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被爱情忘却的山村

“你怎么知道这些?”阿正觉得小六子这天看起来怪怪的,但她的心思还是被那个男人的离婚消息给占据了。
小六子继续摇晃着身子,说:“大家都知道,他们经常吵架。嘿嘿。秦老师气得发了疯,好几次都要动手打人了,被老师们给拉住了。是那个英语老师不喜欢他,喊着要离婚,说他虚伪。他们开头天天吵,秦老师看起来很凶,后来就软了。”
“不可能,不久前我才到他。。。。。。”
“真的。他们离婚的事情在学校里都闹大了,每个人都清楚得很。”
“啊。”阿正颓然地坐在院子里,有些招架不住了,“这么说,是那个女老师甩了秦老师?她凭什么?”
“我怎么知道。”小六子停止了摇晃,但脸上却浮现出一股在阿正看来莫名其妙的兴奋的气色。
这时,阿正心里早就淤积的疑团不失时机地冒了出来,自从她认识这个姓秦的男人以来,尤其是得知他是城里人以来,她就想不通一个吃国家粮的城里人,怎么会跑到这个拉了屎都不生蛆的穷地方来教师,图的是什么呀。虽然阿正总是愿意将人往好处想,让他们美好的方方面面来告诉别人他们的德行和品格。但她那次同二妹到城里走了一遭之后,这个疑团就越发凝重了。这疑团越来越重,她坐在院子里,将所有搅得她心里疼痛无比的其他人事拿来,混在一起,便想大声说话,也不想小六子能否回答,便将这个疑团说了出来。
“哎呀,嫂子,你还不知道啊?那个英语老师同秦老师一样,都是在大学时乱搞男女关系,开始跟领导关系还好,还转被入党,但由于他们行为不好,又把领导乱搞男女关系的事情抖出来了,才被弄到这个地方来的。你以为他们那么好呀?”
阿正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这些?”她望着又开始摇晃着身子的小六子,顿地感到这个小叔子一下子成了一个对天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人。
“先是班主任和一个老师聊天时,我听到的。不到半天,学校里都传开了,同学之间都这么说。”
“我怎么能相信呢?我怎么能相信呢?”阿正心里说,口上却道,“就是那个跟秦老师吵架的老师,叫张志伟?”
“对,就是他。”
“哦,他们吵架了。。。。。。”
“我不喜欢他们,他们两个人都让人讨厌。”
“什么?秦老师。。。。。。”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1-19 21:39:27 +0800 CST  
“不想跟你说。还是告诉你吧,他早就没有。。。。。。照顾我了,其实我也不需要他照顾。我跟一个同学,住到他亲戚家去了,都快半个月了。他跟英语老师好的时候,就找过我,说他的钱不够花了。当然,他把我当小孩子,说得很含糊,但又明明白白,还叮嘱我不告诉你。这样好。我就跟同学一起住了。”
阿正大吃一惊,除了她感到小六子在慢慢长大,懂事之外,却无法想象那个高大的男人所做的事情,尽管她也跟小六子感觉相似,因为没有再得到他的照顾而轻松下来。但她仍然不相信他会那么做,反差确实太大了。
“六子,你老实跟我说说,你觉得秦老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之前照顾你,是真的对你好吗?我怎么老觉得他不是大家所议论的那号人。”阿正心有不甘地说。
小六子看着地面说:“他很虚假,我,我不喜欢他。”
“虚假?”阿正的心急剧一抖,像被钝刀割肉一般疼痛。几日来她就有这种感觉,仔细想想这个男人与她见面的情节,仍然无法与小六子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合而为一。
“他离婚了。”小六子说完这句话,就站起来,挑着水桶出去了。但他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迟疑了几下,才对阿正说:“你还蒙在鼓里。他可能要到咱们家来。”
阿正深深地吐了口气,但胸口仍然憋得慌,堵得紧。她也站起来,低着头,想将那捆已经散开的柴再次捆好,拴牢,不想被柴棒刺破了手指,血流了出来,绳子也因为用力过猛而断开了。她顿生一股火,一脚将柴捆踢得远远的,散落了一地。
阿正太疲惫,心中的希望虽然不至于一下子就全部失去,当然这些希望并非全部来自于秦老师,但她觉得这个男人的可恶之处,就是将她这个寡妇当一件玩物一样甩来甩去。当她听小六子说他还要到甘家来的时候,一个让她自己都感到震惊的计划悄然在脑中形成。她实在说不清楚为了什么,但她需要这么做,她也觉得这么做,值得。
所以,阿正便以更多更强烈的心思去想男人了,没有男人的女人,始终是可怜的。她守了寡,从前一个男人的胸脯上看到了两个人活的世界的宽度和冷暖。只是好景不长,所有在人事中打拼时应该有的欢乐,她得到的实在不多。那男人死了,留给她一道永远也无法抹去的伤痕。在他没有死之前,一到她哭得极为伤心的时候,她就让他过来替自己揩掉眼泪,把一双毛茸茸的强健的臂膀环绕在自己的身体周围,将滚烫的胸脯贴在她那两团柔软的东西上。可是,她没来得及完全享受男人赐予他的这些极为美好的东西,他就走了,之后,是那个姓秦的男人出现了,这个教书匠也一度占据了她整个的心灵。但他不能完全代替甘死,而且她也隐隐意识到,他要走进自己的生活,可能有些困难。因此,大多数时候,她只能在自己狭小的圈子里过日子,发呆,痛苦。她多多少少明白这些人事因缘中的各种细节,一旦闲下来的时候,她毫无办法地开始幻想,或者绝望无比地回忆。这些都使她感到相当的艰难,人也就消瘦下去。
阿正念过初中,肚子里的墨水还是有一些的,至少她能思考问题,对人事还是有眼光的,同时,当思想受阻,又无人可以为其解除心中疙瘩的时候,她就有了做一件大事的能力和勇气,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承担这些事情所带来的后果。因此,她趁小柳州挑水的时候,便酝酿好了一个计划,要刺伤那个男人心的计划。她从小六子书包里找出一支笔和一张纸,给那个姓秦的男人写了一封信。这可是她平生第一次写信。小六子挑着水桶回来了,由于天气炎热,他浑身上下都冒着汗水。他见阿正正低着头写着什么,以为她因为伤心而无事找事,胡乱画着什么,解解闷而已。
小六子本还想说点什么的,但他犹豫了,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他想告诉阿正的是,他已经无心念书,打定主意不念了。他只所以还去学校,是为了不让她伤心,失望和发火。他决定在期末考试完了之后,就不再去学校了。
第二天一早,阿正将信交给了小六子,要他亲自交给秦老师。
小六子把信封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阵子,对她的这个举措感到极为疑惑。阿正受不了小六子那装明亮清澈中带着一丝忧郁的眼睛,转过身,就走开了,心跳得极为厉害。
小六子走了。阿正吁了一口气,感到轻松了一些。但这轻松和快活却没有保持多长时间,便变得平淡了。她有些害怕。那个男人看了信后,会怎么想呢?

