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生在此世,你将如何抉择?《台城遗梦》,风云变幻,天涯长期更新

第二百八十一章 老姜辛辣
听到府衙内传来鱼公公的声音,守在门口的台城卫顿了顿又向里面看了一眼,
过来一会后里面的又传出声音道:
“叫你们把人放进来,你们还等什么?”
这一次里面的声音不再如刚才一般显得懒散,虽然语调还是疲惫不堪,但已经有责备的语气在里面,
门口的台城卫听到这话确认了是鱼公公要放行,赶忙让开门口,摆出一个请的姿势,其中一人还说到:
“两位侯爷,几位爷,里面请。
我们也是职责所限,要护卫鱼公公,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桃逐虎抱拳回礼道:
“两位客气了,我们才是冒昧打扰,还硬闯鱼公公寝处,失礼的的是我们。”
接着桃逐虎带头,几人随后,跟着桃逐虎一起进入后衙,
桃逐虎与众人来到鱼公公卧室前,卧室门还没有打开,但卧室里的熏香即使站在门口也能闻得清清楚楚,
桃逐虎立在门前不敢再进半步,鱼公公的名号在北镇可是家喻户晓,桃逐虎可不敢造次,
立在桃逐虎身后的桃逐鹿见自家大哥半天没有动静,便用胳膊肘挤了挤桃逐虎,
桃逐虎不得已,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鱼公公,小子桃逐虎,有事求见。”
桃逐虎话说完,屋里半响又没了声音,门口的桃逐虎抱拳弯腰等候发落,时间一长就不自觉的干咽起唾沫来,
终于,屋里传来了鱼公公的声音,只是这问话并没有能让桃逐虎松气,鱼公公问道:
“兰子义呢?你刚才不是说兰子义也一起过来了吗?戚荣勋呢?为什么是你桃逐虎在这里给我请安?”
听到这个问题桃逐虎几乎咂舌,他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兰子义,现在的兰子义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摇摇晃晃好像没有睡醒,就差让人扶着了,那样子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屋里的鱼公公又催促道:
“怎么了?兰子义怎么不说话?才出去带了几天兵就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鱼公公的桃逐虎急的浑身冒汗,好在这时仇孝直解围道:
“公公见谅,卫侯在前线浴血奋战,碰了邪气,现在有点......中邪了。“
听到仇孝直这话屋里传来一声疑惑“嗯?”
接着鱼公公便说道:
“快进来!”
话音落下屋门便被打开,桃逐虎刚刚长出了一口气,一想起要进去应对鱼公公便又紧张了起来,
几人跨过门槛进入屋内,被一侍女引着绕过前堂,进入后面卧内,
众人刚刚迈步进屋就被眼前占据半件房,高及屋顶的拔步床吸引过去,
接引众人的侍女来到床前,轻轻唤了一声,床内便有人将回廊外,雕栏上的流苏卷起来,众人这才看见原来床里面有好几个妙龄女子正在伺候鱼公公擦脸稀疏,还有人捧着热水,拿着毛巾给鱼公公擦拭身子。
众人眼前的鱼公公和之前分别时并无两样,还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满头银发被侍女们打理的整整齐齐,头发全在发髻里裹着,一丝也没有凌乱,
见到众人立在床前,鱼公公也不避讳,他虽然享受着少女们对他的伺候,但他并没有痴迷于此,他的表情虽然愉悦,但他的精神却一直游离在少女之外,碰触着周遭发生的一切,
鱼公公开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的目光很快就被站在众人后面的兰子义与戚荣勋吸引了过去,桃逐虎见鱼公公没有动静,悄悄抬头开了一眼鱼公公,却发现鱼公公漆黑的眼圈中透露着愤怒与惶恐,
鱼公公眯着眼睛盯着兰子义,突然开口问道:
“仇孝直,你刚才说卫侯中邪,这样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被鱼公公突然问道的仇孝直楞在当场说不出话来,其他人都低着头有意无意的瞥向仇孝直,只有兰子义与戚荣勋两人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站在那里。
仇孝直半天说不出话来,看着鱼公公只能在喉咙里发出个别支支吾吾的声音。
鱼公公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他并不因为仇孝直无礼的直视而生气,事实上鱼公公对仇孝直的表现非常满意。
鱼公公叹了一口气,装作失望的问道:
“仇孝直你是惊讶我为何知道你的名字?”
仇孝直听到这话好像稍微回国些神来,点点头说道:
“正是,还请公公赐教。”
鱼公公冷哼一声,说道:
“老夫提点台城,京城里面大小官员,府中亲信哪个我不知道?你跟着兰子义这么近,难道我会漏掉你?不光是你,你的两个儿子我都知道,你大儿子不就在你旁边吗?”
仇孝直与仇文若这是第一次见到鱼公公,虽然之前父子两人就对这个皇帝亲信,太监头子多有耳闻,但现在亲眼见到还是觉得压力巨大,这人不怒自威的样子再加上咄咄逼人的话语绝对不是常人可以轻易招架的,哪怕是仇家父子这种聪明绝伦之人,现在也被压得够呛,
鱼公公接过侍女捧上来的茶水漱了口,期间用不易被察觉的眼睛余光瞥了一眼仇家父子,见到父子两汗流浃背的样子后鱼公公的目的也达到了,他换了个语气安抚仇家父子道:
“我知道你们底细,也知道你们和兰子义的关系,但我又没说你们父子两人不应该辅佐卫侯,有你们在卫侯身边我能少操不少心。现在我只是问你们卫侯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仇孝直咽了一口唾沫,想了想后说道:
“寿春败了!”
鱼公公此时已经做到床沿,他低头仔细打量着床下站着的这一众人马,好像要把他们身上的每一块血迹,每一处伤痕都看个清楚。
盯着众人大量的同时鱼公公不忘加上一句
“继续!”
大家听到这话,知道鱼公公是想了解寿春详细的情况,于是你一言我一语把刚刚经历的那漫长的一夜全部告诉了鱼公公。
等到众人说完,鱼公公脸上的神色愈发的凝重起来,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对旁边侍女说道:
“给我拿些参汤过来。”
待那侍女下去后,鱼公公又说道:
“去给大郎搬上把椅子过来,他那条瘸腿再这么站着就真瘸了,顺道把大夫也请来,过一会话说完了就赶快个大郎疗伤。”
待到侍女们搬来椅子让桃逐虎坐下后鱼公公便自顾自的说起闲话来,他道:
“老了,老了,精神跟不上了,王爷终归是年轻,彻夜玩乐居然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我个老奴才跟着王爷这些日子下来半条命都快没了,今天刚说睡上一小会就被你们给吵醒,还要收拾你们这幅烂摊子......”
立在屋内的众人听到鱼公公这番数落,都紧张的直咽唾沫,而鱼公公说话的同时也在打量着众人,最后他的目光还是停在了后边毫无反应的兰子义与戚荣勋身上。
鱼公公接着说道:
“......我这么比较不太好,但我还是要说,后面那两个被我委以重任出去带兵的,现在居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们两个要是能有王爷这股子没心没肺的洒脱劲,也不至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吧?”
鱼公公说这话的时候两个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兰、戚二人,见到两人并不为这番话所动,鱼公公长叹一声,摇着头接过旁边递上来的参汤猛灌了自己一口。
桃逐虎这时为兰子义解围道:
“公公,我家少爷他第一次带兵,接过就吃了这么大一个 败仗,精神受到打击也是.....”
“.......也是情有可原的?”鱼公公吸着汤,抬眉瞪了桃逐虎一眼,接过话茬就是厉声质问,
桃逐虎被鱼公公吓住,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说。
接着鱼公公摇了摇头,叹气说道:
“我在外监军多年,吃过的败仗多了去了,多少次都要掉脑袋,也没像他们两个一样成了丧家犬。”
鱼公公说道“丧家犬”三字时加重了语气,可即使如此也没有引起两人注意,鱼公公看着再次叹气,没有喝完的汤也不知道该搁在哪。
没有人说话,屋里沉默了好一会,只有侍女们伺候鱼公公时偶尔会发出一些声音来。
最后还是仇文若忍不住道:
“公公,寿春失守,江北除了庐州,和驻扎在庐州的京军,已经再无援军,这点兵力不足以同雷有德几十万精锐贼寇作战,我们必须渡江南撤。”
这时桃逐虎也说道:
“进城时路上我已经看到了京军的模样,喝的烂醉如泥,这样子不好好休整一番根本没法和贼寇作战,我也认为我么你现在应当渡江南撤,回京再做打算。”
鱼公公听到这话都懒得继续叹气,他抓着不知道该放在哪的碗又何起汤来,过了好一会才问道:
“你们从寿春带回来多少人?”
几人听到这个问题面面相觑,最后桃逐虎怯生生的说道:
“回公公,就剩我们几个了。”
鱼公公闻言“呵呵”冷笑,然后说道:
“你们说得对,你们说得好,我知道要退,我知道退回京城去才是正路,现在这样子不退难道要在这里等死?可你们告诉我,皇上让我出来监军作战,打成现在这番模样,我和你们几个回去还有脑袋吗?”

第二百八十二章 又见德王
鱼公公一边说话一边用他鹰鹞一样的眼神扫过众人,那眼神冷的像冰,寒的似霜,直扫的几人脊梁发冷,双腿打颤,看鱼公公这架势是准备一言不痛快就把哪个替死鬼拖出去斩了的,堂下站着的这几个怎能不小心。
鱼公公又把那碗参汤押了一口,然后便连着一起扔给旁边一个侍女,
碗里还残存着不少没喝完的汤底也被鱼公公洒到了侍女身上,不过那丫头也被鱼公公的脾气吓住,只管接过碗转身离开,生怕把汤沾到鱼公公身上惹出祸端。
扔掉碗后鱼公公从床上站起来,他站在木栏里居高临下看着众人,扬着下巴咧着嘴问道:
“问你们话呢,这么回去脑袋往哪里放?”
堂下立着的几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仇文若微微欠身,说道:
“现在京城周边只剩我们一只军队而贼寇又已经打到江边,皇上必须依靠我们,依我之见公公定没有……”
鱼公公听着冷哼了一声,说道:
“仇文若,我本以为你有潜力做庙堂柱石,现在看来还是太过单纯,皇上是要靠现在这支军队不假,可京城当中不缺将领,光一个张望就有资格接我的班出来统军,而我却要人头落地堵住天下人的嘴,这么说你还觉得我该回京吗?”
仇孝直被鱼公公问的馒头冒汗,他掰着自己手指头解释道:
“公公是否多虑了?以您的资历还有您和皇上的关系,朝里有谁能扳倒您?”
鱼公公听到这话照着仇文若就啐了一口唾沫,鱼公公骂道:
“以老夫和皇上的关系?我对皇上自然忠心不二,皇上当然也知道我赤胆忠心,可皇上已经卧床二十年了,皇上就算有那心保我他现在还有那力气吗?吃了这么大的败仗,宫里的天花板都快被朝中大臣给掀了,那些圣人门生嘴里整天念着圣人教诲,杀起人来却从不手软,我个宦官本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现在贼寇都要饮马大江了他们还能饶了我?至于司礼监那个姓隆的,巴不得顺水推舟,借着这个机会送我上路,你倒是跟我说说谁来保我?谁能保我?”
仇文若被鱼公公啐了一口心里火气也被激起,虽然被鱼公公骂的心惊胆颤,但仇文若还是抬头说道:
“公公!我等生死不过小事,朝廷安危才是大事,我们现在不会去谁来拱卫京师?要是放着贼寇铁蹄踏破京城大正可就完了!”
鱼公公见仇文若竟然敢顶嘴,气的火冒三丈,当下制止仇文若骂道:
“你个混账,还敢给我还嘴?”
鱼公公话语虽短,但语气强硬,再加上他慑人的目光和凶狠的表情,任仇文若骨头再硬也不敢继续嘴硬下去。
鱼公公火气上来,接过话头就谩骂道:
“我命你等渡江北上是为了灭贼,不是为了让你们被贼寇灭,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调来了大河之北十几万大军南下,方城之时贼寇人困马乏,已是强弩之末,结果呢?结果你们这群饭桶却把十几万大军全部送到了贼寇手里,先是方城被烧,又是城中被劫,现在寿春城下又把最后一点人都死光了,你们这群废物活着还干什么?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一直默默站在后面没有动静的兰子义在鱼公公说道这里时突然之间哭出声来,戚荣勋听到兰子义的哭声也忍不住低头抽泣,悲不自胜,接着在谁都没有料到的情况下兰子义伸手拔出藏在腰间的短刀,抬手就往自己脖子上抹,
旁边众人都被兰子义吓坏了,桃逐鹿与桃逐兔一个箭步上去把兰子义人按住,然后把刀拿下。
鱼公公看到兰子义被桃家兄弟控制住,赶紧抹了一把头上冷汗,接着鱼公公就叫门外候着的人进来将兰子义与戚荣勋扶下去休息,还让桃逐虎陪着两人一起下去,顺道包扎伤口,临走之前鱼公公还专门嘱咐桃逐虎命他看紧了兰子义,别让他再干傻事。
经过这么一闹腾屋里剩下的人气氛总算缓和下来,鱼公公也没有心情继续谩骂下去,
其实大家伙被骂的心里都不爽,因为这些战败与大家都没有什么直接关系,要不是兰子义领着现在堂下这些人力挽狂澜,估计贼寇夜袭方城的时候官军就已经全完了,现在鱼公公拿这些事情出来说事要根本就是鱼公公在找借口发火,但是众人除了挨骂又能有什么办法?。
鱼公公送走了兰子义后叹了一口气,有些脱力的坐到床上说道:
“我们这些当奴才的,自从挨了那一刀之后就一心一意想着皇上,想着主子,只要主子高兴我们就是被打着骂着也高兴,要是主子不高兴我们就是吃着蜜也是苦的,
老夫这一辈子全都是为了皇上,我倒是也想为着皇子,可是咱大正皇室的规矩,但凡有皇子出身都是紧锁在后宫里,任谁也接近不得,等到立了太子倒是不用呆在深宫里,可皇上却一个劲的换太子,现在倒是不换太子了可太子却被那群圣人门生把持了,老夫就算是想去伺候也挤不进去,
终于可以陪陪德王了,可德王却要出来带兵,让你们为德王分忧你们却干出来现在这番好事,我这一路本来陪德王玩的尽兴,现在不仅全给泡汤了,我回去还要掉脑袋,仇文若你却还要让我舍生取义,我取得哪门子义?那是再给各位官老爷当替罪羊。“
众人听着鱼公公诉苦,暗自里直在咂舌,刚才顶撞鱼公公的仇文若这时偷偷看了一眼他父亲仇孝直,眼神里满是失望,倒是仇孝直略微弯着身子做鞠躬状,头低着正好没法让鱼公公看见脸,隐藏住了仇孝直嘴上高深莫测的微笑,
仇文若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眼前这个全军主帅居然一点也不公忠体国,只想着讨好皇上或是下一任的皇上,而仇孝直却不以为然,一个宦官忠于主子是分内的事情,要是满脑子想的都是国家朝廷什么的又何必挨那一刀当宦官,直接去科举考取功名岂不更好?只不过鱼公公效忠的是皇上这个人,而仇文若效忠的是皇上这个朝廷的象征,两方看似一体,实则大有区别,若是分不清这一点自然就无法理解鱼公公的行为,
屋里安静了半天之后仇孝直咳嗽了一声,然后慢慢说道:
“公公一心为主,的确是皇上的忠臣,现在您火也发了,气也消了,也是时候带着队伍回京城了。“
鱼公公坐在床沿听到仇孝直这话刚刚消下去的火气好像又被点燃,等着仇文若恶狠狠的问道:
“我回去你给我往肩膀上按脑袋啊?”
仇孝直深吸了一口气,把腰再往下弯了弯,说道:
“公公您回去并不会掉脑袋。”
鱼公公听到仇孝直这话,挑起眉头问道:
“仇孝直你此话怎讲?我凭什么不会掉脑袋?”
仇孝直见已经勾起了鱼公公的兴趣,继续说道:
“因为该掉脑袋的是章鸣岳。”
鱼公公看着仇孝直,嘴角似笑非笑,他应该是还没弄明白仇孝直的意思,但是仇孝直抛出的点子却是鱼公公很乐意听到的,
鱼公公眯着眼睛问道:
“为什么?”
仇孝直说道:
“公公难道不知?若不是那什么解宣明在方城夺了卫侯的兵权,执意要和贼寇讲和,我们早就把贼寇灭了,当时贼寇夜战失败,元气大伤,野无可掠,营无储粮,只要让卫侯重整全军,贼寇必死无疑,可是解宣明却借着送粮要挟卫侯,最后还将卫侯与我等一并押解京城,这可是他解宣明一人干下的,而解宣明就是受了章鸣岳的指使才这么干的。”
鱼公公听着仇孝直所说,慢慢地摸了摸下巴,他问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解宣明受了章鸣岳指使?章鸣岳又为何要这么干?”
仇孝直摇摇头说道:
“我们不需要证据,我们只需要抓住章鸣岳就行,解宣明是他章鸣岳的人,天下人尽皆知,只这一条足矣,至于原因,那就更简单了,什么里通外敌,以权谋私,插手军务,架空皇帝,反正什么原因够狠就把什么往他章鸣岳头上扣,扣不死他也让他一身腥臭散不去。”
众人听着仇孝直这番言论纷纷侧目,若是真的能咬住章鸣岳不放,朝中大臣们想要闹腾起来怕是也难。
鱼公公听完仇孝直所说恍然大悟,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他指着仇孝直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来回指了好几次,最后连连叫好:
“好,好,此计甚好!”
然后鱼公公绕着床外回廊来回踱步,想了半天问道:
“可是寿春城你们败了,这该怎么解释?”
仇孝直说道:
“但项城我们赢了,寿春兵败是因为章鸣岳在朝中作梗才造成的,要是早些调集其他方向援军前来堵截,贼寇早已被歼灭。”
鱼公公想了想问道:
“可我听说海陵的东军就调动了,不能说没人动啊。”
仇孝直笑道:
“海陵军动是东军与章鸣岳勾结的证据,就是因为章鸣岳想让东军立功,所以才延误军纪,造成的失败。”
鱼公公听到这里拍了一把木床站了起来,指着仇孝直说道:
“好你个仇孝直,说道我心坎里面去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04 19:10:28 +0800 CST  
第二百八十三章 动之以理
鱼公公看上去非常兴奋,他在床中来回踱步,好几次都要下床走到仇孝直跟前亲自与仇孝直攀谈,不过过了这阵兴奋劲之后鱼公公又冷静了下来,他再次坐回床前,整了整身上的纨绔,待脸上红光退下后,鱼公公又压低脑袋,抬着眼睛顶住仇孝直,问道:
“仇孝直你果然比别人多长好几个心眼,你的话句句都说道我的心坎里去了。只是......“
仇孝直听到鱼公公话中有疑,心里紧了一口气,不过他并没有慌张,只是跨前一步,恭恭敬敬弯腰鞠躬站好,作揖问道:
“鱼公公有何疑问,尽管讲出,小吏自当尽己智力为公公解忧。”
此时正有侍女端着镜子立在鱼公公面前,鱼公公则对着镜子一点一点收拾刚刚散乱出来的头发,
听到仇孝直的话后鱼公公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瞟了仇孝直一眼,问道:
“你说的固然不错,可你能想到的章鸣岳那猢狲自然也能想到,他不会不防,我跟他互相咬起来,能讨到便宜吗?”
仇孝直闻言答道:
“公公现在要做的是怎么将兵败的责任从自己身上甩掉,而非将章鸣岳咬死。我刚才所说的这些攻击章鸣岳的事实的确会被章鸣岳防到,但事实就是事实,章鸣岳最多只是这些事情与自己有关,装作一个全然不知,保命而已,绝无可能伤到公公您的。“
鱼公公又问道:
“可朝廷需要找人出来当替罪羊才行,要不谁来堵住天下人的嘴?“
仇孝直答道:
“所以公公才需要说出实情,只有说出实情,找到元凶才能还公公一个清白,让这个屎盆子扣到别人脑袋上去。这次出征错本就不在公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要是不回京才显得公公心虚呢。”
鱼公公听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他整理好头发示意侍女把镜子拿下去,然后略显为难地说道:
“可是,可是这次出来我一直陪着德王......嗯......陪着德王沿途做疑军,这件事情我肯定逃不了,如果回京我该如何交代?”
仇孝直听到鱼公公的问题略微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儿子,仇文若这时也冷静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情绪激动,仇文若知道鱼公公顾虑重重,若是没有充足的理由是绝对无法说服他回去的,看到自己父亲投来的目光后仇文若回以一个支持的眼神:鼓励他父亲继续说下去。
于是仇孝直回头接着说道:
“公公做疑军自然有做疑军的道理,贼寇居无定所,攻无定向,要是没有疑军压阵贼寇就会更加无所顾忌。这一点公公虽然逃不了,但朝中诸位大人也绝不可能用这个借口置公公与死地,还请公公放心。“
鱼公公这时手上已经没有了动作,他低垂着目光坐在床前没有看向众人,好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过了好一会鱼公公又摇了摇头,说道:
“思前想后回京还是太危险,就算我有借口能咬住章鸣岳,姓隆的怎么办?那个死太监难道能会放过我?皇上对姓隆的可谓言听计从,有这种机会不置我于死地怎会罢手?
不如我们率部向东,先道广陵屯驻,若贼寇留在江北我们在广陵自然可以使贼寇不敢轻举妄动,若贼寇渡江我们也可以及时从京口渡江回援京师,到时候护驾有功,朝中自然不会有人拿我怎样。“
听到鱼公公这话,仇文若跨前一步说道:
“公公请恕小生直言,以公公所言,到贼寇兵临城下时公公再渡江那可不是护驾,那是坐地要价,要挟朝廷,就算朝廷碍于形势一时甜言蜜语邀公公回去,可是公公已经激怒了所有人,等到与贼寇交手过后公公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到时候可真就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
而且我军现在不过几万人而已,我们入城情况来看这几万人现在军纪涣散,士气低落,战斗力堪忧,而贼寇人数却有我们的几十倍多,他们战意高昂,训练、装备不断加强,我们留在江北绝无可能威胁贼寇,只有可能被贼寇威胁,渡江回京,与江南援军汇合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还请公公三思。“
鱼公公听到仇文若这么说,“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叹息道:
“唉,如今之势,想要找个万全之策都难。”
仇文若闻言更进一步说道:
“公公所谓完全之策指的是避开朝中流言蜚语的方法,但公公在外监军多年,应当知道只逃不战是不可能赢的,以公公的身份地位,就算不出来监军满朝上下也不乏想要毁伤公公之人,更何况现在手握重兵?既然逃不了,公公何不迎头赶上,战他一番?
公公对皇上的赤胆忠心天下所知,这是公公安身立命的法宝,也是公公惩奸除恶的利器,圣人有云:至诚如神,公公只要诚心诚意为了皇上,那就没人能把公公怎样,皇上虽然身体多病,可还看着这天下呢!
更何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是公公略有迟疑,引得贼寇攻陷京城,倒是后不仅天下大乱,公公又能身去何方?没了皇上这天下还有哪里容得下公公?“
仇孝直听着自己儿子这番长篇大论,暗中点了点头,这小子现在终于开窍了。
鱼公公听着仇文若所说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的没有时展时舒,眼睛一直盯着仇文若,等仇文若说完鱼公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说道:
“仇孝直,仇文若,你父子二人不亏是被兰子义选中的人,的确有两下子。
行吧,你们说的不错,我这就去秉明德王,我们开拔回京。我鱼朝恩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什么风浪没见过?朝中几个宵小能奈我何?“
众人听到鱼公公这么说要回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倒是桃逐鹿还绷紧着神经,等鱼公公话音落下后桃逐鹿突然开口问道:
“公公,我们说了这么多,你旁边这些侍女听见了难道不要紧吗?”
侍女们听到桃逐鹿这话都把目光投到了桃逐鹿身上,鱼公公正在被侍女伺候着穿衣准备出去,闻言并没有多大反应,鱼公公一边系腰带,一边说道:
“二郎你难道没有发现我睡的卧房里一个侍卫都没有吗?放心好了,这些小娃子都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从小是被我一手调教长大的,不用担心。”
桃逐鹿听到鱼公公这么说才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倒这些侍女身上,
这些伺候在鱼公公身旁的妙龄少女们真是二八年华,年龄多的也不会超过二十,他们面容姣好,身材匀称,透过她们身上的轻纱罗衣可以隐约看到她们那若隐若现的光洁肌肤和她们富有弹性的曲线,这种身材并非是靠着年龄和锦衣玉食保养出来的,以桃逐鹿多年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姑娘的身体线条全都是长期习武锻炼历练出来的,再看她们的面容,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完全没有一丝波动,从桃逐鹿他们一行人进来就是如此,要知道他们这些浑身带血的赳赳武夫就是个七尺汉子见了都要怕三分,这些姑娘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桃逐鹿收回眼神不再多问,看来他是真累了,也是被兵败给折腾了,进门以来居然没有发现周围的这一票高手,而且到现在才被她们惹火的身材吸引过去,刚才居然都没有心思看姑娘。
不光是桃逐鹿,其他人也都是在被提醒到后才开始注意到鱼公公的这些侍女,之前大家满脑袋想的都是血腥的战事,没空瞎想,现在这一眼望去眼珠子当即再也拔不出来。
鱼公公这时已经把衣服穿了个大概,站起身来伸手轻轻拍了怕眼前一个侍女的脸蛋,对床下众人说道:
“这些小娃子不错吧?各个都是美娇娃,哪个男人见了不眼馋?你们喜欢吗?喜欢就挑一个回去。”
那侍女被鱼公公拍到只是娇滴滴的笑了起来,也不多说话,她那声音好似银铃,清脆的让人心里犯甜味,
众人听到鱼公公这么说赶忙都把自己的眼神收回来,然后齐声说道:
“小人怎敢夺公公所爱?”
鱼公公这时已经带好头冠,走下木栏,他看着埋头站着的众人道:
“你们不要担心,我挨了那一刀,不可能对这些娃子们怎么样,她们也不是皇上的宫人,只是我养的娃,你们只管随便挑,她们继续待在我这也是耽误年华。”
众人听到这话嘴上客气的说着不要,心里都很有默契在犯嘀咕,这些女人可都是鱼公公的眼线,要是收了她们只怕今后不用台城卫来查,自己的一举一动就会被鱼公公摸得清清楚楚,大家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犯不着为了这点红利葬送自己。
鱼公公现在的心情似乎很好,他见没有一人问他要姑娘,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说道:
“不要就算了,不强求。若是皇上身体好我肯定紧着先给皇上送过去,哪里能轮得到你们”
说着鱼公公就要迈步出门,众人立刻掉头跟上,
鱼公公便出门便说道:
“你们可以不要,但卫侯年龄也不小了,也不见他出去找姑娘,这可不是好事,等这一段忙完了我给他送过去个好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又见德王
鱼公公带着几人策马奔向城里最大的青楼,兰子义他们刚入城时就来的是这里,只是现在兰子义已经被安排到其他地方休息去了。
鱼公公在离开府衙之前吩咐手下出去通知城中的京军营将,命令他们将手下军士集中起来,鱼公公专门叮嘱道调兵必须在暗中进行,绝对不能影响城中的狂欢,也不能被城中百姓觉察出来有什么异象。
接着鱼公公又让府衙里的台城卫立即打包行礼,开拔出城,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后天已经亮了起来,鱼公公带领一行人骑马走在大街上不停的会遇到被太阳照醒的男男女女,他们彻夜畅饮本已喝的神志不清,但醒来后却又投入最近的酒家饭馆,不由分说的便点上美酒佳肴,继续“庆功”
鱼公公只顾着走马,对周围这些乱象漠不关心,桃逐鹿与桃逐兔心思则放在兰子义与桃逐虎身上,也没有多少精力去管城里什么样子,只有仇孝直与仇文若在马上摇着头唉声叹气,
不过满街的醉汉当中那些军士们则被陆续赶来的其他军士叫走,虽然军士们夹杂在满街百姓当中人数众多但在离开时却没有任何突兀之感,大家就像是外出解手一样随意,然后就出去了,没有引起一点注意。
仇文若看着街景,有些忍不下去,于是便催马到鱼公公跟前,问道:
“公公,我们就这么走了,城中百姓怎么办?难道不通知他们婴城固守吗?”
鱼公公头也没回的答道:
“我们就是守军,我们都要走谁来婴城固守,我顺流而下带来的船本就不多,荆襄又连续暴雨,来时已经折了许多船只,要是让城中百姓知道贼寇将至,到时候军民争着渡江而逃船怎么够用?”
仇文若轻轻叹了口气,又问道:
“那鱼公公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庐州百姓开城迎贼么?”
鱼公公听到这话回头瞪了仇文若一眼,反问道:
“那仇相公有什么高明的办法可以躲避兵祸?老夫洗耳恭听!”
鱼公公这么一说仇文若再也不敢多嘴,众人这时也行马来到了青楼底下。
守卫在青楼外的台城卫见鱼公公赶来,纷纷作揖行礼,鱼公公则下马走到几人跟前附耳小声说了几句,话一说罢,那几人便点头下去,屯驻在青楼的护卫德王的军士们则悄悄地开始动作起来,
鱼公公带着几人避开行动中的军士,沿着楼梯边缘慢慢的来到二层,等到了地方后鱼公公先是整理了一下衣领,又捋了捋头发,接着毕恭毕敬的走到门前,抬起手指轻轻敲了两声,
屋里没有动静,鱼公公倒是没有着急的样子,他等了等后又抬手敲了两下,这会敲完之后屋里才传来一个媚地发浪的声音问道:
“谁呀?这么早来打搅,不知道王爷还睡着吗?”
鱼公公听到问话埋着头嘿嘿笑了两声,然后说道:
“虽然打搅了王爷睡觉,但还是请姑姑转告王爷,就说鱼老头有要事求见。”
无力那个听上去有些欠揍的声音没等鱼公公说完便不耐烦的说道:
“鱼公公请回吧,王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睡觉的时候谁也不能打扰。”
鱼公公站在门外又笑了笑,跟在鱼公公身后的其他人明显靠到了他脸上的尴尬神情,
鱼公公接着又想张口说话,却听见屋里更深处有一个慵懒的声音说道:
“鱼老头你进来吧!你是来跟我邀功的吧?嗯?打了大胜仗我怎能不赏你?进来吧!让本王好好赏你,你想要什么?”
