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开一坑师生文，温润如玉的wc老师，纯洁真诚的女学生，他们之间那些点点滴滴的情愫。

更文前安利一下我以前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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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致迷茫又执着的青春
上课铃响起，同学们赶快回到座位坐好，把语文书放在课桌上。这是高中新生的第一节语文课，孩子们充满好奇的等待老师走进教室。
“同学们好，今后我就是你们的语文老师。”
一位青年男子划着轮椅闯入他们的视野，着实让孩子们吃了一惊，下面一片唏嘘。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他把轮椅旋转90度面对同学，脸上挂着微笑：“我叫沈凡，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主修汉语言文学。毕业后在本校担任语文老师，工作6年，送走了2届毕业生。”
听了老师的自我介绍，同学们纷纷鼓掌。沈凡下巴微仰，继续说：“下面我想听听你们的自我介绍，每人一句，言简意赅。”他看了看左面坐在第一桌的同学：“从你开始吧。”
“我叫刘刚。”大男生腾地站起来，挠挠头：“那个，请多多关照。”
“哈哈哈。”同学们忍俊不禁。
“我叫李书燕。来自二中，特别喜欢语文课。”女生规矩的坐下，沈凡朝她点点头。
“我叫于华，爱好音乐，希望与大家多多交流。”
…
“我叫张曦瑶。”她是个文静的女孩，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在同学面前自我介绍略微有些紧张，双手死死抓着裙摆：“那个，我是外地人。语文…语文不太好。希望老师和同学们帮帮我。”
五十多人介绍下来，整整花了半节课的时间。沈凡把背部直了直，双手撑着扶手缓解一下压力。“同学们介绍的很好，我记住你们了。好了，我们开始上课。”他的目光扫过后排的几个高个子男生：“来两个力气大的男生，帮我把轮椅抬到讲台上去。”
男同学一下站起来四五个，七手八脚的把沈凡抬了上去。
“老师，你受伤了吗？”下面一个同学问。
“我在一起车祸中，胸椎骨折，下肢瘫痪。”他依然带着笑容，翻开语文课本：“下面我们讲第一课。”
张曦瑶抬起头，看到他的两条腿即使隔着裤子也透着瘦弱。不得不说，如果这位老师不是坐在轮椅上，一定是一位出色的语文老师。不，应该说，即便他坐在轮椅上，仍是一名出色的语文老师。枯燥的课文在他的讲解中生动起来，词汇被他解释得活灵活现，同学们总是争相回答他的问题，有时还会听到轻松的笑声。
临近下课，沈凡看了看学生们：“我得选一位同学当课代表，谁愿意报名？”
很多同学都举起手，等他选择。
“张曦瑶。”沈凡笑了笑：“啊，对了，你不是语文不太好吗，就当我的课代表吧。”

曦瑶看着沈凡，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对着他点了点头。
下课后，男同学主动跳上讲台簇拥着把老师抬下来。“谢谢。”沈凡客气的致谢。
自从担任语文课代表，曦瑶不敢大意，每天都认真完成作业。每次老师都会在她送语文作业时点评一下昨天作业情况，有些不懂的地方，沈凡就让她坐下来，慢慢讲解。
讲完题，沈凡将背靠在椅背上，双手撑了一下身体。“怎么样？还觉得语文难吗？”
“还好，老师讲的我都听懂了。”曦瑶笑了笑，不再像第一次见到他那样陌生。
“放心，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语文成绩没问题的，包在我身上。”
“谢谢老师。”曦瑶站起来，准备回去上课。临走时，她拿起墙角的暖壶填满沈凡的空杯。
“谢谢。”
她看到沈凡的笑，很真诚。曦瑶庆幸在这样一位老师身边当课代表，哪怕他永远都只能坐着给同学们上课。
第一次月考成绩下来了，曦瑶的语文排名班级第三。为此沈凡特地把她叫到办公室加以鼓励，又对丢分的题目讲解一遍。
“加油，下次争取靠第一。”他扬起眉毛，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回到教室曦瑶心里很得意，她感谢老师，不曾嫌弃她语文不好，认真为她讲解每一道题。放学时，曦瑶路过教导处，听老师们在议论这次月考成绩。5班语文成绩排年组第二名，第一名是一班。下一次争取年级第一，她这样想。
来到教学楼门口，曦瑶看到一个坐着轮椅的背影。教学楼前有一排台阶，两边是车行的坡路，沈凡伫立在一条坡路边缘，像是在等人。她从后面走了过去：“老师，你在等人吗？”
他扬起头看看曦瑶，眼中透着一丝无奈：“我在等我爸来接我。”
曦瑶有些不解，沈凡解释到：“我坐轮椅，这段路不太好走。你看，眼前这个坡度对我来说就有点高。”
“那我推着你下去吧。”曦瑶没有推过轮椅，不过看到老师遇到困难，还是愿意尝试一下。
沈凡沉默了片刻：“那好吧，我们需要倒着走下去，以防遇到颠簸的地方我可能会摔下轮椅。”
听他平淡的叙述这些曦瑶莫名有些心疼，她握住轮椅扶手转过身，一步一步退着走下坡路。
“你家住哪？”来到平地，沈凡自己划动轮椅，得空跟她聊天。
“德鑫小区。”她小声回答。
“很近，我们住在一个小区。”他回过头望了望跟在后面的曦瑶。
“哦？老师你在几号楼？”
“8号楼。”
“我在13号。”曦瑶说。如果住得这么近，她真的有点期待每天放学的时候能和老师一起回家，毕竟老师的恩情她很想报答，何况他一个人诸多不便。
经过校园铁门的路段凹凸不平，沈凡的速度明显慢下来，有些凸起他不得不翘起前轮应付。看着他做这些危险动作，曦瑶的心也跟着一上一下的。走过坑洼的路面，是人行道。沈凡叹口气，看着这些有些破损的方砖，他的小轮又卡在缝隙中退不出来了。
曦瑶明白了老师为什么要等父亲来接他，轮椅出行要比想象中困难得多。那些常人一步就可以越过的小障碍，对轮椅来说都是巨大的挑战。她再次抓紧轮椅把手，用力把前轮从缝隙中拉出来。
“老师，我来推您吧。”曦瑶没有松手，而是选择推着老师走完整个路程。沈凡没有回头，他默默接受着学生的帮助。
“爸。”
迎面走来一位老人，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瘦高瘦高的，看起来还算硬朗。原来这就是老师的父亲，曦瑶对了老人鞠了一躬：“您好，我是沈老师的学生。”
“爸，这是我学生张曦瑶。”沈凡马上给父亲介绍。
“你好，你好。谢谢你送小凡回家。”老人笑容很灿烂，如阳光一样温暖。“我来吧。”他接过曦瑶手中的轮椅。曦瑶竟心跳漏了一拍，她思索了片刻对着老人说：“那个，伯父。以后我送沈老师回家吧，正好顺路。”
沈凡听到曦瑶这么说愣住了，结果曦瑶走到沈凡面前，蹲下来直视他的眼睛：“老师，我送老师回家好不好？”
沈凡看了看她真诚的目光强调说：“每天吗？”
“嗯。”嗯，曦瑶点点头。
他看看坚定的曦瑶，又想到已经年迈的父亲：“谢谢你。曦瑶。”
“哪有，这是我该报答老师的。”曦瑶的目光闪烁，融化了沈凡的心。

曦瑶静静的跟着沈凡走到8号楼，沈凡问要不要上去坐坐。她摇摇头：“不了，老师。我回家做作业了。再见，沈老师。”
“再见。”他目送曦瑶转身离去，才双手撑着扶手，把身子往前挪了挪，等待父亲来背他。每到此刻，沈凡心里都酸酸的，父亲一大把年纪，还要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自己。他每年都会像社区申请把住房调到一楼，可惜一直不曾如愿。或者他有想过咬咬牙买一套一楼的房子，一来这需要不少钱，他的工资除去日常开销和医药支出剩下的并不多；二来他的条件很苛刻，必须是附近的小区，门口没有台阶，否则更得不偿失。
最近一两年，他看到父亲在背他上二楼的过程中，腿脚不那么灵活了。掏出钥匙开门的刹那，手也微微颤抖。沈凡闭了闭眼，父亲把他放在客厅的沙发里，又折回楼下取他的轮椅。该死的腿，他用手狠狠的捏了它们两下，没有任何感觉，却不受控制地抽动。
曦瑶回到家中并没心思写作业，她躺在床上回想刚刚那一幕，沈老师由老父亲背着消失在楼栋。如果她没有转身再看那一眼，或许心里还好受一些。她脑海中不断的交替老师在讲台上的神采奕奕和在回家路上的艰辛，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它们的影子会在一个人身上重叠。
第二天一早，她六点起床，为自己煮一枚鸡蛋热一些牛奶。吃完饭看看表，六点四十，在梳妆镜前穿好衣服直奔沈老师家。因为并没有约好早上见面，她只能尽量早一些，以免错过。学校七点半开始上自习，老师一般在七点左右到岗。六点四十五沈老师的父亲提着轮椅走出来，曦瑶迎上去打招呼。
“伯父，您好。”
“什么时候到的？”老人有些惊讶：“下次要是过来，就直接往家里打电话，别一个人在楼下等着。”
“我也是刚刚到。”曦瑶笑笑：“我来帮您拿。”她赶紧接过老人手中的轮椅，展开放好。
“谢谢你，小姑娘。”沈伯父又返回背儿子下来。
当曦瑶看着老师被父亲背下来安放在轮椅上时，她有种想哭的冲动。为什么命运要如此对待一位好老师？她想不明白。
沈凡没有想到张曦瑶会在楼下等着他，突然面对这种情况他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小姑娘复杂的表情沈凡琢磨片刻：“怎么？心疼老师了？”
没听到回答，他回头看看曦瑶，她竟然已经落泪。
“没事的，已经过去很多年。或许我该庆幸，只是失去双腿，人还活着。”他没有再回头，甚至他深知自己在用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欺骗身边的每一个人。让他们以为他释怀了，而事实早已深埋在某个角落，成为难以愈合的伤疤。
第一节是语文课，沈凡划着轮椅进入教室，教材和教案罗在腿上，男生们主动上前帮老师抬轮椅。大家都在安静的自习，沈凡也翻开教科书准备上课内容。
“好了，大家把别的学科的书都收起来吧，睡觉的醒一醒。我们现在开始上课。”他拿起板擦敲敲桌子，脸上不失温暖的笑容。“今天我们学习《论语六则》”说罢，他把轮椅转向黑板，左手用力把可移动的黑板往下拉，右手在盒里拿出一支白色的粉笔，铿锵有力的板书在粉笔下呈现。
“孔子是我国春秋末期伟大的思想家，儒家学派的创始人。孔子曾受业于老子，带领部分弟子周游列国十四年，晚年修订六经，即《诗》《书》《礼》《乐》《易》《春秋》。孔子去世后，其弟子及其再传弟子把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语录和思想记录下来，整理编成儒家经典《论语》。”沈凡敲敲黑板，文言文甚是枯燥，一些同学借着早上未消的困劲又趴在桌子上打盹。“宋悦伟，你的鸡腿堡要凉了。”沈凡记得，他在自我介绍时说自己最喜欢吃鸡腿堡。
宋悦伟腾的坐起来睡意全无，嘴里还小声嘟囔着：“鸡腿堡。”
同学们哄堂大笑。
“好了，言归正传。我们得继续上课，宋悦伟，你来给大家读一读论语六则。”
放学后，曦瑶主动到办公室门前等沈凡。她透过门玻璃看到他正在收拾东西，无意中把钢笔掉落在地上。沈凡左手抓住扶手俯下身用右手去捡钢笔，差了一公分的距离，随后他将整个上身贴在腿上顺利的把钢笔捡起。由于腰腹无力，他只能先抓住脚脖用手臂撑起上半身，再借势握住膝盖，让自己坐直。一天的工作让他觉得有些疲惫，划着轮椅拉开门，便看见等在门外的张曦瑶。
“等多久了?”沈凡忍着背部隐隐疼痛把笑容挂在脸上。
“老师，我刚到。”曦瑶也冲他笑笑。
“以后你可以到办公室来等我，不用在外面站那么久。”
“哪有，坐得久才累呢。屁股都坐疼了。”曦瑶笑得很开心，转瞬她又觉得忧伤，老师一直坐着，会觉得累吗？是不是屁股都疼死了？
“哈哈，也是。”他没有逞强，让曦瑶推着出去。