(本卷完 稍后继续)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1-19 21:42:39 +0800 CST  
@会飞的鱼cM 2018-01-20 04:25:02
来读,罗老师周末愉快
-----------------------------
感谢阅读和支持,问好!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1-23 11:57:22 +0800 CST  
第十二卷

阿正上山时有意打黄家院坝外经过。黄家没有水泥铺的大院子,没有像其他人家那样用石头砌的围墙,只有一块土院,还是比较宽的。石坪沟的人都习惯叫院坝。一到雨天,院子里各个角落便积满了水,泥土被泡软,一片泥泞,很久了干不了。加上各类家禽在院子里随意走动,吃喝拉撒,院子里便到处是它们留下的深浅不一的脚印,粪便,羽毛。这些脏物黏在泥泞之中,让人一插足就脚心发麻,身上起一层鸡皮疙瘩,有的地方几乎难以插足。黄家院坝地势很高,倘若能按一定的比例将其样式扩大,那黄家这院坝四周砌得整齐的外围和一道土坎,远看去,活像旧时的城垛。
黄老二的娘正坐在院坝靠房子的一面阶沿上,一边搓着麻绳,一边呵斥着几条小猪和一群鸭子。只见她膝盖上放着一堆麻线,在她手中,是两条被拉得溜直的麻线,端处打好结,拴在一根中间有圆盘的铁钉上,分别用不同的力气和手法搓紧两根麻线,然后将那铁东西在腿一侧猛地一搓,它边忽忽忽忽地转动起来,两根麻线便牢牢地绾在一起,非常结实耐用,而且用处很光。这类纯的手手工活在石坪沟一带仍然很流行。
时下,黄家老女人也看到了阿正,便像见到老天爷似的,又惊又喜,她干瘦,颧骨高高龙隆出的脸立即便被这突如其来的极为意外的惊喜所淹没,眼皮抑制不住这情绪而急剧地抽搐了几下。她立即放下手中活计,招呼道:“哎呀,是阿正呀,稀客稀客。快上来坐坐,来来来,快上来坐坐。”
阿正迟疑不绝,忸怩了半天,才对黄母说:“大妈,我还有事情,改天再来吧。”
黄母道:“哎呀,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非得马上就要做?再说,你从来就不到我们黄家来,路过也不看一眼,是不是嫌穷了?上来坐坐,大妈有话跟你讲。”
阿正仍然拿不定主意,她最担心的是黄老二在家。她说:“大妈,看你说到哪儿去了!我今天不是来了吗?但家里缺柴烧了,得赶紧到山上去砍些回来。”
“我当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呢,原来是没柴烧了。这还不好办!等会儿叫你黄二哥给你挑两担过去。我当是什么大事情呢。往后啊,你缺什么,尽管给大妈说,我们家就是你的,有我们的,就有你的。。。。。。”这老妇人立即意识到自己太高兴了,以致说漏了嘴,赶忙朝一边猛喊:“喂!老头子,你还磨蹭什么?阴沟里也能挖出金子来?。。。。。。”
阿正听得黄母开头几句话,心想自己心事竟然全被她看穿了,心里便同脸上一样发起烧来,心跳也加剧了。她朝黄母喊话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宽大的背影和大脑袋在屋后的阴沟里动着。此人是黄老二的爹黄老权。夏天雨水多,屋子前后的阴沟要不了几天就在山水冲刷之后,积满了厚厚的淤泥,必须经常去挖,疏通疏通。这会儿,黄老权听见老婆在朝自己喊话,以为是催促他赶紧挑谷子去机房打成大米,便头也不抬地说:“就完,就完,不要催,时间还早。米缸里不是还有米吗?”
黄母心里说,你个老东西,说什么哪!黄老权没听到老婆回音,只听到她同另外一个人说话,听那口气,喜滋滋的,好象有说不完的话,心里说,这些个女人,一分钟不说话,就要憋死。他不经意地朝院子外面看了一眼,见是阿正,便明白了老女人的意思,干净从阴沟里出来,笑着招呼阿正:“是阿正,稀客,怎么站在那里了呢?快进来坐坐。”
阿正看出黄老权笑得比黄大妈还不自然,眼里包含着喜欢、真挚、乞求、认真和急切。他身上有一股汗馊味,汗衫上汗迹斑斑,像涂抹了一圈圈面粉在上面似的。
阿正见拗不过去了,只好走进去,挨着黄大妈坐下。其实,她业已打定了主意,要住进这个家了,只是之后未到,那层纸还不能立即捅穿。阿正能走进黄家,并坐在自己身边,让黄母又惊又喜,高兴得合不拢嘴,有些干瘪的嘴唇之间一个劲地涌出一股暖心暖肺的洪流,并直接向阿正涌去。阿正调整好了心思,帮着她理顺麻线,跟黄大妈一样,手艺相当不错,老女人看出她手实在是巧,是个过日子的女人,愈加打定主意,要阿正做自己的儿媳妇。但黄母越高兴,嘴巴却愈加显得笨拙起来,尽管她一直在阿正眼前唠叨个不停,但在别人听来,她简直就是一个人在说着什么,就跟一个遇到了好事情的小女孩一样。
“快给大妈说说,这些日子你一个人可是咋过的?过得还滋润吧?”黄母心里愈加急切起来,脸上尽量保持平静的神色,开始试探阿正的意思。
“一个人就过一个人的,还好。”
“一个女人家家的,过的是啥日子,我还不清楚?唉,这一个人,是怎么个过法哦!”
“习惯了就对了。”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1-24 13:04:53 +0800 CST  
黄母心里说,你这死女人,说谎言了吧,你肚子里才不这样想呢。她望着阿正,仔细端详了一阵,才说:“我们女人家的,终究还是比不过男人家。男人一辈子打光棍,再不济,也能勉强撑下去,别人说什么,他们都不可以不理睬。可我们女人,虽说上山下田还是有一把力气,多多少少也能挣上饱肚皮的东西,可一辈子这么光身子过下去,不说外人的口水可以把我们淹死,就是太平无事,我们过起来,也不是滋味呢。况且,你下头还有一个小叔子,日子就更难了。”
“。。。。。。”
“一个人过日子,田地里有收成,自然是好事情。如果一直找不到一个帮手,那只得靠一个人了。要是哪天有个什么头痛脑昏的,身边连一个端药倒水的人也没有,那可是想不得,想不完哟,你说说,能熬下去吗?”黄母这么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大妈。。。。。。”阿正找不到别的话来安慰黄母,要是在以往,她听见有人这么样地冲着她说话,她多半不会感到烦闷和伤心。这一点,她跟其他女人似乎有些不同。但今天,在她业已习惯了没有男人的生活之后,听到一个老女人的话,一时间便被感化了。她把自己做甘家媳妇以来的各类事情从头细细地想了个便,便有些神伤,手有些颤抖了。
“老东西,你又在那边磨蹭什么?说了半天,舌头都说大了,你还不灵醒了怎么的?你居然要去打米?好好,米还有,再去打点也好。你回来时,到罗家湾张大哥肉铺上称几斤肉回来,可得要新鲜肉呀!哎,你支着一双大耳朵,可是听见我的话没有?”老妇人见黄老权什么事情都没有似的在一边修补草鞋,便加大了声音朝他喊叫。
阿正明白了老妇人的意思了,但她佯装什么也不知道。
黄母继续说下去:“你看看我们黄家,人是不少,我也生够了,累着了,却没什么好活计,让一家人都活得有滋有味。唉,我和你黄大伯都是半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了,过不了几年就该真正地去啃泥土了。可你黄二哥,都二十六七了,却还没找上一门亲事。前两年有人曾经给他提过媒,可女方总嫌我们家穷,打发媒人把订婚礼退了。你黄二哥虽说脾气怪,倔,死倔,但心眼可是实在,能干活能养活人,就这一点,就能包女人们满意,可那女子算是白长那么大,瞎了眼。乡下人,生就了的贱命,还能攀上吃皇梁的人?乡下人图的就是有一把力气,没病没灾,其他的,都是小事情。哎呀,你看看,我一说起来,就刹不住。可你说说,我说的是不是在理?”