鱼公公听到这话笑容凝固到了脸上,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苦笑着推开屋门进去,其他人跟在鱼公公身后鱼贯而入。
屋里光线昏暗,窗户大门全被厚厚的窗帘遮蔽,味道甜腻的熏香弥漫四方,闻到鼻腔里会让人从心底里发出一股原始的冲动,
屋里到处都是人,椅子上、桌子上还有地板上,各种各样的男女赤裸着身子混在在一起,是不是发出一两声淫靡的呻吟,
鱼公公貌似对这一切都很熟悉,他抬腿捡着没人的地方落脚,步伐很快的向前推进,
其他人可没有鱼公公这番镇定,大家都看的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桃逐鹿与桃逐兔两人这才想起来,兰子义之前貌似向他们描述过德王房间里的模样,就是这番景象,桃逐兔更是悄悄说出声来
“乖乖,我觉得我在烟花刘晓也是老手了,没想到今天才开了眼界。”
走在前面的鱼公公听到这话回头狠狠的瞪了桃逐兔一眼,桃逐兔立马收声,低着头乖乖走起路来。
几人绕过前厅,来到后屋,隔着满地的人,看到对面有张床,那床里睡着人,床头上则挂着天王的人头,
这床并没有鱼公公那张拔步床大,但胜在结实,众人站在屋子另一头都能感觉到床的摇晃,而这床居然没有塌了。
隔着床外挂着的流苏,大家模模糊糊可以看到帐中连个身影激烈的纠缠,桃逐兔偷偷看了一眼桃逐鹿,脸上满是淫笑,平时不够眼小的桃逐鹿见到这番景象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摇起头来。
流苏里面的德王似乎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他喘着粗气说道:
“鱼老头,你干得好,我出来一趟又是打猎,又是打仗,贼寇没敢来见我就被我斩了首,你干的很好!哈哈哈哈。
这次回去我就封你做天下兵马大元帅,等我当了皇帝就让你做大丞相,大元帅,朝廷里那些打仗啊,做官的事情都交给你去处理。“
听到德王满嘴胡诌大家已经没什么大反应了,反正他在王府里每天就是这么干的,就算现在德王说要封鱼公公当宇宙元帅大家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鱼公公听到德王的话,脸上笑的更苦了,他先是对着床作揖,然后说道:
“老奴多谢王爷恩典,王爷如此抬举老奴真是老奴毕生荣幸,只是现在出了些小情况,还得要告诉王爷。”
床里的德王喘息声变得急促起来,他恍恍惚惚的说道:
“鱼老头你有话就说,不要藏着掖着的,我没有兴趣和你打哑谜。”
鱼公公砸了一下舌,为难的说道:
“王爷,这事不能让其他人听见,请容老奴过去与王爷细说。”
床里的德王听到这话颇有不高兴,但还是不耐烦的应允了下来,鱼公公得到德王的应允之后牵着身子毕恭毕敬的走上床前,隔着纱帐悄悄地跟里面说了几句,然后就听见纱帐里面一声惊天叫唤:
“你说什么?!贼寇的天王不是都被我杀了吗,怎么还有贼寇?”
鱼公公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赶忙制止德王道:
“王爷哟,老奴刚就跟您说了,不要声张......”
鱼公公话还没说完帐内的德王就破口大骂道:
“不声张?不声张个腿!贼寇都要来了你还要我别声张,是要我死在贼寇手上么?”
鱼公公解释道:
“贼寇还没有来,只是......”
帐内的德王根被没有心思听鱼公公说话,他猛然掀开帘子光着身子跳出来,扯着嗓子大喊道:
“三儿!四儿!快来给我穿衣服!我们快走!”
刚才德王猛地喊出贼寇已经将屋里众人惊醒,那两个一直追随德王左右的佞臣听到呼唤就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蹦了出来,七手八脚的伺候着德王穿衣服,
鱼公公在一旁不停地给德王解释,说贼寇还没有来,只是刚刚击败了寿春的官军而已。
德王光着身子站在地上,浑身大汗,也不只是被吓得还是被累得,一边穿衣一边骂道:
“那个该死的兰子义,还有那个什么戚荣勋,我一直就看他们不爽,早就跟你个老太监说不要让他们出去,你就是不听。
好嘛,现在贼寇都已经把官军打败了,我还冷静个屁,不跑难道要在这里等死吗?“
地上躺着的众人被这样胡乱的局面吵醒都还有些懵,那些男青年都把目光投向了鱼公公,桃逐鹿这才发现这些人居然都是京军军士。
那个刚才和德王一起在床里的女人这时已经暴露在众人面前,她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下扑出床外,抱着德王的腿说道:
“王爷!王爷你带上我一起逃吧!昨夜王爷说过要与我地久天长的。”
德王刚刚被人伺候的穿上衣裤,他既没有系腰带,也没有束发戴冠,着急的就想要从屋里跑出去,结果被人抱住大腿,当下怒从心中起,
之见德王一把拔出放在一旁桌上的宝剑,拎起那女子的头发一剑就从女子心口穿过,真是干净利索。
德王看着手中吐血不止的女子,咬牙骂道:
“贼寇都来了,老子还带你个屁,什么天长地久,我怎么不记得?你敢当我的去路,我就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德王这下杀人彻底点燃了屋中的恐惧情绪,那些妓女们尖叫着“贼寇来啦!杀人啦!”跌跌撞撞地四散奔逃,这种模糊不清却杀伤力十足的话语一传十十传百,迅速在青楼当中传播开来,人们互相拥挤着践踏着逃跑,也不知该往何处去,而德王则跟着人群一道离开,也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只有鱼公公和他带来的一众人淡定的呆在屋里,等到人们都走散了之后,仇文若不无讽刺的说道:
“公公这下可没法阻止城里人知道贼寇的消息了。”
鱼公公此时倒是显出了惊人的肚量,他被德王那样羞辱,又被仇文若挖苦,居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说道:
“知道就知道吧,你们要是能挣点气,我也不用这么被动。”
桃逐鹿这时问道:
“公公,要不要追德王?”
鱼公公冷哼一声答道:
“外面自有台城卫看着,我追他个屁!”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05 21:01:25 +0800 CST  
第二百八十五章 出城
鱼公公黑着脸带领身后一行人走出房间,外面驻守的禁军和台城卫已经将到处逃窜的青楼妓女全部控制住,但是城中中心,又是德王驻地,来来往往的城中百姓无时无刻不注意这里,刚才的骚动已经引起了周围百姓的注意,德王又带着少数人纵马狂奔,绝尘而去,怎么看都是一件惹人注意的事情。
鱼公公立在栏杆旁瞪着楼下街道,接着招手让旁边一个军官走来问道:
“王爷呢?”
军官答道:
“向东门去了。”
鱼公公闻言骂道:
“要去南门他为什么往东门去了?快派人把他追回来!”
等到军官派人下去后鱼公公又问道:
“街上行人怎么回事?”
军官答道:
“刚才屋里屋外大喊大叫,把行人引来了。”
鱼公公又问:
“那么街上人听见了什么?”
“这……”军官把头深深埋了下去,难以作答。
鱼公公斜着眼睛看了军官一眼,骂道:
“有什么就说什么,哑巴了不成?”
那军官见鱼公公发火,吓得满头大汗,支支唔唔的答道:
“刚才那么大动静,屋里人都跑出来了……”
军官这么回答,是什么意思也就很明显了。刚才那么大声音,街上人会听到什么显而易见,鱼公公只是心里还有侥幸,想要看看外面人有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现在看来已经晚了。
鱼公公一挥手示意那个军官退下,仇孝直这时跨步上前说道:
“公公,城里人已经注意到了京军动向,我们需要快点行动了。”
鱼公公默默点点头,带头走下楼去,楼下军士已经为鱼公公他们准备好了马匹,其他人则在忙着大点行装,准备出发,
上马之后一行人跟在鱼公公身后,急匆匆的向城南门赶去,街上的大部分百姓还在德王命令的影响下纵酒狂欢,但已经有部分人开始看着从街上撤走的军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了,好在现在还没人出来阻拦京军,也没有人跟着一起起身逃窜。
鱼公公本以为出城将无人阻拦,但当他要率队出城时却见到几个穿着官袍的官员领着好些衙役守候在南门口。
一行人正在纵马疾驰,忽然被人挡住去路,只得猛地勒马,众人费了好大劲才停了下来。
那带头的官员见鱼公公过来,不等人马停下就拱手作揖说道:
“敢问鱼公公这是要去哪里?“
鱼公公用力勒紧手中缰绳,掉头对着面前的官员冷冷地说道:
“出城。“
马前的官员闻言也毫不相让,说道:
“公公若是出城为何要把城中守军全部调走?“
鱼公公说道:
“那不是守军,那是我带来的京军,我想把他们调到哪里就调到哪里,伍大人有什么权利来管我调兵吗?“
马前的伍大人闻言抬头道:
“公公来庐州是为了剿匪,这些天来我倾尽城中积蓄供给军中吃喝玩乐,还要听德王普天同庆的命令,夜开城门,放任城中百姓免费吃喝,就是为了让公公的京军吃饱喝足好有劲灭贼,现在公公一声不吭的就要出城,我又怎能不问?“
伍大人话语虽然激烈,但却义正言辞,虽然凶狠如鱼公公也自知理亏,气势上先输了三分。
鱼公公吸了一口气,答道:
“我这也是有军务在身,不得不调动军队,伍大人一方父母官,照顾好城里就好。“
伍大人听到这话回敬道:
“正因为我是一方父母,所以我一定要为城里百姓身家性命负责,公公现在率队出逃,这庐州城怎么办?贼寇几十万大军可是刚刚击破寿春,现在江北只剩公公一直军队可战,公公一走岂不是让我庐州生灵涂炭。“
鱼公公听到这话眉头向上挑了挑,问道:
“伍大人从哪里知道寿春消息的?你可曾去过寿春?“
伍大人答道:
“在城外巡弋的游军全都撤了回来,军士口中都已经传开了,公公还有什么必要隐瞒?难道是怕我庐州百姓争相逃窜挡了公公退路?“
鱼公公被这么说,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回头恶狠狠的瞪了桃逐鹿他们四人一眼,看的四人头冒虚汗,脊梁打颤,
鱼公公掉回头去,开口说道:
“你个书生懂什么军务,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我调兵就是为了讨贼。“
伍大人针锋相对到:
“鱼公公倒是懂军务,可你三十六计走为上后我这庐州百姓怎么办?他们可都指望着你带来的官军呢!“
说完这话伍大人也不管马上的鱼公公,转身拂袖而去,嘴里高声喊话当是给鱼公公的答话: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公公要走下官怎能拦得住,
既然公公不在乎城中十几万百姓姓名,那自可以走的心安理得,你们都走了下官我自己守城!“
伍大人说着就扬长而去,不再管城门口的鱼公公一行人,还有不断出城的京军将士。
鱼公公被这位伍大人骂中要害,一张老脸上乍红乍白,握着缰绳停在城门口,也不进也不出。
跟在鱼公公身后的众人等了半天不见鱼公公动静,仇孝直催马上前说道:
“贼寇新屠寿春,江北只剩公公一军,贼帅雷有德有勇有谋,心狠手辣,怎会不知斩草除根的道理,公公在江北一天贼寇就必将过来围剿公公;再兼贼寇舰船充足,完全可以让贼寇几十万人从水上行动,我等沿瘦水难下,未见河道有干枯不通船的迹象,贼寇南下绝无困难。
现在这位伍大人既然肯为国尽节,死而后已,我们正好可以趁机东下回京,还请公公不要迟疑。“
鱼公公听到这话仰天长叹一声,说道:
“他个书生知道尽节赴死,难道老夫就没那气节吗?我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要让天下人骂我个死太监不知忠孝?”
仇孝直听到鱼公公这话赶紧答道:
“公公,忠有大小,事有先后,不自量力兵败而死只是博取身后名的小忠,回京保卫皇上才是大忠,只要贼寇肯来,庐州陷落就是必然,公公若走,贼寇说不定还会改换路线,从他出渡江,只要公公最后能够击败贼寇自可以证明您的忍辱负重,深谋远虑。公公切莫动一时匹夫之勇,坏了朝廷大事!”
听到仇孝直这么说,鱼公公转过头来,仔仔细细看着仇孝直看了许久,那目光几乎都要把仇孝直的脸皮给烤熟了,鱼公公慢慢说道:
“仇孝直你是想接着我的水军跑路,自己活命吧。”
后面没有说话的仇文若还有桃家兄弟这时候都替仇孝直捏了一把汗,只是仇孝直自己倒是没有多紧张,他抬起头看着鱼公公,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他说道:
“公公若觉得我仇孝直贪生怕死自可以将我留在庐州自己带队回去,但小吏还是要劝公公东撤,唯有如此才能保卫京师,才能为今后击败贼寇留下机会。”
仇孝直答完话后就与鱼公公这么四目相望,两人不说一句话,瞪了许久之后鱼公公猛地一扭头,策马就向城外奔去,一行人随后跟上。
城里的京军在鱼公公及时通知下已经陆续开拔出城,虽然军士们陪着德王四处游猎,疲惫不堪,昨晚又在庐州喝了通宵,现在一个个面无人色,摇摇晃晃,但好歹人都被集合了起来,
见到鱼公公到来后一京军营将催马上前询问鱼公公是否出发,得到鱼公公同意后众军立刻开拔向东。
跟着鱼公公出城的众人几乎可以说是一路马不停蹄的就加入了行军之中,不过大家都是新换的马匹,马力十足,这点路程还跑的不费劲。
马上的桃逐鹿与桃逐虎最关心的自然是兰子义与桃逐虎,加入行军队伍后就不断打听兰子义下落,鱼公公听到声音后便回头告诉兄弟两人,那三人在鱼公公出府衙时就派人安排车辆从出城去了。
桃逐兔得知自家少爷和大哥安全了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时他看着一路向东的队伍后便问道: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不是要渡江吗?”
仇文若闻言答道:
“庐州东南不远便是南湖,南湖东南有濡须水直通大江,我猜鱼公公的水军便是停在南湖里,我们这是要往南湖去。“
走在前面的鱼公公听到了后面的对话,朗声说道:
“文若说得正是。“
接着一行几万人便默默的向东而去,行军不多久就看到了眼前的码头以及一望无际的湖水,
鱼公公带着众人到码头前停下,湖中战舰林立,好不气派,可仔细一看船只下面的湖水却是一片黄色,看着满是泥沙。
桃逐兔下马来到岸边蹲下,伸手荡了荡湖水问道:
“不是说南方河湖清澈吗?为何这里的泥沙这么重?”
然后桃逐兔回头看了看鱼公公,想听听鱼公公怎么说,却见鱼公公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鱼公公叫来一个水师军官问道:
“这湖水是怎么回事?”
那军官慌张的答道:
“大江发了大水,江水倒灌濡须河,泥沙跟着一起进了南湖,湖水全变色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水浪滔天
鱼公公听到水师军官的汇报,抬头向南看去,
远处的天空黑云厚重,层峦叠嶂,像是堆积在天空当中的巨石,压得底下人透不过气来,
从积云的情况来开,南边江上肯定在下大雨,庐州这里虽然没有下雨,但谁知将来黑云会不会向北飘到这里来呢?
南湖距离大江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江中混着泥沙的洪水居然可以朔流而上,将南湖也染成一片黄色,那么这时的江面是一副什么样子也就不难想象了。
鱼公公皱着眉头看着天看着湖面,一直没有说话,那个水师军官则继续说道:
“公公,江上风浪太大,而且水文逆行,风向也不顺,此时拔锚出航凶多吉少,我看我们还是先在庐州待一段时间比较好。”
鱼公公负手立在岸边听军官汇报,不发一语,而军官刚刚把话说完,众人就能听到身后庐州城中穿出的钟鼓声,
桃逐兔回头望了望,小声对桃逐鹿说道:
“城里已经准备防守了。”
桃逐鹿这时也在抬头向回张望,听到桃逐鹿此话点头表示同意,
这时仇孝直上前对鱼公公说道:
“只要我们还在江北雷有德和他手下那几十万大军就不会放过我们,一旦我们被歼灭,京城就是一座空城了,若京城全无防守无论江面上浪有多大都不可能阻止雷有德的。“
那军官听到仇孝直鼓动鱼公公,执意要求乘船渡江非常愤怒,他立刻对鱼公公说道:
“公公,我们征调的民船根本不经风浪,从江州东下时江中航道已经很难通行,我们在浪里沉了不少船只,好些兄弟未能接敌就先葬身鱼腹,这样死的冤啊!现在我们的船多少都带点上,刚到庐州都还没有来得及修补,现在又要出航,而江面的水浪比来时还要大得多,这就根本不是渡江回撤了,这是送死!“
军官说得言辞激烈,尤其是最后“送死“两字颇有冒犯的嫌疑,不过鱼公公还是负手听着,全然不发一句话,
那军官接着说道:
“庐州乃是江北重镇,城高墙厚,只要我等与城中百姓一心坚守,定可以将贼寇阻于城下,如此则贼寇锐气被我耗尽,而四方援军则可以趁机前来支援,到时候里应外合夹击贼寇,贼寇必亡,为何要现在狼狈逃窜,留骂名于天下人?”
军官说完鱼公公明显眉头松动一些,低头看着地面一直咂舌,
仇孝直见鱼公公也有些被军官说动,连忙劝道:
“公公,这位大人所说似乎有道理,但仔细推断则会发现漏洞百出,庐州有五不可守,还请公公听小吏为公公解释。“
军官听仇孝直这么一说,抬头恶狠狠的瞪着仇孝直,而鱼公公则扭头看了仇孝直一眼,说道:
“那你说来我听听。“
仇孝直作了个揖,然后开口说道:
“首先,我军兵力不足,刚才这位大人说庐州城墙坚固高大,足以支持我们防守,可大人是否想过庐州城这么大,光城门就开了八个,我们这三万多人怎么守?我们这点人能把几座城门守住就已经是极限剩下的城墙怎么办?贼寇自起事以来兵力如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每到一处就拉壮丁充数,现在又拉上了河阴流民,全军人数远超我等官军,凭贼寇人数完全可以四面围城,同时进攻,这种攻势下我们又能撑多久?“
这时军官插话说道:
“城墙不可守我们自可以出城与贼寇交战,以我京军战力击败贼寇不在话下。”
仇孝直闻言答道:
“若是刚从京城出征那会官军的确可以以少胜多,卫侯在荆州、当阳打得两仗正是如此,可经历了多次血战,贼寇作战能力一点也不输于官军,若是我们背城而战也绝无机会以少胜多,寿春之败就在昨晚,要不要我为大人仔细讲讲?“
军官被仇孝直的话顶了回来,但他任不甘心,于是说道:
“我们是奉命讨贼,天下何处不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我们人数不够可以调动城中百姓于我们一同守城,军民一心,贼寇又能奈我何?“
仇孝直待军官说完立刻开口答道:
“大人这么说可曾去问过城中百姓,是否与官军一心?“
军官被仇孝直这么质问,明显心中有怯,不过还是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
仇孝直闻言答道:
“当然不是!”
然后仇孝直掉头对鱼公公说道:
“大军一路而来,入城之后驻扎何方?有无扰民?昨晚德王下令狂欢之后营中将士在城中都干了什么?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猜得到发生了什么,如此一来有谁敢说城中百姓与官军齐心?
贼寇作战一向广布间谍,之前方城夜战,贼寇入城的细作就把城门打开,之后我随同卫侯驻守项城,贼寇围攻之前有桃逐鹿将军专门带队搜剿城中可疑人物,及时如此到了半夜还有贼寇埋伏于城中的眼线出来活动。这几天京军驻扎庐州可曾派人把守过城门?可曾检查过进出庐州的各色人等?昨晚城门打开,有哪些人入城可有人知道?城内鱼龙混杂,满是破绽,怎能固守?
而且自从项城之战后,贼寇东进路上全都得到了流民支持,现在雷有德手下好些军力就是由这些流民组成的,当时安置流民庐州有多少?城中有没有?都安置在哪里?这些是我们入城之后能迅速解决的问题吗?“
仇孝直顿了顿,对着鱼公公总结道:
“依小吏之见,现在我军人少不足以守城,城中人心不齐,细作横行,还有大批流民可能接应攻城贼寇,如此形势哪怕孙武再世也不可能守住城。我们没有必要留下来送死。”
鱼公公听仇孝直一口说完这么多,轻声吟道:
“兵力不足,人心不齐,细作满路,流民作乱,的确难啊。”
然后鱼公公问道:
“可仇孝直你刚才说有五不可守,现在却只说了四条,剩下那条理由呢?”
仇孝直看了看左右将士,大家在没有鱼公公命令的时候全都只能等在码头,现在则是听着几人再次争论,
鱼公公见仇孝直不说话,追问道:
“有话直说,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仇孝直又作了个揖,然后说道:
“最后一点是不可守是我军主将不可守。”
鱼公公听到仇孝直这么说,眼睛里露出了些许凶光,现在统军的是他鱼公公,而仇孝直这么说,岂不是当众质疑鱼公公的能力?
旁边那个水师军官说道:
“你个书生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鱼公公则吊着眼睛自语道:
“主将不可守?”
仇孝直似乎没有察觉到鱼公公情绪的变化,他低着头答道:
“正是,主将不可守!
若是全军由鱼公公统帅,小吏当然不敢这样胡说,可现在我军的统帅是德王,昨晚德王已经下令城中狂欢,如果公公回身据守庐州,德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真的无法考量,万一庐州有失,德王岂不是要被雷有德抓住,到时候公公怎么向皇上交代?“
鱼公公没等仇孝直说完就已经听不下去,接连说道: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
然后转头下令道: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上船!”
将士们听到这话赶紧行动了起来,在各自军官的指挥之下纷纷带着一身东西登上船只。
军官听了仇孝直说了这么多,也觉得仇孝直说的很有道理,但他还是不服气,便对仇孝直说道:
“你这么着急想渡江回京是着急着活命吧?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仇孝直抬起头来,看着军官说道:
“当日我随卫侯一起入项城,整个河阴道几乎五城固守,无人敢当贼寇,我们在城中收拢散兵,招募义勇,小小一座城池被贼寇围了好几重,一连几天贼寇都昼夜不停地攻击,当日最危险时,城墙西南角被攻破,我与我儿子亲自率队上前堵截贼寇,修复城墙,当日危如累卵我尚且舍命与贼寇相博,今天我岂会贪生怕死?
回京之后朝廷一定会为江北大败找寻原因,我仇孝直在这里鼓吹渡江,只要把我抛出去到了京城我哪里有路可活?我之所以这么干就是因为我军退军才是正招,不可再留江北,如果大人觉得我仇孝直贪生怕死,自可以把我一人留在这里,你们南下,只要你们肯南下回京就行。“
那军官被仇孝直堵得说不出话来,想了想又对仇孝直说道:
“那你知道现在我军的这些船只进入大江的话凶多吉少吗?以现在江上的风浪我们怎能安然渡河?”
仇孝直侧眼看了一下不断上船的军士,又瞟了一眼鱼公公,现在大军渡江已成定局,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但这个军官的顾虑也是军士们的顾虑,仇孝直绝不能容忍这种顾虑在军士们心中蔓延。
于是仇孝直说道:
“若是江上无法通行,那么我们守卫庐江,江南的部队就不可能前来支援,没有江南的援军又能等到哪里的援军?海陵的东军已经被雷有德歼灭,江北可战之力都在大河以北,离我们太远了,根本赶不过来。
大人既然说渡江危险,待会上船请让孝直上最破的那条,如果沉了就把我献祭给龙王爷,保得大家平安过江!“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06 21:14:32 +0800 CST  
第二百八十三章 动之以理
鱼公公看上去非常兴奋,他在床中来回踱步,好几次都要下床走到仇孝直跟前亲自与仇孝直攀谈,不过过了这阵兴奋劲之后鱼公公又冷静了下来,他再次坐回床前,整了整身上的纨绔,待脸上红光退下后,鱼公公又压低脑袋,抬着眼睛顶住仇孝直,问道:
“仇孝直你果然比别人多长好几个心眼,你的话句句都说道我的心坎里去了。只是......“
仇孝直听到鱼公公话中有疑,心里紧了一口气,不过他并没有慌张,只是跨前一步,恭恭敬敬弯腰鞠躬站好,作揖问道:
“鱼公公有何疑问,尽管讲出,小吏自当尽己智力为公公解忧。”
此时正有侍女端着镜子立在鱼公公面前,鱼公公则对着镜子一点一点收拾刚刚散乱出来的头发,
听到仇孝直的话后鱼公公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瞟了仇孝直一眼,问道:
“你说的固然不错,可你能想到的章鸣岳那猢狲自然也能想到,他不会不防,我跟他互相咬起来,能讨到便宜吗?”
仇孝直闻言答道:
“公公现在要做的是怎么将兵败的责任从自己身上甩掉,而非将章鸣岳咬死。我刚才所说的这些攻击章鸣岳的事实的确会被章鸣岳防到,但事实就是事实,章鸣岳最多只是这些事情与自己有关,装作一个全然不知,保命而已,绝无可能伤到公公您的。“
鱼公公又问道:
“可朝廷需要找人出来当替罪羊才行,要不谁来堵住天下人的嘴?“
仇孝直答道:
“所以公公才需要说出实情,只有说出实情,找到元凶才能还公公一个清白,让这个屎盆子扣到别人脑袋上去。这次出征错本就不在公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要是不回京才显得公公心虚呢。”
鱼公公听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他整理好头发示意侍女把镜子拿下去,然后略显为难地说道:
“可是,可是这次出来我一直陪着德王......嗯......陪着德王沿途做疑军,这件事情我肯定逃不了,如果回京我该如何交代?”
仇孝直听到鱼公公的问题略微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儿子,仇文若这时也冷静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情绪激动,仇文若知道鱼公公顾虑重重,若是没有充足的理由是绝对无法说服他回去的,看到自己父亲投来的目光后仇文若回以一个支持的眼神:鼓励他父亲继续说下去。
于是仇孝直回头接着说道:
“公公做疑军自然有做疑军的道理,贼寇居无定所,攻无定向,要是没有疑军压阵贼寇就会更加无所顾忌。这一点公公虽然逃不了,但朝中诸位大人也绝不可能用这个借口置公公与死地,还请公公放心。“
鱼公公这时手上已经没有了动作,他低垂着目光坐在床前没有看向众人,好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过了好一会鱼公公又摇了摇头,说道:
“思前想后回京还是太危险,就算我有借口能咬住章鸣岳,姓隆的怎么办?那个死太监难道能会放过我?皇上对姓隆的可谓言听计从,有这种机会不置我于死地怎会罢手?
不如我们率部向东,先道广陵屯驻,若贼寇留在江北我们在广陵自然可以使贼寇不敢轻举妄动,若贼寇渡江我们也可以及时从京口渡江回援京师,到时候护驾有功,朝中自然不会有人拿我怎样。“
听到鱼公公这话,仇文若跨前一步说道:
“公公请恕小生直言,以公公所言,到贼寇兵临城下时公公再渡江那可不是护驾,那是坐地要价,要挟朝廷,就算朝廷碍于形势一时甜言蜜语邀公公回去,可是公公已经激怒了所有人,等到与贼寇交手过后公公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到时候可真就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
而且我军现在不过几万人而已,我们入城情况来看这几万人现在军纪涣散,士气低落,战斗力堪忧,而贼寇人数却有我们的几十倍多,他们战意高昂,训练、装备不断加强,我们留在江北绝无可能威胁贼寇,只有可能被贼寇威胁,渡江回京,与江南援军汇合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还请公公三思。“
鱼公公听到仇文若这么说,“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叹息道:
“唉,如今之势,想要找个万全之策都难。”
仇文若闻言更进一步说道:
“公公所谓完全之策指的是避开朝中流言蜚语的方法,但公公在外监军多年,应当知道只逃不战是不可能赢的,以公公的身份地位,就算不出来监军满朝上下也不乏想要毁伤公公之人,更何况现在手握重兵?既然逃不了,公公何不迎头赶上,战他一番?
公公对皇上的赤胆忠心天下所知,这是公公安身立命的法宝,也是公公惩奸除恶的利器,圣人有云:至诚如神,公公只要诚心诚意为了皇上,那就没人能把公公怎样,皇上虽然身体多病,可还看着这天下呢!
更何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是公公略有迟疑,引得贼寇攻陷京城,倒是后不仅天下大乱,公公又能身去何方?没了皇上这天下还有哪里容得下公公?“
仇孝直听着自己儿子这番长篇大论,暗中点了点头,这小子现在终于开窍了。
鱼公公听着仇文若所说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的没有时展时舒,眼睛一直盯着仇文若,等仇文若说完鱼公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说道:
“仇孝直,仇文若,你父子二人不亏是被兰子义选中的人,的确有两下子。
行吧,你们说的不错,我这就去秉明德王,我们开拔回京。我鱼朝恩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什么风浪没见过?朝中几个宵小能奈我何?“
众人听到鱼公公这么说要回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倒是桃逐鹿还绷紧着神经,等鱼公公话音落下后桃逐鹿突然开口问道:
“公公,我们说了这么多,你旁边这些侍女听见了难道不要紧吗?”
侍女们听到桃逐鹿这话都把目光投到了桃逐鹿身上,鱼公公正在被侍女伺候着穿衣准备出去,闻言并没有多大反应,鱼公公一边系腰带,一边说道:
“二郎你难道没有发现我睡的卧房里一个侍卫都没有吗?放心好了,这些小娃子都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从小是被我一手调教长大的,不用担心。”
桃逐鹿听到鱼公公这么说才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倒这些侍女身上,
这些伺候在鱼公公身旁的妙龄少女们真是二八年华,年龄多的也不会超过二十,他们面容姣好,身材匀称,透过她们身上的轻纱罗衣可以隐约看到她们那若隐若现的光洁肌肤和她们富有弹性的曲线,这种身材并非是靠着年龄和锦衣玉食保养出来的,以桃逐鹿多年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姑娘的身体线条全都是长期习武锻炼历练出来的,再看她们的面容,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完全没有一丝波动,从桃逐鹿他们一行人进来就是如此,要知道他们这些浑身带血的赳赳武夫就是个七尺汉子见了都要怕三分,这些姑娘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桃逐鹿收回眼神不再多问,看来他是真累了,也是被兵败给折腾了,进门以来居然没有发现周围的这一票高手,而且到现在才被她们惹火的身材吸引过去,刚才居然都没有心思看姑娘。
不光是桃逐鹿,其他人也都是在被提醒到后才开始注意到鱼公公的这些侍女,之前大家满脑袋想的都是血腥的战事,没空瞎想,现在这一眼望去眼珠子当即再也拔不出来。
鱼公公这时已经把衣服穿了个大概,站起身来伸手轻轻拍了怕眼前一个侍女的脸蛋,对床下众人说道:
“这些小娃子不错吧?各个都是美娇娃,哪个男人见了不眼馋?你们喜欢吗?喜欢就挑一个回去。”
那侍女被鱼公公拍到只是娇滴滴的笑了起来,也不多说话,她那声音好似银铃,清脆的让人心里犯甜味,
众人听到鱼公公这么说赶忙都把自己的眼神收回来,然后齐声说道:
“小人怎敢夺公公所爱?”
