长腿往前跑了几十米,回头一看他们果然追了上来,便不做耽搁,在疾驰的车流中几个灵巧快速地腾挪,瞬间就到了马路对面。回头再一看,远路上来的朋友们居然没有跟上来,这不行,得等等他们。他从路边树窝子拾了两块大石头,往前一走站在了上铁道的那个岔路口,三五分钟后,那几人终于追过了马路,正在左右张望之际,李多强将手里的两块石头扔了过去,旋即转身向通往铁道的小巷里跑去。
这边路人越来越少,视线无阻,罗建华看见他们狂追的人就在眼前不远,触手可及,便精神抖擞,张牙舞爪般地追了过去,这一次李多强始终没有跑出他们的视线之外。
说话间李多强已经跑出了小路、越过了铁道,再往前十几米就是张瓜家的院子了,他看见张瓜正坐在门槛上和一个小伙碰啤酒,两人看见他,飞速起身跑进院子,李多强明白这是颇具心计的钱广所安排,屋里人马上就能冲出来,不用再击响钢砂枪报信。
李多强跑过了院子,在前面不远处一片较为宽阔的平地上站住,把钢砂枪抽出来,扳开击锤,冷冷地转身垂手等待。稍倾,一共追上来七个人忽拉一下把他围住,中间一人发话了:“你就是李多强?”
“猜对了!就是你爷我!”
“啪”的一声,李多强扬手对着来人头上就是一枪,对方七人不约而同抱头掩面半蹲,钢砂枪药射出四散,李多强再无二话,迅雷之势从腰后拨出军刺,侧身对着右边离他最近的人砍了下去,那人肩膀立刻鲜血汩汩,尖叫一声向后跳开。
李多强正欲转身跳出圈外,一把二尺长砍刀迎面扑来,他往后一仰避过,忽觉肩头一麻,有人一刀刺在身上,扭头一看,刺他那人调转刀头又往他头上砍来。李多强迎着即将落在自己头上利刃,瞄准那个握刀的手碗砍了过去。
刀还未到,那人却一个踉跄栽在了他的脚下,李多强定睛一看,原来是铁牛手持一把军用铁揪,从后面冲上来,直接把那小伙平拍在了地下。

李多强抬眼再看,可不得了,至少不下十个精干的小伙,一人手持一把泛着乌光的军用铁锹跟在铁牛身后冲了上来。我的老天,这仗还怎么打! 你看对方一共七人,还有了伤员,手握砍刀和刺刀长把式家伙的不过四人,如何对付得了这神器一般的三尺铁锹?这军用铁锹如同花和尚的禅杖一般威力十足,杀伤力名列兵器前茅。据说,当年曾经在朝鲜战场拍得山姆大叔屁滚尿流、哭爹叫娘,眼前这几头蒜,除了受伤,没得选择!
铁牛的队伍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几分钟的工夫就把罗家军全部拍在了地下,连一个能坐起来的人都没有。此情此景,堪比《射雕英雄传》里“江南七怪”首次亮相后,就被长春真人集体放翻的那一幕,实在是对不起观众。
楼主 淼垚焱  发布于 2014-03-23 22:53:12 +0800 CST  
想到这儿王丹照无奈地摇摇头,轻叹了口气问李多强道:“你在想啥? 整得这么深沉。”
“啊,没有什么,看那颗星星呢,王哥你说,那颗星星怎么就那么亮啊,我注意它很久了,整个夜空中它最显眼,我要是颗星星就好了,至少没有那么多烦恼和那么多想法。”李多强回过神来,接着王丹照的话说道。
王丹照老板嘿嘿一笑道:“兄弟,怎么了?以你的酒量喝这点应该没事吧,哪里来的这么多感概?”
“王哥,你别笑话我的肤浅,我的想法还真是有一些,你想不想听听,反正我也没地方说去,钱广他们几个听不懂。你比我大不少,怎么也算我的哥,我也能看出来,你不是个一般人,经过的事情肯定多,社会上的事也要比我们知道的多的多,我愿意跟有经历和有想法的人沟通,今晚没啥人打扰,咱俩好好喧一会儿。”
“真看不出来啊,你一天打打杀杀、广交朋友、喝酒吃肉、心不连肝,还有自己的想法,来,好好说说,我们认真探讨一下。”王丹照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他深知这个少年与众不同。