“黄大妈今天是不是疯了?”阿正心里说。黄母越说得起劲,她就越有些迷糊,目光落在远处一棵孤零零的树上,发呆了。
“眼瞅着你黄二哥老大不小的人了,可还没有收亲,讨不到半房媳妇,我这个做娘的怎么不焦急呀?可是,有谁看得上我们?唉!”黄母重重地叹了口气,眼圈又红了。她怕让阿正取笑,话音一落,赶紧用袖子揩着眼睛。
“黄二哥人品好,会有人看上的。”
“那你说说,是哪家的女子呢?我怎么没见着?就算有人看上了,可是,可是。。。。。。要捱到哪一天呢?”
“。。。。。。”阿正说不上来。她还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全盘告诉这个伤心的老女人,便将目光放到前面不远处的那片像墨绿色披风的山坡,看那一大片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几株还未长成的青冈树,上上下下也全是绿,没一丝儿杂色。阿正看着看着,竟然有些心慌了。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1-24 13:05:15 +0800 CST  
说实在的,阿正还不能完全忘掉秦老师,虽然她已经恨透了他。她想着立即不加理睬这个不久前还到甘家来,同自己百般亲近的男人而要到另外一个她不是十分喜欢的粗壮男人身边,先是意外,再就是有些害臊和不安了。这一点,她同一切女人没什么不同,在怀抱了长时间的等待和选择之后,确定了一个男人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不久便回牢牢地扎在心底,到时候,一切痕迹都不容易抹去了。现在,这个姓秦的男人便是这样,他在阿正的心上已经处于与甘四一样的位置上了。她把他看成她的甘四,在各种印象中经常将两人拼接、组合和揉在一起,虽然这两个人的身份地位和样子大不相同。但一旦爱在女生心中涌动,作祟,她就想不到更多的层面上去了。可是,那男人却骗了她,跑到另外一个女人的身边,睡在她的床上,敏感的阿正开始感到一种被人戏耍的愤怒、伤心和无助,看到了那个在两人之间突然裂开的、无法填补的缺口。这个缺口在阿正看来将永远存在,他们之间就算完了。她从小六子的话里,感觉了那个男人可能从未将她放在心里过。一想到是这样,她就受不了,十分痛苦地意识到不能将甘死拿来用那个姓秦的男人放在一起,尽管甘四没有身份,更没地位,是一个被人鄙视的山里男人,但甘四是她的男人,任何人都无法将他从她的心里拿走。也许,甘四之后,她再也找不到一个属于她的真正的男人,她所有的甘四情结都只是一个人,那个惨死的男人。但她又无法继续忍受没有男人的日子,并在报复姓秦的男人的动机前,她想到了黄老二。她感念他为她做的一切,开始学着靠近他,理解他,同情他,乃至可怜他。她内心内的苦痛太多,所经受的打击太大,她再也无法支撑目前的局面,因此,她不得已地,立即要黄老二来做她的男人和依靠,将这一辈子过完。至于其他原因,在一只脚刚刚踏进黄家的她来说,都还说不上。
黄母似乎猜中了阿正的心事,轻轻地问:“阿正,那个。。。。。。秦老师,怎么样了?”
“他已经离婚了。”阿正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顺手又拿起两根麻线,麻利地搓了起来。
“离婚?”黄母几乎是惊叫起来,双手在腿上猛地拍了两下,“你说秦老师离婚了?他为什么要离婚?跟谁离婚?这是怎么回事?”她心里说,难道你阿正已经跟她结婚了?现在要离婚了。。。。。。我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连一个字都没听说过?
阿正微微一笑,看着黄母,说:“跟学校里一个英语老师搞崩了,感觉不合适了。至于原因。。。。。。我也不大清楚,是六子告诉我的。不过。。。。。。那女人不喜欢他。”
“哦。”老女人重重地吐了口气,将紧张惊讶的神情给压了下去,说,“我还以为是他跟你。。。。。。”
这时,一朵云将太阳给遮住了,院子里慢慢阴暗下来。
阿正感到自己的一切如同眼前这般景致一般,也迅速阴暗下去。不远处那片绿得干净利索的闪坡此时变成了接近墨绿色,甚至更黑,懒洋洋地地朝山下滚了下去,让人见着,就感到惊讶。她不敢再去看那些东西,想走了。
老女人一时也找不上话茬,但她极力掩饰着心有重新涌上来的喜悦。这是一种毫不做作的,真挚的,无邪的喜悦,来自于内心深处,只有担当过无数辛酸和痛苦的人才能理解,也只能用一个老女人善良的心去享受和理解,同样,也只能用一种属于母亲的心境去理解。如果我们凡事都把一种从别人的灾祸中获得的快活和幸福视为下贱之物的话,那这个世上的人人事事就极为可怕了,至少,这种认知和行为方式,将人的那些美给搞丢了。在黄大妈这方看来,她并不很了解阿正与秦老师之间的关系,她只是在一种被称为焦虑的情绪和作为母亲的关爱的情感中,急于抓紧可以抓紧的机会,从而全心为儿子着想了。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1-24 13:09:57 +0800 CST  
未完待续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1-28 02:02:07 +0800 CST  
阿正本想告诉黄母,那个姓秦的男人还会到甘家来的,但她很快便觉得这样一说,肯定会使面前这个菩萨心肠的老女人伤心,引起她的误会和憎恨,便作罢了。她把最后一根麻线搓好,放进黄母的小筐子里,站起来就要走。
“你这是干什么?怎么急着要走?哎呀,时间还早得很,再坐坐,再坐坐。今天午饭就在我这里吃了,你黄大伯买肉去了。”老女人有些惊慌地拦住阿正,献殷勤一般,同时放下了手中的活,也站了起来,说,“你再坐坐,我就去做饭。听话,再坐坐。”
阿正笑了笑:“大妈,你看你就见外了。今天就到这里了,改天再来吃饭。”
“哎呀呀,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已经叫你黄大伯买肉去了,你要是走了,那些肉给谁吃呢?那可是专门为你买的。过来过来,坐,坐呀!怎么,看不上黄家啦?”