曦瑶对推轮椅这个技术活已经不那么陌生了，他们边走边聊，大都是沈凡在问，曦瑶回答。
“老师，你在这等我一下好吗，我去一下副食店。”她把轮椅推到靠边的地方，独自跑进去。
再出来的时候，沈凡见她手里拿着塑料袋，里面装了一些吃的。
“你晚上就吃这些？”他皱了邹眉，看看塑料袋里装的是面包，牛奶，火腿。
“嘿嘿，我懒得做饭了。随便买点吃吧。”她无辜的笑笑。
“你爸爸妈妈不给你做饭吗？”沈凡有些奇怪的问。
曦瑶的声音小了许多：“妈妈很忙，经常出差。”
“爸爸呢？”前面崎岖不平，他双手用力推，减轻曦瑶的负担。
“我没有爸爸。”
曦瑶看出老师的背影在那一瞬间僵住了，然后回头温柔的对她说：“以后你晚上来我家吃饭吧。”
“不不，老师，这太麻烦了。”她连忙拒绝，说什么也不能天天去老师家蹭饭。
“作为你送我回家的报答。”沈凡笑笑，回头看着她。
来到家门口，沈凡拿出手机给父亲打电话。沈伯父照例把他背上去，曦瑶这一次近距离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老师的腿很细，脚踝完全不受力的摆动，上面腰部也没有肌肉，甚至裤子也因为臀部干瘪滑下来一部分，隐约露出白色的内裤。曦瑶默默叹口气，论长相和才华，估计全校也没有几个能比老师强的吧。她把轮椅折好，跟着伯父后面上二楼。这辆轮椅跟曦瑶平时见到的不同，更加小巧精致，她伸手捏捏轮胎，质量很好。座上有个厚厚的垫子，手感跟一般的坐垫不太一样。
伯父把沈凡放在沙发上就进了厨房，他回头对曦瑶说：“曦瑶，我做着饭，就不陪你们聊了。你进来歇会吃了饭再走。”
曦瑶冲伯父笑了笑，她开始从门外张望沈老师的家。家里很干净，木地板，木茶几，真皮沙发，虽然面积不太大，也收拾得井井有条。她看看坐在沙发上的沈凡：“老师，我都买吃的了，真的不在家吃了。”然后把轮椅放在屋里，准备出门。
沈凡见曦瑶这就要走，心里着急，也忘了自己不是坐在轮椅上，习惯性把身子向前探：“曦瑶…”还没说出下面的话，人已经顺着惯性趴在地上了。
曦瑶吓坏了，赶紧冲进客厅蹲在他身边：“老师，你怎么样？”
沈凡此时不好受，这是他第一次在学生面前出丑。不得不承认，距离越近，自己的缺陷就越暴露无疑。“我没事，留下来吃饭，行吗?”
看着沈老师已经把自己的身体翻过来坐起，双腿还别扭的缠在一起，她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点点头。
“老师，需要帮忙吗？”她吸吸鼻子，虽然根本不知道怎么帮。
“我自己来。”沈凡抓着两条腿让它们屈起，一只手抓住两个膝盖，另一只手腾出来将身体移动到沙发跟前。后背找个依靠，再回过头摆好腿的位置。他认真的调整姿势，期间不敢抬头看曦瑶。哪怕她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可能叫他心生慌乱。
沈凡的腿丝毫不受控制，刚垂直地面摆好，就歪到一边去。曦瑶见此情形伸手把老师的腿扶正，夏天的衣物很薄，她清晰感觉到他的腿有多瘦。他双手用力撑着沙发将自己的身体抬上去，然后拉着曦瑶还放在他腿上的手：“来，坐到沙发上来。”
曦瑶这才缓过神，放下书包，乖乖坐在老师身边。
“是不是吓坏了？”沈凡仍旧笑了笑。
她眨着眼睛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
晚饭伯父添了菜，特地烧了糖醋排骨。沈凡拿起筷子，给曦瑶夹了两块：“别客气，趁热吃。”
曦瑶将排骨夹起放在嘴里：“真好吃。”
“那多吃点。”伯父又展开了阳光一样的笑容。
看着几道菜，曦瑶有些想哭。不知有多久，没有感受到家的温暖了。甚至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父爱。抬头看看沈凡，她竟有些想赖在他身边，因为老师从来不会把她赶走，并总是对着她笑。如果是爸爸，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笑容？
晚饭后，沈凡趴在床上，曦瑶坐在他身边。
“过两个月，全市举办作文比赛。你有没有兴趣报名参加？”
“老师，我作文不好。”
“没关系，重在参与嘛，也可以提高一下自己的写作能力，我帮你把关。”
“那就谢谢老师了。”曦瑶露出一颗小虎牙。沈凡第一次见到，可能是因为这个角度，让他看到曦瑶可爱的一面。

为了这篇作文，曦瑶奋斗了三个长夜。她用心的构思文章逻辑关系，看了很多作文辅导书。如此认真的原因，除了要对自己负责以外，她不想让沈老师失望。
全班大概20个人参加这次比赛，沈凡一篇一篇翻看着同学们的文章。他批改作文的时候有个习惯，就是用夹子把同学们名字的地方夹好。这样就不会有主观偏见，认为这个学生平时努力一些，给个高分，那个学生总逃课，多扣分。
有一篇文章，题目叫《有种生活，叫自强不息》中间的一段话是这样写的：
虽然生活中很多事情不如意，但我从没觉得自己是不幸的。很多经历告诉我，只要奋斗，就还有希望。与其在不公平中怨天尤人，不如趁早看清现实，做出判断。勇敢的人不流泪，不是因为没有泪水，而是生活不允许他流泪。上高中以后，我遇到这样一位老师。他坐在轮椅上给大家上语文课。人们大致想象不到他在去学校的路上会遇到怎样的困难，但是风雨无阻，他带的班级总能名列前茅。他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同学们很乐意为他抬轮椅。或许他今后只能坐着给学生们上课，但是他的形象，却站在我心中。
沈凡擦了擦眼角的泪，有些话说到自己的心坎上。他知道这篇文章是谁写的，她能这样写老师，沈凡觉得很感动。回想起自己的经历，瘫痪三年了，从不能自理，到基本自理，这中间经历了漫长的过程。再到走进人群，回归社会。恐怕其中最难克服的并不是坎坷的路，而是坎坷的心。他不止一次强迫自己面对现实，失去了双腿，失去了婚姻，或许今后还会失去一些机会。但是无论如何，都要坚强的活着，努力让自己活得更好，唯有这样，也才对得起每天照顾他的老父亲。
他放下手头的作文，转着轮椅来到一间小屋。这间小屋是学校堆放杂物的地方，平时没人进，沈凡正好利用它来解决自己的私人问题。他退下外裤，将已经厚重的成人纸尿裤扯下来，换上新的。再把换下来的用双层塑料袋包好，扔进垃圾桶。
回家的路上，沈凡对曦瑶说：“你的文章，思路很清晰，写得很好。还有些地方可以改进，回家以后自己先修改一遍，然后我再给你做指导。”
“嗯，好。谢谢老师。”曦瑶莫名的安心，而这份安心，不知是因为这金黄色夕阳的傍晚，还是前面坐着的人。
“其实你能这么看我，我很开心。作为一个残疾人，并不需要过多的同情和怜悯，最需要的是平等的权利。”
尽管老师残疾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但是听他提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曦瑶还是很不舒服，她是多么渴望自己敬爱的老师，有一双健康的腿，可以遨游世界，可以拥抱蓝天，并不是像这样被困在方寸之地。
“老师，等以后我长大了，每天都背着你上下楼，好吗？”曦瑶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老师失去了双腿，她愿意做老师的腿。
沈凡回头冲她笑了笑：“傻孩子，你长大了，会有你的事业，有你的家庭。如果父亲老了，我会考虑找个护工，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老师，你结婚了吗？”听到沈凡说事业，家庭。曦瑶想知道，沈老师有没有妻子。
“我已经离婚了。”他风淡云轻的说着曾经的痛苦。
“是因为…你的腿吗？”曦瑶思索了一会，还是问出口。
“嗯。”他轻轻的从鼻腔里发出声音，有些事情，尽管不愿去回忆，不愿去接受，结果还是赤luoluo的摆在面前。
曦瑶很难过，很难过，她的步伐慢了下来。她不懂大人的世界，不懂为什么要有被放弃。或许正是因为当初爸爸放弃了妈妈，才会让妈妈不再相信任何男人。沈老师不同，他是个好男人，曦瑶坚定自己的想法。
“你经常一个人在家，这样不安全。如果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知道吗？”沈凡打心眼里喜欢曦瑶这个姑娘，他甚至把她当成自己妹妹，他会尽可能的帮助她，无论在学业上，还是在生活上。
她回到家，把作文又修改一遍交到沈凡手里，再拿到作文时，上面已经标满了红色的笔记。有时候，曦瑶觉得老师是个严谨的人，而有时，她甚至觉得他有些苛刻。经过再三修改，作文终于交到市里去了，曦瑶整个人像打过一场战役一样，终于松了一口气。
比赛结果公布时，沈凡班级分别拿到作文大赛的一等奖和二等奖，还有三名同学的文章被评为市优秀作文。那一刻曦瑶似乎觉得自己如此渺小，她只是修改了几次自己的作文，就觉得筋疲力尽了，而老师认真的指导全班同学。如果每个同学都改三遍，那么老师读这些作文的总和就是60篇。除去这些，他还需要备课，批改作业，等等…
有一天，曦瑶禁不住问沈凡：“老师，教学生这种事做起来很辛苦吧。”
沈凡禁不住展开笑颜：“有点累倒是真的，不过看到学生不断进步，心里是宽慰的。”