“直接说吧,最近以来,我感觉自己前途很渺茫,眼前这种活法好象不对,不但不会有前途,而且危机四伏。还有,我是不是真就这样窝窝囊囊过一辈子,继续走我爸的老路?我不甘心呐!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现在我在自由市场摆个摊子卖衣服,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有些风光,一月下来也能弄几个钱,比上班的人强些,可是实际上我们受了多少罪谁又知道? 钢砂枪和刺刀最多也就是能对付一下罗建华这样的人,一个人再能打难道还能打得过工商税务那些人吗?你再狠能狠得过公安吗?而这些人才是真正左右我们的人。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不过是些蚂蚁,他们随便一个小动作,就能把我们辗得粉身碎骨、让我们消失的无影无踪。也怪我们自己不争气,书读不进去,要不然考上个大学,将来有个体面的工作也好扬眉吐气。书没念好,没有一技之长,家里更没有背景,就别指望找什么正式工作了。中国人口这么多,将来的竞争一定是十分激烈的,你看那市场上卖同样东西的摊子一家连着一家,一个不让一个,一家恨不得另一家永远不要开张! 无法想象、甚至是不敢想象,以后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社会上象我这样的人还有一大层,我们这些人这一辈子是不是注定要象土鸡一样,得不停地在垃圾堆里刨着找吃的?很辛苦而又不一定能吃饱,更别指望吃好了。”李多强说到这儿停了下来,他好象己经预见了自己日后的艰难险阻,从而显出了心怀沉重的样子。

“强娃子,你说的没错,将来的社会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残酷,弱肉强食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你懂不懂,意思很简单,就是说如果我比你厉害,比你更有力量,那么我为了生存或者更好地生活下去,就要无情地夺了你的财产,吃了你的肉,确切地解释完了你去查字典。今天人们己经越来越现实,以后的社会必定是一个日趋竞争激烈的社会,大多数人注定是少数人的牺牲品,注定是要被少数人踩在肩膀下的,这就是规律和生存法则。你现在还理解不了,将来一定会有很深的体会。既然你己经看到了这一点,说明你比同龄人有思想,说明你的少年老成不是装出来的。”
“我少年老成?王哥你这是夸我还撅我?”
“呵呵,你自己理解。家庭背景和学历文凭固然很重要,但绝对不是立于不败的法宝,一个人要想干出一番出人头地的事业,最关键的是找到方向和付出努力。你现在20岁都不到,可以说你的人生还没有真正开始,在你这个岁数应该还是在学校里读书的年龄,可是这扇门给你关上了,这条路走不通了,考大学对你来说这辈子已经没有可能,公家的铁饭碗你也没可能端上,再加上没有家庭背景,你们这一层人大多数注定就是要辛苦一生的,才能得到平稳的人,否则,稍有差池,受苦受累,悲哀一生,因为你们无根自浮,终究还是跳不出这个圈子。你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再过十几二十年,当你面对生活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时,你才会真正体会到活着的艰辛,人生不是象今天这样的喝酒吃肉和快意恩仇,命运看似掌握在自己手里,其实很多时候你根本左右不了。你已经看透了这些,你还有什么疑惑顾虑?放下包袱,轻装前行吧!”
“王哥,你果然是个高人,这些话不是谁想说就能说出来的,你的意思我明白,出身无法改变、结局也能预料,但还是需要放手一搏! 是不是?”
“是的,放手一搏不是胡搏瞎搏,从现在开始你就要有所准备,积蓄能量。首先是要多读书,读书很重要,读书能让你开阔眼界、明辨是非,想做成一番事业,不读书是不行的。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不读书真是太可惜了。明天你不是要去西宁吗? 我找本书你带上,闲着没事的时候翻一翻,总是有好处的,你今天学到的丁一点儿知识,指不定将来就会在哪一个重要的时刻派上大用场。除了读书,还有做人,做人是做一切事情的前提,无论你是做生意、做官、还是做学问,首先是做人。做人,每个人的情况不尽相同,没有定势,根据自己的情况调整。象你吧,以后注定要走做生意这条路,这样的话,你的做人应该定位在有担当、有诚信、大气磅礴而又不失洞察秋毫,要校准自己的做人底线,不必强求至善尽美,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听懂了没有?”王丹照怕说的太深奥了,只有初二水平的李多强听不懂,或者是似懂非懂,到头来再弄成一个画虎不成反类犬,那就很糟糕了。