“大妈,你说到哪儿去了?我哪敢瞧不起你们呀!今天不吃,以后来多吃点,不一样吗?你可别客气了,你客气了,我就不敢再来了。”阿正笑着说,极力推脱着。
老女人有点急了:“你这个闺女,走什么走?你今天不吃饭就走,就是瞧不起我们黄家。叫你坐,你就坐,你大伯和黄二哥很快就回来了。”
“不了,小六子今天中午要回家吃午饭,我得赶紧回去把饭做好。”阿正只好拿出小六子来,边说边往外走。
“那还不简单吗?小六子回来了,叫他过来一起吃,不就是多一只碗多一副筷子的事吗?你坐下。你不听话大妈可不高兴了。”
阿正不知道是走还是留,一时感到不知所措:“大妈,你这。。。。。。你要是再这样,我以后可就不来了。”
老女人愣了一下,以为阿正说了就要那样做,叹了口气,就没再勉强,但她嘴里却仍然说个不停。
阿正回到甘家院子,松了一口气。院子里冷冷清清。她心里还因为刚才的情形而咚咚地跳个不停。她到山上去砍了一捆柴回来时,已是晌午时分了。近来山上树木被砍得厉害,她跑了大半匹山,才勉强砍了一捆。她把湿柴解开,堆放在院子一侧的墙上,然后到厨房里做饭。这时,她听到院子里响了脚步声,心想小六子白天是不会回来的,那来的人又是谁呢?她在灶膛里添了一把柴,便出来看看。
来者是黄老二,他正把两大捆劈得好好的上好木柴放在地上,并从柴上拿下一件东西,一抬头,就撞上了阿正的眼光。
“我娘说了,你家缺柴,我就挑了两捆过来,都劈好了的。以后你家没柴烧了,尽管去我家拿,我家里柴有的是。”黄老二脸膛发烧,说起话来也格外紧张,但心里可是高兴得不行,因为他娘已经将上午阿正到黄家坐了的事情全告诉了他,还点着他的额头说,能娶上阿正可是福气,你千难万难也要对她好,不得为难她。黄老二完全相信了他娘的话,近日来的闷闷不乐一扫而光。
没等阿正搭上话,黄老二又接着说道:“这是我娘要我送过来的。她原本是要你在我家吃饭的,但你不肯,就叫我给你送过来了。”见阿正惊讶和有些害羞的神色,黄老二以为她真的想开了,心里一乐,便露出了俏皮的一面:“新鲜的猪肉呢,好香,不信的话,你好好闻闻。”
阿正赶紧道了谢,把那块肉拿到厨房里去了。
黄老二愣在院子里,不知道是走好,还是不走的好。
阿正端出一盆热水来,放在一只三角木架子上,对黄老二说:“黄二哥,你辛苦了,洗洗脸吧。”
黄老二以为是在做梦,闯进他从没经历过的情景中去了,或者是耳朵出了毛病,将阿正的话听错了,但他的双脚似乎从不受大脑的支配,径直走到三角木架子旁,显得极为机械。他闻到了那毛巾上的女人味,是那种幽香的,能将男人五脏六腑都洗净、分化、迷醉的味儿,他把毛巾紧紧地捂在脸上,使劲地吸着气,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阿正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了。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1-28 02:03:18 +0800 CST  
“黄二哥,到屋里来坐坐吧。今天就在我这里吃饭,你看你们总那么客气,送来了那么多的柴和肉。”阿正坐在灶膛前,一边添着柴,一边对黄老二说。
“这怎么行?我娘要骂我的。将已经做好了饭,我一回去就吃。这肉,是专门给你留的。”
“看你说的,这肉是给我的,你就不能吃了?你没看我一个人,我一个人能吃那么大块肉吗?”
“这……”
“就在这里吃吧。”
“这……我娘……”
“你娘会怎么骂你?你回去好好跟她说,不就行了?”
“饭就快好了。等饭好了,我就炒菜,快得很。”
“哦,这……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我娘把什么都告诉了我。”
“你娘告诉你什么了?”阿正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黄老二。她脸上飞起了一朵红晕,只是在柴火的映衬下,黄老二没有看出来,“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就在我这里吃饭,别走了啊。”
黄老二喉头急速地动了几下,将口中的液体吞了下去。他答应了。趁阿正做饭正忙,他便把挑来的柴在台阶上一处空余地带码好,然后从一只大背筐里倒出青草来,用一把大刀一刀一刀地宰了起来,宰完后,用一只木桶装了,将厨房里的洗碗水倒进去,与青草搅拌在一起,在上面撒上两碗谷糠,提到猪圈里去了。猪圈里是养着两头白猪,但还很小,不过,骨架基本上已经长成,喂养得不错。黄老二便在心里佩服阿正。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猪圈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井然有序。黄老二将猪圈里的新鲜猪粪掏了,又用一只长长的笤帚细细扫了,再给猪圈上了一到楔子,以防公猪发情的时候翻到外面,到处乱跑。他做了这些事情,从猪圈里出来,到院子里洗手时,阿正已经已经把饭菜做好,招呼他吃饭了。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虽然两人曾打过无数次照面,但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还是头一回。两人都不停地劝酒,尽量让对方吃好,结果谁都下不了筷子。黄老二感到自己的机灵劲在阿正的面前不够用了,显得极为笨拙。他找不出像在男人跟前的那种感觉,比如吹牛,侃大山,说得唾沫星子乱飞。没多久,他就满头大汗,却不敢像在家里那样,一吃饭,一发热,就胡乱将上衣脱去,光着膀子,流着汗水,呼哧呼哧地扒拉着饭菜,如此一来,他热不可支,身上处处都是汗水,衣服渐渐湿透了。没有法子,他只好闷着,极力忍着,始终没有脱掉衣服。
“这男人倒还稳重,看他那样子,真还沉得住气,都热得成熟菜了……”阿正这么想着,渐渐地替他难受起来,仿佛那些汗水是从她身上流到他身上去似的。她本想说,天这么热,你把上衣脱了吧,但她终究觉得不合适,孤男寡女的,被人看见了终究不是好事,便将那话咽到了肚子里,真起身来,给他绞了毛巾,塞到他手里,还递给他一把扇子。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感到清凉了许多,目光在阿正身上游移了一阵。阿正心里突然发起慌来,心里暗自骂道:“我还以为你稳重,老实,竟然敢那么看我。”
黄老二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他放下扇子,说:“我知道你一个人不好过……那个姓秦的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你跟了我,我决不会让你受累的。虽说你守过寡,外面的人也会说一些不中听的话,可这又有什么呢?他们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说多了,舌头就烂了。”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1-28 02:05:41 +0800 CST  
“黄二哥,你就别提那个姓秦的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有时想起自己已经是一个过来人,总该明白一些人情世故的,别让别人说风凉话才是,但到头来,我还是一个不大懂事的人,像小孩子一样。开始,那个姓秦的确实把我迷住了……哎呀,说了不说他的,你看我……黄二哥,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什么也没说的,只想好好过一辈子人。”
“这些事情,我基本上都清楚,你不必怪自己。只要那个姓秦的不要再来找你,纠缠你,一切都好说。”
“你待我好,我也清楚,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想这一辈子都要报恩,报甘四的,报我爹的,报你的恩。”
“你跟了我,我们就成了夫妻,还说什么报不报恩的呢?”
“不,黄二哥,让我尽一个老婆的份,是轻而易举的。但夫妻之间,还存在另外一种情,另外一种恩,如果我不懂得报答,就不算做你的人,不是一个真正的老婆。”
“阿正,你听我说。”
“我伤过你的心,那些日子我也说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是怎么过来的,总觉得我爹妈将我错投到这个世界上来,让我吃那么多的苦。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身前身后会死那么多人,这些事情为什么都让我摊上了,或许,我的命就是这样的,一辈子都得苦,可能每个人都是这样,谁也摆脱不了。但这人死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黄二哥,我已经不相信命了。”
“我也不清楚你说的命是什么,也不相信。我只是想谁要是敢欺负我,我就用拳头砸他。现在,如果有谁对你说三道四,我这拳头更不会客气。”
“黄二哥,我想给你说一件事。”
“你说。”
“我想,还是让你娘找个媒婆来提亲好些,你懂吗?我是寡妇,虽然甘四死了很久,每个人都清楚,但闲话还是有的,他们肯定会说的。要是你们黄家找了媒人,这样就就名正言顺,什么都好说了。然后我们就到乡政府去领结婚证,办办酒席,请请客人。你说呢?”