因为这次比赛沈凡的班级成绩出众，曦瑶的作文又获了一等奖。似乎所有学校都知道这里有一位坐着轮椅给大家上课的老师。恰好市里又在评选全市优秀青年教师的档口，沈凡顺理成章的荣获了这个称号。除了这些，他还得到了一笔奖金。
学校决定开全校大会来表扬沈凡的事迹，曦瑶提前跑到他办公室，询问有没有要带的东西。
“这是演讲稿，你帮我拿一下吧。”他的语气有点无奈：“礼堂在顶层，一会有老师背我上去，拿东西实在不方便。”
“好的，老师。”曦瑶折好演讲稿，片刻，一位老师过来把沈老师背了起来。她赶快收拾好轮椅，跟在他们后面。
一共有六层，在上到第三层时沈凡的脚由于总是晃来晃去，穿在脚上的鞋子松脱了，露出一节脚后跟。曦瑶一手提着轮椅，一手将老师的鞋子托上去。整个过程，沈凡都没有发现。难道他的脚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吗？曦瑶揣测。
三个小时的大会结束后，沈凡感到疲惫，他趴在桌子上用手捏自己后腰。如果可以活动，他恨不得站起来到操场上跑两圈来缓解脊柱的压力。可是在这个小办公室里，他动也动不得，躺也躺不得。
曦瑶悄悄溜进办公室，给他倒了一杯水。“老师，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喝点水？”
沈凡抬起头：“你不上课吗？”
“这节是体活课，我看你回来的时候不太舒服，就过来看看。”她小心翼翼的把腰弯下来，尽量跟老师一个水平线。
他勉强笑笑：“我不渴，休息一下就好了。”
曦瑶看着他不断的捏自己的腰，就把小手附在他的腰上，拿捏起来。
沈凡头上的薄汗让她的心一直悬着，情急之下，曦瑶从教室里搬过来几张椅子，并排放在一起：“老师，你趟会吧。”
沈凡抬起头，看到曦瑶把椅子摆放得整整齐齐，他不再坚持，把轮椅划过去，双手撑着坐到椅子上。帮老师趟好，曦瑶便坐在他的轮椅上看书。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曦瑶听到老师叫她的名字。
“老师。”她赶快跑到沈凡身边，沈凡让她帮忙托一下后背，椅子太窄，他凭自己的力气坐不起来。
“谢谢。”沈凡顺利的将身体移坐在轮椅上。“对了，这里有巧克力。”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别的老师给的，听说是亲戚从美国带回来的。你尝尝。”
曦瑶拿着巧克力，心里甜甜的，露出难得一见的小虎牙。

回家的路上，沈凡说这次获一等奖值得庆祝，想得到什么奖励。
曦瑶想了一会说：“老师可以请我吃肯德基吗？”
他笑笑，看着曦瑶无限的孩子气：“行，那周末中午11点见。我们去吃肯德基。”
11点钟曦瑶准时来到沈老师楼下，见他已经坐着轮椅等候了。“老师，你等多久了？”
“我也是刚下来，走吧。”沈凡转动轮椅，曦瑶跟上前握住轮椅把手。
步行街上人不少，沈凡的轮椅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肯德基在新世界百货的四楼，他们等了好几趟电梯，总是因为人很多挤不上去。
“你不要着急，我有点麻烦。”沈凡见错过电梯，回头跟曦瑶说。
“我们也没什么事，不急的，呵呵。”曦瑶冲着他挤出一个笑容，实则为他心疼。
“麻烦您让一让好吗？”电梯再次停在一楼，人们看到外面停着轮椅，谁也不愿意串一串。曦瑶无奈，只能提醒他们。
人们象征性地动了动，他们勉强坐上电梯。封闭的空间里人们更是肆无忌惮的打量轮椅上的人，沈凡有点心焦，身高上的落差让他很不舒服。除非必要，他从来不会逛商场。
肯德基有不少人，过道较窄，轮椅走起来很不方便。他们终于在角落里看到空座，一面是沙发，一面是座椅。曦瑶上前要撤掉椅子，没想到竟然是固定在地面上的。她回头看看沈凡，他冲曦瑶笑笑：“我坐沙发吧，这椅子没靠背，恐怕坐不稳。”
“曦瑶。”沈凡没有动，叫住她：“你去点餐。”他从钱夹里抽出一百元。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把钱接了过来。“老师，你吃什么？”
“呵呵，我随便。或者，你吃什么给我来一份就成。”沈凡顿了顿又说：“可乐不要凉的。”
“好的。”曦瑶小跑到点餐台，排在长队最后。
沈凡把轮椅停在沙发侧面，拉下手闸。双手撑着坐到沙发上，再把轮椅折好靠在墙边。曦瑶端着满满的好吃的回来的时候，见他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候了。
曦瑶把托盘放在桌上，拿起可乐递给沈凡：“没有冰的。”
“谢谢。”他接过来，喝了一口。
两个人边吃边聊，曦瑶觉得沈凡终于大发慈悲，没有说和学习有关的事情。
“老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今年多大了？”她拿起一根薯条，蘸一点番茄酱，送到嘴里。
“29岁，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沈凡吸了吸可乐，伸手擦去曦瑶嘴边的黄油。
“哦，那明年你就三十而立了。等你过生日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要给老师过三十岁生日。”
“哈哈，我很多年不过生日了。不像你们小孩子，每一年过生日，都要找一些小伙伴来庆祝。”
他们聊得欢畅，一个陌生女人走过来，坐在沈凡旁边的沙发上。曦瑶看了看那个女人，她正打量着自己的老师。“沈凡。很久不见。”女人开口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身边的女人，表情有些不自然：“是你。”
“你还好吗？”女人微微皱眉，好像心里已经知道答案。
沈凡扬扬眉，勾起嘴角：“你希望我过得怎样？”
“当然想你过得好。”她说。
“谢谢，我挺好的。你也看到了。”他不断的捏手里的可乐杯，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搭在自己腿上。
“这位是？”女人看了看曦瑶。
“我学生。”沈凡回答。
曦瑶心里不舒服，看他们的神色怪怪的，她该不会，是老师的前妻吧。抛弃老师的坏女人，可恶。曦瑶撅起嘴，不再看那个女人。
“你呢，近来过得怎么样？”沈凡问。
“不瞒你说，我最近不太好，遇上点小麻烦。”
“哦？什么麻烦？”他抬头看她。
“经济有点紧张。”女人往沈凡身边靠了靠：“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沈凡沉默了一会，还是问：“借多少？”
“一万。”女人十指相扣，无名指上带着一枚金戒指。
“曦瑶，吃完了吗？”沈凡没再和女人说话。
“嗯。”曦瑶爽快的回答，她想老师赶紧离开那个女人。
“那我们走吧。”沈凡把轮椅展开，轻松的坐了上去。
来到一楼，那个女人仍然跟在后面。曦瑶加快脚步，想赶紧甩开她。
“曦瑶。”沈凡双手放慢轮椅的速度：“那边有家银行，你帮我取一万块钱吧。”
曦瑶听了沈凡的话真想哭，老师好心软，她甩了老师，老师还要帮她。此时女人已经来到他们身旁：“谢谢你，沈凡。放心，我会还你的。”
沈凡闭了闭眼，把银行卡递给曦瑶：“密码就是我的教师编号。”
曦瑶攥着银行卡，迈不出步子。沈凡无奈的笑笑：“帮帮老师，好吗？那边银行好多台阶，我上不去。”
曦瑶转身像银行跑去，她怕他们看到，奔流而下的泪水。
一万块钱拿到手，女人便告辞了。曦瑶推着沈凡回家，他们两个人彼此沉默着。曦瑶为老师感到不值，而沈凡，则陷入了过去那段悲伤的回忆中。
回到家，曦瑶把轮椅提上二楼。沈凡坐在沙发上叫她，她跑到老师身边蹲下来。
“今天的事情，别对伯父说，好不好？”沈凡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曦瑶。
虽然很不情愿，曦瑶还是点点头。
“来吃点水果。”沈伯父洗了一盘葡萄放在桌子上：“吃完饭，你们也没出去玩玩。”
沈凡觉得疲惫，躺在沙发上休息。曦瑶则跟着伯父来到餐厅，帮忙把垃圾收拾好。
“沈伯父，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曦瑶很想知道老师和他妻子的事情。
“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老师的妻子，真的是因为老师腿不好，而跟老师离婚了吗？”
伯父看看曦瑶：“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
“哦，老师和我说的，我听了以后，心里好难受。就想来问问您。”
“哎，是啊。我知道小凡心里一直放不下这段感情，那个时候他们刚结婚，如胶似漆。哪知在一次出游中发生危险，小凡看着自己的妻子马上就要被疾驰的轿车撞倒，他就跑上前推开她，结果自己受了重伤。”沈伯父说着说着，也流了泪：“在医院躺了半年，医生告诉他，下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小凡当时很伤心，我们就每天在身边开导他。他的妻子也每天到医院来看望。小凡后来也想通了，他还有家，还有爸爸。他要好好活着。哪知刚出院没多久，他的妻子就提出离婚。他当时几乎要崩溃了，要不是他的学生们到家里来看望他，让他想起自己还有这么多可爱的学生，还有这么多孩子渴望老师回学校上课。恐怕他会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曦瑶听着听着也哭了，她说：“伯父，您放心。等以后我长大了，也不会忘记沈老师，如果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都不会推辞。”
“好孩子，伯父谢谢你了。”老人老泪纵横，小凡出事，一直是他心头的疤。

不知为什么，曦瑶没有着急回家，而是留在老师家里吃晚饭。沈凡给她夹了几片香菇，说女孩子吃点香菇好。
饭后曦瑶坐在客厅看电视，沈凡划着轮椅进了卧室。大概半个小时，曦瑶起身敲了敲卧室门：“沈老师，我可以进去吗？”
“进来吧。”屋里的人回复。
她轻轻推开门，看到沈凡已经换好家居服，坐在书桌前看书。
“下周课程比较紧，我先整理一下材料。曦瑶，你随便坐。”他回头对着小姑娘笑笑。
沈凡的卧室没有座椅，她只好坐在床上，随便抽出一本书看。说是看书，实则她东想想，西想想。又抬头看看沈凡，桌子下隐约可以窥到一双极瘦的腿，两个膝盖靠拢在一起，裤腿下露着一节脚踝。老师脚上穿了一双灰色的袜子，两脚细长没什么肉，脚尖向下垂着。
曦瑶揉揉眼睛，想起下午伯父的话。
当她再睁开眼睛时，竟然发现自己在老师的床上睡着了。卧室里黑漆漆的空无一人，身上盖着薄被。曦瑶在那瞬间觉得很温暖，她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嗅沈凡的味道。
清晨，她偷偷走出卧室，看到睡在沙发上的沈凡捂了悟嘴，竟然害老师睡沙发。曦瑶跑进卫生间，她看到这个马桶上两边都有扶手，和普通的不一样。出来后沈凡也醒了，他在沙发上起身，不料一只手压麻了又跌了回去。
曦瑶赶忙跑到他跟前：“老师，你醒了。”她挠挠头：“真不好意思，害你睡了一宿沙发。”
沈凡无害的笑了笑：“没事。只是，我的胳膊麻了，起不了身。”
“我帮您揉揉。”曦瑶赶紧蹲下，帮他揉起胳膊来。
“谢谢。”沈凡挑了挑眉。
曦瑶吐舌：“只要你不怪我就好。”
“傻孩子。”他的胳膊缓了过来，伸手刮刮她的鼻子。
曦瑶赶紧低下头，她觉得自己脸在发烧。这是怎么回事？她和老师的关系有些微妙的变化，让她的心像小鹿一样砰砰乱跳。