鱼公公这时已经带好头冠,走下木栏,他看着埋头站着的众人道:
“你们不要担心,我挨了那一刀,不可能对这些娃子们怎么样,她们也不是皇上的宫人,只是我养的娃,你们只管随便挑,她们继续待在我这也是耽误年华。”
众人听到这话嘴上客气的说着不要,心里都很有默契在犯嘀咕,这些女人可都是鱼公公的眼线,要是收了她们只怕今后不用台城卫来查,自己的一举一动就会被鱼公公摸得清清楚楚,大家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犯不着为了这点红利葬送自己。
鱼公公现在的心情似乎很好,他见没有一人问他要姑娘,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说道:
“不要就算了,不强求。若是皇上身体好我肯定紧着先给皇上送过去,哪里能轮得到你们”
说着鱼公公就要迈步出门,众人立刻掉头跟上,
鱼公公便出门便说道:
“你们可以不要,但卫侯年龄也不小了,也不见他出去找姑娘,这可不是好事,等这一段忙完了我给他送过去个好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又见德王
鱼公公带着几人策马奔向城里最大的青楼,兰子义他们刚入城时就来的是这里,只是现在兰子义已经被安排到其他地方休息去了。
鱼公公在离开府衙之前吩咐手下出去通知城中的京军营将,命令他们将手下军士集中起来,鱼公公专门叮嘱道调兵必须在暗中进行,绝对不能影响城中的狂欢,也不能被城中百姓觉察出来有什么异象。
接着鱼公公又让府衙里的台城卫立即打包行礼,开拔出城,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后天已经亮了起来,鱼公公带领一行人骑马走在大街上不停的会遇到被太阳照醒的男男女女,他们彻夜畅饮本已喝的神志不清,但醒来后却又投入最近的酒家饭馆,不由分说的便点上美酒佳肴,继续“庆功”
鱼公公只顾着走马,对周围这些乱象漠不关心,桃逐鹿与桃逐兔心思则放在兰子义与桃逐虎身上,也没有多少精力去管城里什么样子,只有仇孝直与仇文若在马上摇着头唉声叹气,
不过满街的醉汉当中那些军士们则被陆续赶来的其他军士叫走,虽然军士们夹杂在满街百姓当中人数众多但在离开时却没有任何突兀之感,大家就像是外出解手一样随意,然后就出去了,没有引起一点注意。
仇文若看着街景,有些忍不下去,于是便催马到鱼公公跟前,问道:
“公公,我们就这么走了,城中百姓怎么办?难道不通知他们婴城固守吗?”
鱼公公头也没回的答道:
“我们就是守军,我们都要走谁来婴城固守,我顺流而下带来的船本就不多,荆襄又连续暴雨,来时已经折了许多船只,要是让城中百姓知道贼寇将至,到时候军民争着渡江而逃船怎么够用?”
仇文若轻轻叹了口气,又问道:
“那鱼公公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庐州百姓开城迎贼么?”
鱼公公听到这话回头瞪了仇文若一眼,反问道:
“那仇相公有什么高明的办法可以躲避兵祸?老夫洗耳恭听!”
鱼公公这么一说仇文若再也不敢多嘴,众人这时也行马来到了青楼底下。
守卫在青楼外的台城卫见鱼公公赶来,纷纷作揖行礼,鱼公公则下马走到几人跟前附耳小声说了几句,话一说罢,那几人便点头下去,屯驻在青楼的护卫德王的军士们则悄悄地开始动作起来,
鱼公公带着几人避开行动中的军士,沿着楼梯边缘慢慢的来到二层,等到了地方后鱼公公先是整理了一下衣领,又捋了捋头发,接着毕恭毕敬的走到门前,抬起手指轻轻敲了两声,
屋里没有动静,鱼公公倒是没有着急的样子,他等了等后又抬手敲了两下,这会敲完之后屋里才传来一个媚地发浪的声音问道:
“谁呀?这么早来打搅,不知道王爷还睡着吗?”
鱼公公听到问话埋着头嘿嘿笑了两声,然后说道:
“虽然打搅了王爷睡觉,但还是请姑姑转告王爷,就说鱼老头有要事求见。”
无力那个听上去有些欠揍的声音没等鱼公公说完便不耐烦的说道:
“鱼公公请回吧,王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睡觉的时候谁也不能打扰。”
鱼公公站在门外又笑了笑,跟在鱼公公身后的其他人明显靠到了他脸上的尴尬神情,
鱼公公接着又想张口说话,却听见屋里更深处有一个慵懒的声音说道:
“鱼老头你进来吧!你是来跟我邀功的吧?嗯?打了大胜仗我怎能不赏你?进来吧!让本王好好赏你,你想要什么?”
鱼公公听到这话笑容凝固到了脸上,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苦笑着推开屋门进去,其他人跟在鱼公公身后鱼贯而入。
屋里光线昏暗,窗户大门全被厚厚的窗帘遮蔽,味道甜腻的熏香弥漫四方,闻到鼻腔里会让人从心底里发出一股原始的冲动,
屋里到处都是人,椅子上、桌子上还有地板上,各种各样的男女赤裸着身子混在在一起,是不是发出一两声淫靡的呻吟,
鱼公公貌似对这一切都很熟悉,他抬腿捡着没人的地方落脚,步伐很快的向前推进,
其他人可没有鱼公公这番镇定,大家都看的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桃逐鹿与桃逐兔两人这才想起来,兰子义之前貌似向他们描述过德王房间里的模样,就是这番景象,桃逐兔更是悄悄说出声来
“乖乖,我觉得我在烟花刘晓也是老手了,没想到今天才开了眼界。”
走在前面的鱼公公听到这话回头狠狠的瞪了桃逐兔一眼,桃逐兔立马收声,低着头乖乖走起路来。
几人绕过前厅,来到后屋,隔着满地的人,看到对面有张床,那床里睡着人,床头上则挂着天王的人头,
这床并没有鱼公公那张拔步床大,但胜在结实,众人站在屋子另一头都能感觉到床的摇晃,而这床居然没有塌了。
隔着床外挂着的流苏,大家模模糊糊可以看到帐中连个身影激烈的纠缠,桃逐兔偷偷看了一眼桃逐鹿,脸上满是淫笑,平时不够眼小的桃逐鹿见到这番景象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摇起头来。
流苏里面的德王似乎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他喘着粗气说道:
“鱼老头,你干得好,我出来一趟又是打猎,又是打仗,贼寇没敢来见我就被我斩了首,你干的很好!哈哈哈哈。
这次回去我就封你做天下兵马大元帅,等我当了皇帝就让你做大丞相,大元帅,朝廷里那些打仗啊,做官的事情都交给你去处理。“
听到德王满嘴胡诌大家已经没什么大反应了,反正他在王府里每天就是这么干的,就算现在德王说要封鱼公公当宇宙元帅大家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鱼公公听到德王的话,脸上笑的更苦了,他先是对着床作揖,然后说道:
“老奴多谢王爷恩典,王爷如此抬举老奴真是老奴毕生荣幸,只是现在出了些小情况,还得要告诉王爷。”
床里的德王喘息声变得急促起来,他恍恍惚惚的说道:
“鱼老头你有话就说,不要藏着掖着的,我没有兴趣和你打哑谜。”
鱼公公砸了一下舌,为难的说道:
“王爷,这事不能让其他人听见,请容老奴过去与王爷细说。”
床里的德王听到这话颇有不高兴,但还是不耐烦的应允了下来,鱼公公得到德王的应允之后牵着身子毕恭毕敬的走上床前,隔着纱帐悄悄地跟里面说了几句,然后就听见纱帐里面一声惊天叫唤:
“你说什么?!贼寇的天王不是都被我杀了吗,怎么还有贼寇?”
鱼公公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赶忙制止德王道:
“王爷哟,老奴刚就跟您说了,不要声张......”
鱼公公话还没说完帐内的德王就破口大骂道:
“不声张?不声张个腿!贼寇都要来了你还要我别声张,是要我死在贼寇手上么?”
鱼公公解释道:
“贼寇还没有来,只是......”
帐内的德王根被没有心思听鱼公公说话,他猛然掀开帘子光着身子跳出来,扯着嗓子大喊道:
“三儿!四儿!快来给我穿衣服!我们快走!”
刚才德王猛地喊出贼寇已经将屋里众人惊醒,那两个一直追随德王左右的佞臣听到呼唤就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蹦了出来,七手八脚的伺候着德王穿衣服,
鱼公公在一旁不停地给德王解释,说贼寇还没有来,只是刚刚击败了寿春的官军而已。
德王光着身子站在地上,浑身大汗,也不只是被吓得还是被累得,一边穿衣一边骂道:
“那个该死的兰子义,还有那个什么戚荣勋,我一直就看他们不爽,早就跟你个老太监说不要让他们出去,你就是不听。
好嘛,现在贼寇都已经把官军打败了,我还冷静个屁,不跑难道要在这里等死吗?“
地上躺着的众人被这样胡乱的局面吵醒都还有些懵,那些男青年都把目光投向了鱼公公,桃逐鹿这才发现这些人居然都是京军军士。
那个刚才和德王一起在床里的女人这时已经暴露在众人面前,她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下扑出床外,抱着德王的腿说道:
“王爷!王爷你带上我一起逃吧!昨夜王爷说过要与我地久天长的。”
德王刚刚被人伺候的穿上衣裤,他既没有系腰带,也没有束发戴冠,着急的就想要从屋里跑出去,结果被人抱住大腿,当下怒从心中起,
之见德王一把拔出放在一旁桌上的宝剑,拎起那女子的头发一剑就从女子心口穿过,真是干净利索。
德王看着手中吐血不止的女子,咬牙骂道:
“贼寇都来了,老子还带你个屁,什么天长地久,我怎么不记得?你敢当我的去路,我就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德王这下杀人彻底点燃了屋中的恐惧情绪,那些妓女们尖叫着“贼寇来啦!杀人啦!”跌跌撞撞地四散奔逃,这种模糊不清却杀伤力十足的话语一传十十传百,迅速在青楼当中传播开来,人们互相拥挤着践踏着逃跑,也不知该往何处去,而德王则跟着人群一道离开,也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只有鱼公公和他带来的一众人淡定的呆在屋里,等到人们都走散了之后,仇文若不无讽刺的说道:
“公公这下可没法阻止城里人知道贼寇的消息了。”
鱼公公此时倒是显出了惊人的肚量,他被德王那样羞辱,又被仇文若挖苦,居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说道:
“知道就知道吧,你们要是能挣点气,我也不用这么被动。”
桃逐鹿这时问道:
“公公,要不要追德王?”
鱼公公冷哼一声答道:
“外面自有台城卫看着,我追他个屁!”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07 21:19:26 +0800 CST  
第二百八十五章 出城
鱼公公黑着脸带领身后一行人走出房间,外面驻守的禁军和台城卫已经将到处逃窜的青楼妓女全部控制住,但是城中中心,又是德王驻地,来来往往的城中百姓无时无刻不注意这里,刚才的骚动已经引起了周围百姓的注意,德王又带着少数人纵马狂奔,绝尘而去,怎么看都是一件惹人注意的事情。
鱼公公立在栏杆旁瞪着楼下街道,接着招手让旁边一个军官走来问道:
“王爷呢?”
军官答道:
“向东门去了。”
鱼公公闻言骂道:
“要去南门他为什么往东门去了?快派人把他追回来!”
等到军官派人下去后鱼公公又问道:
“街上行人怎么回事?”
军官答道:
“刚才屋里屋外大喊大叫,把行人引来了。”
鱼公公又问:
“那么街上人听见了什么?”
“这……”军官把头深深埋了下去,难以作答。
鱼公公斜着眼睛看了军官一眼,骂道:
“有什么就说什么,哑巴了不成?”
那军官见鱼公公发火,吓得满头大汗,支支唔唔的答道:
“刚才那么大动静,屋里人都跑出来了……”
军官这么回答,是什么意思也就很明显了。刚才那么大声音,街上人会听到什么显而易见,鱼公公只是心里还有侥幸,想要看看外面人有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现在看来已经晚了。
鱼公公一挥手示意那个军官退下,仇孝直这时跨步上前说道:
“公公,城里人已经注意到了京军动向,我们需要快点行动了。”
鱼公公默默点点头,带头走下楼去,楼下军士已经为鱼公公他们准备好了马匹,其他人则在忙着大点行装,准备出发,
上马之后一行人跟在鱼公公身后,急匆匆的向城南门赶去,街上的大部分百姓还在德王命令的影响下纵酒狂欢,但已经有部分人开始看着从街上撤走的军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了,好在现在还没人出来阻拦京军,也没有人跟着一起起身逃窜。
鱼公公本以为出城将无人阻拦,但当他要率队出城时却见到几个穿着官袍的官员领着好些衙役守候在南门口。
一行人正在纵马疾驰,忽然被人挡住去路,只得猛地勒马,众人费了好大劲才停了下来。
那带头的官员见鱼公公过来,不等人马停下就拱手作揖说道:
“敢问鱼公公这是要去哪里?“
鱼公公用力勒紧手中缰绳,掉头对着面前的官员冷冷地说道:
“出城。“
马前的官员闻言也毫不相让,说道:
“公公若是出城为何要把城中守军全部调走?“
鱼公公说道:
“那不是守军,那是我带来的京军,我想把他们调到哪里就调到哪里,伍大人有什么权利来管我调兵吗?“
马前的伍大人闻言抬头道:
“公公来庐州是为了剿匪,这些天来我倾尽城中积蓄供给军中吃喝玩乐,还要听德王普天同庆的命令,夜开城门,放任城中百姓免费吃喝,就是为了让公公的京军吃饱喝足好有劲灭贼,现在公公一声不吭的就要出城,我又怎能不问?“
伍大人话语虽然激烈,但却义正言辞,虽然凶狠如鱼公公也自知理亏,气势上先输了三分。
鱼公公吸了一口气,答道:
“我这也是有军务在身,不得不调动军队,伍大人一方父母官,照顾好城里就好。“
伍大人听到这话回敬道:
“正因为我是一方父母,所以我一定要为城里百姓身家性命负责,公公现在率队出逃,这庐州城怎么办?贼寇几十万大军可是刚刚击破寿春,现在江北只剩公公一直军队可战,公公一走岂不是让我庐州生灵涂炭。“
鱼公公听到这话眉头向上挑了挑,问道:
“伍大人从哪里知道寿春消息的?你可曾去过寿春?“
伍大人答道:
“在城外巡弋的游军全都撤了回来,军士口中都已经传开了,公公还有什么必要隐瞒?难道是怕我庐州百姓争相逃窜挡了公公退路?“
鱼公公被这么说,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回头恶狠狠的瞪了桃逐鹿他们四人一眼,看的四人头冒虚汗,脊梁打颤,
鱼公公掉回头去,开口说道:
“你个书生懂什么军务,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我调兵就是为了讨贼。“
伍大人针锋相对到:
“鱼公公倒是懂军务,可你三十六计走为上后我这庐州百姓怎么办?他们可都指望着你带来的官军呢!“
说完这话伍大人也不管马上的鱼公公,转身拂袖而去,嘴里高声喊话当是给鱼公公的答话: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公公要走下官怎能拦得住,
既然公公不在乎城中十几万百姓姓名,那自可以走的心安理得,你们都走了下官我自己守城!“
伍大人说着就扬长而去,不再管城门口的鱼公公一行人,还有不断出城的京军将士。
鱼公公被这位伍大人骂中要害,一张老脸上乍红乍白,握着缰绳停在城门口,也不进也不出。
跟在鱼公公身后的众人等了半天不见鱼公公动静,仇孝直催马上前说道:
“贼寇新屠寿春,江北只剩公公一军,贼帅雷有德有勇有谋,心狠手辣,怎会不知斩草除根的道理,公公在江北一天贼寇就必将过来围剿公公;再兼贼寇舰船充足,完全可以让贼寇几十万人从水上行动,我等沿瘦水难下,未见河道有干枯不通船的迹象,贼寇南下绝无困难。
现在这位伍大人既然肯为国尽节,死而后已,我们正好可以趁机东下回京,还请公公不要迟疑。“
鱼公公听到这话仰天长叹一声,说道:
“他个书生知道尽节赴死,难道老夫就没那气节吗?我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要让天下人骂我个死太监不知忠孝?”
仇孝直听到鱼公公这话赶紧答道:
“公公,忠有大小,事有先后,不自量力兵败而死只是博取身后名的小忠,回京保卫皇上才是大忠,只要贼寇肯来,庐州陷落就是必然,公公若走,贼寇说不定还会改换路线,从他出渡江,只要公公最后能够击败贼寇自可以证明您的忍辱负重,深谋远虑。公公切莫动一时匹夫之勇,坏了朝廷大事!”
听到仇孝直这么说,鱼公公转过头来,仔仔细细看着仇孝直看了许久,那目光几乎都要把仇孝直的脸皮给烤熟了,鱼公公慢慢说道:
“仇孝直你是想接着我的水军跑路,自己活命吧。”
后面没有说话的仇文若还有桃家兄弟这时候都替仇孝直捏了一把汗,只是仇孝直自己倒是没有多紧张,他抬起头看着鱼公公,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他说道:
“公公若觉得我仇孝直贪生怕死自可以将我留在庐州自己带队回去,但小吏还是要劝公公东撤,唯有如此才能保卫京师,才能为今后击败贼寇留下机会。”
仇孝直答完话后就与鱼公公这么四目相望,两人不说一句话,瞪了许久之后鱼公公猛地一扭头,策马就向城外奔去,一行人随后跟上。
城里的京军在鱼公公及时通知下已经陆续开拔出城,虽然军士们陪着德王四处游猎,疲惫不堪,昨晚又在庐州喝了通宵,现在一个个面无人色,摇摇晃晃,但好歹人都被集合了起来,
见到鱼公公到来后一京军营将催马上前询问鱼公公是否出发,得到鱼公公同意后众军立刻开拔向东。
跟着鱼公公出城的众人几乎可以说是一路马不停蹄的就加入了行军之中,不过大家都是新换的马匹,马力十足,这点路程还跑的不费劲。
马上的桃逐鹿与桃逐虎最关心的自然是兰子义与桃逐虎,加入行军队伍后就不断打听兰子义下落,鱼公公听到声音后便回头告诉兄弟两人,那三人在鱼公公出府衙时就派人安排车辆从出城去了。
桃逐兔得知自家少爷和大哥安全了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时他看着一路向东的队伍后便问道: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不是要渡江吗?”
仇文若闻言答道:
“庐州东南不远便是南湖,南湖东南有濡须水直通大江,我猜鱼公公的水军便是停在南湖里,我们这是要往南湖去。“
走在前面的鱼公公听到了后面的对话,朗声说道:
“文若说得正是。“
接着一行几万人便默默的向东而去,行军不多久就看到了眼前的码头以及一望无际的湖水,
鱼公公带着众人到码头前停下,湖中战舰林立,好不气派,可仔细一看船只下面的湖水却是一片黄色,看着满是泥沙。
桃逐兔下马来到岸边蹲下,伸手荡了荡湖水问道:
“不是说南方河湖清澈吗?为何这里的泥沙这么重?”
然后桃逐兔回头看了看鱼公公,想听听鱼公公怎么说,却见鱼公公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鱼公公叫来一个水师军官问道:
“这湖水是怎么回事?”
那军官慌张的答道:
“大江发了大水,江水倒灌濡须河,泥沙跟着一起进了南湖,湖水全变色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水浪滔天
鱼公公听到水师军官的汇报,抬头向南看去,
远处的天空黑云厚重,层峦叠嶂,像是堆积在天空当中的巨石,压得底下人透不过气来,
从积云的情况来开,南边江上肯定在下大雨,庐州这里虽然没有下雨,但谁知将来黑云会不会向北飘到这里来呢?
南湖距离大江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江中混着泥沙的洪水居然可以朔流而上,将南湖也染成一片黄色,那么这时的江面是一副什么样子也就不难想象了。
鱼公公皱着眉头看着天看着湖面,一直没有说话,那个水师军官则继续说道:
“公公,江上风浪太大,而且水文逆行,风向也不顺,此时拔锚出航凶多吉少,我看我们还是先在庐州待一段时间比较好。”
鱼公公负手立在岸边听军官汇报,不发一语,而军官刚刚把话说完,众人就能听到身后庐州城中穿出的钟鼓声,
桃逐兔回头望了望,小声对桃逐鹿说道:
“城里已经准备防守了。”
桃逐鹿这时也在抬头向回张望,听到桃逐鹿此话点头表示同意,
这时仇孝直上前对鱼公公说道:
“只要我们还在江北雷有德和他手下那几十万大军就不会放过我们,一旦我们被歼灭,京城就是一座空城了,若京城全无防守无论江面上浪有多大都不可能阻止雷有德的。“
那军官听到仇孝直鼓动鱼公公,执意要求乘船渡江非常愤怒,他立刻对鱼公公说道:
“公公,我们征调的民船根本不经风浪,从江州东下时江中航道已经很难通行,我们在浪里沉了不少船只,好些兄弟未能接敌就先葬身鱼腹,这样死的冤啊!现在我们的船多少都带点上,刚到庐州都还没有来得及修补,现在又要出航,而江面的水浪比来时还要大得多,这就根本不是渡江回撤了,这是送死!“
军官说得言辞激烈,尤其是最后“送死“两字颇有冒犯的嫌疑,不过鱼公公还是负手听着,全然不发一句话,
那军官接着说道:
“庐州乃是江北重镇,城高墙厚,只要我等与城中百姓一心坚守,定可以将贼寇阻于城下,如此则贼寇锐气被我耗尽,而四方援军则可以趁机前来支援,到时候里应外合夹击贼寇,贼寇必亡,为何要现在狼狈逃窜,留骂名于天下人?”
军官说完鱼公公明显眉头松动一些,低头看着地面一直咂舌,
仇孝直见鱼公公也有些被军官说动,连忙劝道:
“公公,这位大人所说似乎有道理,但仔细推断则会发现漏洞百出,庐州有五不可守,还请公公听小吏为公公解释。“
军官听仇孝直这么一说,抬头恶狠狠的瞪着仇孝直,而鱼公公则扭头看了仇孝直一眼,说道:
“那你说来我听听。“
仇孝直作了个揖,然后开口说道:
“首先,我军兵力不足,刚才这位大人说庐州城墙坚固高大,足以支持我们防守,可大人是否想过庐州城这么大,光城门就开了八个,我们这三万多人怎么守?我们这点人能把几座城门守住就已经是极限剩下的城墙怎么办?贼寇自起事以来兵力如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每到一处就拉壮丁充数,现在又拉上了河阴流民,全军人数远超我等官军,凭贼寇人数完全可以四面围城,同时进攻,这种攻势下我们又能撑多久?“
这时军官插话说道:
“城墙不可守我们自可以出城与贼寇交战,以我京军战力击败贼寇不在话下。”
仇孝直闻言答道:
“若是刚从京城出征那会官军的确可以以少胜多,卫侯在荆州、当阳打得两仗正是如此,可经历了多次血战,贼寇作战能力一点也不输于官军,若是我们背城而战也绝无机会以少胜多,寿春之败就在昨晚,要不要我为大人仔细讲讲?“
军官被仇孝直的话顶了回来,但他任不甘心,于是说道:
“我们是奉命讨贼,天下何处不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我们人数不够可以调动城中百姓于我们一同守城,军民一心,贼寇又能奈我何?“
仇孝直待军官说完立刻开口答道:
“大人这么说可曾去问过城中百姓,是否与官军一心?“
军官被仇孝直这么质问,明显心中有怯,不过还是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
仇孝直闻言答道:
“当然不是!”
然后仇孝直掉头对鱼公公说道:
“大军一路而来,入城之后驻扎何方?有无扰民?昨晚德王下令狂欢之后营中将士在城中都干了什么?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猜得到发生了什么,如此一来有谁敢说城中百姓与官军齐心?
贼寇作战一向广布间谍,之前方城夜战,贼寇入城的细作就把城门打开,之后我随同卫侯驻守项城,贼寇围攻之前有桃逐鹿将军专门带队搜剿城中可疑人物,及时如此到了半夜还有贼寇埋伏于城中的眼线出来活动。这几天京军驻扎庐州可曾派人把守过城门?可曾检查过进出庐州的各色人等?昨晚城门打开,有哪些人入城可有人知道?城内鱼龙混杂,满是破绽,怎能固守?
而且自从项城之战后,贼寇东进路上全都得到了流民支持,现在雷有德手下好些军力就是由这些流民组成的,当时安置流民庐州有多少?城中有没有?都安置在哪里?这些是我们入城之后能迅速解决的问题吗?“
仇孝直顿了顿,对着鱼公公总结道:
“依小吏之见,现在我军人少不足以守城,城中人心不齐,细作横行,还有大批流民可能接应攻城贼寇,如此形势哪怕孙武再世也不可能守住城。我们没有必要留下来送死。”
鱼公公听仇孝直一口说完这么多,轻声吟道:
“兵力不足,人心不齐,细作满路,流民作乱,的确难啊。”
然后鱼公公问道:
“可仇孝直你刚才说有五不可守,现在却只说了四条,剩下那条理由呢?”
仇孝直看了看左右将士,大家在没有鱼公公命令的时候全都只能等在码头,现在则是听着几人再次争论,
鱼公公见仇孝直不说话,追问道:
“有话直说,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仇孝直又作了个揖,然后说道:
“最后一点是不可守是我军主将不可守。”
鱼公公听到仇孝直这么说,眼睛里露出了些许凶光,现在统军的是他鱼公公,而仇孝直这么说,岂不是当众质疑鱼公公的能力?
旁边那个水师军官说道:
“你个书生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鱼公公则吊着眼睛自语道:
“主将不可守?”
仇孝直似乎没有察觉到鱼公公情绪的变化,他低着头答道:
“正是,主将不可守!
若是全军由鱼公公统帅,小吏当然不敢这样胡说,可现在我军的统帅是德王,昨晚德王已经下令城中狂欢,如果公公回身据守庐州,德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真的无法考量,万一庐州有失,德王岂不是要被雷有德抓住,到时候公公怎么向皇上交代?“
鱼公公没等仇孝直说完就已经听不下去,接连说道: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
然后转头下令道: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上船!”
将士们听到这话赶紧行动了起来,在各自军官的指挥之下纷纷带着一身东西登上船只。
军官听了仇孝直说了这么多,也觉得仇孝直说的很有道理,但他还是不服气,便对仇孝直说道:
“你这么着急想渡江回京是着急着活命吧?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仇孝直抬起头来,看着军官说道:
“当日我随卫侯一起入项城,整个河阴道几乎五城固守,无人敢当贼寇,我们在城中收拢散兵,招募义勇,小小一座城池被贼寇围了好几重,一连几天贼寇都昼夜不停地攻击,当日最危险时,城墙西南角被攻破,我与我儿子亲自率队上前堵截贼寇,修复城墙,当日危如累卵我尚且舍命与贼寇相博,今天我岂会贪生怕死?
回京之后朝廷一定会为江北大败找寻原因,我仇孝直在这里鼓吹渡江,只要把我抛出去到了京城我哪里有路可活?我之所以这么干就是因为我军退军才是正招,不可再留江北,如果大人觉得我仇孝直贪生怕死,自可以把我一人留在这里,你们南下,只要你们肯南下回京就行。“
那军官被仇孝直堵得说不出话来,想了想又对仇孝直说道:
“那你知道现在我军的这些船只进入大江的话凶多吉少吗?以现在江上的风浪我们怎能安然渡河?”
仇孝直侧眼看了一下不断上船的军士,又瞟了一眼鱼公公,现在大军渡江已成定局,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但这个军官的顾虑也是军士们的顾虑,仇孝直绝不能容忍这种顾虑在军士们心中蔓延。
于是仇孝直说道:
“若是江上无法通行,那么我们守卫庐江,江南的部队就不可能前来支援,没有江南的援军又能等到哪里的援军?海陵的东军已经被雷有德歼灭,江北可战之力都在大河以北,离我们太远了,根本赶不过来。
大人既然说渡江危险,待会上船请让孝直上最破的那条,如果沉了就把我献祭给龙王爷,保得大家平安过江!“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07 21:20:06 +0800 CST  
第二百八十七章 老将
将士们刚一登上舰船沿河而来的水浪就比刚才又长了一节,鱼公公见状赶紧下令全军拔锚开船,
刚开始时船夫们还费力操弄船帆借用风势航行,但慢慢的风向就变得彻底与船只航行方向向左,各船如果继续扬帆只会被吹回湖中去,于是船夫们便把船帆降下,各船从舷侧伸出长桨,船里将士们拼命划水,在水浪中向东艰难航行,
船上大多数的将士们昨晚上都在庐州城中喝得烂醉,一大早就被强行拉起来,还被塞进狭小船舱中玩命的划船,精神体力哪里跟得上?而且水面浪打风疾,船舱为了防止江水倒灌又把各舱门封死,一点也不透气,仓中之人被水浪催的一会天上,一会地底,不过一会所有人就把昨晚上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一瞬间甲板上就变成了一片狼藉,船舱里面更是臭如粪坑,
忍受着这些地狱一般的折磨,将士们爆发出了京军出色的训练水平和严格的纪律应有的纪律,这么多条船在河面上拧成一股绳,毫不停歇,跟着前面死命向前划,竟然没有一船掉队,
也不知过了多久,累的虚脱的将士们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把船划进了大江里面,但入江并不意味着船队可以松一口气,相反,大江里面的风浪要比濡须水中激烈得多,船只进入之后虽然可以借着东流的江水过江,可是猛烈的水浪随时都有可能将小船吞没,一直生长在塞外,没坐过几回船的桃家兄弟这才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巨浪滔天,什么叫一叶扁舟,倒是兰子义还是那副样子所在船角,除了不时吐一口,再也没有其他反应。
将士们帮着船夫一起掌舵操船,嘴里把能念叨的各路神仙都念叨了个遍,就这还有好几艘船禁不起风浪,在江中散架,狂风巨浪之中连叫喊声都听不见,那些船上的人就没了。
滔天巨浪加上倾盆大雨让操控船只变得极其困难,船队从原定的渡江地点向东偏离了好远,而船只的强度和风浪威胁又不可能让船队顺流而下直接回京,最后拼了命才在姑孰靠岸,
行进许久的将士靠了岸几乎都要瘫倒在码头上,但在鱼公公的命令下这些将士不得不强行拉起自己疲惫不堪的身子,将船中驮运的装备物资拉上岸去,然后顶着大雨安营扎寨,
受到水浪颠簸的德王从开始划船时就一直开口骂个不停,同时把兰子义和戚荣勋两家祖宗十八代都挑出来臭骂了一通,骂他两人白吃了将门家的饭,出来带兵居然败得精光,现在要连累德王擦屁股,骂道动情处差点操刀要砍人,幸好兰子义与戚荣勋与德王不在一条船上,鱼公公也设法阻止了德王砍人的行为,等船一靠岸德王便骂骂咧咧的要了马匹往姑孰城中去了,
德王这次离营鱼公公并未阻止,也没有紧跟而去,渡江这一路上德王把鱼公公骂的狗血淋头,虽然鱼公公一直满脸堆笑,没露一点怒容,但明眼人都看出来鱼公公已经憋了一肚子火,而鱼公公之前陪德王游山玩水,围山田猎积累的那一点“人情”也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等我回京就砍了你!要你个老东西死太监有什么用?”德王登岸之后如是说道。
原本将士们以为在德王走后鱼公公要找人把这口邪气发出去,没想到鱼公公居然废话不多默默地指挥全军安营扎寨,并没有像大家想得那样找个倒霉蛋杀了泄愤,这或许就是统军老将的肚量吧。
将士们当夜扎寨,次日姑孰和周围各县的官员便送粮草酒肉来营中问候,当时从京城出征之时大军便一路缘江而进,姑孰这边早已经被德王蹂躏过一遍,这次各级官员虽然及时的将东西送来,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些地方文官们眼睛里闪烁的是幸灾乐祸的兴奋,这次兵败之后不用他们动手,皇上就能让这些胡作非为的丘八好好喝一壶的了。
鱼公公在渡江的船上就抽空拟好奏章,刚一靠岸便派人送交京城,奏章到底写了些什么其他人并不知道,大家只知道鱼公公些奏章的秉笔人是仇孝直。既然已经渡江,又给朝廷上了奏章,还有粮草供给这里的驻军,鱼公公也没有着急开拔,而是安心在江边扎寨,这其实也不是鱼公公有意位置,他手下的京军们已经疲惫不堪,已经到了不得不修整的地步。
鱼公公驻扎在营中,德王在姑孰青楼里日夜笙歌,大家也都习惯了德王这幅败家样子,只要他不惹事就是好事。
靠岸之后已经过了两天,将士们睡了两天总算恢复了些精神,大家吃完饭后又有了力气玩投石超距之类的军中游戏,不少将士到江边祭奠死在江中和江北的友军兄弟,经历了出境以后漫长的行军和消耗,将士们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后终于可以放松了,
但将士们放松下来并不代表统军的将领可以放松下来,德王依旧在吃喝嫖赌,无人敢管也无人管他,不过鱼公公和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将士们私底下也在偷偷讨论朝中会有什么动静。
这天傍晚时候雨势小了一些,鱼公公正坐在大帐中检阅文书,饭菜就在一边桌上放着,但鱼公公只动了几口,剩下的都扔在一旁,倒不见得是饭菜不合口味,而是鱼公公心中有事,按照姑孰和京城的距离,今天也该是京城来消息的时间了。
鱼公公心神不定的抬头看着桌上的烛火,两眼出神的迷成了一条线,
忽然帐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在鱼公公听来这声音来的虽然急,但并不燥,且步伐稳健有力,精神饱满,不像是刚刚渡江的这几万疲兵能走出来的。
鱼公公听到声音收回了目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逃不了的,只是已经入营却没有让全军集合,或许来人带来的并不是坏消息?