“好。”黄老二使劲地点点头。他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他需要一个女人,比他需要其他任何东西都还有重要和急切。他望着阿正说着说着,竟流下了泪水,心里便想,一个女人要立即摆脱被人欺骗过的痛苦,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更愿意相信,那泪水是因为他,在表明她已经是他的人了。
两人径直埋头吃饭,谁也不再做声。可阿正心里一阵阵地闹腾,感到无比酸楚,泪水一颗一颗地往下滚,滴落到饭里,她把泪水和饭菜一起吞到肚子里,更觉得酸楚。黄老二吃不下去了,便到外面给她绞了一条湿毛巾来,让她擦擦脸。阿正接过毛巾,抓住黄老二的手,看了很久。突然,她在那双手上使劲地吻着,接着咬了一口,然后用毛巾捂着脸,起身跑进自己房间里去了。
黄老二看着手上那两排牙齿印,没感觉到一丝疼痛。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1-28 02:05:59 +0800 CST  
(本卷完 稍后继续)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1-28 02:06:16 +0800 CST  
第三十卷

阿正给秦老师的信是这样写的:
“大明:
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是六子告诉我的。听他说,你的事情在学校里闹得很大,也让你很不开心。事情既然已经是这样了,你就想开一下吧,难道你忘记了还有我吗?至少我还想得起你,就不知道你哪天看见我,是不是还认得我,你不会装着不认识我,朝一边走开吧,大明?
大明,我书读得不多,没有你知书达理,也说不出好听的话给你,让你感到舒服一点。可我知道你很不好过,我也不好过,这几天我想起你,就要哭,你该不会笑话我吧?
大明,如果你闷得慌,就到我这里来被。我还会像以往那样招待你,我们俩结婚的日子,我还要跟你好好商量,但不要告诉别人。
你来吧。
此致
敬礼!
阿正
某年某月”
秦大明从小六子手中接过这封信的时候,他刚上完两节课,无精打采地坐在教室外面花坛边抽闷烟。阿正的来信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因为他猜测到,小六子肯定会将他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她,而且是这么敏感的个人问题。他想,阿正肯定会因为这些事情而看穿他,对他的为人处世深恶痛绝,从而拒绝与他再来往。这几天他处于极端的烦闷之中,吃不下睡不香,一半是为了那个一脚将他蹬得来远的英语老师,他确实迷上了她,另一半就是因为担心阿正知道后的反应。他的性情自然有极为善良的一面,但这些在无数场合中都可表现出来的善良,并不完全决定他的人品,随着年龄的增长,知识分子扎堆的地方多表现出的妒忌、阴损和算计,渐渐地改变了他,使他变得虚伪、市侩和爱慕虚荣,老怕别人清楚他的底细,将他彻底看穿,犹如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他衣服剥光,赤裸裸地站在学生和同事跟前一样。他不愿意别人这样做,更害怕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他虽然在课堂上,或同事聚会的时候大谈特谈自己,看起来有自我批评和自我调控的勇气和能力,但他终究不能坦然面对现实,他终于在这个看起来并很危险,却十分引人注目的事件中,感受到了自己的怯懦。是的,只有在关键时候表现出来的性情,才是最真实的。
因此,当他收到阿正的来信时,他确实惊讶万分,不自觉地吁了一声。他等小六子离开之后,才将信撕开,忐忑不安的心使得双手几乎不听他的使唤而颤抖起来。他接连见信看了三遍,标点符号都不放过。但他总觉得没有透过气来,没有完全领会阿正在信中的精神,他仅仅认识那些字而已。于是,他接着又看了第四遍,心中陡地一喜,逐渐明白了阿正的意思。很快地,那个该死的英语老师带给他的痛苦和郁闷就暂时被阿正的字迹给压制下去了。他的精神顿时振作起来,高大的身子因为激动而要摇晃起来。一时间,他感到自己有些虚弱了,都是那个英语女人给害的,他便重新在教室外面的花坛上坐了下去,第五次阅读那封其实是很短的信。
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上,知了没命的花腔女高音使空气显得愈加闷热,流动着一股油腻腻的风。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1-28 02:07:42 +0800 CST  
秦大明决定第二天就到甘家去,跟阿正好好商量商量结婚的事情,那可是大事。但他觉得当下要做的事情是先找个地方大吃一顿才好,他确实饿了,又觉得极为虚脱。但精神的力量是强大的,他觉得这个日子是应当纪念一下的,不喝个酩酊大醉,决不罢休。
几个学生从梧桐树下走过,向他打了招呼。他想起了小六子,这段时间他将这个小子彻底忘记了,没有照顾他,更没有在钱财上资助他。他清楚,并非是他钱不够花,而是心思转移到别处去了。这是恋爱中人的通病,当他们一旦坠入爱河,亲人朋友,甚至是也在同自己谈恋的、但却没有眼下这个人优秀的女友,都会被他们忘得干干净净,女人表现得尤其明显,因为女人对男人的依赖,远远超出男人对她们的依赖,因此,女人一旦爱上某个男人,她的全部精力和注意力都在男人身上。当那个英语老师提出和他分手之后,他才冷静下来,想起了阿正和小六子,才觉得对不起两人。他赶忙从钱包里掏出一些钱,准备叫一个雪糁不管给小六子送去,恰巧在这时,上课的钟声敲响了,他只好委托一个准备给小六子所在班级上课的老师交给他,自己则一溜烟跑到学校外面一间又小又脏又乱的饭馆里,趁着一时兴奋,吃饱喝足,但他控制住了酒量,没有喝醉。
放学的时候,小六子并没像他想象的那样来找他。他不知道那个同事将钱给了小六子没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即使得到了钱,也不想到他这里来。其实,是那个同事将事情忘记了,直到下课了,也没想起将钱给小六子。小六子这边呢?他也是只知道秦大明看了嫂子的信,但他究竟该干什么,却一点都不知道。但他还是暗自替嫂子担忧,担心她脑袋发热,继续和这个男人好起来。他本能的意识使他无法排开这些日子以来对这个姓秦的男人的厌恶。或许他年龄太小,过于单纯了,说话做事显得幼稚,还不清楚世上诸如此类的事情多的是。但他不会改变自己的已有的看法,他所承受的并不比成年的人少多少,而他所看见的,感受到的人人事事,像刀子一样在他心上刻了一道道无法抹去的印记,左右了他的判断,形成了他最初的思想和爱憎。
秦大明最终到了甘家,见到阿正,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他确实为做这个决定煞费苦心。当他走进甘家院子时,房间的门却锁着。他本想到山上去找,但毕竟山高路远,人生地不熟,无法确定阿正究竟在哪里,他找到一根凳子,在院子里坐了下去,望着院子的门而出神。院子外面不时有人路过,无意中一看见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院子中央,都心生疑惑,满眼都是询问,彼此认识的,则打一声招呼,也就过去了。他独自坐着,静静地等,盼望女人早点回来。不过,他此时业已没有以前到甘家来时的随便和自然,他心脏跳得急,感到很害怕,尽管是女人的信将他带到这里来的,但他确实不敢轻易就肯定,那些文字就是女人真实的心境和想法,甚至他还觉察到了别的意思。这么一想来,他越发感到蹊跷和惶恐。通过跟阿正和那个教英文的女人的交往和结合,他越来越深刻地意识到,女人才是真正的一本大书,不经过艰辛努力和亲身实践,是永远读不透的。他盼着女人回来,却又害怕见到她,为了不让过路人看到他的局促不安,东张西望,他将凳子挪到靠近院子外墙下面,就避开了行人与他照面的尴尬。他盯着手腕上的表,默默地念叨着时间。
阿正回来了。她这天的劳动是给山坡上的地上一圈粪。她并不擅长做这个活,因此一做完,就累得满脸通红,汗水将将头发和额头粘在一起。但在秦大明的眼里,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好看,妩媚,身段显得更加性感,苗条,柔软,洗得发白的的衣服极为合身,也使她的脸、眼睛、脖子和乌黑的头发看起来更加诱人。她先是径直跨过院门,走进院子,将粪桶放在院子角落里,抬起头开,才看见秦大明,被吓了一跳。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1-28 02:08:02 +0800 CST  
未完待续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2-03 13:41:48 +0800 CST  
秦大明赶忙站起来,说:“阿正,回来了?我等了你很久了。。。。。。你回来了。。。。。。”他越想做出随意自然的样子,却愈加显得慌乱、拘谨和口吃,与他在课堂上天马行空,侃侃而谈,完全是两个人。
阿正从最初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脸上的红晕消失了,平静得让秦大明一时间手足无措,两眼生涩。从她双眼投出的目光中,好象在对秦大明说,我早知道你会来的。
“让你等了这么久。。。。。。到屋里坐吧。”阿正淡淡地说。
秦大明像一个学生应对老师一样说道:“没有等多久,刚刚来。你上山去了?”