这两天有点忙，少更点，见谅。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曦瑶越发觉得，自己喜欢上沈凡了。他不在的时候会思念，在的时候会心跳，周末的时候总想知道老师在干嘛。十一长假她跟妈妈回老家，七天不见简直让她思念成疾。
当她再一次推着老师走在上学的旅途中时，她觉得世界如此美好，前面的人如此美丽，虽然他没有健康的双腿，但丝毫不影响老师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
再过几天就是沈凡的生日，她思前想后也不知送点什么给老师好。与其自己给老师过生日，不如叫上所有同学。曦瑶决定跟同学们一起给沈老师过生日，报答老师的知遇之恩。
那天正好是沈老师的晚自习，同学们静悄悄的等待老师到来。而在教室外的沈凡则有些奇怪，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怎么班级里没有开灯？难道是灯管坏了？
他推开门，同学们鸦雀无声。随着曦瑶的一声号令，大家集体唱起祝你生日快乐。
沈凡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曦瑶捧着生日蛋糕从班级后面的一个角落款款走来，前面亮着三支烛火。直到走到老师面前，她把蛋糕放在讲台桌上，轻声说了句：祝老师生日快乐。
衬着闪烁的烛光，她觉得老师的眼光也闪烁不定，好似带着别样的溢彩。
“老师，吹蜡烛！”下面同学喊。
沈凡的脸被映得有点红，他一口吹灭三根蜡烛。
“老师，你许了什么愿？”
“嘘，不要问，愿望说了就不灵了。”
曦瑶打开灯：“老师给我们切蛋糕呀。”
同学们在分蛋糕的时候，曦瑶偷偷把他的轮椅转了一百八十度。沈凡抬头看黑板，黑板上画着一名坐轮椅的老师，手里拿着教科书。旁边是对老师的评价：他是我们最敬爱的老师。他带的班级在第二次月考中语文成绩第一。他有53名可爱的同学。所有同学祝愿他30岁生日快乐，一生平安。
沈凡看着这些祝福，眼角有些湿润。他赶忙用手擦了擦，以免不甚滑落。自从出事以后，学生们几乎成了他生命的全部，他看到孩子们对自己的认可，特别感动。
放学后，他问曦瑶：“你组织的？”
曦瑶点点头。
“谢谢。”沈凡说。

十月以后，天气渐渐冷下来。曦瑶穿了外套，而沈凡已经穿上较厚的衣服。这天语文课是中午最后一节，事实上他在上午第二节课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舒服。挨到上课时，身上已经冒了冷汗。每年冬季都是最难熬的时候，这不才入深秋，他的腰就抗议起来。课上到半截，沈凡发声已经有气无力，一字一句都是从嗓子眼里吐出来的。曦瑶在下面很担心，怕老师会发生什么情况。
“老师，您休息下吧。”同学们心疼的说。
“你们先做习题，我回办公室休息下。”沈凡实在撑不住了，同学们连忙把他从讲台上抬下来。他们要送沈凡回办公室，被他制止了。
曦瑶不放心，还是偷偷地跟了出来。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老师发病，还没到办公室，沈凡的腿就开始剧烈抖动起来，他用双手死死压住双腿，轮椅都跟着颤抖。曦瑶吓坏了，她忙跑两步扶稳沈老师的身体，他的腿狠狠的踢中曦瑶的脚踝，顾不上疼，曦瑶几乎哭喊着：“老师，你怎么了？”
沈凡说不出话，他低声呻吟着，他只能用眼睛去看曦瑶，他好怕自己这个样子吓坏她。曦瑶先把他推回办公室，她跟沈凡说这就帮忙找校医。沈凡摇摇头，他拉住她的手：“帮…按腿。”曦瑶哭着扑向老师的腿，用身体压住它们。“老师，你快点好起来吧。”她一边压着腿，一边用手帮他按摩。
大概过了十分钟，沈凡的腿渐渐安静下来，他整个人也随之瘫软，要从轮椅上滑下来。曦瑶抱着他，把身子往上提了提。“老师，你感觉怎么样？”
沈凡睁开眼睛，看着她哭红的眼圈，自己鼻子也酸了。“曦瑶，辛苦你了。咳咳。”
“老师，您需要去医院吗？”
他摇摇头。“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嗯，好。我这就送你回去。”
一路上曦瑶不敢走太快，她怕老师身体受不了，或者没力气，滑下轮椅。到了楼下，沈凡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家里的电话。沈伯父二话没说，背起老师往楼上走。曦瑶看到老师的裤子下面一片潮湿，她来不及多想，提着轮椅跟了上去。
把老师背进卧室，伯父立刻关好房门，让曦瑶在外面等会。曦瑶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大概半个小时，伯父才笑着走出来，问她吃饭了吗。曦瑶瑶瑶头，伯父说厨房有饭菜，去吃点。她哪有心思吃午饭，只说了句，能进去看看老师吗？伯父考虑一下，点点头。
曦瑶走进沈凡的卧室，窗户都开着，房间里稍有些不好闻的味道。她看到面色苍白的沈凡，眼圈又红了，坐在床边，牵住他的手：“老师，你好些了吗？”
沈凡笑笑：“没事了，快吃点饭吧。”
曦瑶大哭起来，她趴在沈凡身上，肩膀抽动着。
“怎么了，孩子？是不是我把你吓到了？”他看到曦瑶哭，自己也慌乱起来，抬起手，放在她的后背摩挲。
“看你生病，我好心疼。”她依旧哭着，也顾不得矜持说出自己内心的话。
“我已经好了，真的，别哭了，好吗？”沈凡哄着她，看她哭，自己心里也难受。不过对于他来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在学校发作，大概是两年前。
看着沈凡没事了，曦瑶去餐厅吃了口饭，回学校上课。沈凡一个人躺在床上有些疲惫，自己的无能连累到学生，好好的午休被他搅黄了。也替爸爸心疼，这么大的人还需要爸爸给换尿布，清理下身。外裤上一圈痕迹，不知道有没有被曦瑶看到，如果她知道老师连自己大小便都管不住，又会怎么想呢？
甚至后来他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个样子，大概以后也不会有婚姻了吧。梦里他又梦到自己的妻子，那还是刚结婚时的他们，一起在外旅行。穿越高山，跨过海洋，他们彼此的热情感染对方。走着走着，自己的腿越来越沉重，仿佛陷进沼泽，寸步难行。妻子不见了，身边都是茂密的丛林，他挣扎着，喊着，希望能有人救他。这时候，曦瑶跑进他的视野，她大喊着老师，你怎么了？你等等，我救你出来。
“曦瑶，救我。”沈凡在梦中惊醒，恍惚中，听到自己叫了曦瑶的名字。他甩甩头，手抓住床沿翻了个身。不知道曦瑶现在有没有认真听课，是不是还在想自己生病的事。沈凡笑了，不知什么时候，这个姑娘已经住在自己心里。即便是住在心里，也只是住着就好了。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可能，不会有任何未来。她才十六岁，他已经三十了。况且，他是残疾人。
曦瑶走在放学的路上，她觉得很孤单，没有老师在身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也不知老师的病有没有好，明天能不能来给同学们上课。她一边思索，一边踢路边的石子。不知不觉，走到了老师家楼下，是上去看看，还是？算了，她的心又砰砰跳起来，还是让老师好好休息吧。她转身往自己家走去，路上买了一个面包和一袋牛奶。

十二月的小城，翩然飞雪。曦瑶站在窗台上观望，她和沈凡认识半年了。寒假马上就要来临，心里有点急，有点难开口的思念。这天是星期六，她逼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回到书房温习功课。
不一会，电话响起，上面闪烁着沈老师的名字，曦瑶的心脏又砰砰地跳了起来。
“喂，老师。”她的脸在发烫。
“曦瑶，在做什么呢？”
“哦，那个，也没什么事，在复习功课。”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对老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那边顿了片刻：“我，想出去买些参考书。不知道你方不方便一起。”
曦瑶觉得有点像约会，不自觉的矜持起来：“我没什么事，可以一起，老师。”
他们在楼下见面，曦瑶推起轮椅，一步一步在雪地里前行。脚下不断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声声诉说着缠绵的思念，轮子留下两排深辙，悠闲地在这小路上蔓延。
“大冷天的，怎么不带手套。”沈凡回头看曦瑶冻红的手，把自己手上的手套摘下来递过去。
“老师，不用。”曦瑶的脸红红的。
“带着吧，我把手插兜就可以了。”沈凡笑笑，他觉得曦瑶很可爱，带着孩子的天真。
书店门口，有一阶台阶。沈凡让曦瑶到里面叫人帮忙，曦瑶求助站在门口的一名保安。
书店里有些窄，轮椅通过时不是很方便，而且位置较高的书，沈凡够不到，也看不到书名。
“曦瑶，我把书的名字写在纸上了，你帮我找找这两本书。”他把预先准备好的纸条塞到曦瑶手中。
“好的，老师，你在这里等我。”她认真地一排一排找起来。没过多久，这两本书就被她找到了。“老师，是这两本吧，给你。”
沈凡接过书，扫了两眼：“是的，谢谢。”
两人出了书店，在雪地里漫步。
“老师，你看那边有小朋友在堆雪人，真好看。”曦瑶望着嬉戏的孩子们出神。
“是呀，我小的时候特别爱玩打雪仗，好几个人都打不过我的。”他笑着拍拍自己的腿说：“现在不行了，恐怕之后挨打的份了。”
两人聊得尽兴，都没注意脚下的路，突然的颠簸，使本来安放在腿上的两本书掉在雪地里。沈凡刚要低头去捡，曦瑶便跑到他身前，蹲下来捡书。他看着她穿的一身雪白色的羽绒服，粉红色雪地靴，散发着洋娃娃的气质。沈凡恍惚间想伸出手摸摸曦瑶的头，却被自己的理智按捺下来，他不断提醒自己，你只是她的语文老师，她是个好女孩，你不配。
曦瑶站起来把书交到老师手中，却不料脚下一划，向后倒去。沈凡马上从自己的意识中抽离出来，伸手去抓她的胳膊。过强的牵引力没能让他扶住曦瑶，却被这个姑娘活生生地扯下轮椅。
恍惚间曦瑶意识到老师跟着自己一起摔倒了，她怕自己的疏忽害老师受伤，便双手紧紧地抱住他，一动也不敢动。沈凡在这个怀抱中动弹不得，他从胸口以下都无法挪动半分，只能靠两只手臂的力量，现在又被曦瑶抱得死死的。
“曦瑶，曦瑶？”沈凡趴在曦瑶身上，他用一只手摇晃她的肩膀：“你快把我松开，否则我只能一直压着你了。”
曦瑶这才恍然大悟，慢慢松开抱紧的手臂。原来他们一直这么相拥着，想到这，曦瑶的脸红透了，眼睛不敢直视沈凡。
沈凡用力一翻，躺在旁边的雪地上，两只脚还和曦瑶的交织在一起。他抬手用力一拉，瘦弱的腿便被他拽了出来，不料一只脚上的鞋子掉落下来。这回换做沈凡面颊通红，这是他第二次，在曦瑶面前出丑了。曦瑶赶紧坐起来，捡起鞋子帮他穿好。穿鞋的过程中，曦瑶看着老师的脚腕一点力气都没有，随着她的力度摇摆，心里有些疼。
“曦瑶，帮我把轮椅推过来。”沈凡不知说什么好，赶紧找个话题打断此时的尴尬。
“哦。”曦瑶乖乖地去推过倒在一边的轮椅，固定在老师面前。“老师，需要我帮忙吗？”
沈凡严肃地遥遥头，将两条腿摆好。跪在轮椅前，双手将身子往上撑。他把整个上身都趴在轮椅上，曦瑶看得心惊胆战，伸手在一旁护着。中途他差点因为失去平衡而跌回地上，曦瑶伸出手想拖住他，却被他喝住：“你不要帮我。”那种语气很严厉，吓得她赶忙又把手缩了回去。
沈凡终是让自己又爬回轮椅上坐好，他知道这个过程一定不好看，但是没办法，这是他痛恨，又始终无法改变的。他想了想，也罢，就让曦瑶每时每刻都看着自己丑陋的样子，慢慢的，那些不该有的想法，也会在她心中打消了。沈凡苦笑一下，这不是很好吗，这不正是自己所期望的吗。
“我们走吧。”沈凡始终保持着自己的低气压，他故意拉开自己与曦瑶的距离。让曦瑶觉得顿顿的心痛。
沈伯父把儿子背上楼，也让曦瑶留下来吃饭。
沈凡想了想，不该对曦瑶这么冷漠：“进来吃了饭再走吧，你陪我买书，麻烦了。”
曦瑶两个腮帮子气鼓鼓的，她觉得突然一下，老师对她生疏了，她走进客厅，坐到沈凡身边，抬起头看看他：“老师，我是不是招你讨厌了。”
沈凡倒是展开了笑脸：“怎么会，我是…觉得自己没用。”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下垂的脚尖。
曦瑶的眼里晶莹剔透，光华流转：“老师，书上不是教育我们，不要太关注一个人的外在吗，主要看这个人的品质和内心。”
“是啊，曦瑶，我不该故意疏远你。是老师错了。”沈凡摸摸她的头，心里情绪复杂，仿佛心扉瞬间打开了，又让他觉得有些害怕。害怕面对未来，那些未知的坎坷。
曦瑶一下子抱住沈凡，大哭起来：“老师对曦瑶最好了，就像亲人一样，你别抛弃我，好不好？”
“好孩子，好孩子。别哭了 ，是我错了。”沈凡心一下软了下来，拍着她的背。