鱼公公先一步走下案几来到帐前,他刚刚站住眼前的帐门就被掀开,一行台城卫引领者一个老面孔走入帐中。
鱼公公挑了挑眉头,似乎是在打招呼的说道:
“张太尉?”
张望进帐摘下斗笠看着鱼公公,笑道:
“鱼公公。”
接着与张望一起进帐的一个小太监压低声音说道:
“鱼朝恩接旨!”
鱼公公闻言没有多想,扑通一声匍匐在地,只听小公公念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责令鱼朝恩携兰子义、戚荣勋入京述职,命太尉张望领前军副元帅,统领大军......钦此!”
小公公念罢圣旨,规规矩矩的走到鱼公公跟前,弯着腰将圣旨递到鱼公公面前,然后说道:
“鱼爷爷!您起来接旨吧!”
鱼公公两手捧过圣旨,扶着那小公公站了起来,
这个来宣旨的小公公真是平时在宫中伺候鱼公公的贴身太监之一,是鱼公公的心腹,鱼公公看到是此人被朝廷派来宣旨,心中踏实了不少,
起身之后鱼公公问道:
“只是要夺我的兵权?”
张望脱下蓑衣递给后面的台城卫,听到这话笑道:
“只是让公公回京述职,并未解除公公监军之职,谈不上夺权。”
鱼公公把目光越过张望,看向后面从京城新来的台城卫,示意这些人可以出去,那几个台城卫便作揖之后走出门外。
鱼公公摆了下手示意张望坐下,然后在小太监的伺候下坐会自己的主座上去,边走边问:
“宫里怎么样?”
小太监恭敬的答道:
“一切正常,都按着爷爷您出京之前的安排在做。”
鱼公公又问:
“姓隆的呢?”
小太监答道:
“他整天在内阁和几位阁老打口水仗,连司礼监的事务都快荒废了。”
鱼公公听到隆公公并没有趁他出京是插手他的台城卫,放心不少,在不易被人察觉得时候点了点头。
鱼公公坐会桌后,给那小太监递了个眼色,小太监便踩着小碎步去给张太尉倒水去了。
鱼公公这时问张望道:
“张太尉既然不是来夺我的兵权,那么又为什么要赶我回京?”
张望坐在座上拿出毛巾擦了擦脸上雨水,结果小公公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后说道:
“皇上没有要夺你权的意思,这次皇上让我来实际上是想让你给我监军,以求扭转现在这幅狼狈样子,不要让贼寇来吧京城踏平了。”
鱼公公闻言问道:
“你怎么知道?”
张望答道:
“我被皇上单独招进宫里了。”
鱼公公听到这话没有吭声,皇上的身体鱼公公非常清楚,多年不上朝却突然将张望招进寝宫,可见现在事态有多紧张。
不过张望接着说道:
“但是鱼公公你也不要觉得这就没事了,想要招你进京的是满朝那些大臣们,卫侯和戚候在江北打出来的那些战绩可是被朝中诸位大人骂成了一坨狗屎,皇上拗不过他们才要招你和两位小侯爷入京,你回去要是处理不好说不定就真要完蛋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太监遇到兵
鱼公公看了一眼张望,左边眉头向上挑了挑问道:
“这么说来我的情况还是不乐观了?”
张望把茶递给那个小太监,嘴角微笑,眼睛绕着帐篷里面转了一圈,就是不看鱼公公,等了半天张望才说道:
“乐观不乐观那要看你入京之后表现如何了,皇上已经尽力了。”
鱼公公追问道:
“那你呢?”
张望听到这句才抬头看向鱼公公,他的的眉头略微有些发皱,眼神也变得深沉起来,但嘴角上还是挂着微笑,张望不置可否的答道:
“我个被召回京城养老的老东西都能再被派出来统兵,看来朝廷这回是真急了,就算我这一仗打赢了,恐怕功劳也记不到我头上,别忘了,主帅一直都是德王爷,我看不看好你,支不支持你对你又有什么意义?”
顿了一下之后张望深深的坐回到椅子中,产叹一声补充道:
“如今朝中满是治国能臣,反倒是能征善战的武将略显单薄,而御马监里能拿得出来监军的人就更少了,
我张望在朝中无党无派,孑然一身,挤兑你我没好处,反倒是换个不懂行的小太监过来我更麻烦。“
接着张望又把目光投向鱼公公,这次张望的目光看的更深,眼神像是一把剔骨刀一样扎进鱼公公的眼中,张望说道:
“我张望出来只管打仗,谁能让我打胜仗我支持谁,剩下的我一概不管。我这么说鱼公公可是放心了?”
鱼公公何等人也,别说张望眼神像刀子,就是张望眼睛是刀子估计鱼公公都不会缩一下,
不过张望的表态还是让鱼公公颇为满意,鱼公公终于可以放下满心的戒意,将后背靠在椅子上了。
鱼公公叹了口气道:
“皇上当然知道我的赤胆忠心,但朝廷之中从来不缺乏落井下石的小人,我平日在皇上身边都有不少人想要置我于死地,更何况这次出来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
张望又从小太监哪里借来茶杯喝了一口,他并不太在意鱼公公现在正在说什么。
鱼公公瞥了一眼发现张望对自己的说辞没有兴趣,便没有在继续说下去,他又问道:
“按照太尉大人说言,皇上想保我,你也想让我留下,那剩下的人呢?”
张望好像没有听懂鱼公公的话,问道:
“还剩下谁?”
鱼公公笑道:
“老丘八你莫要装蒜,你知道我在说谁。”
张望抬头看了鱼公公一眼,也笑道:
“我还真不知道。“
鱼公公看这张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
“姓隆的呢?他怎么看?”
张望闻言低头继续摆弄他的茶,若无其事的说道:
“你们宫里到底在发生些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你和隆公公有什么.....过节我也不清楚,但这一次隆公公并没有要将你落井下石的意思,他和皇上是一致的。”
张望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又说道:
“你可知道你出征的这些日子隆公公替你批回去不少弹劾奏章?”
鱼公公闻言猛地将自己从桌子上推开,冷哼一声说道:
“姓隆的难道以为他这点手段就叼买得了我的人心?那个死太监,断子绝孙的玩意如意算盘打错了。”
鱼公公骂完之后又问道:
“那这么说来咬我的只有朝中大臣了?”
张望把手中茶杯放下,看了看鱼公公之后面色为难的说道:
“是也不是。”
鱼公公问道:
“此话怎讲?”
张望说道:
“满朝文臣的确对你出京之后一路游山玩水,田猎无度的行为怨气十足,你让卫侯和戚候在江北的行动失利也让朝臣们找到了攻击借口,圣人门生可是不会容忍你连妖贼都剿灭不了的,而且之前在方城的时候,专门从太仓运过去的粮草居然全部被贼寇缴获了,朝中的大臣们一个个恨不得冲到大营里去把你生吞活剥了。“
张望说的这些都是鱼公公身上的痛楚,不过之前仇孝直已经给鱼公公找出了应对的办法,鱼公公现在听着张望所说也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淡淡的说道:
“我陪着德王在江南游山玩水倒还有些可能被朝中大臣们泼粪,可是卫侯在江北的一连串作战都是非常成功的,哪怕最后不利的情况下还斩了贼寇天王的脑袋回来,江北之所以兵败正是因为他章鸣岳派了那个什么解宣明道前线插手才造成的,那小子胆大妄为居然还把卫侯给软禁了起来,兵败的事情自然应当由他章鸣岳来承担,与我有什么关系?“
张望咋了咋嘴,缓缓地说道:
“这就我说的并非所有文臣都想要你命。”
鱼公公闻言又盯着张望仔仔细细看了一会,最后问道:
“难道说章鸣岳不想借机干掉我?”
张望答道:
“在我看来他的确不想,一来江北闹成今天这个样子他章鸣岳完全脱不开干系,二来......”
鱼公公眯着眼睛问道:
“二来什么?”
张望答道:
“二来章鸣岳不是傻子,把你搞下去谁来灭贼?年初刘挺被皇上赐死,章鸣岳手中只剩熊敬宗一人还算能战,现在熊敬宗已经命丧方城,章鸣岳手下号称算无遗策,其实不过是赵括第二的解宣明又让他章鸣岳一身腥臭,他现在还能让谁出来统兵?把你我搞掉谁能替他稳住军队?”
鱼公公闻言问道:
“可你刚才说朝中大臣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现在又说章鸣岳不想搞我,这不是矛盾吗?”
张望反问道:
“这有什么矛盾的?”
鱼公公说道:
“章鸣岳就是文臣,文臣就是章鸣岳,他们是一体的,岂有大臣想干但章鸣岳不相干的?”
张望闻言干笑了一声,然后讽刺鱼公公道:
“你个老宦官,不读书还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他章鸣岳是士林魁首不假,可也得士大夫们选他当魁首他才能当,要是他与士大夫们意见相左,你看那些读书人会不会把他掀翻到座下。
这次朝中大臣集体犯混与以往不同,以往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暗自操纵,引导事情发展,而这次倒像是大臣们自己自发组织起来要搞得,那些人当中有一种莫名其妙,不可言状的兴奋,我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这些大臣们整日在朝中逮谁咬谁,反正兵败之后除了皇上,参与决策,指挥作战的就都成了千古罪人,章鸣岳自己也没少挨骂。我这次出来也是顶着不小的压力。“
鱼公公听张望这么一说,伸手摸着下巴仔细思考起来,他自言自语道:
“这么说来现在我回去只需要面对一群无人统领,乱咬人的文臣们就可以了。”
张望答道:
“虽然是只需要,可这群文官们脾气可大着呢,他们的精力无处发泄,现在又不受控制,你可得好好处理。”
鱼公公说道:
“那我得好好想一想。”
张望说道:
“圣旨当中是让你带上卫侯、戚候两人一同入京述职,兰家那小儿很是机灵,之前春耕那次事件听说他在宫中表现的就不错,你倒是可以用用他。”
听到张望这么说,鱼公公刚刚有些放松的表情就又纠缠在了一起,他长叹一声,伏在岸上几乎爬不起来,
张望见状不解的问道:
“公公你怎么了?难道卫侯出事情了?没听说他为国捐躯啊。”
鱼公公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要是为国捐躯了我可怎么像兰家交代?兰千阵就他这一个儿子,到时候只怕北境得要全反了。”
张望问道:
“那你谈什么气?”
鱼公公说道:
“我叹他兰子义虽然没有为国捐躯,但却为国捐魂了。”
看着张望询问的眼神,鱼公公便将兰子义回到庐州时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样子给张望说了说,还说道兰子义在府衙当中想要引刀自杀的事情,顺便向张望解释了兰子义这样子应当是寿春兵败打击的结果。
鱼公公说完之后叹气道:
“兰子义人虽在,魂却没了,等灭了贼寇回京我得给他找个神汉妖婆过来招魂才行。”
张望听到这里哈哈大笑,指着鱼公公说道:
“我说你个老太监不学无术,你还要说我骂你,卫侯这个样子明显是受不了兵败打击,你却要找什么神汉,那有用吗?那要是有用满大街的疯子不全都治好了?”
鱼公公听着张望耻笑他,既羞愧,有愤恨,他盯着张望恨恨的说:
“老丘八,你说的好听你倒是把卫侯给救过来呀?现在不仅卫侯,戚候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要是能治好他俩我才算是真服你。”
张望朗声笑了笑,说道:
“这有何难?反正今天已经日落,你要走也得等到明天,我就今天一晚上,保准明天你走时那两个小子生龙活虎。”
鱼公公看着张望冷哼了一声,说道:
“好,你要是能治好他俩,我就把葱河西面那处宅子给你,你不早就盯上了吗?”
张望起身笑道:
“那你赶紧派人回去写房契,扫屋子,那房子是我的了。”
然后张湾看了看鱼公公桌上的剩饭,说道:
“我赶了一天的路,肚子早就饿了,你给我准备好三人的酒菜,我今晚陪那两小子谈上一宿。”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07 21:21:52 +0800 CST  
第二百八十九章 还魂夜
兰子义一直觉得自己浑浑噩噩,准确的来讲他没有任何感觉,所谓的浑浑噩噩也只是在别人看来的样子,
当日庐州城中被桃逐兔夺下短刀以后,兰子义彻底对外界失去了反应,在船上一路风浪颠簸渡江,剧烈的晕船也只是让兰子义呕吐而已,哪怕别人问候他他也没有什么反应,
来到姑孰扎营这两天,兰子义每天只在床上趟着,有时候睁开眼睛看天花板,有时候则会把眼睛闭上,也不知道兰子义是在睡觉还是清醒,
在这两天当中戚荣勋曾经来过一趟,他看着躺在床上兰子义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又走了。
现在兰子义正在床上躺着,帐外想起了桃逐兔的声音
“少爷,我们进去了?“
兰子义依旧看着帐篷顶,门外的人等了一会之后见里面没有反应便掀门进来了,
带头进账的是桃逐虎,紧随其后的桃逐鹿与桃逐兔,
桃逐虎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他与桃逐鹿走到桌前看了看桌上,放在桌上的饭菜一口都没有动,只有水被喝了一些,
桃逐虎看了桃逐鹿一眼,摇了摇头,
桃逐兔心疼的走到兰子义床前蹲下,抓着兰子义的手臂,心疼的说:
“少爷,你不吃不喝两天了,在这么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
床上兰子义依旧盯着天花板毫无反应,就好像旁边进来的人都是空气一样。
桃逐兔不忍看兰子义这副样子,痛苦的低下头,桃逐鹿则望着兰子义,说道:
“戚侯只是伤心过度,而少爷这是丢了魂。“
桃逐虎叹息道: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桃逐兔回头恨恨的说道:
“还不是当日上船的时候被吓得!少爷哪里见过那些东西。”
桃逐鹿摇头说道:
“少爷冲锋陷阵,杀人舔血的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说少爷被吓着了说不通。”
桃逐兔问道:
“那你说少爷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桃逐虎吸了口气答道:
“怕是当时我们争着上船,自相残杀的样子把少爷吓着了。”
桃逐兔与桃逐鹿听到这话都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这时帐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不是营中人的脚步声,战士们渡江已经筋疲力尽,现在走起路来都根基不稳,听脚步声都是飘飘然的感觉,而现在来的这几人步伐稳健,力道十足,这一定是刚刚入营的人,而现在入营的一定是京城来的,
的桃家兄弟三人听到声齐齐站起身来,三兄弟换了个眼色,然后就起身守在门口。
门外的脚步声来到门口就停了下来,接着一个声音恭恭敬敬的说道:
“请问卫侯可在帐中?”
桃逐虎盯着帐外模糊的身影,问道:
“敢问这位爷是什么人?”
帐外人答道:
“小人乃是台城亲军。”
桃逐鹿这时问道:
“营中的台城卫我都认得,没听过有这位爷的声音。”
帐外人身子貌似是向前欠了欠,说道:
“小人乃是刚刚随张望张太尉入营的新人,刚刚转隶鱼公公座下,现在来此乃是奉命替张太尉来邀请卫侯一起吃晚饭。”
“张望”二字从帐外飘入,像是从远方飞来的雄鹰,划过了兰子义的心头,那是这一段漫长的黑暗中唯一出现在兰子义眼前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像是一根鱼线一样勾起了兰子义沉睡于内心深处的回忆,
桃家兄弟三人听到卫军的话面面相觑,最后桃逐虎说道:
“实不相瞒,我家少爷在江北时受了风邪,现在卧床不起,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太尉的好意我们替少爷领了,但少爷真的去不了,还请这位爷转告太尉。”
桃逐虎话刚说完身后的床上便传来动响,三兄弟回头望去,惊讶的发现兰子义居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虽然兰子义两天没吃没喝,身体虚弱,头晕目眩,但他的思路却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兰子义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因为虚弱而绵软,但他的语气却非常坚定
“请转告太尉,我马上就去。”
桃逐兔赶忙来到兰子义旁边,惊喜的问道:
“少爷你起来了?!”
兰子义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三哥,拿我衣服来,我要去见太尉。”
桃逐虎与桃逐鹿见兰子义睡了两天终于起来,难掩心中惊喜,脸上皱在一起的五官也都舒展开来,只要兰子义肯起来,那就是好事,其他的都可以商量。
桃逐虎赶忙对门外说道:
“烦请转告太尉大人,请稍候片刻。”
门外人貌似是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离开了,同时桃逐鹿则催促桃逐兔与他一起去给兰子义拿更换的衣服。
兰子义起来穿好衣服,洗了把脸,又漱了漱口,便出门往张望哪里走去,桃家兄弟紧随其后,
虽然兰子义接连作战,又连续几天没吃东西,但他走起路来还是一板一眼,没有丝毫摇晃的样子。
在一路上台城卫的引导下,兰子义很快就来到了张望设宴的帐篷。
这顶帐篷并非是鱼公公使用的那几个装饰华丽的大帐篷,而只是一顶平常的帐篷,从外面看几乎都有一种穷酸样子,进帐之后更是简单,只有一边放着的一张床和帐中的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几个家常菜,还有几乎酒,张望和戚荣勋已经坐在桌前,看来就等着兰子义了。
张望见兰子义进来,笑着让兰子义坐下,他说道:
“卫侯来了就快坐下吧,再迟怕是饭菜都凉了。“
兰子义回头看了一眼门外,桃家兄弟已经被守候在门口的台城卫拦住,不过张太尉这里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们三人便转身站到台城卫一边,索性帮忙一起守门了。
兰子义来到桌前向两人行礼,然后落座,
张望则举起酒杯向两人敬了一杯,并说道:
“两位侯爷也算是刀锋舔血杀出来的人了,既然如此,老夫就该当你们是一个营一口锅里吃东西的小兄弟了,
来,老夫敬你们一杯。“
哪怕到现在,兰子义依旧觉得心中模糊,他只是靠着感觉走到这里,而从他自己嘴里蹦出来的话就好像是别人在说一样。可是现在张太尉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把利刃从外面刺穿身体,扎到了他的心上,他听到张太尉所说就想起了曾经在自己手下出生入死的弟兄,那些弟兄们也曾与兰子义一道在晚饭时从一口锅里舀东西吃,而现在他们都没了,最后看到的那些弟兄则被他兰子义的人亲手拍死在水里,
戚荣勋在张望敬酒之后就举杯饮下,虽然这一杯酒呛得戚荣勋几乎流泪,而兰子义则举着酒杯停在空中,
张望早就发现了兰子义精神不对,但他并没有指出来,他慢慢悠悠的喝完酒,然后将被子放下,之后才看着兰子义问道:
“卫侯卫侯举杯不饮?是嫌这酒水不好喝吗?没办法,营里也弄不到什么好酒,卫侯就先凑活凑活吧。“
兰子义顶着晕乎乎的脑袋,望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忍受着内心当中不断涌现的画面,那夜惨死河中的将士,那个在他面前被桃逐兔拍死的军士,那些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喊着卫侯救命。
“够了!”兰子义大声吼道,
等兰子义脑海中的杂音终于趋于平静后他才发现对面的戚荣勋正在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而自己手中的那杯酒还是端在手中。
兰子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一声不只是吼在自己脑海里,也是吼到了外界,虽然兰子义并不想对在做两人发火,但他已经事实上把两人吼了一通,
若是现在兰子义承认刚才是吼给自己听的,那他不仅要想张望和戚荣勋解释半天,还要折损许多面子,兰子义不想折面子,而且他现在就像是在河中溺水的人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陷入到自己的也说不上来的那种黑暗的沉思中去,他可不想说道一会又怪叫一声。
于是兰子义装作怒火中烧的样子质问张望道:
“张太尉是在嘲笑我吗?”
张望听闻此言问道:
“卫侯为何这么说?”
兰子义没有饮酒,而是将杯子放回桌上,他用肿胀的发疼的眼睛瞪着张望,眼中的人影忽近忽远,飘忽不定,但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兰子义想要把自己强硬的姿态维持下去,于是兰子义说道:
“太尉你说我兰子义刀锋舔血,可你知道我刀锋上染得是谁的血吗?你说把我当做一个营里的兄弟,可你知道我的兄弟都变成了什么样子吗?”
张望平静的看着兰子义,看着他脸上阵红阵白,听着兰子义忽高忽低,明显发抖的声音,平静的说道:
“我还不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兰子义听到这里是真的发怒了,什么叫做“你能告诉我“?
兰子义指着张望说道:
”你不知道?你想知道?那我来告诉你,是我杀了那些和我一口锅里吃饭的兄弟,是我断了他们的生路!“
说道这里兰子义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个从水中浮现的面孔,那个军士紧紧地抓着兰子义的腿,哀求着想要让兰子义拉他上船,
兰子义又坐回了那天船上,那个军士就在他眼前,就抓着他的腿想要爬上船来,
惊恐的兰子义直勾勾的看着眼前,木讷的说:
“是我对不起你,你是我的兵,我却先上船逃命,我不禁抛下你上船逃命,还在你要上船的时候把你打入水中,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是我害死了你们啊!”
兰子义说着说着就就哭出声来,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守候在门口的桃家兄弟闻声询问道:
“少爷你怎么了?”
听到桃家兄弟的声音,兰子义又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又坐回了帐篷中,面前的戚荣勋已经开始哭泣,这么说来刚才自己是当着两人的面哭出来的?
张望看到兰子义眼中又有了神色,开口问道:
“卫侯,戚候,你们两人吃过两脚羊吗?”

第二百九十章 还魂夜(下)
张望看到兰子义眼中又恢复了些神色,知道他又回过神来,于是看口问道:
“卫侯,戚候,你们两人吃过两脚羊吗?”
兰子义哭出声来之后觉得自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这两天一直堵在自己心口的邪气好像就此消散了许多,兰子义本来感到自己与外界被一层透明的水雾给隔了开来,现在却感到自己从水底浮了上来,透了那么一口气。
原本兰子义看一切东西觉得慢半拍,听到的一切声音传到他脑海里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模糊感,而当他哭诉了出来之后这两种感觉都减轻了不少,虽然他眼中的世界还是减慢之后的,但兰子义总算是可以赶得上节奏了,刚刚过去的那次记忆闪现退潮之后,兰子义感到在将来一段时间内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当兰子义听到张望说出“两脚羊”三字时他试着努力从脑海当中搜寻这个词,但是很遗憾他并没有听说过什么“两脚羊”
兰子义又看向戚荣勋,只见戚荣勋听到这个词后脸上明显一怔,然后一脸厌恶的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吃过这东西。
兰子义看着戚荣勋那一脸不爽,也知道张望嘴里所说的“两脚羊”指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无论到底是什么东西,兰子义若是不知道,那就永远也理解不了有多么糟糕。
于是兰子义开口问道:
“张太尉,你说的这两脚羊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望夹了一口菜,又喝了一杯酒,听到兰子义发问微微笑了笑,
张望并没有直接回答兰子义的提问,他放下筷子自顾自的说道:
“想我张望这辈子成名在西军,能入京当太尉是因为当年远征高山人积累下的军功,两位侯爷可知当年高山人有多么难搞?”
兰子义听到张望这话想起了出征前一日去找张望商量时,张望提到过高山人居住在高原,大正将士去了那种地方连刀都拿不起来,更别提与高山人作战了。
戚荣勋听到张望发问也答道:
“我听说当年高山人居高临下,歩骑合一顺着山口攻来非常可怕,天府、羌东两道日夜防备,西边关隘城门白天都不敢打开,朝廷每年拨款上百万两白银也只能勉强支撑西军防御高山人。”
张望笑着点点头,说道:
“戚候说的不错,每年朝廷拨款上百万也只是勉强够用,军士们的饷银占去一部分,阵亡将士的抚恤又是一部反,置办甲胄器械还要花银子,修补城池也要花银子,我在西军那些日子山口上的关隘是日也修,晚也修,那些隘口全都修在峡谷山腰上面,筑成所需的你将砖块全都需要从平原往上拉,骡马拖到一半就再也上不去,最后只能靠人往上背。石料倒是充足,满山都是,可是悬崖峭壁,想要开采石块谈和容易,每次采石都死人,可有不得不采,没办法啊。“
说到这里张望长叹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静思了片刻,戚荣勋在座上静静地注视着张望,兰子义也被张望的故事吸引,精神在不知不觉中居然集中了起来。
张望想了想之后接着说道:
“所以我要上书朝廷,上书朝廷请求西征,如不西征大正就要被西边的高山人拖累死了,必须要一劳永逸的解决他们。
可我能想到西征难道立朝的那些元勋想不到西征?当年大正军队入天府的时候就曾将窃据平原的高山人赶跑,乘胜追击登上高原,结果到了山上才知道两地差异巨大,十几万将士刀都举不起来,就这么白白的给葬送到了野地上,过了近两百年我再次上高原时还能看得到当年古战场留下来的累累白骨。“
张望说的这些东西非常沉重,从张望的语调当中都能听得出来他不时的叹息和对前人的哀悼。
不过张望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还是那副微笑,不停的给自己夹菜,吃的不亦乐乎,
张望继续说道:
“当年我要西征,北边喏喏和兰老鞑子互相拉锯你来我往,也在无日不停的打,东边海贼泛滥,沿海诸道三天两头被劫掠,就连京城外面都曾被海贼入侵过,而戚荣勋那是还只是刚刚承袭爵位,还没有开始南征北战,朝廷当年四处都要用兵,没有多余的钱拨给我,我每年精打细算,将朝廷拨给我的军饷想着法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些来存下,攒了好几年才凑够了一战的钱,最后也是我给朝廷拍胸脯打包票不花朝廷一分钱才换来朝廷让我西征,要是当年朝廷肯像去年打喏喏那样给我拨钱,我哪一仗要轻松地多得多。“
兰子义听张望说了这么多却和两脚羊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感觉一头雾水,于是问道:
“张太尉不是要说两脚羊吗?为何一直提自己西征的事情?”
张望听兰子义发问,笑了笑,说道:
“因为我是在西征的路上的的两脚羊啊!”
戚荣勋听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把头低下,兰子义则皱着眉头看着张望,等他说个明白,
张望又喝了一杯酒,说道:
“我当时为了上高原做了许多准备,上山的将士全都是长期驻扎西边隘口的军士,人数虽少但不怕山高上去不舒服,牛马辎重我也备的充足,按我的计算哪怕不用天府道往上送粮我都能走上千里路,
我觉得自己已经做得万无一失,没想到刚一上山所有的准备就全都去他妈的了。辎重虽多,可山路险要,牛马走了没几步就拉不上去,拿刀子扎屁股都没法赶上去,不得已我只能下令让将士们把牲口上的辎重抬到自己肩膀上,但这样做就又出了大问题,高原上气息太薄,人不适应的情况下猛然发力肺就完了。“
戚荣勋闻言问道:
“肺?肺怎么了?”