“怎么听不懂,这些都是我以前过反复想过的!王哥,你说的对,一定要看书,我后悔自己从学校里出来的太早,但那是没办法的事,当时也由不得我,以后在读书这方面你还得多指教一下兄弟,看得出来,王哥是个有文化的人,真不简单,难怪街上的人们都说看不透你。”
“嗨嗨,有什么简单不简单的,别往我身上扯,我只不过是比你多吃了几年干饭,多走了几里路而己。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有很大的出息。
李多强站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说道:“能有什么出息,有碗饭吃就阿弥陀佛了,再不甘心也只能忍着,是不是,不过,我是不会轻易就忍下来的。”
王丹照也随他站了起来点头说道:“就是,男子汉就应该这样,知道你注意了很久的那颗星叫什么名字吗?我给你说,那就是有名的天狼星。它就是代表征服占有、侵略掠夺的雄性之星,它的光芒在夜空最亮最耀眼,你觉得它光彩夺目,或许那正是你心底的映照,是你的导航星。时间不早了回去睡吧,明早我把书给你送过来。”
第二天一早,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流火天气,李多强给钱广他们安顿好衣服摊子后,一起在虹云宾馆新开的酒楼里吃过午饭,挥手告别,然后带着王伯翔,书包里揣着一本王丹照老板送过来的《西游记》和铁牛一起踏上了西去的列车。
楼主 淼垚焱  发布于 2014-03-24 00:00:56 +0800 CST  
第十六章

晚饭后,一场不期而至的雷阵雨使沉闷了一天的张瓜周身通泰,他在屋后冲了一个凉水澡,喝了一瓶啤酒后,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这会儿要是能和强哥他们在一起多好啊。
奔驰的火车、神秘的西宁、诱人的啤酒、漂亮的刀子,可惜自己却无缘掺乎,算了算了,不想了,想了也没用,干脆出去到外面走一走,趁着雨后外面的空气清新,散散心也好。
张瓜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随意走着,不觉中已到公交车站,车站后面就是他爸家,他抬头看了看,天还没黑,窗户上没有灯光亮出,也不知道老爹此时在干嘛,快一个月没见到他了,好端端的一个爹楞是活在了一个神经病女人手里,教训,绝对是教训,自己以后一定、千万不能娶这样的女人。
一辆电车嘎然进站,张瓜不假思索从后门跳了上去,正是七点多钟车上人不多。他坐在了靠窗户边的座位上,看了看后门售票员,原来是那位圆脸剪发头、鼻头微翘、牙齿有点往外撅、秀气十足的那位姐姐,他们之间很熟悉,尽管彼此之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圆脸姐姐正在清点票款,张瓜感觉她用余光扫了自己一眼,反正都是熟人隔三岔五的见面,自然平常,怎么看都可以,随便看。
最近天气炎热公交车上人很少,也没什么意思,自己好象已经有十来天没有上车了,一种久违了情绪突然涌上心头,有点失落和空荡荡,怎么又是这个感觉,张瓜心里一阵发慌。
望着车窗外熟悉的街道,来往的车辆,三年前冬夜里的那一幕往事,又一次在张瓜的脑海里清晰浮现。