圣诞节前夕，同学们开始互通贺年卡。曦瑶收到不少祝福，她也想着送一张给沈老师。下课时，她踩着轻雪来到小卖店，挤在人堆里一张一张翻看贺年卡的款式。有一张贺年卡很不起眼，上面画着一个班级，几个学生正认真地听老师讲课。曦瑶觉得这张送给老师很合适，就花了五角钱买下它。回到座位，她握着笔久久停顿在原处。写点什么祝福语好呢？她想写老师您辛苦了，又奇葩地勾勒着老师我很想你这样的字眼。最后她甩甩头，虽然无尽的思念，总不能这么轻易的诉说。
手起笔落——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她看着两句不太搭的话哭笑不得，怎奈相思下笔成愁。曦瑶在落款草草添了句祝老师圣诞节快乐。
语文课下课的时候，曦瑶犹豫着要不要把贺卡送给老师。哪知已经有十几个同学围住老师，把自己的贺卡夹在教案书中。那些贺卡有的很华丽，有的很精巧，似乎都比自己这张漂亮。她叹口气，偷偷将贺卡藏在书桌里。
“老师，今晚班级组织活动，你也来一起参加吧。”班长李旭阳站出来，满脸堆笑。
沈凡看看同学们：“你们去玩吧，我可能不太方便。”
“老师，有我们这么多大男生保护你，害怕什么呀。”李旭阳不依不饶，拿出势必成功的自信。
“去哪里玩？”沈凡看着同学们热切的目光，有些松动。
“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去广场狂欢。”
“我跟你们吃饭吧，去广场的话，你们自己去，注意安全，别玩太晚了。”
“老师，你太好了！”同学们热烈欢呼起来。
老师答应下来，曦瑶自然是要去参加的。还有五分钟放学，同学们已经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冲出教室。
当曦瑶来到办公室门前，已经有几个大男生推搡着去找沈老师。看他们毛手毛脚的样子真不放心把老师教给这些男生照顾。
“真是个尽职的语文课代表。”端木轩双手插兜，嘴角勾起。
曦瑶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不得不说，这个男生个子很高，差不多一米八。她必须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表情。端木轩学习不错，不过他绝对不是书呆子，篮球长跑也非常出色。
见曦瑶不说话，他拉起她的胳膊：“走吧，老师今天有他们照顾，你应该好好放松一下。”
就这样，曦瑶稀里糊涂地被端木轩拉走。她远远的看着沈老师由几个男生推着，到酒店门口，李旭阳二话不说背起老师，跟在后面的男生抬轮椅。
席间，沈老师成了学生们提问的对象。“老师，你结婚了吗？”“老师，那你有没有女朋友？”“老师，大学里是什么样子的？”学生们五花八门的问题沈凡一一作答。曦瑶听的认真，她恨不能把关于老师的一切都牢记于心。
“又不是上课，你不至于要拿出笔记写上两笔吧。”端木轩碰碰曦瑶的手臂，夹起一支鸡腿放入曦瑶碗中。
“谢谢。”此时曦瑶脸上泛红，好像有什么秘密被人看穿一样。
端木轩到觉得她这个样子很可爱，不经意间勾起嘴角。
沈凡本不能喝酒，但在同学的大力劝说下喝了两杯，他告诫学生们不要喝太多，一会还要出去玩，怕出意外。
曦瑶看着老师喝酒有些担心，他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平时伯父就对曦瑶讲，沈老师的肠胃功能不好，很少吃油腻。同学们哪管那些，稍作休息，他们又端起酒杯。曦瑶看见宋悦伟又想劝老师喝酒，马上拿起酒杯：“宋悦伟，我敬你一杯。”说着，就把手中的酒干了。
宋悦伟先是一愣，但又不好推辞，只好跟着把酒干掉。同学们瞬间借着酒劲起哄，说曦瑶对宋悦伟有意思。沈凡心里清楚，她在为他挡酒，他把脸沉下来喝止同学们假意猜测。
这一杯下去，很多男生对曦瑶有了新的看法，平时文文静静不爱说话，喝起酒来不愧为女中豪杰。又有两个男生为曦瑶斟满酒，想试试这“海量”到底能乘多少。她没想到会招来这样的结果，第二杯喝了一半，人就开始咳起来。
沈凡有些后悔来跟同学们吃饭，自己喝酒不行，还害了一个。他的低气压已经散发出来，还没等发作，端木轩拿起曦瑶的酒杯，你们这些大男人怎么为难一个女同学呢，有没有点男子汉形象。说着，把曦瑶杯里的酒喝掉。杯酒入喉的瞬间，端木轩就打定了主意走进曦瑶的世界，他要让她知道，好男人不只有沈凡一个人，何况，他只能坐在轮椅上，他有什么比得过自己？无论是青春，还是身体，沈凡注定一败涂地。
饭后，同学们央求着老师陪他们逛逛，沈凡无奈，只好说到广场以后就打车回家。实则他的腰已经在叫嚣，加上天气寒冷，整个腰身硬邦邦的像块石头。看着老师被男生推着走在前面，曦瑶远远地跟在后方。端木轩一直陪着她，其他女生看到他们亲密的样子自觉退避三舍。
“张慧，你干嘛走那么快，等等我嘛。”曦瑶向前跑几步，挽上她的胳膊。平时曦瑶和张慧感情不错，经常来往。张慧一阵怪笑：“怎么，是不是被端木大帅哥看上了？我跟你说，他不错的哦，听说是个富二代。”
“你瞎说什么，走啦。”曦瑶觉得别扭，她不想和端木轩扯上什么关系，更不想让沈老师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其他的关系。
来到广场，烟花四起，整个夜空明亮起来。曦瑶拉着张慧呆呆地望着天空，她整个人都要融入到烟花中去。肆意的青春，挥霍着纯真，哪怕做一直飞蛾，也要扑向自己心爱的男人。这是曦瑶的初恋，她从没想过未来是不是有很多坎坷，也没想过今后会不会有更好的选择。只有此时此刻，只有心心念念的人，或许，这就是初恋的可贵之处。
“曦瑶，一起回去吗？我去打车。”沈凡自己划着轮椅来到她身后。惊得曦瑶赶快从梦境中逃脱。
“嗯。”她的面颊通红，不敢对上沈凡的眼睛，只好把视线放在自己脚尖。
出租车停下，沈凡强撑着大半个失控的身体坐进后排。曦瑶赶快收好轮椅，放在后备箱中。
广场离家很远，晚上人多车堵，恐怕半个小时也无法到达。
“怎么总不记得带手套。”沈凡看着曦瑶冻红的十指，把一双大手覆在那双小手上。
曦瑶借势把头靠在他肩头，喃喃地说：“老师，我有点困了。”
沈凡笑笑：“你靠在我身上睡会吧，到了我叫你。”
她瞬间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就像一场梦。这场美梦只能做到下车以前，迷迷糊糊中，她默念美梦不要醒，灰姑娘的十二点不要来临。
到家时沈凡脸色明显不好，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曦瑶赶快下车把轮椅放好。
“曦瑶。”他顿了顿：“我恐怕没力气下车了，你去把伯父叫下来。”
看着老师虚脱般地靠在座椅上，曦瑶眼里泛出泪花：“好，老师你等等，我马上就去。”
司机把车子熄灭，不耐烦地点燃一支烟。
伯父下来把沈凡抱出车子放到轮椅中，皱了皱眉：“大半夜的跟一帮孩子们去疯，身体都不要了。”
“爸，对不起，让你受累了。”沈凡诚恳的跟父亲道歉，老人长叹一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许是晚上的酒刺激到了肠胃，沈伯父背起他的瞬间竟惹得沈凡吐了出来。曦瑶一边抹着泪一边抬轮椅，这个早上还好好的大男人，现在虚弱得像受伤的小兽。
后来沈凡又吐了两次，期间他一直抓着曦瑶的手，曦瑶坐在他身边为他顺气。
“是不是吓到你了，怎么哭了？”沈凡抬起手擦了擦她眼角挂着的泪痕，语气温柔又虚弱。
“老师，你好点了吗?”曦瑶的眼睛又湿了：“我去给你到点水喝。”
还不等她起身，沈凡的双腿抖动起来，曦瑶赶快俯下身子压住它们。痉挛很快过去了，渐渐散发出的气味让沈凡懊恼至极。他怎么可以在自己的学生面前失禁，他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曦瑶，出去！”他的语气很严厉。
“老师，我？”曦瑶不明所以。
“曦瑶，出去，今晚太晚了，你睡在客厅。我累了，休息了。”沈凡闭上眼，再也不想听她说些什么。
她只好退出卧室，心里不明白为何老师突然脾气暴躁，是不是身上难受的紧？
听到门被关好，沈凡渐渐睁开眼。他用手试探地摸摸纸尿裤，恐怕这次连大解也失禁了，这样的自己，拿什么来爱一个小姑娘？沈凡啊沈凡，你最好醒醒。