张望说道这里手中的筷子暂停了一下,听到戚荣勋发问后他答道:
“高原上发力肺里会积上水。”
见戚荣勋和兰子义长大了嘴看着自己,张望继续说道:
“我也是上了高原走了许久之后才发现有这么回事,发力或是将积雪之类的杂物吸入肺中都会发病,开始只是咳嗽,慢慢的就会吐痰,呼吸不畅,胸痛,心口疼,不能躺,躺下就难受的要死,想睡觉只能坐着,之后人就没法行动了。
军中发现这种情况后我已经让手下将士们扛着重物走了许久,好些身子不结实的军士都中了着,我虽然在发现问题之后就抛弃了辎重,不让军士们继续搬运,但已经中招的将士就没有办法了。
我费了巨大代价才争取到的远征机会,没想到刚上山没走几步就遇到了这么大的困难,我不想就这么下山,此时下山被朝廷问罪都是小事,我不甘心才是最重要的。我下令将士们带够干粮继续前行,可是粮食哪能带的够,走了好几天干粮都吃完了,却连个高山人的村子都看不见,这时候我和手下的将士们把跟来的那几匹马给杀了,找不到东西生火我们只能生吃,可是等马肉吃光了我还是没有见到高山人的城池在哪里,而这时想要退已经没有可能了。“
兰子义听到这里心里恍然大悟,他明白了张望所说的两脚羊是个什么东西,他想让张望停下来,但张望说到了动情处,他飞快的说道:
“你问我两脚羊是什么,我告诉你是什么。
在我即将到达高山人都城的那一段距离中,我进不得退不得,无粮无援,我与手下那些将士们约定,谁在路上倒下就拿谁的尸体果腹,那些被我带上山,肺里因为我的命令积水的战士,前一天还和我走在一起,第二天就因为走不动被我和其他人吃掉,你只看到我从高原凯旋而归带下山的众多俘虏和交货的牛羊财宝,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在雪地里和其他将士们吃人肉?“
张望说道这里猛地拍了下桌子,双目圆瞪,气势汹汹,兰子义和戚荣勋突然之间就感受到了张望心中的那口怒火和他百战精锐历练出来的滔滔气势,两个年轻人不自觉的向后欠了欠身子,干咽了一口唾沫。
张望说完这话吸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像是在深思熟虑,等睁开眼睛之后他又拿起筷子夹菜,没有一点不适应,就好像刚才说的那些事情都影响不到他一样。
兰子义看着吃个不停的张望,又想起刚才张望所说的吃人肉的事情,胃里一阵翻滚,
张望则换上了他一直带在面上的微笑,慢悠悠的说道:
“卫侯,你这样子我见过,我甚至都经历过,你看到了那些手足兄弟们像牲口一样死去,换来自己不知道有没有意义的活,你背不起这个负担,你弄不明白自己活着有没有意义,所以你把自己关进了一个不死不活的牢笼里,你在那里寻找锁紧墙角所能得到的一点点安慰,但我要告诉你,那是虚妄的。”
张望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他的话语却像是钟声一样轰鸣而入兰子义的耳朵,将笼罩在他心头的水雾全部敲碎,兰子义从脊椎骨开始打了一个哆嗦,他闭上眼睛泪流满面,说道:
“但他们死了我还活着,我踩着他们的尸体活了下来。”
张望听到兰子义这话猛然抬头盯着兰子义,说道:
“正因为你活着所以你要替那些为你而死的兄弟们活下去,你只有活的有意义他们死的才能有意义,否则他们就真的白死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08 21:24:26 +0800 CST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大梦初醒
张望看着兰子义,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
兰子义听过张望所说之后先是怔怔的看着张望,然后皱起眉头像是打算发问,可兰子义只能空张开口,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接着兰子义抬起手臂,好像试图去扶张望的肩膀,又好像是要去抓张望的手,但到最后兰子义都没有将手伸出去,只能将手垂下,与另外一只手一道放在膝盖上紧紧攥住裤子,而此时的兰子义已经躬下背泣不成声。
坐在兰子义对面的戚荣勋也长出一口气,闭着眼睛仰面落泪,两个血性男儿在一瞬间都哭做了泪人,张望的一席话出动了两人内心当中即将溃烂的痛楚,在伤口上撒了一把金疮药。
兰子义抓着裤腿不住地叹气摇头,他哭道:
“难啊!难啊!要忘记他们太难了!”
张望听到兰子义这句猛地一拍桌子,掌下酒杯应声而碎,鲜血顺着桌面溃散开来,
这一下同时把兰子义和戚荣勋下了一条,两个年轻人被老将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忘记了哭泣,戚荣勋抬起头来看着兰子义,兰子义则看着张望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张望瞪着兰子义,眼中的怒火都快喷了出来,张望说道:
“忘掉他们?你为什么忘掉他们?你凭什么忘掉他们?他们因为你的命令去死,他们因为你的失误而死,只有你见过他们临死前的样子,只有你知道他们死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现在他们只能存活于你的记忆中,你却想要忘掉他们?你忘得掉吗?你以为回忆是你身上带着的杂物,想扔就扔?不,回忆是你的一部分,他就是你的手足你的肢体,哪怕是你的肢体被斩断你都会记得他们曾经连接在你身上的感觉,只要你看到伤口机会想起你那曾经存在的肢体,而记忆相比于肉体是压根不能斩断的,你怎么忘记?你将自己的回忆压在心底,迟早有一天那份沉重的感情会从黑暗中爬出,那个时候哪怕你想要再接纳你的回忆就不可能了。
你想要忘记是因为你想要逃避这份痛苦,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忘不了,你根本逃不了。“
兰子义听着张望嘴中严厉的教训脸上的表情从最开始的震撼慢慢变成了痛苦,兰子义艰难的闭上眼睛,摇着头说道:
“可是记着他们太痛苦了,他们的痛苦就像是林中的毒蛇一样顺着我的脚踝逆行而上,将我死死地缠住让我动弹不得,那种被野蛮撕咬的痛苦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有了,再也不想要有了。”
张望抬起右手,将嵌入掌中的碎瓷片一个一个从肉中拔出来,整个过程中他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就好像那些瓷片刺破的只是窗户上的纸,炸在手掌中一点也不疼。
张望将碎瓷片扫下桌子,又拿过一个新杯子给自己斟满酒,他仰头饮下一杯,然后慢慢说道:
“记着那些死去的人一点也不痛苦,他们只是这环境的一部分,抽掉你自己寄托在环境中的感情你都不会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真正令你痛苦的不是人的死去,而是你让人死去,其他人失去了什么永远是其他人的事情,唯有你失去的东西才会让你挂念不已,久久不能释怀。”
张望见兰子义没有反应,便接着说道:
“他们死是你的错,就像我的手下人死是我的错一样。我让我的人抬重物爬雪山,我让他们肺里积水最后却要拿他们做两脚羊,这就是我的错,哪怕过去这么多年我依旧会在噩梦中看到那些将士回来找我,我犯下的那些错误我无法推脱也不可能推脱,
你想要忘记那些死去的将士就是想要拒绝自己的错误,你要拒绝承认自己的错误就是拒绝承认当时做出决定的人是你自己,一旦你开始这么做你就是在抛弃你自己,割裂你自己,割肉都还疼呢,割魂会是什么样的感觉难道会比割肉更轻松?“
兰子义一字不漏的仔细听着张望的话,他感到自己心里像是开了一个洞,又好像是淤塞的河道泄出了一个口子,所有积压在心中的东西都从缺口当中流出,而他的心变得逐渐轻松了起来,他的脑袋又变得灵光了起来。
兰子义等张望说完后问道:
“所以我只要接受了自己的犯下的错误就不用体会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了?”
张望闻言“哈”的笑了一声,他说道:
“卫侯啊卫侯,你还是想着要去逃避问题,我都跟你说了你逃不了的。
你承认自己犯下了错误是可以接受那个犯下错误的你,但那不就抛下那个不会犯错的你了吗?在做出错误的决定之前谁会想着这么做一定错?一定会错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做出来的。你向你自己承认做错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曾经正确的自己丢掉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不解的问道:
“照这么说来我无论如何都要丢掉自己的一部分?”
张望大笑道:
“当然,你一天又一天的长大就在一天又一天的丢弃自己,小时候你吃指头现在你还吃吗?重点不是你丢弃了什么,重点是你丢弃那些东西之后能得到什么?抱残守缺你就永远裹足不前,而不懂得知错能改,你最后就什么也剩不下来。”
张望吃了一口菜,见兰子义听得聚精会神,甚感欣慰,于是张望继续说道:
“你不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么你保全了失败前的自己,但下次遇到同样的问题你还是不能解决;你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么你会体会到错误带来的痛苦,你会经历别人指责,你要想法从别人的追责中脱身,还要承受那些冤死刀下的亡魂给自己造成的压力,但只要你经历过这些之后没有被击垮,你真的打算接受自己的错误并且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那么你就会开始思考为何会出错,哪里出了错,将来怎么才能不出错,这样一来你就开始学习了,只要肯学,迟早你会学有所成。“
这时戚荣勋问道:
“可是太尉,我们身为一军统领,失误一次就要有成百上千人送命,照这样学下去那要有多少人葬在我手上?“
张望听到这话微笑着点了点头,他说道:
“戚候你这样问,卫侯你现在哭,都说明你们良心都在,有良心的人才有可能成名将,要不你视人命如草芥,那个兵愿意跟你?就算你可以靠着心狠手辣取胜但不得人心迟早要被手下抛弃。
可是因为良心过不去就不在想着带兵打仗,你你又和那些浑浑噩噩,终日不知自己在干什么的人有什么区别?一将功成万骨枯,戚候以为这是说笑吗?
做事就会做错,做错了就要改,改了将来可能会犯其它错,但是不改就会一直栽倒在一个坑里。
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因为无法承受犯错带来的压力而选择不去犯错,想要不犯错那就只能不想,不做,不尝试,那些因你而死的军士们就是如此,他们既想要获取胜利夺得荣华富贵,又不冒着失败的风险去谋定完全之策,所以他们只能拿自己的性命赌一把,最终在将领指挥失误时命丧黄泉。
你们珍视军士们的性命,你们就会想方设法不会再让今天的事情发生,我无法保证你们今后不会再犯错,但我可以保证你们犯的错会越来越少,因为你们而死的人也会越来越少。“
兰子义与戚荣勋两人听到张望这么说,都长长的出了几口气,兰子义积压多时的胸中闷气也快要一扫而空,但还有一件事情兰子义无法释怀,于是兰子义问道:
“太尉所言的的确确为子义解忧不少,前几日我为了逃命,只顾自己上船,居然将通行的军士打落水中,每每想起这些事情来我都痛苦不堪,这我该怎么办?”
张望简单的拿纱布包扎自己手上的伤口,听到兰子义发问他都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简单的说道:
“总有人得要活下来,活着的痛苦你已经体会到了,活着的理由你有没有给自己找到?你若是有良心就背上那些因你而去的人一起活下去,这是你的责任,我一直都在讲这些,若是你乃是听不明白你还是不要继续待在京城了,仗打完之后赶紧回落雁关里养老去吧。”
张望最后所说传到兰子义耳内敲响了兰子义心中的那口铜钟,余音震脑,所有的疑惑和内疚都被一扫而空,兰子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慢慢的又挺直了脊梁,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对面的戚荣勋,发现戚荣勋也一副淡然的样子,
兰子义与戚荣勋就这么互相看着,也不知为何慢慢的就笑了起来,之后笑声越来越大,张望也加入进来,
等到笑完了之后兰子义抹了一把脸将泪水擦干,他突然感到自己肚子已经饿得无法忍受,于是捡起桌上的肉猛地啃了几口,接着兰子义拿起酒杯满上,对着张望和戚荣勋说道:
“既然太尉当我是自己人,那我们就来好好喝一杯!”

第二百九十三章 再入京城
兰子义睁开眼睛又看到了熟悉的帐篷顶,兰子义刚刚入京之时还在庆幸自己离开落雁关后终于不用在担心以后会被人逼着睡帐篷了,可现在自己却已经习惯了睡帐篷,这可真是讽刺。
兰子义又想了想,发现入京之后讽刺的事情已经发生的太多,睡帐篷这件事压根就不算什么。
兰子义盯着帐篷发呆,昨夜回来之后躺在床上就睡着了,一夜无梦,这么久了只有昨晚上是睡得最好的,
现在应当已经天亮了,因为帐外并非一片漆黑,但与并没有停,雨点打在油布上发出一种独特的闷响,然后滴答滴答的汇聚在一起顺着角落流下,
“雨还是很大啊。”兰子义这么想着。
接着兰子义听到帐篷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桃家兄弟。
桃家三兄弟小心翼翼的踩着脚步来到兰子义帐外停下,接着桃逐兔轻声问道:
“少爷?你醒了吗?”
兰子义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已经从床上翻身起来了,现在桃逐兔发问兰子义只觉得好笑,自家兄弟这么见外又是为何呢?
兰子义拄着床沿坐下,开口说道:
“几位哥哥进来吧,我已经醒了。”
门外桃家兄弟听到这句话便掀开帐门走进门内,兰子义见三人进来便与他们打了招呼,然后起身去角落打算洗脸,桃逐兔见状赶忙拎起一旁水桶给盆中添水。
兰子义伸手捧了一把水泼到自己脸上,一边擦脸一边笑道:
“三哥今天怎么这么客气?宁肯在外面淋雨都不肯进屋。”
桃逐兔给兰子义递过毛巾,答道:
“少爷你已经两天多没怎么合眼了,昨晚好不容易睡着,今天我怎么敢随便打搅你?”
兰子义闻言回想了一下这两天自己都干了什么想了什么,可是奇怪的是他的记忆貌似只从昨晚进账与张望吃酒时开始发生,之前则是寿春登船时候的事情,中间这段时间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兰子义笑着问道:
“三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对这段时间没什么印象了,你说已经两天多了?“
桃逐兔听兰子义这么问有些吃惊,他说道:
“从我们到泸州再到渡江东来的确已经两天多了,少爷你在庐州的时候还差点拿刀子自杀呢。“
兰子义听桃逐兔这么一说好像想起来点什么,他抬着头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然后一笑了之。
这时桃逐虎说道:
“少爷自从到了庐州之后整天就在床上躺着,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我们问你你也没有反应,真是把我担心坏了。“
兰子义听到桃逐虎所说不好意思的低头嘿嘿笑了两声,
桃逐兔一边帮着兰子义穿衣服一边说道:
“少爷你回过神来就好,只要你没事我们和大哥二哥也就不担心了。前两天我和哥哥们一直以为你是在渔村码头处登船时被吓着了,还说给你找个神婆驱邪呢……“
桃逐兔话没说完就被桃逐鹿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桃逐兔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赶忙闭嘴,
兰子义正背着桃家兄弟三人往身上套袍子,听到这话并没有太大反应,他知道身后桃逐兔突然停住不说是怕勾起自己当时的回忆,再陷入到失魂落魄的状态中去。
兰子义已经记不太清这几天是什么样子了,但他很清楚自己不愿再这个样子。
兰子义自己套上衣服给自己披好衣衽,他没有着急回头,只是问道:
“当时我在船上时三位哥哥带头动手把那些抢着要登船的军士给打落水中的吧?“
桃逐兔听到这话回头看向自己的两位哥哥,没想到桃逐虎带头跪下谢罪道:
“确实是我干的,卫侯要罚就罚我好了,末将服罪!“
桃逐鹿与桃逐兔见状吃了一惊,反应过来后慌忙也打算跪下谢罪,不过兰子义已经闻声转过身来一把扶起桃逐虎,只听兰子义说道:
“我是一军统帅,要担这罪也该我来担,大哥你不要在这样说,也不要在这样做,你小时候已经给我当过一次替罪羊了,今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为我背黑锅。“
等扶起桃逐虎后兰子义说道:
“我没有要责怪几位哥哥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当时是怎么狠下心来的……“
桃逐虎闻言与桃逐鹿、桃逐兔三人换了个眼色,然后说道:
“我不杀他们我就活不下来,少爷也活不下来,所以我下了杀手。“
兰子义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他又回想起昨晚饭桌上张望说过的话,只有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才有资格去成就自己的未来,
想着这些兰子义伸手拍了拍桃逐虎的肩膀,然后问道:
“大哥为何一大早就来找我呢?“
桃逐虎闻言看了看其他两人,桃逐鹿接过话答道:
“是鱼公公让我们来找少爷的,天已经亮了,鱼公公得要和少爷还有戚荣勋入京才行。”
兰子义听到是鱼公公吩咐有些着急,说道:
“那你们还有心思慢吞吞的叫我起床?这种事情哪里敢耽搁。”
兰子义说着就想要赶紧出帐去,但桃家三兄弟并没有着急的想要跟上,反倒是你望我我望你站在原地不动弹,
兰子义看到桃家兄弟这样子刚想发火,转念一想却觉得不对,比起兰子义来明显是桃家兄弟更畏惧鱼公公,结果他们居然不着急,
果然桃逐鹿的解释印证了兰子义的怀疑,桃逐鹿说道:
“因为鱼公公让我们来时就说不要打扰少爷睡觉,如果少爷还没起床就等一等,所以我们也就没有太着急。”
奉旨入京本来是很着急的事情,结果鱼公公反倒不着急,兰子义觉得这非常意外,但只要稍加思索就不难发现,鱼公公肯定是不愿回京的,出京的时候妖贼是什么模样,现在回京时又是什么状态,京城居然要考大江天险来防御妖贼,这种事情朝中诸位大臣怎么可能接受?
想到这里兰子义也就坦然了,反正公公不着急,那他兰子义也没有必要火急火燎,于是兰子义招呼桃家兄弟换上蓑衣慢慢出帐,边走边聊道:
“大哥你的腿怎么样了。”
桃逐虎说道:
“箭头已经取出来了,剩下就是养伤。这种伤简直都快习惯了。”
桃逐兔这时插话道:
“对了少爷,鱼公公在庐州时说要给你送姑娘呢,这回你可有的高兴了。”
兰子义闻言赶忙询问情况,几人就这么有说有笑的往营门走去。
到了大营门口时张望已经和鱼公公都在那里了,
鱼公公骑在马上被台城卫紧紧簇拥着,戚荣勋就跟在鱼公公一旁,后面不远处则是仇家父子两人,张望则带了两个军士站在一旁,
鱼公公见到兰子义前来笑着对张望说道:
“你个老丘八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一通话就把这两个小子都给我变回了生龙活虎的样子。你倒是说出来,好让我也学一学。”
张望笑了笑,说道:
“各有所长,公公还是不要贪多,我是过来人,自然有经验传授给他们,想要学我这本事就得从那地方爬过来,大部分人都死那了,公公还是别想着到那番田地比较好。”
鱼公公闻言哼道: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故弄玄虚了?”
不过鱼公公没有继续追问张望,而是朝后面兰子义说道:
“卫侯今天不打算自杀了?”
兰子义闻言看了看自己腰间佩剑,似乎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知道鱼公公是在调侃自己庐州自杀的事情,虽然兰子义对这件事情记忆非常模糊,但还是作揖说道:
“父母尚在,孝道未尽,我怎敢先他们而去?”
鱼公公闻言笑道:
“说的好像你来了京城隔着几千里还能尽孝一样。
算了,听你这口气是没什么问题了,谢过太尉我们就赶紧上路吧。”
兰子义领着桃家兄弟对张望作揖,算是谢过,张望对兰子义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保重。”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上马来到鱼公公身边,然后对着马下的张太尉说道:
“江北贼寇不知何时南下,太尉打算是打算继续扼守姑孰么?”
张望答道:
“贼寇若是南下一定是要奔京城而去,我已听军中军士向我叹气,贼寇水军犀利,绝不可小觑,现在这点人马留在姑孰不足以扼守京师,我打算沿江向北,前往丹阳驻扎。“
兰子义听着点了点头,对张望说了句:
“保重!”
然后便同鱼公公一起驱马出营。
江南的天气不比江北,虽然只有一江之隔,但这里阴雨连连,太阳都看不见,和江北的烈日当空比起来真是差了太远。
泥泞的道路虽然限制了众人的前进速度,但在鱼公公的带领下大家也走的太慢了,几乎像是散步一样,鱼公公看上去并不着急赶回京城去,其他人不好多问,也只好跟着减慢步伐一起走了。
走了大概有一会之后鱼公公突然开口说道:
“仇孝直啊仇孝直,让我渡江的是你,现在我的兵被张望夺了,人又要被皇上召回京城,若是回京之后我的脑袋没了,你也别想活命!”
兰子义突然听到这话倒抽了一口冷气,暗中替仇孝直捏了一把冷汗,
兰子义正要开口替仇孝直解围,仇孝直自己却着急开口说道:
“公公若是回京惨遭不测,小吏始作俑者当然难脱其咎。不过公公既然说出这种怨天尤人的话来,我看我还是赶紧给自己买好棺材比较好。”
鱼公公听到仇孝直开口讽刺自己,大为恼怒,提起声音呵斥道:
“你说什么?”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09 19:50:01 +0800 CST  
第二百九十四章 长袖善舞

鱼公公回头瞪着仇孝直两眼冒火,看那样子颇有一些想把仇孝直生吞活剥的样子,那样子兰子义都看着发颤,可是仇孝直却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好像这事压根和自己没有关系。
仇孝直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看着鱼公公说道:
“自从出京以后公公就已经凶险万分,现在入京公公反倒发怯,明日庙堂之上公公得要据理力争才能保得我们所有人姓名,结果公公现在就已经想要找人当替罪羊,软弱如此朝中大臣还不得把公公撕了。反正都是死,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公公要杀便杀,你我也只不过一前一后罢了。“
鱼公公驻马立在雨中,默默的看着仇孝直,霪雨自天而降,透过斗笠打到鱼公公脸上,一滴又一滴的雨珠沿着鱼公公脸上沟壑纵横的肌肉滑下,最后顺着下巴滴到马鞍上。
仇孝直说完鱼公公半响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鱼公公才张开嘴,用沙哑的声音下命令道:
“戚侯,劳你带上卫队先在前面开路。“
戚荣勋听到命令有些不知所措,他左右张望不知道在这种尴尬的形势下该怎么办,
鱼公公依旧盯着仇孝直,但他并没有要继续等戚荣勋发呆的打算,于是鱼公公直接命令旁边台城卫道:
“跟好戚侯在前面开路,快去!“
台城卫听到鱼公公的命令二话不说就催马拥着戚荣勋先走到前面去了。
鱼公公听着前面马蹄声走远后也勒马掉头,缓步催马前行,然后悠悠说了一句:
“过来说话。“
台城卫架着戚荣勋离开之后鱼公公身边就只剩下兰子义和兰子义搭建的这一套班底,兰子义明白鱼公公是把他们当作自己心腹,至于戚荣勋,大家都明白他背后有章鸣岳,鱼公公不敢把他怎样但也不可能信任他,
兰子义看了一眼身后诸人,催着马赶紧跟上鱼公公,仇孝直则走在兰子义前面,紧紧跟到鱼公公旁边。
鱼公公抬头望着前路,好像没有把周围人放在欣赏,但他口中问的话则显示出来他现在到底在焦虑些什么。
鱼公公问道:
“仇孝直,在江北时是你力主我渡江回京,现在我马上就要回京了,你倒是说说我现在是个情况?“
仇孝直向前欠了欠身子,说道:
“依小吏之见,公公现在的境遇唯有凶险二字可以形容。“
仇孝直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仇孝直看来,连鱼公公在马上都撇着眼睛望过去,
不过鱼公公到底是老江湖,刚才仇孝直那么放肆他都没有发作,现在怎么可能被吓住,
鱼公公把眼神调回去之后冷笑道:
“仇孝直你还真是文人本色,语不惊人死不休。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个凶险法。“
仇孝直答道:
“在庐州城中该说的其实都已经说了,公公既然问,小吏便总结一下,
公公出京之后坐拥大军却迟疑不进,放任妖贼攻城掠地此是其一,
说服朝廷调动大军南下却使方城被屠,大军覆灭,粮草器杖一无所剩,此是其二,
寿春大败残军死伤殆尽,唯有卫侯、戚侯两位主将只身南逃,此是其三。
这三条随便哪一条都能让公公掉脑袋,现在三条全占哪能不凶险。“
鱼公公听仇孝直这么说脸色铁青,满脸的沟壑都变得更深了,他一个太监这时居然能用低沉的嗓音吼道:
“照你这么说我回京之后必死无疑了?那我渡江干什么?“
仇孝直虽然把脑袋压得很低,但在兰子义的角度可以明显看出仇孝直的嘴角拉得更圆了,微笑已经变成了狠笑,估计现在仇孝直眼中一副吃定了的神情。
只听仇孝直说道:
“不,公公,恰恰相反,公公回京之后形式可谓是非常有利,比我之前想象的还要有力的多。”
鱼公公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他一声爆喝骂道:
“你个刀笔吏,穷酸书生,油腔滑调的是想戏弄老夫?”
仇孝直说道:
“公公息怒,窃听小吏为公公分析一二。
之前我再庐州时已经想到了这三点,只是当时限于时间说得不够详细,但已经足够说服公公渡江了,现在时间充足我便仔细说说:
公公出京迟疑不进不假,可这是因为德王,捅下这么大漏子,朝中支持太子的那一大票人马肯定会咬住德王不放,如此一来皇上和隆公公便与公公站在一起,这是一大助力;
方城之败错在朝臣,具体来讲是章鸣岳,我原本计划以此为筹码要挟章鸣岳让步,但公公告诉我张望带来消息,朝中大臣因为这事连着章鸣岳一起咬,这样一来章鸣岳就被迫与公公站在一起,这是二大助力,这一点完全出乎我意料,所以我才说形式比我想象中还好。
最后寿春之败直接统兵的是卫侯和戚侯,两位侯爷背后是北军、东军两大藩镇,平日无事时藩镇都要让朝廷仔细操心,现在妖贼作乱,禁军大败,藩镇动向对朝廷更加重要,两位侯爷兵败就迫使两军也要站在公公一边,
如此算来朝中几大势力连同皇上全部站在公公这边,对手只是一群精神亢奋却群龙无首的清流文人,这样的局面简直好的无以复加,所以公公回京只要运作得当绝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以说是有惊无险。“
众人听到仇孝直这么分析无不点头称是,兰子义听着也觉得豁然开朗,点头称是,
鱼公公听到这里满脸愁云全被一扫而空,脸上沟壑舒展,容光焕发,不住的点头说道:
“好,好,说得好。”
接着鱼公公又想了想,说道:
“那你之前一惊一乍的说我情况凶险岂不是来讹我?你小子还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嘛。”
仇孝直闻言解释道:
“我说境况凶险是说公公已经干下的事情,我说形式大好是朝中局势而言,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善于运作自然可以化险为夷,而且目前来说公公绝非是可以高枕无忧,安然处之。”
鱼公公闻言脸色又是一边,问道:
“这话又怎么讲?”
这时一直跟在后面的仇文若上前说道:
“形式虽然逼迫朝中三大势力都站到公公这边,但同时他们也可以选择直接把黑锅扣在公公头上,让公公当替罪羔羊。”
鱼公公听到这里眯着眼睛向前看了看,兰子义看出鱼公公刚才明显倒抽了一口冷气,
鱼公公听了片刻,问道:
“那我现在到底是好是坏,你们父子两人倒是给我说清楚。”
仇文若说道:
“阴居阳之内,不居阳之外,太阴、太阳。事情尚在发展中,绝无定论可言,正如刚才家父所言,公公现在是有惊无险,但既然有惊就说明有威胁,要想无险就需要公公努力让事情向好的一面发展。“
鱼公公听罢说道:
“说的很好可惜全是废话,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你懂吗?”
说着鱼公公回头看向仇文若,
仇文若也是被鱼公公瞪到倒也气定神闲,他说道:
“公公所要的无非是具体的行事步骤,在我看来就一条,合纵而已。”
鱼公公闻言道:
“合纵?”
仇文若答道:
“正是,合纵。
朝中其他势力都有和鱼公公联合的可能,也都有把公公出卖以换取自身清白的动机,
朝中其他派别相互之间可不能用和睦来形容,想让他们团结起来出卖公公远比公公拉下脸来团结他们难得多,对于公公而言,尽快争取到其他派别的支持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反之就会被出卖。“
仇孝直这时接着说道:
“藩镇当中北军是公公关系密切,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东军背后若隐若现有章鸣岳的影子,这样分析公公只需争取两派人马,再往细说需要争取的只有司礼监隆公公和章鸣岳两人而已。“
鱼公公听到隆公公的名字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仇孝直见状说道:
“公公,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所为,而且按照张太尉所言隆公公似乎并没有要与公公过不去的意思......”
不等仇孝直把话说完鱼公公便尖声叫到:
“姓隆的那个小人,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鱼公公这一声叫把周围人压得全都不敢说话,气氛就这么绷着,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说话,
过了有一会之后鱼公公才叹了口气说道:
“更何况老夫也不是什么丈夫。”
然后鱼公公摇摇头,问道:
“那依你们父子之见,谁能替我去说通姓隆的?”
仇孝直答道:
“莫过卫侯!”
鱼公公又问道:
“那谁能替我说通章鸣岳?”
仇孝直答道:
“还是卫侯!”
鱼公公点了点头,然后回头问兰子义道:
“卫侯,你睡好了没有?能不能替老夫出去跑一趟?”
兰子义抱拳答道:
“这点小事包在子义身上!”
鱼公公有点了点头,把头掉回去。他仰天叹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又变回了之前笃定阴冷的眼神,这时鱼公公笑道:
“仇孝直,仇文若,你二人这么能掐会算,不如来宫里帮我好了。”
仇孝直闻言作揖道:
“多谢公公美意,只是入宫需要挨那一刀,小吏怕疼啊。”
仇文若也答道:
“卫侯就是公公的人,我们跟着卫侯就是跟着公公,公公如有所需,随时叫我就好,入宫就不必了。”
鱼公公闻言冷哼一声,在没有追问,接着就猛抽马屁股,策马狂奔,同时喊道:
“你们慢吞吞的还等什么?皇上有旨还不快走?”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夜行宫城
鱼公公劲头一上来就催促着众人着急赶路,原来还跟着慢慢吞吞走的众人最后只得跟着鱼公公狂奔,连午饭都是在马上啃干粮解决的。
跑起来之后鱼公公又把戚荣勋派到后面“带领”台城卫,鱼公公自己则让仇孝直、仇文若陪在身边,一路又问了不少事情,
众人狂奔不已,回到京城时刚好是城门关闭的时间,一行人刚刚好入城。
入城之后鱼公公本欲自己入宫,让兰子义先去拜访章鸣岳,但仇家父子两人坚持要兰子义先入宫去见隆公公,最后鱼公公便携一行人一起入宫,当然戚荣勋在入宫之前被找了个借口堵在宫城外面了。
进入宫中台城卫衙门后兰子义本来还打算换身衣服,但被仇孝直拦了下来,仇家父子两人一个劲的催促兰子义尽快去见隆公公,见过隆公公还有章鸣岳要见,今夜虽长,但时间却不够用。
鱼公公非常赏识仇家父子这种干劲,特别准了父子两陪同兰子义一起前去,还派了一个小太监给他们引路,
这还是头一次兰子义出门不是让桃家兄弟陪同,三兄弟嘴上不说,但看仇家父子的眼神都变了,临走之前桃逐兔还有些酸溜溜的叮嘱父子两人要护卫好卫侯,可两个书生还没兰子义能打,怎么护卫?