阿正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说什么话呢,你没看见我是挑着粪桶进来的吗?嘴上却道:“地头需要施肥了,我就去上了点粪,这样泥巴才能保持营养,才有收成。”
秦大明没再说什么了,其实他也不知道继续说点什么,因为对于庄稼上的事情,他是一窍不通。
阿正从裤子兜里掏出一串钥匙。钥匙在哗啦中被女人插进了锁孔里,一扭,便啪地弹开了。阿正将门推开,门发出几声怪叫,使秦大明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他随着阿正的背影和那娇好的身子散发出的女人味,走了进去。
天气闷热,屋子里显得更热。阿正给了秦老师一把扇子,还从厨房里拿来几只鸡蛋。秦大明说,你太客气了。一看到阿正平淡如水的脸,他就不知道如何说话了。阿正转身又去了厨房,一会儿工夫,一股青烟飘进屋子来,男人就感觉眼睛不好受了。闷热的天气就是这样,烟雾特别多,一个劲地往屋子里钻,将屋子里所有的空间的都灌得严严实实,有生活阅历的人都会说,要不了多少时间,老天爷就要拉猫尿了。阿正只顾在厨房里忙活,似乎将男人忘记了,男人立即就感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僵硬,与以前大不相同了。他明白了其中原因,明白这个女人心中所想了。他心里一忽儿热一忽儿冷,手心和脚心都出汗了。他想到学校里那个女人,心就如刀绞般地疼。“她对不住我,我是爱她的,可她为什么那么狠心?为什么那么对我?”他几乎就要喊起来了。他不敢想那天他和她吵架的情景,一旦想起,就浑身哆嗦,脊背发凉。“让她跟别的野男人走吧,她有选择的权利和自由,我不是还有阿正吗?阿正该不会像那个教英文的女人一样不识货吧?不会的,肯定不会!阿正没有她那样的资本,她是山里女人,没那么傲,等结婚了,阿正一定会对我俯首帖耳的。乡下人嘛,见了城里人,哪有不羡慕和恭敬的道理?”可是,他同女人一样,也把以后的生活想到了,阿正只是个农民,没文凭没文化,能跟她过一辈子吗?如果和她结婚,别人会怎么说呢?即使将来调动不成问题,可到了城里,能替她找到一个工作单位吗?父母会答应这门亲事吗?单位上的人,邻居们,会瞧得起她吗?自己是个教书匠,要是有了孩子,两人万一要是合不来,那不是白养了吗?如果两人偏偏相爱得很,可她却不能将户口迁到城里去,那孩子今后咋办呢?拿什么来养活这个家呢?等等。这些问题的确像一大堆破烂一样摆在他面前,让他不得不去清理,但他经常性地感到力不从心。以前,他很少想这些事情,觉得累,现在不得不去想,一旦想起来,就感到害怕。近来,很多事情令他头疼,使他郁闷无比。他力图安静下来,极力摆脱这些那些的琐事,找到真正的快乐和幸福。“别管那么多,暂时稳定一下情绪,过一点时间再说吧。。。。。。”他正想着,阿正就端了慢慢一碗鸡蛋汤,来到他跟前,要他吃。
秦大明抬头看了看阿正,也没推辞,他觉得这个女人还是很心疼他的。
阿正在男人对面坐下来,拿起一只鞋样,拍了拍,就用针线纳起鞋底来。
秦大明三下五除二地将蛋汤喝了,掏出手帕将嘴巴揩干净。
阿正看了他一样,又低头忙自己的去了。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2-03 13:43:59 +0800 CST  
“那件事情,你已经知道了。。。。。。”秦大明鼓了鼓劲,先开了口。
阿正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只顾埋着脑袋做自己的事情。男人感到碰了刺,觉得脸上像虫子在爬在咬似的,感觉怪异,便伸手一摸,竟全是汗水。他叹了口气,把手肘支撑在膝上,但手却忍不住不停地动,这样多少可以使他免去一些尴尬。
阿正听到男人的叹息,就抬起头来,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说:“大明,那女的是你大学里的同学吗?”
秦大明道:“不是。她不久前才调到我们学校。”
“那,你。。。。。。很喜欢她?”阿正仍用针在鞋上穿引,时而看他一眼,那话仿佛是不经意的,随意说的,但男人却不这么想。
“怎么说呢?这,说不清楚,我觉得,也不是很喜欢她。她心太狠,根本比不上你。我说的是真的。”秦大明回答道,但显得底气不足,眼光一时不敢看阿正的脸。
“真的?我真的比她好?”
“对。当然,我现在只是喜欢你。”
阿正突然别过脸去。秦大明以为她哭了,其实她并没有哭。如果这句话在以前说出来,阿正一定会幸福得飞起来,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瞪大眼睛想他。但现在,男人的话在她听来,是那么的刺耳和伤心,她反复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一个曾经背着自己跟别的女人相好的男人,哪里仅仅一次,她也绝对不能容忍。这“喜欢”二字道出来两个复杂但又极为尴尬的心绪。
阿正下定了决心。
“那你说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结婚呢?”阿正极力掩饰住自己的神态,问道。但心脏跳动得厉害,使她纳鞋底的手禁不住微微颤抖着。
男人没想到阿正会突然这么问,一时不知所措,顿了顿,才说:“这个,这个我还没仔细考虑过,你看呢?”
“那好,我觉得是越快越好,而且,我也知道你不喜欢那个女人了,正好没有人敢说我们的闲话。”阿正有意将“不喜欢”三个字说得很重,“就定在六月十五吧。”
“六月十五?”男人大吃一惊。他想了想这个日子,距现在还差二十多天,似乎有点紧,便望着阿正,“阿正,你看,是不是早了一点?”