夜深人静，沈凡的体力稍微恢复些了，他起身打理自己的身体。穿过客厅，借着月光看到曦瑶甜美的睡颜，他情不自禁的慢慢靠近。她的小手抓着被角，脸蛋鼓鼓的，睡得很沉。沈凡笑笑，帮她掖了掖被子。
“老师，你好些了吗？”曦瑶奶声奶气地说。
沈凡吓了一跳，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了，而他这又算什么？偷窥学生睡觉吗？
“我…”他的脸红透了，不自在的热。然而曦瑶并没有理他，而是翻了个身继续睡去。原来是小姑娘在说梦话。沈凡第一次听到有人梦里惦记他的身体，心中似淌过涓涓细流，充实的很。
第二天是星期六，曦瑶八点多才起床。梳洗一番，她红着脸把贺年卡塞到老师书中就跑回家了。沈凡翻开卡片，看到上面的祝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期末考试曦瑶拿到全班语文第一的好成绩，而数学物理又拉低了她的平均分，班级总体排名第九。
家长会当天，家长座无虚席，只有曦瑶的座位空着。因为此事，班主任特地把她叫到办公室谈话。
“曦瑶啊，你的成绩不错，可是家长不到场怎么能行呢。这表明你的家人对你的学业不够重视啊。这不行，得让你妈妈来一趟。”
曦瑶低着头：“老师，我尽量。”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沉着脸，沈凡问她怎么了，曦瑶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沈老师。
沈凡转过身认真地对曦瑶说：“没关系，以后你的学业，我负责。别担心。”
此时曦瑶的泪水刷的流了下来，她喊着：“沈老师。”俯身抱住他瘦弱的腰。
寒假如期而至，妈妈接曦瑶回了老家。这个新年并不快乐，因为妈妈拉着她的手说，钱不好赚，做点小项目赔了。手里拿不出钱，下个学期暂时休学吧。
因为此事曦瑶躺在床上发了几天的呆，她不知道为什么别的同学都能安安稳稳的上学，而她的家庭就不允许，是因为没有爸爸吗？
假期，端木轩给曦瑶发了些短信，让她无聊的生活好过了些。春节当晚，沈老师来短信问她家里过得怎么样。曦瑶觉得难过，她站起身对妈妈说：“妈，我想回学校看看。”
母亲很疑惑：“现在都放假，你去学校干嘛。”
“我，我想回去多看看母校，看看老师。”曦瑶双手交织在一起：“妈，休学以后我跟你一起赚钱，赚到钱了，我还能回去读书。”
她翘着二郎腿点燃一支烟，看了女儿一眼：“行，你自己赚钱了，干什么都行。”
回到学校，正是大年初三，曦瑶在学校转了好几圈。她舍不得学校，舍不得老师，舍不得同学们。
兜兜转转，来到沈老师家，在她犹豫着要不要上楼的时候，看到沈伯父和另外一个陌生人搬着柜子下楼。
“沈伯父。”曦瑶叫出声。
“唉，曦瑶啊，你怎么来了。”沈伯父喘着粗气应和着。
“伯父，您这是干嘛？”
“搬家，社区给找了个一楼，今后不用爬楼梯了。呵呵。”
曦瑶的到来，自然成了搬家的小帮手。她手脚麻利，很快就把东西收拾好了，捧着箱子走进对面的单元。
每每这个时候，沈凡都会觉得自己无用至极。不仅帮不上什么忙，家人还要顾着他。他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别说搬东西，就算是下楼，还需要父亲背。
“曦瑶，坐下歇会吧。”沈凡划着轮椅来到她身边，看她搬了许多趟，小脸累的通红。
“不用，老师，我不累。”她笑了笑，由衷的开心，以后老师不用爬二楼了，沈伯父也清闲很多。
一下午的时间，家具搬得差不多了，还剩一些零碎的小件。沈凡趁着父亲在新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拉着曦瑶说要下楼。曦瑶愣了愣：“老师，伯父在收拾东西，估计还要一会了。”
“就是不想再麻烦他来背我了，我有办法。”
曦瑶跟着沈老师来到楼梯口，看着他费力地从轮椅上挪下来，轮椅有些高，他的胸口以下完全不能发力，单手撑在地面上微微发抖。好不容易坐在地上，双腿马上歪倒一边。
“曦瑶，你帮我扶着腿，我们慢慢下。”沈凡一边教曦瑶怎么做，一边移动自己的身体。
这是第一次看到沈老师自己下楼，每一阶台阶都下都有些吃力。他的腿总是软绵绵的不受控制，曦瑶握着它们，把它们放在下一级台阶上。
两层楼梯，他们下了整整二十分钟。曦瑶的腰酸了，老师的手也抖了。
虽说这次搬到一楼，可还是有两级台阶。沈凡撑了撑身体，还想用刚才的办法。曦瑶忙跑到身前制止他，上轮椅对老师来说真的很不方便，她默算时间差不多要三四分钟。如果中途跌倒，还要重新再来。
“老师，让我试试吧。”曦瑶蹲下来，等着老师趴到自己身上来。
“曦瑶，不行，我很重的。”沈凡拒绝。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曦瑶转过头，冲着他微笑。
沈凡犹豫片刻，慢慢把双手搭在曦瑶的肩上。她双手穿过老师的腿弯，腿部发力，把他背起来。那一刻，曦瑶是无比喜悦的，因为自己背上沉甸甸的幸福。她脑海中浮现出沈凡批改过的作业，想起他给自己讲过的每一道题。这份恩情，她终有一天要报答。除此之外，还有爱情，或许这份爱需要隐忍，曦瑶不知道还要隐藏多久，或许还要一阵子，或许还要几年，又或许，她下一刻就要告诉老师，她爱他。
沈凡重新坐好在轮椅中，他伸出手拉着曦瑶：“告诉老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还是跟妈妈吵架了？”
曦瑶看着沈凡，眼圈红了：“老师，下个学期开始，我就要休学了。所以想回来看看你。”
“休学？！”沈凡很吃惊。“为什么要休学。”
曦瑶想了想：“妈妈说家里拿不出学费了。”她又恢复往日的神采：“不过老师，我只是休学，等赚到钱，就能回来上课。”
“你还未满16岁，还不到工作的年龄。”他把曦瑶拉近了些：“听老师的话，我给你交学费，你要继续上学。我说过，对你的学业负责。”
“老师，这怎么可以。”曦瑶没想过让老师帮忙出学费，她也不想这样连累老师。
“是必须。”沈凡表情很严肃，不容许她再有异议。

沈老师帮忙交了学费以后，曦瑶更加努力学习了。或许经历一次失学的危险，她更懂得这份来之不易的机会。
“这么用功。”端木轩趁着课间休息坐到曦瑶对面。
“这道题你会解吗？”曦瑶完全投入在学习中，没有发现他盯着她看的神情。
端木轩笑笑：“会呀。不过课间就需要休息，这样才有精力上好下一堂课。”
“那你什么时候帮我讲讲？”曦瑶露出好看的酒窝。
“放学吧。”
她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嗯。”
放学后端木轩坐到曦瑶同桌的位置，认真讲解她不会的题目。
“哇，你真厉害。”曦瑶弄懂以后夸赞他。
“这不算什么。”端木轩骄傲的勾了勾嘴角：“还有不会的吗？”
“暂时没有了，谢谢你。”
“那我们一起走吧。”
“那个，我得去找沈老师。”曦瑶回答。
“你每天都和沈老师一起回家？”
“是呀，我们就住前后楼。”
“那晚上放学想约你出去玩岂不是很困难？”
“哈，约我出去玩？大晚上的去哪玩呀。”
“一看你就没生活，酒吧没去过吧。”端木轩笑着伸出手指点了点桌面。
“酒吧？”曦瑶摇摇头：“那不是学生该去的地方。”
“你还真是个乖乖女。”他抬起手刮了一下曦瑶的鼻子。
“不说了，我得去找老师了。拜拜。”曦瑶背起书包向教室外走去。
端木轩单肩挎着书包远远地跟在曦瑶后面，看着她走进沈老师的办公室。通过一个学期的相处，他笃定曦瑶是个纯真的女孩，付出的多，要求的少。也正是这样，端木轩生出了一种想保护曦瑶的欲望，他要踏平她路上的坎坷，看到她无邪的笑容。
“沈老师，久等了。”曦瑶敲敲门走进办公室。
沈凡笑着摇摇头。
回家的路上，经过一支小胡同。里面很多小吃，香气扑鼻。
“曦瑶，今天请你在外面吃吧。”沈凡用手抓住轮圈。
“在外面吃？”印象中老师很少会在外面吃东西，她想了想：“吃什么呢？”
“我知道有家烧烤很好吃。”
“你吃过?”
“没，只是听说。所以去尝尝。”
烧烤铺子不大，人却不少，小店生意兴隆。老师给曦瑶点了好多吃的，外加两瓶啤酒。
“老师，真的要喝酒吗？”
“喝一点没事的。”
曦瑶津津有味的吃起来，沈凡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又帮曦瑶填满酒杯。
“真的好好吃。”曦瑶笑着露出她的小虎牙。
沈凡笑了，喝掉杯中酒。
饭后，曦瑶推着老师朝家走。沈凡很沉默，一句话都没有，她觉得老师有哪里不对劲。停下脚步蹲在轮椅前，仰头看着他。
“老师，你不开心吗？”曦瑶把手放在他双腿上。
“没事，就是觉得有点闷。”沈凡吸了吸鼻子，把欲流出的泪水硬生生的憋回去。
“那我们去散散步？”
“好啊，你推我到江边走走吧。”
“嗯。”曦瑶用力点头。沈老师平时极少出门散心，除了学校就是家，两点一线。换做是谁，都会觉得闷。
来到江堤，他们慢慢踱步。刚入春的天气乍暖还寒，沈凡让曦瑶推他到人少的地方歇一会。
“曦瑶，老师有点渴，能帮我买瓶矿泉水吗？”他从兜里掏出五块钱递给她。
“好。你等我。”曦瑶傻傻地信以为真，连跑带跳的奔向小卖店。
沈凡此时觉得深深的无力，他俯身趴在桥栏上，背部剧烈颤抖。四年了，从他瘫痪以来整整过去四个年头，可他依然无法从这段痛苦中挣脱。人们都说时间可以让人忘记一切伤痛，但为什么有些东西却在心中愈演愈烈。看着自己越来越瘦的腿，他好想找个人倾诉心中的无助。可又怕亲近的人难过，怕陌生的人怜悯。他好想站起来走走，好怀念能奔跑的日子，好留恋婚姻的美满，人生的顶峰还没到来的时候，他便早早跌入谷底。生活就像一个巨大的旋涡，任凭沈凡怎么挣扎，都不可能回到从前。
曦瑶回来的时候，沈凡又恢复了活力，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路有说有笑。当站立已经成为奢求的时候，就接受坐着的现实。这是沈凡的座右铭，也将是陪伴他一生的最有哲理的话。
门口的两阶台阶已经被改成斜坡，曦瑶用力推着轮椅爬上去。她把老师送到门口，向他招招手，回到自己家中。
沈凡看着曦瑶离开，直到消失在远处的角落。他笑笑，在曦瑶心里，他像阳光一样给她温暖。而在沈凡的世界里，曦瑶就像海中遥远的灯塔，指引着他艰苦的航程。你不能倒下去，至少那个孩子的成长，还与你有关。他这样告诫自己。