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兰子义与仇家父子默默的走在宫中,路上偶尔会碰到提着灯笼巡夜的太监或是来往的大内侍卫,在兰子义他们亮过腰牌之后两队人马便会各自行礼而去。
兰子义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入宫,但这次走在宫城高墙之间的感觉却非常特别,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他初次入宫之时,那时就是在这种幽深的巷子里撞见隆公公的。
小公公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引路,灯光透过夜幕打在路上,映出从空中落下的点点滴滴,
雨还在下,雨点落在油纸伞上淅淅沥沥,落下的雨水在撑伞人身旁滴下,恰好沾不到到衣服上,走在前面的小公公小心翼翼的不让雨水流入灯笼,这样一来也同样保得自己身上干燥,不被淋湿。不过兰子义他们三人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入京虽然穿着蓑衣,但一路淋雨,里面衣服早已经被打湿,这个时候打算只是避免自己被湿透而已。
兰子义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青石砖,又抬头看看前面的灯管,突然开口说道:
“孝直先生,刚才为何不让我们换了衣服再走?这身衣服都湿了。”
仇孝直答道:
“前线军情紧急,卫侯应招入京来的匆忙,这种情况下卫侯居然还有时间换衣服,这让隆公公和章鸣岳看见可不好说。“
兰子义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还是仇孝直心思缜密,短短的时间内想到这么多东西,做得几乎滴水不漏。
兰子义想了想又问道:
“刚才两位先生力主我先入宫见隆公公而不是先去见章鸣岳,这是为何?”
这会仇文若答道:
“司礼监与台城卫虽然不和,但毕竟都是宦官,利益荣宠是会争,可面对的外敌也是一样的,相比章鸣岳这种士林魁首还是隆公公这里更容易说得通,而且隆公公乃是皇上贴身心腹,现在皇上旨意全靠隆公公传出,两位公公又同在宫中,要是隆公公有歹心,那可就是变生肘腋,为害大矣。所以把隆公公拉来是当务之急,章鸣岳可以先凉一凉。”
兰子义听着点了点头,这父子二人真是人才难得,脑袋里面把事情全都想清楚了,兰子义不禁夸赞二人道:
“两位先生真是才思敏捷,该怎么做已经算的清清楚楚,子义不如也。”
听兰子义这么说仇孝直与仇文若欠了欠身子,仇孝直说道:
“卫侯,之前我就曾说过,并非卫侯不如我父子两人,只是卫侯处在这位置上,有时候当局者迷,被利益牵扯看不清楚局面罢了。而且现在卫侯大病初愈,要想恢复往日风采还需要些许时日。”
兰子义闻言说道:
“孝直先生不要吹捧我了,你不要有屈居人下不该强过人主的担心,我不是嫉贤妒能之人。”
仇文若这时说道:
“我与父亲绝非吹捧卫侯,只是实话实说,卫侯单独带队时可以带人出生入死,排兵布阵无师自通。卫侯智略绝不再我与父亲之下,而且卫侯有一样东西是我和父亲没有的,这也是我与父亲愿意死心塌地追随卫侯的原因。”
兰子义问道:
“什么东西?”
仇文若答道:
“魄力。”
兰子义问道:
“魄力?”
仇文若答道:
“不错,魄力。我与父亲在京城抹爬多年,但一直只能当小吏,没法出头,这当然是时运不济,但我和我父亲都知道,这是我们父子两人决断不足的缘故。之前并非没有好机会,可我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错过了,我们想的多,但却不能作出自己的决定,直到遇到卫侯我们的建议才在卫侯善断如流之下派上用场。
卫侯不必过于自谦,准确把我自己实力才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兰子义听罢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两位先生莫要再捧我了,我当然知道我的长处,但我也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些葬送在寿春的将士们,吹捧自己是没有用的,不断进取才是我应当做的。”
仇孝直与仇文若听到兰子义这番话都再没有答话,只是欠了欠身子当做回应。
兰子义没有回头去看身旁的两人,他叹了口一口气望向天空,雨点落在他的脸上透着一番清凉,那是久违的惬意,
恍惚间兰子义又问道:
“我们出京多久了?”
旁边仇家父子对视一眼后,仇文若答道:
“从京城赶往江城花了半个月,当阳战后与贼寇对峙许久,渡江赶往方城又是半个月,江北前前后后又折腾了有快一个月,到前两天渡江我们应该已经出京两个月了。”
兰子义扬起的头低下来,重复道:
“两个月了。”
然后兰子义说道:
“两个月间贼寇从无到有,从有到强,我官军反倒是越大越弱,现在居然已经发展到了贼马窥江的地步,我兰子义有罪啊!”
跟在兰子义身旁的仇家父子没有说话,他们静静地看着兰子义挺直了身子向前迈步,而司礼监的衙门也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守卫司礼监的大内侍卫见到有人前来,开口稳稳地问道:
“来者何人?”
在前面带路的小公公举灯停下,兰子义跨前一步掏出腰牌说道:
“卫亭侯兰子义求见隆公公。”
守卫听到兰子义的名字后换上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也不进去通报便直接说道:
“若是卫侯那还快快有请,公公已经等候卫侯多时了。”
守卫说隆公公已经等候多时虽然让兰子义惊讶,但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于是兰子义抱拳谢过两个守卫,又谢过引路的小公公,带着仇家父子迈步就要进门。
守卫见兰子义身后的人也要进门,连忙伸手制止道:
“公公吩咐,只许卫侯进去,其他人等不得入内。”
兰子义听到这话站在台阶下明显一怔,在他后面的仇孝直凑上前说道:
“事不宜迟,卫侯还请赶快进去,我父子两人身份太低,本来也没资格进去。”
兰子义听过仇孝直的话略微点了点头,这才跨步迈上台阶进屋去,小太监和仇家父子则被人领导侧面一间屋中。
兰子义进屋之后守候在门口的太监立马结果兰子义的雨具,还有人为兰子义递上毛巾,兰子义擦了一把脸,毛巾中阔别依旧的皂荚味道沁入兰子义心肺,让他深感温柔乡之醉人。
大概擦了擦后兰子义便将毛巾丢在一旁,守候在一旁的小太监向兰子义行礼过后便引领兰子义向后堂走去,
兰子义来到后堂坐下,小太监为兰子义倒了杯茶之后就退了下去。
兰子义捧着香茗品了一口,诱人的香气混着屋中弥漫的熏香让兰子义彻底放松了下来,这种以前每天随便过的平常日子现在对兰子义来讲竟然成了难得的奢侈品,刚才兰子义急忙扔掉毛巾就是怕被温柔乡消磨了战意,现在这满屋的香气则把兰子义打的全无招架之势,兰子义直感觉眼皮越来越重,视野里的东西越来越模糊,他整个人都昏昏欲睡
忽然一阵熟悉的头痛感被兰子义捕捉到,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也在兰子义脑海中响起:
“卫侯真是劳苦功高,这个样子都能睡着。”
兰子义打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忍者头疼看清眼前,被他捧着的香茗已经流出茶碗,洒在地上,好一部分都趟到兰子义裤腿上,而隆公公则从屏风后赶来,立在厅中。
兰子义见状赶忙放下茶杯起身,作揖行礼道:
“公公!”
隆公公也微微作揖回礼,然后上下打量兰子义一番道:
“卫侯是淋着雨过来的?衣服都湿了。”
兰子义答道:
“子义是随着鱼公公在外城闭门的时候擦身入城的,一路赶来外面淋雨,里面出汗,衣服也就湿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10 20:45:37 +0800 CST  
第二百九十四章 长袖善舞

鱼公公回头瞪着仇孝直两眼冒火,看那样子颇有一些想把仇孝直生吞活剥的样子,那样子兰子义都看着发颤,可是仇孝直却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好像这事压根和自己没有关系。
仇孝直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看着鱼公公说道:
“自从出京以后公公就已经凶险万分,现在入京公公反倒发怯,明日庙堂之上公公得要据理力争才能保得我们所有人姓名,结果公公现在就已经想要找人当替罪羊,软弱如此朝中大臣还不得把公公撕了。反正都是死,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公公要杀便杀,你我也只不过一前一后罢了。“
鱼公公驻马立在雨中,默默的看着仇孝直,霪雨自天而降,透过斗笠打到鱼公公脸上,一滴又一滴的雨珠沿着鱼公公脸上沟壑纵横的肌肉滑下,最后顺着下巴滴到马鞍上。
仇孝直说完鱼公公半响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鱼公公才张开嘴,用沙哑的声音下命令道:
“戚侯,劳你带上卫队先在前面开路。“
戚荣勋听到命令有些不知所措,他左右张望不知道在这种尴尬的形势下该怎么办,
鱼公公依旧盯着仇孝直,但他并没有要继续等戚荣勋发呆的打算,于是鱼公公直接命令旁边台城卫道:
“跟好戚侯在前面开路,快去!“
台城卫听到鱼公公的命令二话不说就催马拥着戚荣勋先走到前面去了。
鱼公公听着前面马蹄声走远后也勒马掉头,缓步催马前行,然后悠悠说了一句:
“过来说话。“
台城卫架着戚荣勋离开之后鱼公公身边就只剩下兰子义和兰子义搭建的这一套班底,兰子义明白鱼公公是把他们当作自己心腹,至于戚荣勋,大家都明白他背后有章鸣岳,鱼公公不敢把他怎样但也不可能信任他,
兰子义看了一眼身后诸人,催着马赶紧跟上鱼公公,仇孝直则走在兰子义前面,紧紧跟到鱼公公旁边。
鱼公公抬头望着前路,好像没有把周围人放在欣赏,但他口中问的话则显示出来他现在到底在焦虑些什么。
鱼公公问道:
“仇孝直,在江北时是你力主我渡江回京,现在我马上就要回京了,你倒是说说我现在是个情况?“
仇孝直向前欠了欠身子,说道:
“依小吏之见,公公现在的境遇唯有凶险二字可以形容。“
仇孝直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仇孝直看来,连鱼公公在马上都撇着眼睛望过去,
不过鱼公公到底是老江湖,刚才仇孝直那么放肆他都没有发作,现在怎么可能被吓住,
鱼公公把眼神调回去之后冷笑道:
“仇孝直你还真是文人本色,语不惊人死不休。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个凶险法。“
仇孝直答道:
“在庐州城中该说的其实都已经说了,公公既然问,小吏便总结一下,
公公出京之后坐拥大军却迟疑不进,放任妖贼攻城掠地此是其一,
说服朝廷调动大军南下却使方城被屠,大军覆灭,粮草器杖一无所剩,此是其二,
寿春大败残军死伤殆尽,唯有卫侯、戚侯两位主将只身南逃,此是其三。
这三条随便哪一条都能让公公掉脑袋,现在三条全占哪能不凶险。“
鱼公公听仇孝直这么说脸色铁青,满脸的沟壑都变得更深了,他一个太监这时居然能用低沉的嗓音吼道:
“照你这么说我回京之后必死无疑了?那我渡江干什么?“
仇孝直虽然把脑袋压得很低,但在兰子义的角度可以明显看出仇孝直的嘴角拉得更圆了,微笑已经变成了狠笑,估计现在仇孝直眼中一副吃定了的神情。
只听仇孝直说道:
“不,公公,恰恰相反,公公回京之后形式可谓是非常有利,比我之前想象的还要有力的多。”
鱼公公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他一声爆喝骂道:
“你个刀笔吏,穷酸书生,油腔滑调的是想戏弄老夫?”
仇孝直说道:
“公公息怒,窃听小吏为公公分析一二。
之前我再庐州时已经想到了这三点,只是当时限于时间说得不够详细,但已经足够说服公公渡江了,现在时间充足我便仔细说说:
公公出京迟疑不进不假,可这是因为德王,捅下这么大漏子,朝中支持太子的那一大票人马肯定会咬住德王不放,如此一来皇上和隆公公便与公公站在一起,这是一大助力;
方城之败错在朝臣,具体来讲是章鸣岳,我原本计划以此为筹码要挟章鸣岳让步,但公公告诉我张望带来消息,朝中大臣因为这事连着章鸣岳一起咬,这样一来章鸣岳就被迫与公公站在一起,这是二大助力,这一点完全出乎我意料,所以我才说形式比我想象中还好。
最后寿春之败直接统兵的是卫侯和戚侯,两位侯爷背后是北军、东军两大藩镇,平日无事时藩镇都要让朝廷仔细操心,现在妖贼作乱,禁军大败,藩镇动向对朝廷更加重要,两位侯爷兵败就迫使两军也要站在公公一边,
如此算来朝中几大势力连同皇上全部站在公公这边,对手只是一群精神亢奋却群龙无首的清流文人,这样的局面简直好的无以复加,所以公公回京只要运作得当绝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以说是有惊无险。“
众人听到仇孝直这么分析无不点头称是,兰子义听着也觉得豁然开朗,点头称是,
鱼公公听到这里满脸愁云全被一扫而空,脸上沟壑舒展,容光焕发,不住的点头说道:
“好,好,说得好。”
接着鱼公公又想了想,说道:
“那你之前一惊一乍的说我情况凶险岂不是来讹我?你小子还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嘛。”
仇孝直闻言解释道:
“我说境况凶险是说公公已经干下的事情,我说形式大好是朝中局势而言,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善于运作自然可以化险为夷,而且目前来说公公绝非是可以高枕无忧,安然处之。”
鱼公公闻言脸色又是一边,问道:
“这话又怎么讲?”
这时一直跟在后面的仇文若上前说道:
“形式虽然逼迫朝中三大势力都站到公公这边,但同时他们也可以选择直接把黑锅扣在公公头上,让公公当替罪羔羊。”
鱼公公听到这里眯着眼睛向前看了看,兰子义看出鱼公公刚才明显倒抽了一口冷气,
鱼公公听了片刻,问道:
“那我现在到底是好是坏,你们父子两人倒是给我说清楚。”
仇文若说道:
“阴居阳之内,不居阳之外,太阴、太阳。事情尚在发展中,绝无定论可言,正如刚才家父所言,公公现在是有惊无险,但既然有惊就说明有威胁,要想无险就需要公公努力让事情向好的一面发展。“
鱼公公听罢说道:
“说的很好可惜全是废话,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你懂吗?”
说着鱼公公回头看向仇文若,
仇文若也是被鱼公公瞪到倒也气定神闲,他说道:
“公公所要的无非是具体的行事步骤,在我看来就一条,合纵而已。”
鱼公公闻言道:
“合纵?”
仇文若答道:
“正是,合纵。
朝中其他势力都有和鱼公公联合的可能,也都有把公公出卖以换取自身清白的动机,
朝中其他派别相互之间可不能用和睦来形容,想让他们团结起来出卖公公远比公公拉下脸来团结他们难得多,对于公公而言,尽快争取到其他派别的支持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反之就会被出卖。“
仇孝直这时接着说道:
“藩镇当中北军是公公关系密切,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东军背后若隐若现有章鸣岳的影子,这样分析公公只需争取两派人马,再往细说需要争取的只有司礼监隆公公和章鸣岳两人而已。“
鱼公公听到隆公公的名字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仇孝直见状说道:
“公公,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所为,而且按照张太尉所言隆公公似乎并没有要与公公过不去的意思......”
不等仇孝直把话说完鱼公公便尖声叫到:
“姓隆的那个小人,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鱼公公这一声叫把周围人压得全都不敢说话,气氛就这么绷着,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说话,
过了有一会之后鱼公公才叹了口气说道:
“更何况老夫也不是什么丈夫。”
然后鱼公公摇摇头,问道:
“那依你们父子之见,谁能替我去说通姓隆的?”
仇孝直答道:
“莫过卫侯!”
鱼公公又问道:
“那谁能替我说通章鸣岳?”
仇孝直答道:
“还是卫侯!”
鱼公公点了点头,然后回头问兰子义道:
“卫侯,你睡好了没有?能不能替老夫出去跑一趟?”
兰子义抱拳答道:
“这点小事包在子义身上!”
鱼公公有点了点头,把头掉回去。他仰天叹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又变回了之前笃定阴冷的眼神,这时鱼公公笑道:
“仇孝直,仇文若,你二人这么能掐会算,不如来宫里帮我好了。”
仇孝直闻言作揖道:
“多谢公公美意,只是入宫需要挨那一刀,小吏怕疼啊。”
仇文若也答道:
“卫侯就是公公的人,我们跟着卫侯就是跟着公公,公公如有所需,随时叫我就好,入宫就不必了。”
鱼公公闻言冷哼一声,在没有追问,接着就猛抽马屁股,策马狂奔,同时喊道:
“你们慢吞吞的还等什么?皇上有旨还不快走?”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夜行宫城
鱼公公劲头一上来就催促着众人着急赶路,原来还跟着慢慢吞吞走的众人最后只得跟着鱼公公狂奔,连午饭都是在马上啃干粮解决的。
跑起来之后鱼公公又把戚荣勋派到后面“带领”台城卫,鱼公公自己则让仇孝直、仇文若陪在身边,一路又问了不少事情,
众人狂奔不已,回到京城时刚好是城门关闭的时间,一行人刚刚好入城。
入城之后鱼公公本欲自己入宫,让兰子义先去拜访章鸣岳,但仇家父子两人坚持要兰子义先入宫去见隆公公,最后鱼公公便携一行人一起入宫,当然戚荣勋在入宫之前被找了个借口堵在宫城外面了。
进入宫中台城卫衙门后兰子义本来还打算换身衣服,但被仇孝直拦了下来,仇家父子两人一个劲的催促兰子义尽快去见隆公公,见过隆公公还有章鸣岳要见,今夜虽长,但时间却不够用。
鱼公公非常赏识仇家父子这种干劲,特别准了父子两陪同兰子义一起前去,还派了一个小太监给他们引路,
这还是头一次兰子义出门不是让桃家兄弟陪同,三兄弟嘴上不说,但看仇家父子的眼神都变了,临走之前桃逐兔还有些酸溜溜的叮嘱父子两人要护卫好卫侯,可两个书生还没兰子义能打,怎么护卫?
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兰子义与仇家父子默默的走在宫中,路上偶尔会碰到提着灯笼巡夜的太监或是来往的大内侍卫,在兰子义他们亮过腰牌之后两队人马便会各自行礼而去。
兰子义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入宫,但这次走在宫城高墙之间的感觉却非常特别,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他初次入宫之时,那时就是在这种幽深的巷子里撞见隆公公的。
小公公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引路,灯光透过夜幕打在路上,映出从空中落下的点点滴滴,
雨还在下,雨点落在油纸伞上淅淅沥沥,落下的雨水在撑伞人身旁滴下,恰好沾不到到衣服上,走在前面的小公公小心翼翼的不让雨水流入灯笼,这样一来也同样保得自己身上干燥,不被淋湿。不过兰子义他们三人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入京虽然穿着蓑衣,但一路淋雨,里面衣服早已经被打湿,这个时候打算只是避免自己被湿透而已。
兰子义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青石砖,又抬头看看前面的灯管,突然开口说道:
“孝直先生,刚才为何不让我们换了衣服再走?这身衣服都湿了。”
仇孝直答道:
“前线军情紧急,卫侯应招入京来的匆忙,这种情况下卫侯居然还有时间换衣服,这让隆公公和章鸣岳看见可不好说。“
兰子义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还是仇孝直心思缜密,短短的时间内想到这么多东西,做得几乎滴水不漏。
兰子义想了想又问道:
“刚才两位先生力主我先入宫见隆公公而不是先去见章鸣岳,这是为何?”
这会仇文若答道:
“司礼监与台城卫虽然不和,但毕竟都是宦官,利益荣宠是会争,可面对的外敌也是一样的,相比章鸣岳这种士林魁首还是隆公公这里更容易说得通,而且隆公公乃是皇上贴身心腹,现在皇上旨意全靠隆公公传出,两位公公又同在宫中,要是隆公公有歹心,那可就是变生肘腋,为害大矣。所以把隆公公拉来是当务之急,章鸣岳可以先凉一凉。”
兰子义听着点了点头,这父子二人真是人才难得,脑袋里面把事情全都想清楚了,兰子义不禁夸赞二人道:
“两位先生真是才思敏捷,该怎么做已经算的清清楚楚,子义不如也。”
听兰子义这么说仇孝直与仇文若欠了欠身子,仇孝直说道:
“卫侯,之前我就曾说过,并非卫侯不如我父子两人,只是卫侯处在这位置上,有时候当局者迷,被利益牵扯看不清楚局面罢了。而且现在卫侯大病初愈,要想恢复往日风采还需要些许时日。”
兰子义闻言说道:
“孝直先生不要吹捧我了,你不要有屈居人下不该强过人主的担心,我不是嫉贤妒能之人。”
仇文若这时说道:
“我与父亲绝非吹捧卫侯,只是实话实说,卫侯单独带队时可以带人出生入死,排兵布阵无师自通。卫侯智略绝不再我与父亲之下,而且卫侯有一样东西是我和父亲没有的,这也是我与父亲愿意死心塌地追随卫侯的原因。”
兰子义问道:
“什么东西?”
仇文若答道:
“魄力。”
兰子义问道:
“魄力?”
仇文若答道:
“不错,魄力。我与父亲在京城抹爬多年,但一直只能当小吏,没法出头,这当然是时运不济,但我和我父亲都知道,这是我们父子两人决断不足的缘故。之前并非没有好机会,可我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错过了,我们想的多,但却不能作出自己的决定,直到遇到卫侯我们的建议才在卫侯善断如流之下派上用场。
卫侯不必过于自谦,准确把我自己实力才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兰子义听罢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两位先生莫要再捧我了,我当然知道我的长处,但我也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些葬送在寿春的将士们,吹捧自己是没有用的,不断进取才是我应当做的。”
仇孝直与仇文若听到兰子义这番话都再没有答话,只是欠了欠身子当做回应。
兰子义没有回头去看身旁的两人,他叹了口一口气望向天空,雨点落在他的脸上透着一番清凉,那是久违的惬意,
恍惚间兰子义又问道:
“我们出京多久了?”
旁边仇家父子对视一眼后,仇文若答道:
“从京城赶往江城花了半个月,当阳战后与贼寇对峙许久,渡江赶往方城又是半个月,江北前前后后又折腾了有快一个月,到前两天渡江我们应该已经出京两个月了。”
兰子义扬起的头低下来,重复道:
“两个月了。”
然后兰子义说道:
“两个月间贼寇从无到有,从有到强,我官军反倒是越大越弱,现在居然已经发展到了贼马窥江的地步,我兰子义有罪啊!”
跟在兰子义身旁的仇家父子没有说话,他们静静地看着兰子义挺直了身子向前迈步,而司礼监的衙门也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守卫司礼监的大内侍卫见到有人前来,开口稳稳地问道:
“来者何人?”
在前面带路的小公公举灯停下,兰子义跨前一步掏出腰牌说道:
“卫亭侯兰子义求见隆公公。”
守卫听到兰子义的名字后换上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也不进去通报便直接说道:
“若是卫侯那还快快有请,公公已经等候卫侯多时了。”
守卫说隆公公已经等候多时虽然让兰子义惊讶,但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于是兰子义抱拳谢过两个守卫,又谢过引路的小公公,带着仇家父子迈步就要进门。
守卫见兰子义身后的人也要进门,连忙伸手制止道:
“公公吩咐,只许卫侯进去,其他人等不得入内。”
兰子义听到这话站在台阶下明显一怔,在他后面的仇孝直凑上前说道:
“事不宜迟,卫侯还请赶快进去,我父子两人身份太低,本来也没资格进去。”
兰子义听过仇孝直的话略微点了点头,这才跨步迈上台阶进屋去,小太监和仇家父子则被人领导侧面一间屋中。
兰子义进屋之后守候在门口的太监立马结果兰子义的雨具,还有人为兰子义递上毛巾,兰子义擦了一把脸,毛巾中阔别依旧的皂荚味道沁入兰子义心肺,让他深感温柔乡之醉人。
大概擦了擦后兰子义便将毛巾丢在一旁,守候在一旁的小太监向兰子义行礼过后便引领兰子义向后堂走去,
兰子义来到后堂坐下,小太监为兰子义倒了杯茶之后就退了下去。
兰子义捧着香茗品了一口,诱人的香气混着屋中弥漫的熏香让兰子义彻底放松了下来,这种以前每天随便过的平常日子现在对兰子义来讲竟然成了难得的奢侈品,刚才兰子义急忙扔掉毛巾就是怕被温柔乡消磨了战意,现在这满屋的香气则把兰子义打的全无招架之势,兰子义直感觉眼皮越来越重,视野里的东西越来越模糊,他整个人都昏昏欲睡
忽然一阵熟悉的头痛感被兰子义捕捉到,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也在兰子义脑海中响起:
“卫侯真是劳苦功高,这个样子都能睡着。”
兰子义打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忍者头疼看清眼前,被他捧着的香茗已经流出茶碗,洒在地上,好一部分都趟到兰子义裤腿上,而隆公公则从屏风后赶来,立在厅中。
兰子义见状赶忙放下茶杯起身,作揖行礼道:
“公公!”
隆公公也微微作揖回礼,然后上下打量兰子义一番道:
“卫侯是淋着雨过来的?衣服都湿了。”
兰子义答道:
“子义是随着鱼公公在外城闭门的时候擦身入城的,一路赶来外面淋雨,里面出汗,衣服也就湿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11 20:54:58 +0800 CST  
第二百九十四章 招安
隆公公看了看兰子义,摆手示意兰子义坐下,他自已也一起落座摆弄自己手上的那个扳指,
兰子义还以为隆公公要摆弄许久,没想到隆公公在落座后立刻开口道:
“江北到底回来多少人?”
兰子义一听这话还以为隆公公来者不善打算借此机会发难,于是答道:
“江北战败与鱼公公全无关系,都是因为章鸣岳派人从中作梗,让我军在方城的优势化为乌有,最后让妖贼做大的。”
隆公公听兰子义这么答伸出手摆了摆说道:
“卫侯不要误会,我不是要追究兵败的责任,你不必这么紧张。”
接着隆公公品了一口茶,像是陷入了回忆一样自言自语的说:
“我从来没有要折腾老鱼头的意思,他的忠心没得可说,能力也很强,善于用人也善于搞好将帅关系,还不怎么嫉贤妒能,手下直言犯谏他也听得进去。用他皇上是绝对放心的,但他就是功利心太重,稍有人挡他的道他非得置人于死地,就好比我吧,占了他司礼监的位子他就恨不得把我个生吞活剥了,老早以前他就这德行,这么多年也不改改,真是的。”
兰子义听着隆公公这番数落,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隆公公不仅没有仇视鱼公公,反倒是挺信任鱼公公,
但在兰子义松气之后他却感到一种难以言状的不协感,那种感觉就像是庙堂之上黄钟大吕演奏礼乐时唱诗的不是乐工而是牺牲的黄牛,隆公公说得这话不能说不对,但他说的这番话怎么也不像是他该说的,倒像是……皇上说的。
兰子义听隆公公说完之后连忙欠身说道:
“公公可真是大肚能容天下事,子义先在这里谢过公公了。”
紧接着兰子义问了一句:
“公公刚才说‘老早之前’,难道公公之前认识鱼公公?”
鱼公公并没有回答兰子义的问题,他拍了拍衣襟说道:
“明天早朝皇上会亲自上朝讨论当前战局,留给卫侯的时间并不多。于情于理我都会站到你这边,不为保老鱼头也得保德王,我这里你不用担心。卫侯现在要花心思说服的是章首辅。”
兰子义点了点头,答道:
“明白。”
隆公公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兰子义,见到隆公公一副有所准备的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着隆公公端起茶杯,押了一口茶后说道:
“卫侯是明白人,有你办事我就放心了,章首辅那里交给你处理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卫侯去了章鸣岳那里打算说点什么呢?“
兰子义答道:
“当然是让他支持鱼公公,就算他不愿意我也要争取他保持中立。”
隆公公又喝了一口茶,听到兰子义的回答后把茶杯放下,问道:
“然后呢?”
兰子义看着隆公公,重复道:
“然后?”
隆公公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然后呢?保住老鱼头当然是明天的首要之事,但是这件事情之后呢?”
兰子义有些明白了隆公公的意思,问道;
“公公是说抗贼的事情?”
隆公公笑了笑,低头说道:
“抗贼?几个月前还是讨贼,现在就成了抗贼,这可真是讽刺啊。”
兰子义听隆公公这么说咽了口唾沫把头低下不敢说话。
隆公公这时抬起头来,看着兰子义笑道:
“没什么,卫侯没说错,我们现在的确是在抗贼,那么卫侯打算怎么抗呢?”
兰子义想了想,试探地问道:
“战?”
隆公公又笑道:
“是,不错,当然要战,可现在我们没法战。”
说着隆公公起身在厅中踱步,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说:
“江北一场混战,打到现在大江沿岸所有能用之兵都打光了,就连海陵驻扎的东军都被你们调动,战没在了寿春。那么贼寇呢,凭空打出来……”
隆公公回头看了一眼兰子义,兰子义被隆公公说得额头冒汗,被隆公公这么一瞪头又疼得厉害,但隆公公问起来他又不能不说,兰子义答道:
“据我估计贼寇现有精兵不下三十万,若是算上随行家眷那就数不清了。”
隆公公点点头,继续问道:
“贼寇号称百万看来真不是瞎说,那我还是刚才那个问题,卫侯你从江北带回来多少人?”
兰子义现在真有些汗流浃背的感觉,就差跪到地上去了,他咬着牙说道:
“不过三万多人。”
隆公公听到兰子义报出的人数后长叹了一口气,一下子兰子义觉得脑袋轻松了不少,同时隆公公开口说道:
“你们带回京三万多人,加上京城里剩下的京军也不过五万多人,这还是算上了赤蛟营水军。自开春以来大江上下游一直大雨连绵,到现在沿江各道多有水患,这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沿海水师因为江水暴涨和风雨的原因不能及时入江拱卫京师,而靠赤蛟营一营难以封锁江面阻止贼寇渡江。无法组织妖贼渡江那就要靠陆战,但京城现在的兵力你也知道了,怎么可能阻止的了登岸的妖贼。戚准倒是调集东南各道东军紧急入援京师,可他们也是刚动身不久,不可能这么快赶来京城,现在要想防守京城不能力战,要靠智取才行啊!”
兰子义听隆公公说了这么多,终于明白了隆公公的意思,兰子义起身说道:
“公公的意思是,招安?”
隆公公这时已经走到门口,他转身看着兰子义,回身走来,说道:
“不错,是要招安。妖贼想要什么封号想要金银财宝就给他们,你在寿春斩了贼寇天王,现在剩下的那些人更好招安,只要能让他们在江北呆上一会就好。
我大正四面八方大军何止百万,只是一时半会赶不回来而已,只要贼寇肯给我们一点时间,哪怕能用使节谈判拖上他们一会,等到四面大军云集,贼寇必灭。“
兰子义闻言说道:
“公公此计虽好,但却有些……”
兰子义正在思考该用个什么词比较好时,鱼公公笑道:
“卫侯是觉得缺德?我也这么觉得,但只要能灭了贼,缺德又何妨。”
兰子义这时能找出来一万条圣人言论和历史典故来反驳隆公公所说,可跟贼寇打了这么久后,兰子义也没有之前那么死脑筋了。
兰子义笑了笑,问道:
“既然现在能够调集四方大军,那在江北的时候为什么不调动?我与高延宗在项城拼了命拖延贼寇,可是北军刚来却又被命令停止前进,这是为何呢?”