记得那天,由于吃饭的钱被人抢去,放学后他正在街头游荡,一辆电车从远处缓缓驶来靠站停住,几乎快要冻僵了的他,随着疯狂的人群挤了上去,拥挤的人群给他带来了短暂的温暖,让他暂时忘记了饥饿。正是晚上下班高峰期,车厢里挤得水泄不通,人和人之间几乎没有缝隙,瘦小的他在人群中左右乱晃,虽然很臭很闷,有时候透个气都很费劲,但是不冷了。然而,他却没能料到,无意中被裹上公交车的这一晚,竟然为他酝酿了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苦苦地纠缠了他半辈子。
车厢里时而拥挤,时而宽展,张瓜在人群中来回晃悠,忽然间看到了一只手在眼前出现,摸索着解开了旁边一个大叔的上衣口袋,两根修长的指头伸进去,很快从口袋里夹出一叠钱。那一瞬间,张瓜感觉自己的呼吸快要停止了,第一次亲眼看到传说中的扒手出就在眼前!他几乎静止了的心立马又加速跳了起来,脸也跟着发烫,好象自己就是那贼似的,那手飞快消失后,他却心慌了好一阵子。他踮起脚想看看那扒手长什么样子,可是周围的小伙子和叔叔们都是一样的穿着打扮,除了刚刚那只飞快地手和那叠钱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正在他左顾右盼、有些懊恼的时候,旁边站着另一位大叔竟然抖动了起来,大叔对面紧贴着的是一个戴口罩、穿大衣的阿姨,杏眼圆睁怒视大叔,大叔却无动于衷,抖了好一阵子才消停下来,那阿姨一个猛烈地转身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看得出来,阿姨很生气,这大叔在干嘛?看那姿势他和那个阿姨也不认识,他怎么惹着那阿姨了,真是太奇怪。
公交车走走停停,很快就到了终点站,终点站也就是火车站。张瓜背着书包在火车站广场溜达了一圈,看到广场上的人还真是不少。听老爹说过,火车站比较乱,治安很糟糕,这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乱的嘛。
宽阔车站广场上人来人往,有很多的大嫂婶婶在询问过路行人和旅客住不住招待所,听口音似乎还有自己老家的人;腰里挎着枪一摇三晃的胖警察,在广场上来回走动;出站口不时涌出一大群紧张慌忙的人。除了斜跨在钢管栅栏后面、手握喇叭呜哩呜啦喊话的检票阿姨的声音有些乱之外,他的确看不出来这火车站有什么乱的,张刚又在骗人。
售票大厅里熙熙攘攘,人们或者是在排队买票;或者是把嘴凑在窗口听着说着什么;或者几个人站在一起说说笑笑;还有呆呆地坐在行李上独自发愣的人。还看到东边长椅上有一袋好象没人要的蛋糕,于是他假装无意坐在了蛋糕旁边。
过了好久这袋蛋糕都没人来拿,还等什么,吃吧,管他妈嫁谁呢,先吃饱了再说,他安全快捷地吃完了蛋糕,真是很香,香的不得了,那种滋味谁吃谁知道。
出了售票大厅,往东不远就是公交车站,看过站牌后他坐上了返回的1路公交车,这时候车上的人比先前少了许多,前门售票员是一个头发长长、眼睛大大、皮肤白白、个子高高的漂亮姐姐,只是在鼻梁上多了几颗雀斑,有些遗憾。
他坐在了离售票员姐姐最近的前排位置,这样的漂亮姐姐怎么能够不使劲看?
夜晚发车很慢,好不容易过了广场东口,车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与来时电车上的情况相差无几,不同的是男的多了、女的少了,带着黄军帽的小伙子们更是比先前多多了。
车到静宁路车站时上来一个精瘦的老汉,约莫有个60多岁的样子,花白的短头发、嘴边有一圈长不过寸的花白胡子,穿着一件洗的有点发白的蓝色涤卡上衣,整个人显得有些单薄但很有精神,尤其是那双有神的眼睛在眼眶中滴溜乱转,有空位也不坐,这引起了张瓜的好奇,所以一直偷偷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只见这老汉慢步到一个中年男人的身边,两根纤细如葱的手指从大叔的上衣兜里夹出了一个钱包握在手里,随后面无表情的目送那中年男人从南关十字下车,老汉立在门口,等车到双城门站后坦然下车,随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张瓜看得目瞪口呆,那个长发大眼的票员姐姐也看见了,但是她却装作没有看见,这又是为什么?
带着一连串的迷惑和不解回到家里,他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总是在想今天公交车上的人和事,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有了些睡意,迷迷瞪瞪睡过去之后,做了许多奇怪的梦,梦里一会儿是在车站广场吃蛋糕的情景;一会儿又是白胡子老头在和他笑;一会儿那售票员姐姐的美丽模样来回变幻;一会儿又是那只夹着钱的手在眼前晃动……。
楼主 淼垚焱  发布于 2014-03-24 01:20:42 +0800 CST  
第二天下午放学后,他急急忙忙赶到了爸爸家里,随便找个理由要了点钱,胡乱扒了几口饭就下楼跑了。因为整整一天,他的心就一直在公交车上游荡。张瓜暗自打算,今晚再去,看看还能遇见哪些令人心跳和新奇的事。
一辆电车甩着大辫子滑过枯树枝桠进站停稳,随着一窝蜂似的人群张瓜挤上了车,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拥挤的车厢里依然如故,吵吵嚷嚷的人们上上下下、来去匆匆,司售人员手脚并用、各负其责。