天气渐渐暖起来，学校正在筹备春季运动会。
“男子长跑，谁参加？”李旭阳在讲台上组织报名。
“丁照，他跑的快。”有的同学接茬。
“那给你抱了啊，丁照。男子1500米。”
“好。”他点点头。
“男子3000米。”
“我。”端木轩自告奋勇。
“好样的。”李旭阳竖起大拇指。“还有个名额呢。谁来”
“让宋悦伟上。”
“你们绕了我吧。”宋悦伟哭丧着脸。
“又没指望你拿名次，凑个数就行。”班长无情地表露真意。
“哎，闹了半天我是去衬托端木轩的，好吧，为班级赴汤蹈火，两肋插刀。”
“哈哈哈哈哈。”同学们大笑。
“女子长跑，1500米。谁来？”
女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举手。
“女生不行啊，一个报名的都没有。”李旭阳皱眉：“那我点名了啊。”
“张曦瑶，作为班干部，你上1500吧。”李旭阳补充。
“啊，我，我不行啊。”曦瑶推辞。
“班干部都得上。那个啥，体育课代表来3000米。”
曦瑶皱了皱眉，她哪跑得了1500啊，简直是蹂躏。抬头看看别的同学，正好对上端木轩的眼睛。端木轩在远处一边比划着一边说：“没事，我教你。”
曦瑶不敢再看，赶紧把头低下来。
运动会一共是两天，第二天下午是全校老师田径比赛，当然，沈老师没有参加任何项目，他有这个特权。
高一下学期课程比较紧，同学们只能等到放学以后到操场上练习长跑。
端木轩是班级里第一个换上短袖的同学，他下课后坐在曦瑶旁边：“你不用担心，长跑是有技巧的。还有一个月准备时间。只要早晚各训练一小时，运动会肯定拿名次。”
曦瑶半信半疑的看看端木轩：“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哈哈哈。”端木轩大笑：“我身体棒着呢。”说罢，他伸出胳膊，展现出自己的肱二头肌给她看。
曦瑶向后躲了躲，她有些不适应，男同学离她这么近。
放学的路上，曦瑶向沈老师告了假，说这段期间需要早晚练习跑步，不能一起走了。
沈凡笑笑：“好，我让我爸接送。”
回家躺在床上，曦瑶有些难过，这一个月里都不能和老师一起回家了。
端木轩通过这次运动会的契机慢慢接近曦瑶，每晚的训练让他明白，曦瑶本身并不排斥他，只是她会保持惯有的矜持。有时故意与她有身体的接触，她会害羞。
“真的好累，我跑不动了。”第五天的晚上，曦瑶蹲在操场上抱怨。
“训练贵在坚持，哪有跑五天就不练了的。”端木轩站在旁边，显得格外高大。
“我真跑不动了，全身酸痛。起不来了。”她蹲在地上耍赖。
端木轩看看表：“今天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到这吧。”说罢，他把曦瑶拉起来，向教室走去。
“怎么样，还很累吗？”他收拾好书包去找曦瑶。
“哎，累。”曦瑶趴在桌子上一动不肯动。
“走了，我送你？”
“？”曦瑶满头问号。
“走啦。”
曦瑶跟着端木轩来到车棚，原来他骑了山地车。
“坐上来，很舒服的。”他拍拍车座。
曦瑶也没客气，坐在后座，揽住他的腰。
端木轩心里美滋滋的，这是他第一次载着心爱的女孩回家。从今天起，他就要把这项光荣传统发扬下去。
第二天一早，曦瑶刚出单元门，就看到端木轩单腿跨在车子上，冲着她笑。
“你怎么在这。”曦瑶停住脚步。
“你不该谢谢我来接你吗？”
“啊？”曦瑶点点头：“谢谢。”
“你的早餐”端木轩从车把手上取下来一杯豆浆和一份煎饼果子。
“那个，谢谢你。”曦瑶接过，吃了起来。
这件事很快让班级同学知道了，同学们窃窃私语：“端木轩好像在追张曦瑶。”
“你看他们这样子，张曦瑶八成已经同意他了。”
女同学谈话中有意无意的试探曦瑶，每次提到这个问题，曦瑶都会皱着眉头说：“你们想多了，我们什么都没有。”
经过半个月的训练，曦瑶的长跑进步很快，她也觉得自己有可能在比赛中拿名次。端木轩向曦瑶竖起大拇指：“很好，你很有希望啊。”
“还不是要感谢你教的好。”曦瑶笑笑。
“怎么，难不成运动会以后要请我吃饭？”
“美得你。”
“再跑一圈，今天就到这吧。”端木轩擦擦汗，冲曦瑶咧咧嘴。
太阳渐渐落在教学楼后面，光线暗了下来。曦瑶正自信满满地在操场上奔跑，没看到脚下的石块。
“哎呀。”一瞬间她倒在跑道上，脚踝火辣辣的疼。
“你没事吧。”端木轩二话没说跑到曦瑶身边，查看她受伤情况。
“疼。”曦瑶眼泪都快出来了。
“糟了，肿起来了。”端木轩把曦瑶打横抱起来：“我送你回家，家里有药吗？”
曦瑶摇摇头。
“一会我去给你买。”
他一直把曦瑶背上五楼，握着她的脚踝为她上好药，才离开她家的。
“你家里怎么没人，一个人能行吗？”端木轩担心的问。
“没事，妈妈晚上就回来了。”不想让他担心，曦瑶扯了个谎。
“那你好好保重啊。明天我再来看你。”
曦瑶刚想说周末好好在家休息吧，不用折腾这么远来看我，端木轩已经出门了。
家里只有曦瑶一个人，她只能跳着脚吃饭，洗漱，然后早早躺在床上。关上灯，她想起了沈老师，想起他瘦弱的双腿。眼泪从面颊滑落，沈老师的腿一定很疼吧。它们一点力气都没有，生活起来该有多么不方便啊。不能奔跑，不能旅游，是不是少了很多乐趣呢？那个时候，沈老师的妻子提出离婚的时候，那个画面应该很残忍吧？
星期六早上，沈凡早早起床洗漱做早餐，爸爸出去晨练。有半个月没有跟曦瑶说上几句话了，他竟然觉得有些不适应。曦瑶不在身边的日子，缺了很多活力。不如中午叫她来吃午饭吧，思索片刻，沈凡拿出手机，拨通曦瑶的号码。
“曦瑶，今天老师家里做好吃的。中午过来一起吃吧。”沈凡没注意，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老师，中午恐怕不能过去了。”她懒懒的回答，满脸睡意。
“怎么，有事吗？”
“那个，我的脚受伤了，下不了楼。”
“脚受伤了？严重吗？”沈凡的声音高了八度，他心里着急，恨不得马上就去曦瑶家里，看看她的病情。怎奈父亲还没有回来，明明就在对面楼，他却束手无策。
“应该没什么事，老师，您不用担心。”曦瑶笑了笑，她听得出老师的关心。
大概十点钟，曦瑶家的门响了起来。是谁呢？不会是端木轩真的赶来了吧。她跳着去开门。
外面的人，竟然是沈老师。他由一名保安背着，沈伯父提着轮椅跟在后面。
“沈老师。”曦瑶张了张嘴：“快进来吧。”她给保安让出一条路。
“谢了，兄弟。”沈老师被放在客厅沙发上，他向小区保安说。
“没事，您什么时候要下楼，让大爷去叫我。”小保安身强体壮，背着沈凡上大五楼，也没怎么出汗。
保安走后，沈凡说要看看曦瑶的脚伤。肿的像个小馒头，他皱了皱眉：“家里有药吗”
曦瑶点点头：“有。”
沈凡拿起药酒倒一些在手中，把两只手搓热，给曦瑶揉脚。“忍一忍，可能有点疼。”
曦瑶乖乖的一动不动，甚至她忘记了疼。看着老师认真的神情，她好想现在就把那个秘密告诉他。沈凡给曦瑶揉了半个小时，她就那样一直盯着他看。
“好了。”沈凡为曦瑶套上袜子，把脚慢慢放在地面上：“我爸用保温桶装了些饭，你趁热吃了吧。”
曦瑶捧着桶把饭吃得干干净净，沈凡笑着看她吃完。“下午好好睡一觉。我先回去了。”
曦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老师，能留下来陪我吗？”
沈凡看看了父亲：“爸，要不你先回去。下午我再给曦瑶上遍药就回家。”
伯父点点头，说有什么事给他打电话。
曦瑶见伯父走后一下子扑倒沈凡怀里，双手环住他的瘦弱的腰。
沈凡有些不知所措，实际上他渴望这个拥抱，但他现在的身份让他不知道该不该接受。他用手推了两下，曦瑶不肯离去。他也不再挣扎。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有些梦，不想醒。