“不早,我想了很久,不早,正好合适。既然你很喜欢我,是我的福气,我报答不可你的这个恩德,那就早点结婚,你说是不是?”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时间太短,太仓促,我怕一切准备都来不及,太对不住你,也让学校里那些巴不得我出问题的同事看笑话。。。。。。”
“买那么多东西干什么?不一定非得要办豪华酒席才行呀。婚礼,只要办得过得去,就行了。我没有什么好东西做陪嫁,但我也还是要准备准备,其余的事情,你办吧。”
“请不请人呢?要请多少才合适呢?”
“当然要请!这可是婚姻大事。到时候我会找人帮我把东西抬到你那边去的。”
“。。。。。。”秦大明用手指捏着下巴,想起自己那巴掌大的房间,便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地方怎么够两个大人结婚后居住呢?即使能居住,不也是太寒酸了吗?他在考虑是不是请学校替他想想办法,腾出一间大一些的房子,供两人结婚后居住。
“说好了啊,就定在六月十五。”阿正正色地说。
“那什么时候扯结婚证呢?”男人仿佛一时间变成了一个孩子,完全听命于阿正了。
秦大明的一味顺从,倒是让阿正感到意外。她当初仅仅是想然后自己怎样来做这件事情,但没想到会发展到结婚上去。可是,她想到那个让天下多少男女倾心向往的夜晚她会做什么时,她就觉得领取结婚证,从现在的行情来看,倒成了累赘,那她以后就不必向别人做什么解释,因此她横着心说:“那就,先结了婚再说吧。”
秦大明在这一点上是不大明了的,虽然他业已近而立之年,也曾在爱情上玩弄过别人,不过那只是初恋,与婚姻相去甚远,恋爱是一回事,婚姻则是另外一回事,结婚以后,又是另外一回事。这后两者,他只能说是粗略经历过,在他看来,几乎不能算是经历,便宣告失败。他听了阿正的话,想了想,以为事情来得快,先结婚,只再去领取结婚证,也没有时什么,便点头同意了。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2-03 13:44:19 +0800 CST  
未完待续。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2-05 15:42:34 +0800 CST  
两人闷闷地坐了一会儿,秦大明就有些耐不住了,几次想拉拉阿正的手,都给阿正不轻不重地喝住了。这让他也感到相当意外,以为不今天是不是病了,话这么少不说,还不让自己与她亲近。
阿正可能是感到自己的话过重,有些过意不去,便轻轻地说:“日子还长着呢。”
男人听了这话,心中也舒坦了许多。他眼睛始终没离开过阿正的脸,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阿正无心听下去。
“大明,时间不早了,你可以走了。”阿正依旧是轻轻地说。
男人的心顿地凉了,手也凉了,像一座被人遗弃的,年代久远的雕塑,冷冰冰地注视着一个接一个的人从远处走来,看它一眼,又漠然走去,永远不与自己挨近一步。
“你。。。。。。”阿正低下了脑袋。
男人将阿正仔细地打量了一翻,极不甘心地,像一条被打败的狗一样神气居丧地走了出去。他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对阿正说:“那,我走了,你快点做准备,打点打点。。。。。。”
阿正抬起头来,看了看他。他看不出阿正眼里含着什么内容,一转身,便离开了甘家院子。
阿正呆呆地坐了很久,突然,她将手中的东西甩了,抱着脸小声抽泣起来。
。。。。。。
转眼便到了两人相约的大喜日子的前一天,即六月十四。之前,秦大明也来过甘家,阿正也装出在细心准备结婚的样子,将几件衣服和两床绿底白花的被子拿出来给他看,还找人做了两只箱子,一个柜子,俨然是是积极准备结婚的派头。男人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心里踏实了,便全心思地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去了。他不知道阿正的心,更不知道这些东西并不能放到他的房间里去,她另有所计算。
所有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妥当,秦大明也盘算着六月十五那天,他该以什么方式去将甘家寡妇接过来,做他媳妇。。。。。。
阿正把黄老二叫到房间里,对他说:“黄二哥,我要结婚了。”
黄老二被这突如其来的话给震懵了:“结婚?你说什么?结婚?”他虽然听说阿正近来正在做家具,但他只是从另外一方面去想的,以为她是要嫁给自己而做的准备,心里美得不行,一日不见到阿正,就跟几天没吃东西一样。现在,突然听说她就要结婚了,他实实在在地给吓了一大跳。
“跟学校里的秦老师结婚。”阿正仍然不动声色,甚至根本就不看黄老二的脸。
“那个姓秦的?那个被人甩了的杂种?你居然要和他结婚,你——!”
“我明天就要过去了。”
“你。。。。。。”黄老二气得两眼圆睁,几乎就是暴跳如雷。他想伸手去抓住阿正的肩膀,手却在空中停住了。他气恼地跺了跺脚,脖子变得又红又粗,青筋暴露,让人甚至能听到血管里血液狂突的声音。
“黄二哥,”阿正突然泪流满面,指着地上的东西对他说,“这些东西都是给你的,你拿回去,放到你咱们两个的屋里去,放好。”
黄老二又被扎扎实实地给砸了一下脑袋,轰地一上巨响,让他晕眩起来。他目光直直地,问道:“给我的?我们的屋子?你到底是什么,什么意思?”