张瓜握紧扶手站在前后两节车厢的连接处,人群中有一个长脸的瘦高个小伙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见那小伙上身穿一件藏蓝色毛涤军便服,扣子敞着,里面是一件黑红绸子的小棉袄,下身是一条公安蓝大裆裤,一顶前后都捏出棱边的军帽扣在头上,典型的社会青年打扮,估计不是一个正常上下班的人。
不出所料,瘦高个蹭到刚上来不久的一个中年妇女跟前,左手掩护,右手弹开了那妇女胸前对襟的花式盘扣,探手进去,看样子是熟知这类衣服的构造。然而,中年妇女察觉了小伙的动作,狠狠瞪了他一眼,将身扭到别处,小伙好只作罢。几分钟后,他又将手伸进一个小老头的上衣口袋里,除了掏出几张折叠的信纸之外,什么都没有,他把纸又塞进了小老头的裤子口装里,回头还冲张瓜扬了一下眉毛,原来他早就看见了有个背书包的尕娃在盯着他看。
又过了一会儿,从铁路局上来两个象是要赶火车的外地人,这小伙又蹭过去,拉开了其中一人的背包,手伸里面捣鼓了半天,掏出一盒烟,他把烟装入自己的裤兜,无可奈何向张瓜挤了一下眼睛走了过来。这时候,张瓜己经是在座位上坐着了,他双拉着扶手弯着腰吓唬张瓜道:“尕娃,你老看啥着呢?再看!小心我把你的灯关掉!”张瓜假装眼望窗外,不敢和他说话,车到了和平饭店,瘦高个在张瓜头上轻拍了一巴掌就下车去了。
很快,电车到了终点站,张瓜下车后迅速跑到对面,从中门跳上了另一辆即将出发的电车,当车行驶到和平饭店路车站时,没想到瘦高个居然也上来了,他一眼就看见了张瓜,直接走过来笑嘻嘻的说道:“你这个尕娃放学不回家,到处乱跑,赶紧回家去。”
张瓜自然还是不敢和他说话。这时候车上的人不是很多,瘦小伙坐在了张瓜对面,掏出烟来自己先点上一支,再问张瓜要不要,张瓜慌忙摇头。
车过了盘旋路,乘客逐渐多了起来,瘦高个起身忙乎了一会,张瓜看见他得手了好几次,显得很高兴,车到西关十字时,他一把从座位上拽起了张瓜,说陪哥到夜市上吃些东西走。
看来也是少年心性,两人吃烤羊肉的时候,瘦高个眉飞色舞的给张瓜讲了许多发生在公交车上有趣之事,还问张瓜怎么不回家去,张瓜说家里没人没意思。
瘦高个一本正经地对张瓜说,没事闲逛一下也好,但是千万别伸手,一旦伸手,终生是贼! 他来来回回说了好几遍。张瓜说瘦子哥! 你放心吧,我不会的,我没有那个胆子。可是数年后,两人却在看守所里不期而遇,张瓜虽然不是因为扒窃而进去的,但是他的耳边响起了今天叮咛声。
自从那天晚上以后,张瓜每天放学后都要在市内几条主要的公交车上往返折腾到很晚,他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们在公交车上各种表现,有吃饱了没事干胡乱转的;有一门心思专门来耍流氓的;有怕月票使用率不够来过车瘾的;还有相当数量的便衣警察和粘胡子;但更多的是各种扒手。
他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有时候也有跃跃欲试的冲动,但终究还是不敢。张瓜日复一日流连往返于公交车上,每一条公交线路、大多数公安便衣、各路老少扒手他都熟悉熟知,他似乎己经融入了这个圈子,终于在半年后的一天忍不住他把手伸进了一位阿姨的口袋,虽然初次得手只有区区十几块钱,但他毕竟还是不可避免地上了这条不归路,而且一走好多年。
这也是他一直守在心底的秘密,从来不向任何人提起过,包括视为亲哥一样来祟拜的李多强,也未曾吐露过半个字。
多少次他懊悔万分,发誓不再踏上公交车一步,甚至反复用烟头来烫自己,可是到最后还是管不住自己的手,欲罢不能,每一次都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但每一次又有了最最最后一次。他恨自己懦弱没有毅力,怕自己孤独不经寂寞,常常在夜里辗转反侧,问自己这个日子何时才是个尽头啊?

“各位乘客,终点站金都车站到了,请大家不要拥挤按顺序下车,感谢您的乘坐,下次再见!”随着圆脸短发售票员姐姐的话音一起一落,张瓜从回忆中走了出来。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一晃三年了,自己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今后的路要多想想、多看看再走,要学着象强哥一样,把握住自己和周围,毕竟生活是美好的,美好的生活让人无限眷恋和向往。雨后自然清新的空气使张瓜有点豁然开朗起来,他又一次开始下决心了,于是不想再上车,沿着道牙子信步往北走到了和政路什字,暗自鼓劲,随便转上一圈,坚决回家睡觉!
楼主 淼垚焱  发布于 2014-03-24 01:34:43 +0800 CST  

楼主:淼垚焱

字数:822595

发表时间:2014-03-10 08:4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1-10 17:21:06 +0800 CST

评论数:13399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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