“老师，谢谢你来看我。”曦瑶抬起头，松开抱着他的手。
“傻孩子，说什么呢。你生病了，我怎么能不来看你。”沈凡笑笑，他笑起来很好看，嘴角弯弯的，唇红齿白。
“那我真想一直生病，这样你就不走了。”
“那怎么行，还得上学呢。学费都给你交了。”他伸手摸摸曦瑶的头：“考上重点大学，你的人生才算是刚刚开始。”
曦瑶撅起嘴：“我上大学了，就要离开老师了，我不要。”
“又说傻话了，老师又不能跟着你一辈子。等你高中毕业，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说到这里，沈凡有些失落，看着自己教出来的学生一届一届走了，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最早的一批，应该大学毕业了吧。
“那等我上大学，我也回来经常看老师，好不好？”
“好，当然好了。”沈凡叹了口气：“等你大学毕业，恐怕老师都老了。”
曦瑶摇摇头：“老师年轻帅气，才不会那么快就老呢。”
曦瑶家里又小又窄，沈凡坐着轮椅很不方便，他几乎只能在客厅转转。
“老师，你要是累了就在沙发上躺一会。”她家里没什么能招待老师的，连点水果都没有。
“我哪有那么脆弱。”沈凡把手放在轮圈上，抬头看着曦瑶。
“铛铛铛”门响起来。曦瑶一瘸一拐去开门：“端木轩。”
“怎么样，好些了吗？”端木轩站在门口：“怎么，不请我进去吗？”
“哦，快进来吧。”
一进屋，端木轩就看到沈老师。
“端木轩，坐。”沈老师划着轮椅让出位置。
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减了不少：“嗯。”
“昨天是你把曦瑶送回来的？”
“是的。”
“不用担心，她的脚今天好些了。”
“那就好。”端木心里闷闷的，他无端的把沈老师默认成了情敌。
曦瑶倒是不管那些，继续和沈凡有说有笑。
“再给你上遍药，我也该回去了。”沈老师拿起红花油，依旧把手搓热。等着曦瑶脱袜子。
一边的端木看着他们亲昵的动作气不打一处来，又无从发泄。他想，早晚有一天，他会取代沈老师在曦瑶心中的地位。
“好了，你好好在家养着。我回去了。”沈凡拿出电话告诉父亲要回家。
片刻，沈伯父和小保安接走沈凡。
“沈老师什么时候来的？”端木轩见沈凡走了，靠曦瑶进了些。
“中午的时候。”
“我给你买了些葡萄，吃点吧。”他拿起放在地上的塑料袋。
“谢谢。”
“等等，我去给你洗洗。”
端木轩回来，坐在曦瑶身边，看她吃葡萄。
“曦瑶，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什么事？”
他闭上眼，一点一点靠近她的嘴唇。
曦瑶见他不正经，就塞了一颗葡萄在他口中。
“你...”端木轩见状一把把曦瑶按倒在沙发上，身子慢慢靠近。
“你干嘛。”曦瑶双手敲打他打肩膀，用力避开他凑过来的脸。
端木轩勾勾嘴角，放开曦瑶：“如果是沈凡，你不会拒绝的吧。”
曦瑶立刻坐直身体：“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端木轩走出去，把门带上。
曦瑶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思索刚才发生的事情。的确如端木轩所说，如果是沈老师，她一定不会拒绝的，不但不会拒绝，还会让她心跳加快。而端木轩的举动让她的心荡漾起来，如果可以跟老师表白…
曦瑶的脚在一周以后完全康复，她又加入到训练当中。训练后端木轩要骑车送她回家，她摇摇头：“不用了，我走回去就行。”
之后的日子曦瑶刻意与端木保持距离，因为在她脑海中一直盘旋某件事，某一个合适的时机，她想把自己心里的话对老师讲。
“老师，明天就是运动会了，你会来吗？”头天晚上，曦瑶鼓起勇气给沈老师打了电话。
“曦瑶，老师不去参加了。操场上很多沙石路，我行动起来不方便。”
“哦…”
“怎么，想让老师给你去加油？”
“是呀，老师。”曦瑶笑了：“你要是给我加油，我会精神百倍。”
“好吧，你的项目在下午，我中午看看，没什么事了就过去好吧。”
“太好了，老师，太爱你了。”曦瑶兴奋的跳起来。
暖阳当空，蓝天白云。旗帜在运动场上迎风飘扬。入场仪式很快就结束了，比赛项目即将开始。同学们热情高涨，为跑道上的运动健将呐喊助威。
“加油，加油！”
“曦瑶，一会我替冯爽上800米的项目。你给我加油啊。”端木轩已经换上运动短裤，露着两条大长腿。
“冯爽怎么没来。”
“他病了。”
“那你这么多项目，能行吗？”
“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端木轩笑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枪声想起，端木轩飞一般冲出去，一路领先。全班同学都欢呼起来：“端木轩，加油！”
曦瑶也站起来，挥舞手中的小旗。
不负众望，端木轩顺利拿回第一名，李旭阳拿着矿泉水跑过去迎接冠军归来。
晌午，同学们都去吃饭了，沈凡划着轮椅悠闲地来到体育场。曦瑶接到短信，赶快来到大门口接人。
“老师，你到得好早。”曦瑶心里真开心。
“呆着也没什么事，就早点过来了。你们都在看台上，我上不去，就在这给你助威吧。”沈凡把轮椅停在跑到边上，这里太阳很大，晒得人不舒服。
“这里太阳太大，老师，你等等啊。”
曦瑶跑到广播室，借了一把太阳伞。太阳伞很高大，可以撑在地上的那种。沈凡看着曦瑶小小的个子抱着太阳伞，很想上去搭把手。
“这回就不晒了。”她把太阳伞撑好，推着老师到阴凉下。
“曦瑶，不用这么麻烦的。”沈凡拉住曦瑶的手，心疼的看着她。
下午的比赛最为激烈，各班逐鹿之争。曦瑶穿好运动服，来到跑道中央，端木轩陪在她身边。
“曦瑶，加油。你不用怕，我陪着你跑全程。”
曦瑶谨记端木轩的话，开始保持实力，只要不落后第一名太远就行，后半圈奋起直追。追到第几算第几。
400米的跑道，曦瑶要跑上近4圈。期间端木轩一直在跑道外跟随，而与沈老师能相遇四次。
其实拿第几名在她心中没那么重要，一直支撑她跑下去的是只要再跑400米，就会与沈老师再一次相遇。每一次相遇，都会有一次目光的交融，沈老师总是对着她微笑，那柔和的笑容，像骄阳下的清泉，像沸腾中的沉着。似溪水般不停的流淌，滋润心田。
最后，曦瑶拿到第三名的好成绩。突破终点，她双腿像灌了铅一般，再也走不动一步。沈凡静静的看着操场上奔跑的人。曦瑶的双腿那样健康有力，每一次与大地的接触都彰显了无限活力。端木轩更是生龙活虎，那么自己呢？是不是和此情此景有些格格不入？他无奈的笑笑，你只是来给曦瑶助威的，像这样的地方，哪里有你施展的余地？
端木轩扶着曦瑶回到休息地，而曦瑶的心里，挂念着沈老师。
沈凡一直呆到比赛结束，跟曦瑶一起回家。
路上，沈凡问曦瑶累不累。
“早就不累了，老师。”
“呵呵，年轻人，体力恢复快。”
曦瑶整理了一下思绪，脚步慢下来：“老师，那个，你有没有想过再找个女朋友？”
沈凡的身体顿了顿：“怎么，想给老师介绍女朋友？”
曦瑶马上跑到沈凡面前蹲下来：“不是的老师，不是的。”
“那是什么？”沈凡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是想问，老师除了以前的妻子，还会喜欢上别的女孩吗？”
“如果有好女孩，当然会了。老师也不想一辈子都单身啊。”沈凡又皱了皱眉：“只是…”
“只是什么？”曦瑶问。
“我这样的身体，恐怕拖累了别人。”
曦瑶经不起老师说这样的话，她马上扶上他的双腿：“老师，让曦瑶做你的双腿好不好？”
沈凡的手抖了一下：“傻孩子，你这是何苦。”
“因为曦瑶真心喜欢老师。”她哭了，她第一次想心仪的人表白，或许这个表白并不美好，但是她已经尽力，尽力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曦瑶，不可以。你还是孩子。”沈凡把轮椅向后退了退，与她保持距离。
“老师，我有真实的感受，我已经懂得什么是爱了。真的。”曦瑶站起身，走到沈凡面前。
“哎。”沈凡叹口气，不再躲闪：“曦瑶，很多好男孩你还没有遇到。很多坎坷你也没有经历过。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业，无论喜欢谁，高中都不准谈朋友，知道吗。”
“老师，那我高中毕业了，你会接受我吗？”曦瑶也不强求沈凡会答应，她还有的是时间去等。
“报恩有很多种方式，不是吗？”沈凡抬头看看曦瑶。
“这是两码事。”曦瑶低下头，继续推着老师向家走去。
沈凡不再言语，由曦瑶推着，直到曦瑶在沈凡家里吃过饭，他们也没说一句话。回到家中，她一头倒在床上，眼泪顺着面颊滑落。
这一夜，沈凡睡得并不安稳，曦瑶那孩子终是跟他表白了。其实他已经喜欢曦瑶很久了，沈凡心里很明白。她不在的时候，心里会惦记，在的时候，恨不得让时间停下来。
“凡，我有些事想对你说。”姜巧扶着沈凡坐起来，那时他刚刚受伤六个月，完全要靠妻子照顾。
“巧儿，有什么事？”沈凡宠溺地捋了捋她耳边的长发：“这些日子你照顾我，人都瘦了。”
姜巧掀开被子帮他穿裤子，期间还是对他胯间的尿布和畸形的双腿一阵恶心。她再也无法忍耐这样的生活：“沈凡，我们离婚吧。”
“巧儿…”沈凡竟有一刻失神，然后他慌乱的笑笑：“你，你这些日子累着了吧，你不用总照顾我，累了就多歇歇。”
“我说的话，你考虑考虑。”她没再多说，抱着沈凡坐在轮椅上，一个人到客厅里去了。
沈凡呆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他的天塌下来了。人瘫了，妻子也要跟他离婚。或许世界上真的没有谁，能够忍受跟一个瘫子一起生活。背来抱去，换尿布，她还是厌倦了。
沈凡从梦中惊醒，往事历历在目。被子下面是冰冷的双腿，和一张白得刺眼的隔尿垫。“曦瑶，有些事，你根本不了解。”他喃喃自语。
打那天以后，他们谁也没再提起那件事。曦瑶更加拼命学习了，期中考试拿到全班第三的好成绩。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曦瑶在上下午第二节课的时候肚子疼的厉害，被同学们送去医院。沈凡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晚自习，放学后他忙打的去医院看望曦瑶。
“病人是急性阑尾炎，必须马上手术。”医生下了诊断：“家长怎么现在才到啊，孩子都快疼得不行了。”
“抱歉，我来晚了。”沈凡连忙道歉。
医生给曦瑶打了阵痛针，手术安排在晚上9点半。临进手术室的时候，沈凡紧紧拉着她的手：“别害怕，老师在外面等你。知道吗。”
“嗯。”曦瑶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她忧虑的神情让沈凡有些心疼。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沈伯父陪着儿子等在外面。
“今天你好好回家休息，我照顾曦瑶。”沈伯父看着沈凡疲惫的样子很心疼。
“爸，等曦瑶出来再说吧。”沈凡欠了欠身体，他的腿已经微微颤抖了。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掉链子，沈凡自言自语，用手揉搓它们。
一个半小时后，医生走出来说手术很顺利，让家长下楼缴费，顺便办理住院手续。
沈伯父拿着儿子的银行卡办理住院，沈凡则等在手术室门口，好让曦瑶出来第一个就能见到他。
“老师。”曦瑶被推出来的时候，麻药劲还没过，她的眼圈红红的，一直盯着沈凡看。
“没事了，曦瑶。没事了。”沈凡伸手握住曦瑶的小手，曦瑶一把抓住她，不肯放开。
回到病房的时候，刚手术后的曦瑶下半身什么都没有穿，就这样直接被人抬到床上，沈凡忙用被子帮曦瑶盖好。
“老师，你累了就在我身边躺一会吧。”曦瑶知道沈凡的身体禁不起久坐，现在已经是午夜，他的脸色越来越白。
“我没事，你好好休息。”
曦瑶的母亲是零点左右过来的，沈凡跟父亲见她的家人来了，才收拾收拾回家了。
回到家后，沈凡从腋窝以下麻木不堪。父亲抱着他去卫生间、洗漱、躺上床。
“实在不行明天请假别去上班了。”沈伯父担心儿子的身体，皱起眉头。
“爸，没事。已经过了期中了，学习很紧。我睡会就好了。”沈凡握住父亲的手，安慰道。
第二天放学，沈凡拿着作业去医院看望曦瑶。叫她不要着急，好好养病。
“沈老师，谢谢你。”曦瑶的母亲很诚恳，她知道女儿能继续上学，是沈老师给交的学费。
“不客气，这孩子一个人不容易，有什么事让她尽管找我。”沈凡笑笑：“不过做家长的，应该多关注她一些，让她感受到亲情这很重要。”
“是，是。我太忙了，家里又有老人需要照顾，疏忽了孩子。我以后多注意。”
曦瑶的母亲在她手术后第三天可以自由下地的时候走了，留下曦瑶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偶尔出去洗些水果，饿了电话叫餐。沈凡每天放学后都会过来医院一趟看她，在医院快熄灯的时候准时离开。曦瑶躺在病床上，每天都盼着放学的时候到来。
“我跟大夫说了，明天就可以出院观察了。”沈凡划着轮椅来到病床前，带给她一个好消息。
“真的啊，终于可以离开医院了。”曦瑶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沈凡忙按住她：“小心伤口。”
出院以后，沈凡让曦瑶住在自己家里养病，把卧室收拾出来，自己搬到客厅。
“等痊愈了再回家，在这有我和我爸照应着。”沈凡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老师，这些日子累坏了吧。”曦瑶乖乖地坐在他旁边，小手抓着他的腿按摩起来。
“没事的，这不是都过来了。”沈凡勾勾嘴角，下意识地把腿缩了缩，然而它们依然听话地在曦瑶手中。
“小凡，好些日子没锻炼身体了。”沈伯父一边在厨房收拾碗筷，一边叮嘱。
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曦瑶在，他有些难为情。
当沈伯父把一副双腿的支架帮老师穿戴好的时候，曦瑶才知道沈老师还要做这样的锻炼。沈伯父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让老师靠在墙边站好，两条腿直勾勾的杵在地上，一点生机也没有。沈老师就这样扶着栏杆站得笔直，曦瑶马上跑到老师身边去扶住他的腰，生怕他摔倒。
“我没事的，你去看电视吧。”沈凡被曦瑶看得有些脸红。
“真的没事吗？”曦瑶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没事啦。”他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曦瑶半信半疑地坐回到沙发上，时不时的回头看沈凡一眼。
或许跟这些日子没休息好有关，十几分钟，沈凡的身体就开始摇晃了。他的手颤抖不已，额头上冒了汗。
“老师。”曦瑶跑到沈凡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腰。
沈凡被这个力道带得失去平衡，整个人都靠在曦瑶怀里。
“帮我靠在墙上。”沈凡一阵慌乱，这个拥抱太突然，他只能双手环着她的肩膀维持平衡。
“不要。”曦瑶摇摇头，她不要放开老师，不要离开这个怀抱。
“我会压坏你的，乖。”沈凡别无他法，只能哄着来。
“不要。”曦瑶再次摇头，所幸把头埋在沈凡胸膛。这样站着，老师整整高出她半头。
“曦瑶，你在欺负我不能动吗？”沈凡的脸沉下来，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吓唬住小姑娘。
谁知曦瑶仰起头，在沈凡脸上烙下轻轻一吻。沈凡整个身体顿时热了起来，如果他不是她的老师，如果他不是双腿瘫痪，如果他没有比她年长那么多。该多好。沈凡不再挣扎，整个人任由曦瑶抱着，月光肆意的为整个室内增添着柔和的色彩。
“老师，如果学生不准谈恋爱。那你等等我，等我毕业，我们就在一起，可以吗？老师们不都说，等上了大学，就可以自由恋爱了。”
沈凡抱着曦瑶，他没有拒绝，也没法接受。他什么也没说，只能让时间来证明这一切，只能等曦瑶长大明白事理，再让她做出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