隆公公闻言收起笑容,冷哼道:
“你以为我不想?那得要朝中那些圣人门生同意了才行。刚出京那会我是为了德王才不多调兵,可到后来大臣们就不愿让藩镇回援了。现在火烧眉毛也只是勉强同意东军入京,但是已经迟了。”
隆公公走到兰子义跟前拍了拍兰子义肩膀,兰子义则说道:
“招安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可是朝中大臣连藩镇入援都不同意,又怎么可能同意招安呢?那可是妖贼,半个大正都被他们搅动了。”
隆公公说道:
“所以我才说章鸣岳是重点。章鸣岳不是死脑筋,他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兰子义微微颔首当是领命,然后问道:
“那皇上对此事是什么意思?”
隆公公做回椅子上端起茶碗来说道:
“无论皇上是什么意思他都不能支持招安,你懂吗?皇上是天子,代天牧民,奖有德而伐无道。除非群臣进谏,皇上迫不得已才会降诏招安。所以你没有必要知道皇上的意思。”
兰子义问话一是想要打探皇上的心思,还有就是想要试探隆公公到底是自己祸乱朝纲还是替皇上传话。要是隆公公打包票说这事皇上的意思,那么就有很大可能是在传达自己的意思了,但听隆公公刚才这话则的的确确是皇上心腹应当说出来的话,
放心之后的兰子义说道:
“公公说的已经相当清楚,只是这件事情连皇上都难于表态,子义身为武将也没有资格在庙堂上率先提议媾和。”
隆公公喝了一口茶,貌似是咬到了茶叶,砸了下舌头,他说道:
“知道你们滑头,肯定不会招揽这种惹膳腥的事情,只要你让章首辅同意就行,至少要他默认。”
兰子义抱拳作揖道:
“我明白了公公,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隆公公放下茶杯之后点了点头,说道:
“夜已经深了,我就不送你了,夜里行走的腰牌想必老鱼头那里会给你安排好,我也不给你了。赶快去吧,章鸣岳那里谈的不会轻松的。”
兰子义作揖完毕起身出门,门外卫士见到兰子义出来也让人引来了刚才随行的三人,几人再次撑起伞来行走在宫中,离开司礼监有一段距离之后仇孝直先开口问道:
“卫侯,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隆公公是什么意思?”
兰子义说道:
“隆公公并没有与鱼公公为敌的打算,至少我看到的是这个样子,再不济这次我们入京隆公公会站在我们这边。”
接着兰子义又把刚才在屋里交谈的情况简要的说了一下,最后兰子义说道:
“现在的关键就看章鸣岳会不会和我们站在一边了。”
仇文若摸着下巴说道:
“招安不失为良策,但皇上不想主动把这件事提出来,朝中阻力恐怕不会小。“
仇孝直插话道:
“不是不小,而是很大呀。”

第二百九十五章 出宫
兰子义叹了口气,发牢骚道:
“招安虽然丢人,但总比京城被攻破的好,现在搞得好像是要刨了各家的祖坟一样,真是难以理解。”
仇孝直笑道:
“有什么不好理解,卫侯刚才不是还把明日朝中提议招安的炮仗丢给隆公公了吗?卫侯都不愿意接,各位科举出身的大人们更不愿意接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也笑着摇摇头,不再答话。
仇文若说道:
“事不宜迟,再回鱼公公那里要耽误时间,现在我们当是在宫城中轴附近活动,离拱极门最近,依我之见我们还是直接出宫去章府的好。”
兰子义想了想说道:
“这么做是有道理,可是我们现在拿得是宫城腰牌,并没有京城夜行的腰牌,而且也没有马匹,出了宫城寸步难行,我们还是得回台城卫衙门才行。”
这时一直带路闷头不说话的小太监突然开口说道:
“卫侯若是着急出宫只需前边路口左转,向南一直走便可,宫城四门守卫都是御林军,刚才出门时爷爷专门给了我他的贴身腰牌,卫侯用这腰牌去拱极门可从守军那里换取城内腰牌和马匹,爷爷那里我回去通报即可。”
兰子义闻言看了看小太监,那小公公弯腰说道:
“小人是爷爷贴身奴才,要不爷爷也不会让我为卫侯带路,卫侯不用担心我使坏。”
兰子义听到这话笑道:
“公公严重了,在下不敢。”
说着兰子义接过小太监递来的腰牌,然后伸手入兜想要取些银两,结果一摸才发现两袖清风,这才想起连续两个月东征西讨,身上早就不带钱了。
正在兰子义脸红之时旁边仇孝直从袖筒里掏出一张银票,这张银票被仇孝直叠的整整齐齐,看那样子已经是被汗水浸湿了好几次,但银票上的花纹清晰,印鉴无误,兰子义一看才发现那是他于仇孝直初次见面时赏给仇孝直的那张百两银票。
仇孝直把银票递给小太监,说道:
“多谢公公帮忙,这点银两是我们卫侯的一点心意,还请公公手下。”
那小公公借着灯火看到居然是张百两银票,眼睛里的光放的和天上的星星一样,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想要伸出去的手,说道:
“卫侯客气了,小人不敢要。”
仇孝直一把将银票塞到小太监怀里,然后掉头拉着兰子义就走,并对小太监说道:
“公公太见外了,拿着就好。我们还有要紧事,先走一步了。”
兰子义当然不会不明白仇孝直的意思,对这小太监点了点头就跟着仇家父子两人阔步向前去了,
那小太监在后面将银票捋了又捋,看了又看,然后赶紧叠好放回怀中,生怕被别人看见,
小太监再抬头则看到兰子义已经走远,便放大声音远远喊道:
“大家都说给卫侯办事最好了,今后卫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好。”
兰子义听到这句话时已经转弯向南,他对着旁边仇家父子小生说道: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仇文若笑道:
“不是难养,是没钱养。”
兰子义听着也笑了笑,然后对仇孝直说道:
“那明明是先生的钱,结果被我占用了,回头可要加倍还给先生。”
仇孝直也笑道:
“钱财乃身外之物,我虽然没钱但也不贪钱,不过卫侯既然许给我赏钱,那卫侯可就不要忘记了,我将来是一定会要的。”
仇孝直这话说完后三人都哈哈笑了起来,这种轻松的气氛兰子义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
三人快步前行,一路无话。走了有一会功夫之后兰子义看到前面道路尽头伟岸的城门楼。
兰子义刚向开口催促仇家父子快点前行,前面黑暗之中却传来声音道:
“站住!来的是谁?”
兰子义听到声音赶忙拦住仇家父子停下,然后掏出刚才小太监给的腰牌,说道:
“我乃卫亭侯兰子义,刚刚拜访过司礼监隆公公,现在有事要出宫,烦请这位兄弟为我开一下门。”
兰子义话说完,黑暗中便有灯光亮起,,几个御林军战士端着长枪长刀从黑暗中现身来到兰子义面前,领头那人仔细打量了兰子义,然后有接过兰子义的腰牌仔细看了看,之后回头说道:
“都把家伙放下,这是卫侯,有鱼公公的夜行腰牌。”
兰子义见将士们放下戒心,便说道:
“我们需要京城的夜行腰牌,还需要三匹马,这里有吗?”
那军士答道:
“当然有。”
然后便吩咐跟来人去门口准备,接着这军士招呼兰子义道:
“卫侯请跟我来,我送你们出城。”
兰子义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仇家父子,仇家父子点点头,三人便跟着军士去了,可这军士并没有带兰子义往城门走去,而是带着兰子义爬上城门楼。
兰子义感觉不对,在登台阶时止步问道:
“这位卫军,为何把我带上城门楼而不是开门放我出去?”
那军士见兰子义止步,回身作揖道:
“卫侯不要担心,我这就是为了放卫侯出去。夜开城门乃是死罪,卫侯要想出城只能从城墙上做篮子放下去。”
兰子义听到这话好似明白了,点了点头,又继续跟着军士登城,兰子义好奇的问道:
“可为何招贤门那里晚上可以进出?拱极门就不行?”
军士边走边答道:
“招贤门内便有御林军驻扎,还有台城卫衙门,想不开门也不行,那是特例,我大正律上都写了的。”
兰子义边点头边露出一副明白了的样子,然后就随着军士登上城头,来到墙边,有好几个军士正在准备绳索竹筐,但暂时还没有准备好,兰子义只好先等一等。
站在墙边的兰子义本想借此机会观察一下京城夜景,但身后异样的感觉却让兰子义如芒在背,兰子义回头才发现城墙上的军士们正在对自己指指点点,哪怕看到自己回头也不避讳。
兰子义不解,问旁边带他上来的军士道:
“这些将士们是怎么了?”
那军士看了看兰子义,又看了看其他人,眨着眼睛说不出来话。
倒是旁边的军士们当中有人胆壮,直言说道:
“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们担心被人秋后算账我不担心,
卫侯,我们只有一个问题,出京那么多将士,河北还调来十万禁军,为何现在回来的只有卫侯一人?“
夜很黑,还不停的下着雨,城墙上灯火昏暗,兰子义站的远远地看不清说话将士的脸,但兰子义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军士身上散发的那股愠怒,不仅是说话的这个军士,周围所有人身上都散发出来了一股咄咄逼人的怒气。
竹篮已经为兰子义准备好了,但兰子义并没有打算现在下城,他转身面向那名说话的军士,挺直胸膛,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
“我在江北折了十几万兄弟,这是事实,我不想否认也不能否认。我没有资格对你们说我已经尽力,我也没有脸面对你们说江北的胜仗全是我打得,因为只要我败了那我就要对那些在我的命令下战死的将士负责。
我要说的是,现在贼寇与我们只有一江之隔,拱卫京城,保卫皇上的只有我和你们,待到贼寇渡江之后我还要与你们同生共死,一同讨贼,到那时若我还是败于贼寇,那我绝对会用我的尸体挡住贼寇进京的道路,而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给我战到最后一个人。“
说罢兰子义便转身招呼仇家父子坐进竹筐,在兰子义入筐之前他又回头看着已经有些惊讶的军士说道:
“你问的不错,我没有资格找你秋后算账。”
说罢兰子义便坐入筐中,城头将士们当中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只是这时的私语并非刚才的指责,而是一种自发的讨论,带兰子义上来的军士一边降下绳索,一边对兰子义说:
“小人盼着与卫侯并肩作战的那一刻。”
兰子义看着军士点了点头,然后便随着绳索降下城墙。
落地之后已经有将士准备好了马匹,门外的将士将马匹转交兰子义后又向兰子义索要宫内行走腰牌,然后将京城夜行腰牌交给兰子义他们。
兰子义与仇家父子将腰牌换上,牵着马匹走出护城河外老远才敢上马,接着兰子义便与仇家父子猛抽马屁股,朝着西南葱河河岸章鸣岳府上而去。
闭城之后城内宵禁,除京城少数几个坊内灯火辉煌,歌舞连连之外,城内其他地方大部分人家都只是点着灯火安居乐业。
妖贼已在江北纵横驰骋,而京城之中居然还是一副祥和景象,者颇让人感到意外,也多亏了大街上没有太多人,兰子义他们三人才能再短时间之内感到章府。
到了章府门口,兰子义看到门上熟悉的题字,心中一悸,就是在这里兰子义见到了自己崇拜的士林魁首章鸣岳,也就是在这里兰子义被狠狠地欺骗,也或许一切都是兰子义的猜想,其实章鸣岳并不是什么幕后黑手。
兰子义这么想着从马上下来,将缰绳交给府里出来的小厮,就在这时兰子义看到在他们旁边还停着一匹马,那马是从前线军中骑回来的战马之一,兰子义认得那马鞍。
“吱~”的一声,章府大门被推开了一个缝,一人从门中走出,兰子义可以看出这人脚步踩踏用力,应当是有怒火积攒在心中,
那人怒气冲冲过来牵马,正好被兰子义看见,兰子义先是一惊,之后也坦然了,开口问道:
“戚候吃过饭了吗?”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12 22:34:18 +0800 CST  
第二百九十六章 朝中同盟
戚荣勋一路埋头只管赶路,根本没有去管周围有什么人在做什么事,等到兰子义问话时戚荣勋才发现面前是兰子义,抬起头来一脸惶恐,然后戚荣勋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表情,便使劲挤出一个微笑来,可是他的肌肉太过僵硬,这个笑容看上去倒像是受到惊吓之后的尖叫。
戚荣勋答道:
“已经吃过了。”
站在兰子义一旁的仇孝直闻言接过话说道:
“章首辅府上饭菜可口吗?”
戚荣勋本就心神不宁,现在又被人发现与章鸣岳有染更加让他难以思考,戚荣勋可不想让人抓住他与朝中大臣有交通的把柄,可事实上他的行为已经非常明显是在受人指使了。
戚荣勋眼神飘忽不定,他低下头含糊其辞道:
“我只是路过章府而已。被人叫进去吃顿便饭。”
仇孝直不怀好意,他已经看穿了戚荣勋做贼心虚,于是点破他的心事道:
“可是戚候,藩镇武将私自与朝中大臣结交乃是朝中大忌,今天在门口撞见戚候可不是一句吃顿便饭就能解释的通的。”
戚荣勋被仇孝直说的脸色不知该红还是该黑,好在一旁伺候着的章府门人见形势不好,赶忙将戚荣勋支开,让他先走。
兰子义笑着摇摇头,心里感叹仇孝直年近天命心却还是这么毒辣。
戚荣勋上马走出去几步,猛然掉头对兰子义喊话,兰子义这时都已经带着仇家父子登上台阶要进门了,被叫住后赶忙回头,
戚荣勋张口语言,试了几下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最后把话咽进肚子里,挤出一句
“卫侯,大敌当前,以和为贵啊!”
说罢戚荣勋便掉头扬鞭而去,兰子义则目送戚荣勋远去,慢慢的弯腰朝那个背影作揖。
一旁的仇文若这时说道:
“东军勾结章鸣岳,这一下已经是明白无误的事情了。”
兰子义回身接着上台阶,苦笑道:
“亏我刚才还在心中侥幸,觉得是不是自己在冤枉章中堂呢。”
仇孝直问道:
“戚荣勋是章鸣岳的人,为何刚才差点把实话告诉卫侯?”
兰子义答道;
"戚荣勋只是章鸣岳的人,但我和他确实一起出生入死的袍泽弟兄,他是个军人,军人最重背靠背的袍泽情。“
仇孝直摇头说道:
“卫侯未免太高估人心了,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可不相信什么袍泽情。”
兰子义没有否认仇孝直的说法,他只是自己说道:
“我相信。”
兰子义他们三人来到章府门口,守门的小厮还是像兰子义上次来一样恭恭敬敬,那小厮堵在门缝当中笑眯眯的对兰子义说道:
“我家老爷已经恭候卫侯多时了。”
兰子义闻言就打算进门,他说道:
“既然如此就放我们进去吧。”
小厮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他还是堵住门说道:
“卫侯来过章府,知道章府的规矩,只能卫侯一人进去,后面那两位白衣不得入内。”
兰子义当然记得第一次来章府时桃家兄弟被生生拒绝在门外的样子,那时的兰子义满心都是对章鸣岳对京城风尚的崇敬,自然就拒绝带桃家兄弟入内。现在想来那不仅是章鸣岳在耍他的官威,也是在剪除兰子义的羽翼。既然现在兰子义已经明白了这些手段,那么他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兰子义看着门口的小厮说道:
“章首辅未中进士之前也是白衣一个,他又凭什么看不起白衣呢?仇家两位先生是我信得过的人,这次出征他们都一起参议军事,今天与章首辅会谈凭什么不让他俩参加?
闪开!“
说着兰子义撞开挡门的小厮,推开门自个走了进去,后面仇家父子两人跟着兰子义鱼贯而入,没去理睬那个被撞得趔趄的家伙。
门内已经有候着兰子义的小厮,他见到兰子义带人入府也没有上前阻止,而是不失礼节的为兰子义他们带路。
仇孝直拉了拉兰子义示意与章鸣岳府上的小厮保持一些距离,他本打算小声与兰子义事先通气,但却被兰子义伸手制止,三人就快步跟着前面带路的小厮,不多时就来到了上次兰子义来时府中湖边的草堂。
小厮推开门示意兰子义他们三人可以入内,兰子义也没有在与他纠缠,拎起衣服前摆就迈步入门,身后仇孝直与仇文若父子两人也跟着一起入内。
正对着屋门的堂中央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是刚刚摆上去的几个小菜还有两壶就,而桌子对面坐着的就是章鸣岳本人, 此时的章鸣岳正借着桌上幽暗的灯光读书,
兰子义与仇家父子刚刚迈入门内,身后的屋门便被关上了,在咯吱咯吱的响声中章鸣岳慢慢的抬起头来,兰子义与仇家父子见状立刻作揖行礼。
章鸣岳将书扔到桌上,伸手说道:
“卫侯请坐。”
兰子义来到章鸣岳对面,拉开椅子坐下。虽然周围还有好几把椅子,完全够仇家父子落座,但章鸣岳说的清楚只请兰子义入座,他们那里敢造次,父子两人静静的站在兰子义身后,灯光打在他们低下的头上,连面孔都照不亮。
章鸣岳抬头扫了一眼仇孝直和仇文若两人,吸了一口气说道:
“仇孝直,仇文若,你父子二人已在京城多年,你们一直屈才做朝不保夕的小吏,多年不得晋升。
埋没你们这样的人才是我这个吏部尚书的失职,以你们的能力,哪怕是安放在各部做侍郎也嫌地方太小无处施展啊。“
仇孝直与仇文若父子两人闻言赶忙作揖道:
“多谢首辅大人抬爱,您言重了。”
章鸣岳又说道:
“我为两位在吏部留了差事,考核司与文选司现在正缺主官,等到剿灭贼寇之后,两位就走马上任吧。“
兰子义听着章鸣岳所说心中一个劲的叫骂,自己刚坐下屁股都还没热,这章鸣岳就开始挖墙脚了,真是岂有此理。
兰子义这时非常想回头看看仇家父子是什么表情,吏部本就是肥缺,章鸣岳开出的这两个司一个管科举,一个管官员考核,更是肥缺中的肥缺,这个价位兰子义真怕他们父子两人动心,要是那样兰子义可就等于被人砍断双臂了。
仇文若首先开口,说道;
"我大正各部大小官员都是进士、举人出身,要么也是国子监毕业子承父爵补上缺的,
小人不过秀才出身,虽然参加过几次会试,但从未中过,所以一直在京中做胥吏。小人深知位德相匹的道理,大人这样超擢虽是对小人的赏识,但以小人的德行当次重位绝不足以服众,所以还请章大人另请高明吧。“
仇文若刚一说完,仇孝直立马开口说道:
“考核司郎中乃是解宣明大人,他人只不过刚刚在方城自杀不久,按我朝惯例现在仍未除名,章大人现在就把这个位置许给我父子怕是太早了。
而且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解宣明乃是首辅大人爱徒,他在前线自杀,章大人没有一点心痛,不去体恤解郎中家人,反倒拿他的官爵来叼买人心,这恐怕说不过去吧。“
仇文若说的合情合理,仇孝直话中字字带刺,两人都没给章鸣岳面子,一守一攻站足了先机,兰子义脸上没动,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这仇家父子两人看来是跟定自己了。
章鸣岳没有抬头看仇家父子,他听完两人所说只是笑了笑,接着就开口回答仇孝直的问题,章鸣岳说道;
"解郎中是我的得意门生,又是为国捐躯,我在得到他死讯的时候就已经哭成了泪人,现在卫侯和两位来我家里做客,我虽然想接着哭,但那不是待客之道。至于说体恤家人的事情,我已经亲自去见过解郎中家中高堂了,让她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人间痛事。“
说着章鸣岳就叹了一口气,眼眶里的泪水都快要滑下来了。
若是在上一次见到章鸣岳的时候,兰子义看到章鸣岳掉眼泪肯定已经被感动的一塌糊涂,情不能禁了。可是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之后,兰子义已经不再是当年两个月前那个毛头小子了,他现在可没有心情看章鸣岳在这里“真情流露”
兰子义没等章鸣岳哭下去就说道:
“首辅大人说解宣明是为国捐躯?这未免就滑天下之大稽了,明明是他解宣明在方城矫诏夺了我的兵权,然后执意招安妖贼,使得方城打下来的大好形势毁于一旦,这个千古罪人在城破之前畏罪自杀,没被挫骨扬灰就已经是他的万幸了,现在章首辅却硬要说他是为国捐躯,这要是都能算作为国捐躯,那秦桧就是能臣贤良了。”
章鸣岳听到兰子义的指控没有开口反驳,他抬起头来看着兰子义,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边喝边说:
“卫侯今天来找我恐怕不是为了来我这数落解宣明吧?要是如此我们就没得可谈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14 13:11:39 +0800 CST  
第二百九十六章 朝中同盟
戚荣勋一路埋头只管赶路,根本没有去管周围有什么人在做什么事,等到兰子义问话时戚荣勋才发现面前是兰子义,抬起头来一脸惶恐,然后戚荣勋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表情,便使劲挤出一个微笑来,可是他的肌肉太过僵硬,这个笑容看上去倒像是受到惊吓之后的尖叫。
戚荣勋答道:
“已经吃过了。”
站在兰子义一旁的仇孝直闻言接过话说道:
“章首辅府上饭菜可口吗?”
戚荣勋本就心神不宁,现在又被人发现与章鸣岳有染更加让他难以思考,戚荣勋可不想让人抓住他与朝中大臣有交通的把柄,可事实上他的行为已经非常明显是在受人指使了。
戚荣勋眼神飘忽不定,他低下头含糊其辞道:
“我只是路过章府而已。被人叫进去吃顿便饭。”
仇孝直不怀好意,他已经看穿了戚荣勋做贼心虚,于是点破他的心事道:
“可是戚候,藩镇武将私自与朝中大臣结交乃是朝中大忌,今天在门口撞见戚候可不是一句吃顿便饭就能解释的通的。”
戚荣勋被仇孝直说的脸色不知该红还是该黑,好在一旁伺候着的章府门人见形势不好,赶忙将戚荣勋支开,让他先走。
兰子义笑着摇摇头,心里感叹仇孝直年近天命心却还是这么毒辣。
戚荣勋上马走出去几步,猛然掉头对兰子义喊话,兰子义这时都已经带着仇家父子登上台阶要进门了,被叫住后赶忙回头,
戚荣勋张口语言,试了几下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最后把话咽进肚子里,挤出一句
“卫侯,大敌当前,以和为贵啊!”
说罢戚荣勋便掉头扬鞭而去,兰子义则目送戚荣勋远去,慢慢的弯腰朝那个背影作揖。
一旁的仇文若这时说道:
“东军勾结章鸣岳,这一下已经是明白无误的事情了。”
兰子义回身接着上台阶,苦笑道:
“亏我刚才还在心中侥幸,觉得是不是自己在冤枉章中堂呢。”
仇孝直问道:
“戚荣勋是章鸣岳的人,为何刚才差点把实话告诉卫侯?”
兰子义答道;
"戚荣勋只是章鸣岳的人,但我和他确实一起出生入死的袍泽弟兄,他是个军人,军人最重背靠背的袍泽情。“
仇孝直摇头说道:
“卫侯未免太高估人心了,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可不相信什么袍泽情。”
兰子义没有否认仇孝直的说法,他只是自己说道:
“我相信。”
兰子义他们三人来到章府门口,守门的小厮还是像兰子义上次来一样恭恭敬敬,那小厮堵在门缝当中笑眯眯的对兰子义说道:
“我家老爷已经恭候卫侯多时了。”
兰子义闻言就打算进门,他说道:
“既然如此就放我们进去吧。”
小厮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他还是堵住门说道:
“卫侯来过章府,知道章府的规矩,只能卫侯一人进去,后面那两位白衣不得入内。”
兰子义当然记得第一次来章府时桃家兄弟被生生拒绝在门外的样子,那时的兰子义满心都是对章鸣岳对京城风尚的崇敬,自然就拒绝带桃家兄弟入内。现在想来那不仅是章鸣岳在耍他的官威,也是在剪除兰子义的羽翼。既然现在兰子义已经明白了这些手段,那么他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兰子义看着门口的小厮说道:
“章首辅未中进士之前也是白衣一个,他又凭什么看不起白衣呢?仇家两位先生是我信得过的人,这次出征他们都一起参议军事,今天与章首辅会谈凭什么不让他俩参加?
闪开!“
说着兰子义撞开挡门的小厮,推开门自个走了进去,后面仇家父子两人跟着兰子义鱼贯而入,没去理睬那个被撞得趔趄的家伙。
门内已经有候着兰子义的小厮,他见到兰子义带人入府也没有上前阻止,而是不失礼节的为兰子义他们带路。
仇孝直拉了拉兰子义示意与章鸣岳府上的小厮保持一些距离,他本打算小声与兰子义事先通气,但却被兰子义伸手制止,三人就快步跟着前面带路的小厮,不多时就来到了上次兰子义来时府中湖边的草堂。
小厮推开门示意兰子义他们三人可以入内,兰子义也没有在与他纠缠,拎起衣服前摆就迈步入门,身后仇孝直与仇文若父子两人也跟着一起入内。
正对着屋门的堂中央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是刚刚摆上去的几个小菜还有两壶就,而桌子对面坐着的就是章鸣岳本人, 此时的章鸣岳正借着桌上幽暗的灯光读书,
兰子义与仇家父子刚刚迈入门内,身后的屋门便被关上了,在咯吱咯吱的响声中章鸣岳慢慢的抬起头来,兰子义与仇家父子见状立刻作揖行礼。
章鸣岳将书扔到桌上,伸手说道:
“卫侯请坐。”
兰子义来到章鸣岳对面,拉开椅子坐下。虽然周围还有好几把椅子,完全够仇家父子落座,但章鸣岳说的清楚只请兰子义入座,他们那里敢造次,父子两人静静的站在兰子义身后,灯光打在他们低下的头上,连面孔都照不亮。
章鸣岳抬头扫了一眼仇孝直和仇文若两人,吸了一口气说道:
“仇孝直,仇文若,你父子二人已在京城多年,你们一直屈才做朝不保夕的小吏,多年不得晋升。
埋没你们这样的人才是我这个吏部尚书的失职,以你们的能力,哪怕是安放在各部做侍郎也嫌地方太小无处施展啊。“
仇孝直与仇文若父子两人闻言赶忙作揖道:
“多谢首辅大人抬爱,您言重了。”
章鸣岳又说道:
“我为两位在吏部留了差事,考核司与文选司现在正缺主官,等到剿灭贼寇之后,两位就走马上任吧。“
兰子义听着章鸣岳所说心中一个劲的叫骂,自己刚坐下屁股都还没热,这章鸣岳就开始挖墙脚了,真是岂有此理。
兰子义这时非常想回头看看仇家父子是什么表情,吏部本就是肥缺,章鸣岳开出的这两个司一个管科举,一个管官员考核,更是肥缺中的肥缺,这个价位兰子义真怕他们父子两人动心,要是那样兰子义可就等于被人砍断双臂了。
仇文若首先开口,说道;
"我大正各部大小官员都是进士、举人出身,要么也是国子监毕业子承父爵补上缺的,
小人不过秀才出身,虽然参加过几次会试,但从未中过,所以一直在京中做胥吏。小人深知位德相匹的道理,大人这样超擢虽是对小人的赏识,但以小人的德行当次重位绝不足以服众,所以还请章大人另请高明吧。“
仇文若刚一说完,仇孝直立马开口说道:
“考核司郎中乃是解宣明大人,他人只不过刚刚在方城自杀不久,按我朝惯例现在仍未除名,章大人现在就把这个位置许给我父子怕是太早了。
而且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解宣明乃是首辅大人爱徒,他在前线自杀,章大人没有一点心痛,不去体恤解郎中家人,反倒拿他的官爵来叼买人心,这恐怕说不过去吧。“
仇文若说的合情合理,仇孝直话中字字带刺,两人都没给章鸣岳面子,一守一攻站足了先机,兰子义脸上没动,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这仇家父子两人看来是跟定自己了。
章鸣岳没有抬头看仇家父子,他听完两人所说只是笑了笑,接着就开口回答仇孝直的问题,章鸣岳说道;
"解郎中是我的得意门生,又是为国捐躯,我在得到他死讯的时候就已经哭成了泪人,现在卫侯和两位来我家里做客,我虽然想接着哭,但那不是待客之道。至于说体恤家人的事情,我已经亲自去见过解郎中家中高堂了,让她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人间痛事。“
说着章鸣岳就叹了一口气,眼眶里的泪水都快要滑下来了。
若是在上一次见到章鸣岳的时候,兰子义看到章鸣岳掉眼泪肯定已经被感动的一塌糊涂,情不能禁了。可是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之后,兰子义已经不再是当年两个月前那个毛头小子了,他现在可没有心情看章鸣岳在这里“真情流露”
兰子义没等章鸣岳哭下去就说道:
“首辅大人说解宣明是为国捐躯?这未免就滑天下之大稽了,明明是他解宣明在方城矫诏夺了我的兵权,然后执意招安妖贼,使得方城打下来的大好形势毁于一旦,这个千古罪人在城破之前畏罪自杀,没被挫骨扬灰就已经是他的万幸了,现在章首辅却硬要说他是为国捐躯,这要是都能算作为国捐躯,那秦桧就是能臣贤良了。”
章鸣岳听到兰子义的指控没有开口反驳,他抬起头来看着兰子义,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边喝边说:
“卫侯今天来找我恐怕不是为了来我这数落解宣明吧?要是如此我们就没得可谈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14 13:12:20 +0800 CST  
第二百九十七章 朝中同盟(中)
兰子义看着章鸣岳,心中五味杂陈
刚进门时兰子义还是有些忐忑的,虽然兰子义可以冲锋陷阵,血溅三尺不眨眼,可是见到章鸣岳他还是忐忑,一种学生见到严师的那种气短让兰子义忐忑不已,只要看到章鸣岳兰子义就已经觉得自己矮人一头,刚才要不是仇家父子两人开头兰子义都不知道该怎么还章鸣岳谈。
可是现在坐在兰子义面前的这个人却没有值得兰子义敬畏的地方,当他开头提条件的时候他就已经丧失了自己值得敬畏的地方,兰子义把章鸣岳当作偶像是因为章鸣岳代表着圣人的言行,他是道德的楷模,但若是章鸣岳不再拿春秋大义出来教化四方而是开口谈条件他便失去了自己身上神圣的光环。兰子义看的清清楚楚,兰子义体会的清清楚楚,兰子义感到自己的内心坍塌了,凹陷了,原本支撑自己精神世界的一根顶梁柱就这么断了。
好在从寿春之败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的兰子义已经适应了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虽然痛苦但绝非不可忍受,激情的潮水退下之后只有枯燥的心底暴露在现实面前,焦虑而又无聊至极。
兰子义看着眼前的章鸣岳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这样的场面之前也见过,这就像是这两个月中兰子义面对各色人等那无数次的谈话,不,不是想,而是这本来就是,现在对面的章鸣岳也只不过是一个与自己讨价还价的商人罢了,
这么一想来兰子义彻底感到自己找回了场子,哪怕在这个场子当中章鸣岳经验丰富,但兰子义也是颇具天赋的好手,不会让章鸣岳占到多少便宜的。
兰子义闭上眼睛沉思片刻,伸手捡起筷子夹了一口菜,一晚上入城之后还什么都没吃呢,现在满桌酒肉兰子义哪能不馋。
兰子义也没忘记仇家父子,他放下筷子伸出手把两个鸡腿撕下,给父子两人一人一只递过去,并说道:
“来,你们不坐但别不吃啊,颠簸了一路,午饭都是马上吃的干粮,现在饿着像什么话?”