“你没长脑壳?以为我真的就要嫁给那个姓秦的?”阿正说,“我只是要他明白我。。。。。。”
“你——?我还是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2-05 15:46:39 +0800 CST  
阿正突然扑进黄老二的怀里,两手穿过他的衣襟,在他厚实的胸上和肩上胡乱地摸着,把泪水全流到他身上。黄老二只觉得身上的血液都在朝脑袋上奔涌,心脏不仅胀满了血,而且错了位,下身那东西没命地伸长。他立即抱紧了女人,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极为感动,便在她额头上,脸上接近疯狂地吻着,将唾液沾在了上面。他两手像受了烙一样颤抖着解开了她的衣服,两人顺势倒在了床上。多少日子以来,阿正怕囊的东西从这个男人身上得到了,虽然她是忍着心酸和痛苦,才获得了这一切,但她无法勇敢地将它们悉数扔掉。尽管这男人身下流出的液体打湿了她的肌肤,也尽管他因为过于紧张而把她搞得浑身疼痛,骨头都要折断似的,她也忍住了,紧紧地闭着眼睛,任凭他在她身上撒野。她闻着男人身上的气味,末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两人紧紧连接在一起,男人用那根坚硬的棍子将两人变成了一个人。她好象刚从另外一个世界来到甘家,却已经尝够了精神、灵魂和肉体上的疲惫,随便将自己的身子给了一个饥渴的男人。男人的肉是硬的,女人的肉是软的,男人的一切都是石头做的,女人的一切都是水做的,但女人的一切在凝固之后,变硬之后,就再也融化不了。
第二天,阿正没有到秦大明那儿去,秦大明一个人在布置一新的婚房中望穿了眼睛,也没见到阿正。他吞下了被惩罚的苦果了。他急得像一只母鸡见到自己的孩子被老鹰叼一样。直到午夜时分,他才死了心,哭丧着脸将几个朋友和同事打发走了。客人们不管知道不知道内情的,在离开时,都拍了拍他肩膀,说着安慰的话。他疯狂地将灯笼、彩纸、酒瓶撕得遍地都是,砸得稀巴烂,将送给女人的衣服用剪刀剪成了布条,客人们送的礼品全见了鬼。。。。。。他折腾了这么一阵子,累了,垮了,几乎疯了,便靠着门坐了下去,全身的骨头都被人抽去了似的,只剩下一堆疲软的肉,耷拉着,瘫痪着,萎缩在地板上。他目光呆滞,嘴巴半张着,仿佛气息不够,无法从肺部顺利地输送上来,也无法顺利地吸进去。他就像一个行将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一样,对眼前的一切都熟视无睹,毫无指望地望着天花板,即使被天花板将目光碰断。过了一会儿,他抓过一瓶没有摔碎的酒,咕哝咕哝地喝了起来,然后醉成了一堆稀泥。但他头脑还不至于完全糊涂,失去控制,算得上清醒。他想说,却说不出来,也没有人听。他想大笑,喉咙却噎得厉害,发出的声音像一只雄鸭子在叫唤。他想嚎啕大哭,但眼里已经流不出一滴水来。灯光落在他猪肝色的脸上,不久便变得惨白了,睁着两只大而无神的眼睛,呆呆地瞅着开始下坠、出现在门楣处的月亮。他这样子将一个跑出屋子,在门前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小便的男子吓得手脚发软,尿也没拉完,便一声低低的惨叫,慌忙跑回去了。月光如水,从浑浊的天上流泻下来,他眼前的景象便是一片银白,没有被月光照到的地方,则阴森森一片,像一阵间歇之后又不绝与耳的哀鸣。那一派整齐的梧桐树,仿佛被噩梦惊醒,惊魂未定,将满树梢的空洞和绝望交给了月光和山里渐渐便凉的风。有时,屋子里红红的灯光蔫耷耷地射落在月光覆盖的地面上,色泽分明,企业让人看着,看着,竟然迷糊了。这个满月的夜晚,静谧如死的校园,一个神情颓废的男人死了一般靠在门上,所有凄凉所纠缠着的有生命无生命的东西,都在其间优游,弥漫,移动。。。。。。天地如此冷静,伙着时间消解了人的睡眠和梦,也消解了黑暗,却不能消解那个男人的心事。渐渐地,这夜中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连老天爷在内,都没有人能看见这浑然的景致和这景致中的男人了。。。。。。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2-05 15:46:59 +0800 CST  
秦大明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一身上下,几乎被雾水给打湿润了。他开始仔细地想着这件事的前前后后。他还算知趣,业已明白其中的原由,便想到这是自己造成的。他不再想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他的心被一个女人击碎,又被另一个女人耍弄,那在这里还有什么念想呢?看来是没有了。他想到面子上去,想到这件事情给自己造成的后果,他的心似乎在片刻之间就消失了。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在短期内离开这所学校,永不回来。
“不管怎么说,这里毕竟是穷山恶水,不值得留恋。”末了,秦大明想,以此来坚定自己离开这里的决心。
不久,秦大明就向学校提出了调动的申请,并且通过各种渠道在城里联系好了一所学校。他业已使出浑身解数,包括金钱,精力,体力,诅咒,伤感带来的绝望和绝望之后的坚韧,但无可奈何地承认自己在这里的一切都是失败的,而今,他更无奈地展望着前程,感到筋疲力尽。他在给学校的申请中,措辞犀利,语气强烈。学校负责人知道留不住他,就干脆地答应了他。其实,整个学校也没几个人想留住他,自从他来到这所学校的第一天起,人们就明白,他仅仅是这里的过客,更为重要的是,他的人品已经不再被人信任。于是,他不愿意,也是无法再呆下去。人们碍于此,也不想伤害他,拿白眼给他看,也就任随他往他喜欢的地方去了。
秦大明真的走了。泪水自然还是忍不住要掉下来,掉在他生活了几个年月的土地和那间他太过熟悉的屋子里。只是那两个女人没有看到,也不可能看到。他走得极为坚决,果断,几乎没有带走一丝大山的气息和色泽。
阿正想,这个高大的男人,原本就不该到山里来。
就在秦大明决绝地离开石坪沟的那天夜里,阿正将新近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黄家老少,然后拉着黄老二到自己家中吃饭。黄家两个当家人虽然不大赞成两个年轻人这么做,但他们作为老人的心思和办法一牵涉到那个姓秦的年轻男人的所有行为上,他们也就释然了,任凭两个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去了。他们想敲打敲打那个高大的城里人,也是好事,至少让他明白做人的一些道理。
如此而来,新近发生的故事,随着秦大明的离去而消失了。黄家老二和阿正,也随着故事的过去,而开始着手建造属于他们的世界,一个有别于之前两人生活环境的世界。就在来年的春末,两人成亲了,酒席也办了,黄家老人也将心放进肚子里去。黄老二虽然是作为倒插门女婿进了甘家,但由于都在一个村子里,站在甘家院中喊一嗓子,黄家那边都能听到,黄家那边一吆喝,甘家这边更是听得真切。因此,这倒插门女婿,与将阿正接到黄家做媳妇,没任何区别。
小六子毕业了,他没有考上曾经想考上的学校,便回到了家里,预备做一辈子农民了。阿正和黄老二待他如亲兄弟。只是对于一个即将成人的小子来说,新近发生的事情,连同很久以前死去的亲人,都在他心上留下了不同的伤痕。但最近发生的事情留下的伤疤,却是最新的,也许永远是新的。倘若那痕迹被抹去,完全找不到一丝印记,恐怕也得等到心灵结茧的年迈古稀年岁到来,满口硬牙全然掉落之时了。
人在随着时光成长,山野也反复地由绿变黄,由黄变绿,没有多大的误差和变更。如果每个人设身处地地想想别人,自己的变化再大,伤悲想必也不会太多。要是在时令变化和年龄增大的过程中,保持一份好的心境,那活着,变化再大,也是恬然的,人也就开脱了,超脱了。但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人们想得到,却往往做不到。关于幸福,人们不敢奢望,即使百般渴望,也得付出更多的精力和痛苦,才能得之极少的一部分。只是痛苦和绝望越多,人们就越能发现,付出了,却不一定能够获得响应的补偿和酬谢。人心总是在变,感情便在变化中经受考验,结果往往使人沮丧。因此,人的成长急需快乐和幸福,时令的变化,则完全在人的意识和意志之外,即使人们需要在四季轮回中把握生活、劳动和生死,但依然只能在某些方面上获得需要的东西,而时间一直在朝前走,在轮回。
阿正在做甘家媳妇的这几年中,亲身经历的各种事情磨破了她的心,她的身子,她的意志,她的思念和痛苦。这些痛苦和磨难,是从甘四身上开始产生,蔓延的,然后到了刚刚发生的与秦大明的那件事情上。她舟山让一种排解不开的辛酸和痛楚包裹着,没有一点办法让它们远离自己的生命。但她最终将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归结为天意,认为是命数。她清楚,天意无可违抗,她永远思想和放不下的就是甘四,她遭受的所有痛苦和磨难,都是因为那个惨死的男人。

(本卷完 稍后继续)
楼主 罗锡文  发布于 2018-02-05 15:47:42 +0800 CST  

楼主:罗锡文

字数:151200

发表时间:2017-11-21 08:19:55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2-10 20:56:12 +0800 CST

评论数:22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