章鸣岳坐在座上静静的看着对面兰子义,兰子义没有回答章鸣岳的问题反倒是自顾自的吃吃喝喝,这可是相当不把章鸣岳放在眼里的举动,但章鸣岳一点也没有生气,他不着急,他拿着酒杯偶尔撮一口酒,两只眼睛安静的和潭里的水一样清澈。
兰子义又吃了几口菜,来了口酒将菜蔬冲下肚中,不无满意的打了个嗝,然后说道:
“章大人府中的饭菜就是可口,上次来就觉得味道难忘,没想到今次来还能再吃上。”
章鸣岳听到兰子义这么说也好像忘了刚才自己的问话,颇有兴致的回答道:
“我这府里的厨子虽然比不上御膳房的师傅,但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名家好手,卫侯觉得这菜好吃,以后可以多来,章府大门永远为卫侯敞开。”
兰子义闻言笑了起来,连刚吃下去的菜都呛住了。
等咳嗽完了之后兰子义说道:
“刚才章大人先是给我的幕僚封官许愿,现在又为我敞开大门,章大人既然如此好客为何刚才出门的戚荣勋会一脸怒容呢?章大人是说错了什么话惹得他个忠勇汉子不高兴?”
章鸣岳听兰子义提起戚荣勋,不经意间抬手摸了摸自己鼻尖,虽然章鸣岳面无表情,但兰子义知道让戚荣勋被他看见是章鸣岳的失算,而且兰子义话中暗藏对戚荣勋的夸奖本来就是有意离间章鸣岳与戚荣勋,反正出京打了两个多月,这期间兰子义与戚荣勋发生些什么都有可能,无论刚才章鸣岳和戚荣勋谈了什么,只要章鸣岳疑心重一点这个时候就该对戚荣勋起疑心了。
不过章鸣岳明显没有上勾,他瞧了兰子义一眼,答道:
“戚侯来我这里就是就像来自己家中一样,吵一吵也无妨,过些天就好了。”
兰子义又问道:
“可之前章大人曾跟我说你与东军全无瓜葛,怎么现在和戚侯又是亲如家人了呢?”
章鸣岳笑道:
“两码事。我与东军关系不好,但我与戚将军私交甚密,当年我科举是戚将军对我资助有加,这恩情鸣岳可是不敢忘的。”
兰子义心里暗骂章鸣岳这老狐狸说鬼话都不打草稿,戚准就是东军,东军就是戚准,这有什么区别,不过现在也不是讨论这问题的时候,既然这些话题捞不到好处,兰子义就不打算继续进行下去了,他可不打算把一整晚的时间都耽搁在这些琐碎事上
章鸣岳一直都很有耐心,落座这半天他一直都兜着兰子义绕圈子,全然没有要谈正事的意思,反而刚才已经开口送客,只是送客的话中漏了些许破绽而已。
兰子义不想再兜圈子,他咽下一口菜开口问道:
“我听守门的小厮说章大人一直都在等我。”
章鸣岳答道:
“不错,卫侯从前线急行入城我身为内阁首辅自然要设宴款待了,刚才不是刚款待完戚侯吗?”
兰子义听着心中直骂章鸣岳嘴太硬,都到这份上了他居然还不松口。兰子义又问道:
“那章大人刚才说我是来与大人‘谈事情的‘又作何解释?”
章鸣岳还是那样一副面带微笑的样子,说道:
“这有什么可解释?卫侯来找我谈事,不是我去找卫侯,我无所求,但我也不好驳了卫侯的面子,卫侯若是想谈我们便谈,不想谈那我们今晚就只论风月,如何?”
兰子义听到这里几乎要叹气出来,章鸣岳这一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样子真是让兰子义无从下手。
这时一直站在兰子义身后的仇文若义正言辞地开口说道:
“贼寇已破江北,即将饮马大江,大敌当前章中堂身为大正首辅却想着风花雪月,这可是亡国之言,章中堂怎能乱说。”
章鸣岳闻言抬头看着仇文若,说道:
“自出征以来我一直在京城调拨军械粮草,筹措饷银,文若你说我讲得是亡国之言,可你知道你们在江北打得有粮有饷是怎么来的吗?是我再朝中调拨的!年初代公北征已经把国库银子打空了,现在战事扯了这么大我能弄出银子来给你们烧简直就是在变魔术,不信你去看户部的账目,你看看我是怎么把银子变出来的!”
章鸣岳明显是被仇文若激怒了,话越说越激动,就差骂出来。
兰子义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章鸣岳他终于坐不住了。
仇孝直见到章鸣岳吼出调拨军饷的事情,不慌不忙的说道:
“章大人这么说还真是有些劳苦功高的感觉,可江北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卫侯在方城那一夜血战已经将贼寇打残,只要发兵进攻贼营,贼寇必亡,可是这时章大人派的解大人就来了,还把卫侯绑了押送京城,最后让方城十万大军一朝全灭,
要不是解宣明作梗仗早打完了,哪里还用麻烦章大人您往出变银子?“
章鸣岳听到仇孝直的话后把身子往后面椅子里靠了靠,他脸色没有大的起伏,只是收起怒气答道:
“我让宣明与熊侍郎去方城是运送粮草的,他在前线干了什么,怎么干的我并不知情,况且宣明人已经没了,我们还是......”
仇孝直不等章鸣岳把话说完就打断他道:
“死者是大什么的章大人还是收起来吧,任他解宣明死了还是他全家都跟着一块死了也无法洗刷他军前矫诏兵变的罪责,而且据我所知,章大人的这套说法连朝中其他大人都不信,
现在参章大人你的奏章比参卫侯、鱼公公的只多不少吧。”
兰子义一边听着仇孝直所说,一边高高兴兴吃着饭,幸好今天带了仇家父子一起来这里,这下子章鸣岳再也嘴硬不下去了。
章鸣岳听完仇孝直所说望着仇孝直看了好久,然后慢慢的笑了起来,章鸣岳笑声越来越大,直到最后笑的站起身来抚掌大笑,
兰子义坐在椅子上看到章鸣岳这幅癫狂样子心里又突然没底,他问道:
“章大人为何突然之间笑成这样?孝直先生所说无误,大人现在在朝中已是孤立无援,若还是故作姿态最后不利的还是自己。”
章鸣岳笑的眼泪都快出来,最后终于止住了笑声,他喝了口酒压下胸中翻腾的气息,做回椅子上看着兰子义说道:
“我章鸣岳自打从翰林院入仕以来参人被参多了去了,入内阁之后几乎是无一日不被参,无一日不被弹劾,而且大家参我的奏章都说的非常有道理,也都是我章鸣岳做的不好的地方,解宣明是我章鸣岳用的人,参我没错,若我真是有罪于天下,那我挂印去职以谢天下人也没什么错,只是请卫侯和你们连个酸秀才弄明白了,我章鸣岳不是贪图功名的小人,对于这个位置看的没那么重要,我大正能臣贤士事多得是,我去了还有其他人,我不担心,你们拿这个来要挟我没有意义。“
兰子义看着面容安详章鸣岳抿着嘴喷了一口气,再这么纠缠下去没有意义,不如借坡下驴和章鸣岳直接谈条件来的实在。
于是兰子义开口说道:
“章大人想要干什么不是子义可以约束的,只是多事之秋大人不作为就要甩手离开,这样真的对得起天下人吗?”
章鸣岳笑道:
“那卫侯有何高见?”

第二百九十八章 朝中同盟(下)
兰子义看着章鸣岳清澈又深邃的眼睛,觉得自己有些窒息,兰子义是想逼着章鸣岳主动开口和鱼公公达成攻守同盟,但看现在这样子章鸣岳是拼着鱼死网破也不会低头主动开口的。
兰子义轻轻吸了一口气,说道:
“如今外面贼寇窥江,朝中清议汹汹,章大人只靠自己是不可能迈过这个坎的。”
章鸣岳一脸恬淡的样子喝着酒,微笑道:
“我也已经和卫侯说清楚了,若真是我章鸣岳的错,我愿受朝廷处罚,无论是撤职查办还是发配边疆抑或是斩首弃市,鸣岳甘愿受罚。我没打算把坎躲过去,是我的我跑不了。”
兰子义看着章鸣岳那副古波不惊的脸,再也忍不住叹出气来,
兰子义身旁仇孝直还想继续挤压章鸣岳,他开口说道:
“章大人您这么说……”
只是仇孝直话说到一半却被兰子义抬手止住,兰子义开口说道:
“不用多说了。”
接着兰子义绷紧脸上肌肉,低沉着眼睛盯着章鸣岳说道:
“章大人你一个人是趟不过这道坎的,但是鱼公公可以帮你。”
章鸣岳听到兰子义这话终于放下了手中就被,他回报兰子义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然后说道:
“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助,因为我无所求,是鱼公公需要我帮助,所以他才让你来这里。
我有个问题卫侯,你们兰家也是世代忠良为何你却要投靠一个宦官。“
兰子义知道来章鸣岳这里肯定麻烦,但是没想到会这么麻烦,兰子义这才体会到隆公公所谓的艰难,明明他章鸣岳也是一头包,现在居然还敢坐地要价,更要挑拨离间,真是好胃口啊。
兰子义看着章鸣岳笑了笑,说道:
“我家与鱼公公乃是世交,我个小字辈为鱼公公跑腿理所应当,没什么不好意思。而且鱼公公对皇上忠心耿耿,历次出征又多有军功,这么多年也没见鱼公公作威作福诛杀大臣,鱼公公是朝中栋梁跟他是不是宦官没什么关系,章大人自视清高鄙夷诸位公公也太小肚鸡肠了吧。”
章鸣岳闻言笑道:
“卫侯想要找谁当靠山我管不了,但我是有气节的人,不会去投靠一个宦官,也不会无缘无故去帮一个宦官,鱼公公若真是劳苦功高自然可以安享晚年,我帮不帮他都无伤大雅,不是吗卫侯?”
说着章鸣岳举杯朝兰子义致敬,接着将酒一饮而尽。
兰子义听到这里已经怒火中烧,他切齿道:
“鱼公公是我长辈,我帮他天经地义,我兰子义七尺男儿用不着找什么靠山,就算要找我也不会找你。”
章鸣岳放下酒杯又给在自己满上,淡淡的说道:
“卫侯说得哪里话,私自结交藩镇可是死罪,我身为内阁首辅不会连这都不知道。”
兰子义被章鸣岳气的肺都快炸了,他是真想拍案而起,转身就走,可真要是那么干了今天岂不是就谈崩了?明天朝堂上可怎么办?
兰子义强压下一肚子火气,对章鸣岳说:
“章大人,鱼公公可以帮你,你也可以帮鱼公公,这是对两边都有好处的事情。”
章鸣岳笑道:
“我看不出来和一个宦官站在一起有什么好处,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无缘无故帮一个宦官。”
兰子义叹了一口气,把身子靠回椅子背上去,说道:
“缘故都是人做出来的,章大人想要什么样的缘故,若是不开口说出来我又怎么知道?”
章鸣岳闻言笑了笑,接着眼神一变,神情转冷,说道:
“既然鱼公公要我帮忙,那就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第一,解宣明战死军前乃是为国捐躯,朝廷当为之厚葬,他的家人应该得到抚恤,至于所谓的矫诏夺军权,此事还未明了,尚待查证;
第二,我在京城调拨粮草,居功至伟,论功行赏我当是第一,这点还得要鱼公公清楚;
第三,前线作战无论胜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戚荣勋自渡江北上之后与士卒同甘苦、共患难,破军杀敌,身先士卒,论功当为军前第一。
这三个条件鱼公公能答应吗?“
兰子义听着章鸣岳所说,两眼紧锁章鸣岳,手更是不自觉的抓紧了椅子把手,仇孝直更是直言不讳的说道:
“章大人不是无欲无求,不需要帮忙吗?为何一开口就提出这么多条件来?”
章鸣岳冷笑道:
“这些事情鱼公公都可以不做,我不强求,但他想要得到我的任何帮助就必须做到这些事情,这是我的条件。”
仇文若这时开口道:
“章大人所谓的条件在我看来更多的是一种要挟。
首先,解宣明军前夺权明白无误,我等皆是受害者,根本不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章大人想要把你的得意门生说成烈士那是你的事情,但卫侯和鱼公公都不可能跟着你胡说;
其次,章大人身为内阁首辅,辅佐皇上治理天下乃是分内的事情,朝廷平日里已经给了大人俸禄、地位、声望,足够大人开销,若是因为打起仗来章大人便要计军功那就是要挟朝廷发国难财,大人号称士林魁首却干的是这种贩夫走徒的买卖良心何在?
最后,戚候是与卫侯并肩作战的,出京以来历次大战都是两位侯爷全力应对,互有长短,若朝廷不计战败之失,愿为侯爷行赏的话,两位侯爷自应当平分军功,哪里来的谁高谁低,谁当第一的事情。“
兰子义本来被章鸣岳逼的进退两难,正是一筹莫展之时,仇文若突然慷慨激昂一番,说的掷地有声,有理有据,瞬间就给兰子义找回了不少优势。本来兰子义一直觉得仇文若为人忠厚踏实,这种尔虞我诈的时候应该用不上他,结果他这一番为国为民的言论收效这么好。
仇孝直跟着趁热打铁道;
"章大人可不要忘了,江北最后一支驻军是被戚候调动前往寿春作战最后被贼寇歼灭的,没有兵部调令戚候私自调兵,这可是死罪,章大人不发愁此事却还想着为戚荣勋谋军功,难道大人觉得这事没人追究么?“
章鸣岳抬头看了看仇家父子两人,有那么一瞬间他平静的眼神中居然流露出了一丝裹挟着敬佩的杀机,
章鸣岳在兰子义落座之后第一次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一口菜,他仔细品尝着菜肴的味道就好像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第一口一样。
等到菜肴下肚后章鸣岳说道:
“卫侯你说合作对我们两方都有好处,既然如此又为何没有一点合作的姿态呢?”
兰子义抓住了这个章鸣岳降低身段的机会,一手搭在桌上,身子前倾说道:
“我非常想要帮助章大人渡过难关,可是章大人却只想着要挟我和鱼公公,是大人没有合作的意愿怎么就赖到我头上了呢?”
章鸣岳说道:
“卫侯,你要明白,我完全可以在明天上朝的时候当着皇上的面指出这次兵败失利都是德王和鱼公公指挥无方造成的,这可是大实话。”
兰子义冷静的看着章鸣岳,开口答道:
“章大人,我也可以把刚才对你的指责搬到明天朝堂上一股脑的说出来,因为这也是实话。章大人和鱼公公自然可以狗咬狗一嘴毛,可是这只会便宜其他人,朝中不少人可都想借此机会把章大人拱翻下台,章大人不会不知。”
章鸣岳看着兰子义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解宣明的事情你们不能太过分。“
这时仇文若插话道:
“解宣明没得商量。”
章鸣岳抬头瞪着仇文若,兰子义见状说道:
“我带文若先生来,文若先生所言就是我所说。”
章鸣岳闻言看着兰子义说道:
“那你们想要追究随你们,但罪只一身,不可牵连他的家人。”
兰子义回头看了看仇家父子,换了眼色时候说道:
“可以。”
章鸣岳又道:
“论功行赏有我朝中督办粮草银响的各级官员一份。”
兰子义答道:
“既然论功那就得按军功,督运粮草虽然是助力将士作战,可这也是朝臣们分内之事,论功只能排在军士们之后。”
章鸣岳眯着眼睛看了看兰子义,最后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然后章鸣岳说道:
“戚候调兵之事不得追究。”
仇孝直闻言说道:
“私自调兵重罪一件,哪怕将功抵过按照戚候的功劳也最多换回条命来,哪里能不予追究?”
章鸣岳道:
“算你卫侯军功第一,或者算他德王军功第一,我不与你抢,戚候军功可以靠后,但多少得给一些,海陵驻军调动之事你们不能揭发。如果你们不同意这个条件那我们就拼个鱼死网破,如何?”
这次轮到兰子义深吸一口气,然后点点头表示同意。
等到章鸣岳提出的条件谈拢之后,章鸣岳有些放松下来,他问道:
“你们是要我明天朝堂上保他鱼公公无罪?我可以保证我中立绝不落井下石。“
兰子义这时把手抱在胸前说道:
“我们给你让了这么多好处就换章大人一个善意中立?你也他会做买卖了。”
章鸣岳看了看兰子义,咋了下舌说道;
“好吧,我会为鱼公公说几句的。这下没事了吧?”
兰子义说道:
“还有一件事。“
章鸣岳闻言皱眉道:
“还有事情?“
兰子义点头说道:
“不错,如今敌我形势逆转,京师空虚无人可战所以我们需要......”
章鸣岳没等兰子义把话说完便抬手把兰子义止住,接着章鸣岳揉着眉头说道:
“卫侯,不,是皇上想要招安贼寇?”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15 15:53:31 +0800 CST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上朝
兰子义被敲门声吵醒的时候觉得自己脑袋都快炸了,昨晚在章鸣岳府上一直吵到后半夜,想在想起来都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昨晚大部分的时间都浪费在最后招安的事情上,章鸣岳死活不肯支持隆公公提出的招安计划,他开始时甚至都不愿意保持中立。
最后在兰子义与仇家父子用尽各种手段讨价还价之后章鸣岳才勉为其难的同意找个手下人出来给隆公公唱和。
勉强谈拢之后天都快凉了,兰子义领着仇家父子回到德王府倒头就睡,可是没睡多久就被吵起来。
兰子义起身坐在床边扶着额头对门外人说道:
“进来吧,我已经醒了。”
门应声被推开,桃逐兔迈步进屋抱拳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该上朝了。”
接着扭头示意身后跟来的蝶儿带着王府的丫鬟进来给兰子义穿朝服。
兰子义听着桃逐兔张口叫自己卫侯听着别扭,在抬头看桃逐兔那张脸,一脸愠怒,
兰子义想不出来哪里把他惹着了,于是在起身洗漱之际开口问道:
“三哥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怒气冲冲。”
没想到桃逐兔没好气的回话道:
“小人不敢与卫侯称兄道弟,怕脏了卫侯的门户!”
兰子义这时正在丫鬟们的伺候下往身上套袍子,闻言一惊,看着桃逐兔看了半天,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一旁的蝶儿精灵古怪,凑到兰子义耳边说道:
“几位郎君听说昨晚卫侯带着仇家父子入了章府,正吃醋着呢。”
兰子义听到这话算是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当时刚入京时兰子义初次拜访章鸣岳,仇家父子可是被拦在门外的,昨天仇家父子反倒是跟着自己进了章府,他兰子义一碗水没有端平,难怪桃逐兔在这发脾气。
兰子义笑了笑,接过丫鬟们递来的发簪盘好头发,走到桃逐兔面前说道:
“三哥,之前我忙着附庸风雅,被章鸣岳算计伤了三位哥哥的脸面,昨天我就是为了不再被章鸣岳算计所以才带两位先生入章府的,我与三位哥哥手足一体,上那不是与哥哥们一起去啊。”
桃逐兔闻言火气消了一些,但他还是开口说道:
“那昨夜宫中为何少爷要带着那父子两个穷书生去?不带我们去?他们俩手无缚鸡之力,能保护得了少爷吗?”
兰子义听着桃逐兔发牢骚,心里只想笑,桃逐兔大男人一个没想到醋意这么重。
兰子义解释道:
“三哥,昨晚上我出去是要用脑子的,所以我带着两位先生。之前咱和贼寇作战的时候哪次我不是和三位哥哥出身入死,对吧?”
说着兰子义伸手搂着桃逐兔的肩膀往门外走,边走边说:
“哥哥们都是为了我好,自然应当知道我何时该带什么人不是?别生气了,等把贼寇打完了我陪三位哥哥好好喝上一壶。”
桃逐兔被兰子义说得没了脾气,跟着兰子义乖乖往外走,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嘟囔道:
“少爷还是嫌我们是武夫不长脑子,所以才不带我们。”
兰子义听到这话笑着拍拍桃逐兔的肩膀,搂着桃逐兔往外走。
两人一路向府外走,兰子义没走几步就开口骂身上朝服碍事,好几层捂在身上热得慌不说,行动还非常不方便。
等兰子义他们走到王府门口时,桃逐鹿与仇家父子已经等候在那里,桃逐兔见到仇家父子哼了一声站到桃逐鹿一旁,兰子义看在眼里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只好笑一笑了事。
兰子义接过仆人们准备好的干粮啃了几口,就打算出门上马,蝶儿则说道:
“卫侯总是这么急躁,吃饭老是啃干粮。”
兰子义说道:
“小时候在家就是这样,都已经习惯了。”
接着兰子义扫了一眼面前众人,发现没有桃逐虎,便问道:
“大哥怎么不在?去哪了?”
桃逐鹿与桃逐兔闻言互相望了一眼,神色不安,桃逐鹿支支唔唔的说道:
“昨晚少爷去了隆公公那里后就没我们什么事情,大哥说他有事便先走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也没往心里去,要是桃逐兔一夜未归那还有可能是出去惹事生非去了,桃逐虎完兰子义则完全不担心,因为桃逐虎是出了名的作风端正,行事讲规矩,不赌不嫖。但要是这么说来桃逐虎也没有出去夜不归宿的理由啊?他这一晚上出去干什么呢?
兰子义没有多想,喝了点茶水把干粮冲下肚中就领着桃家兄弟打算上马。
这时仇孝直上前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我与文若没有资格陪卫侯上朝,今天的事情就全靠卫侯自己了。
鱼公公和隆公公是自己人,卫侯不必太过操心,重要的是一定要拉拢章鸣岳,绝不能把他逼到另一边去。“
兰子义听着点点头,仇文若接着说道:
“至诚如神,今天朝中肯定是一番刀光剑影,但卫侯要记住今天你为的是灭贼,为的是大正天下,只要记住这些就不会被混乱的形式带着走。”
兰子义听完深吸一口气,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踩蹬上马,
兰子义刚一上马就听到街道另一头传来马蹄声,再看去发现是桃逐虎骑着马冲了过来,
桃逐虎来到兰子义马前,气喘吁吁的说道:
“少爷,我来迟了!”
兰子义看着衣冠不整的桃逐虎,纳闷他这晚上是干什么去了,不过这是自家大哥,又没有干什么坏事,兰子义也不想碍着桃逐虎。
于是兰子义说道:
“大哥来的正好。”
人都来齐,兰子义也要催马出发,就在兰子义准备挥鞭抽马屁股的时候仇孝直突然抓住马笼头说道:
“卫侯,是在不行招安之事可以缓,鱼公公却是一定要保的。”
兰子义对仇孝直又点点头,然后朝桃逐鹿伸手,桃逐鹿从怀里掏出三张百两银票递给兰子义,兰子义则交给马前仇孝直,说道:
“这是我说好的上前,两位先生吃过东西就动身先一步回营吧,我随后便会跟上。”
仇孝直看着自信满满的兰子义放开马匹退了一股,与他儿子仇文若深深作揖恭送兰子义,然后看着兰子义催马匹扬长而去。
兰子义走在路上开口问一旁桃家兄弟道:
“鱼公公知不知道招安的事情。”
桃逐兔答道:
“知道,昨天那个小公公回去便和鱼公公说了。”
兰子义又问:
“那鱼公公什么说法?”
桃逐鹿道:
“什么也没说。”
兰子义闻言咋舌,说道:
“今天的事情不好办啊!”
一行人趁着早上行人不多,狂奔前往拱极门,快到御桥前时四人便早早下马,牵着马儿步行上前。
守卫拱极门的将士们已经早早的把大门打开,不停的有轿子沿着金水桥过御沟入门,兰子义与桃家兄弟是唯一骑马前来的。
守军将士在四人进门之前将马匹拦下,并告诉桃家兄弟只得随兰子义到午门,再往里面上朝就只能兰子义自己去了。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入拱极门走到午门前,赶来上朝的大臣们都已经落轿等在午门外,这些朝臣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坐着马扎聊天,看到兰子义走来,这些大人都对这兰子义指指戳戳,小声互相嘀咕着什么。
兰子义来到午门前刚站了一会就听到大门轰隆打开的声音,接着守在门口的大臣们便起身互相谦让着列队入门。
兰子义回头和桃家兄弟道别,桃逐虎拍了拍兰子义肩膀说道:
“少爷先去,我们就在此等着少爷。”
兰子义点了点头,接着就随着诸位大臣入午门
兰子义出入过许多城门,但只有这次入午门时他感到了宫门深邃,感到了气象庄严。
按理来说兰子义应当进入诸位大臣序列,随队入宫,但没人告诉兰子义该站在哪里,大人们又有意疏远兰子义,最后兰子义只得孤身一人走入门内,
幽长的门洞纳入涓涓人流,三派人并肩前行,却只有走在中间的兰子义一人成列。厚重的城墙挤压着入宫的队列,红墙担在众人肩上压得众人身形佝偻,唯有兰子义一人昂首阔步的贴着皇上的御道边缘前行,他看着两边低头向前的芸芸众生,心中悲悯,任天下这许多人,能陪自己走下去的却只有他自己,能与自己走下去的也只有自己。
随行两列官员当中有人开口问道:
“兰子义!十几万人死在你手里你还有脸来见皇上?毛头小子乳臭未干,让你出去统兵就是败笔!”
兰子义闻言清脆地笑了一声,说道:
“哈!我兰子义没有躺在死人堆里只是运气好,但大人你还活着走在这里是因为胆子小!贼寇与我只有一江之隔,大人说的这么好听何不退朝之后随我一道赴前线军中一同抗贼?”
说话之间众人已经迈步进入大殿,各位朝臣熟练地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兰子义刚一进门则被门口候着的一个小太监拉到前面去,与第一排六部尚书并列站在一起。
兰子义站好之后抬头一看,鱼公公早已站在龙床右侧,床下一小太监手持拂尘高声喊道:
“皇上驾到!”

第三百章 庙算天下
小太监一声长喝之后,侍立在朝堂之上的群臣一起掀起前摆跪在大理石地板上,兰子义看着朝臣那整齐划一的动作心里思考他们是不是之前专门练过。
把兰子义拉过到这边来的小太监赶忙上前拉了拉兰子义示意他跪下,兰子义反应过来也跟着一起掀开前摆,跪地叩头,
皇上兰子义是见过的,但早朝这场面兰子义是第一次见,他很好奇皇上来早朝时诸位大臣们会是什么样子,他更好奇依皇上的身体到底怎么来早朝。
所以当其他人伏在地上头也不抬的时候,兰子义一直趴在地上像猫一样翘着脑袋看着高高在上的龙床,
然而最先被兰子义察觉到的并非是来人的声音,而是来着的脚步声,听那动静大概有将近十个人踩着整齐的步调向殿前走来,兰子义听到声音眉头微皱,接着他就反应了过来,下一刻十几个宫女便抬着步辇从殿后走来。
皇上穿着龙袍躺在辇上,他微睁开眼睛不停的打量四方,隆公公则扶在辇旁小心伺候着皇上,宫女们训练有素地将皇上抬到龙床旁边,期间没有一点颠簸,然后十几个宫女放下步辇,抬起皇上,然后再放到龙床上,之后宫女们抬起步辇默默的走回殿后去,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无比通畅,没有半点迟滞。
兰子义一直抬着头望着皇上过来,而皇上那浑浊的眼神在与兰子义接触的一瞬间也放出了一些异样的神采。隆公公也看到了兰子义,他并没有出言制止兰子义的无礼举动,相反倒是对这兰子义微微颔首,微笑着点头致意。
兰子义在看到隆公公的那一刻又开始习惯性的头疼了。
等皇上被安置好到龙床上之后,隆公公站到龙床左手边,与鱼公公一道为哼哈二将替皇上看护座下群臣,不过鱼公公明显对隆公公站在他之上不满,对这隆公公嗤之以鼻。隆公公倒是没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跪在地上的群臣貌似背上长眼了一样,在皇上上了龙床之后便三叩九拜,齐声高呼万岁,
龙床上的皇上微微抬了抬手,又哼了一声只当是应了,接着群臣就从地板上起身,兰子义听到侧后方有大臣在起身时低估道:
“皇上这都多少年没上朝了,今天可真是稀罕啊。”
另一人答道:
“贼寇都打到江边了,再不上朝把事说清楚,那皇上就该巡狩陪都去了。”
兰子义起身后拍了拍膝盖,结果他发现只有他一人 这么干。
等到大臣们起身之后那个立在龙床之下,众臣面前的小太监便扯着嗓子喊道:
“有事早奏,无事......”
小太监话还没说完便有官员站出来说道:
“江北大败,十几万军士尸骨无存,何来无事一说?今天早朝我等就是要除奸贼,正国威,岂能早退?”
兰子义听到这话知道来者不善,但朝堂之上居然有人敢这么放肆,还是让兰子义无法理解,于是兰子义小声问旁边小公公道:
“这人怎么这么嚣张?公然打断公公说话。”
那小公公道:
“这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高祖法令转让御史仗义执言,惩奸除恶,只要他还在御史台里干,他骂谁谁都得认。”
这位御史说完之后大臣当中一片附和之声,刚才讲话的小公公被吓得脑门冒汗,不知所措的回头看向隆公公。
隆公公倒是非常淡定,他摆弄着拇指上的扳指柔声问道:
“御史大人说要除国贼,可这国贼是谁?正国威,可国威又怎么振起来?“
那御史闻言扭头看了一眼鱼公公,又回头恶狠狠的瞪着兰子义,接着伸手指着二人说道:
“国贼便是他们二人。这两人窃据兵权,劳师糜饷,结果换来的是江北十几万人一朝殒命,贼寇越战越强。现在唯有将此二人斩首弃市方能向天下人谢罪,这边是我说的除国贼,正国威!”
这位御史说罢,朝中在列许多大臣都跟着一起嚎叫着要把鱼公公和兰子义斩首示众,看那样子要不是皇上在座,这些人就要上来徒手把人撕碎了。
现在朝堂上的场面虽然非常吓人,但兰子义也还算是闲适,他抽空看了一眼同一列另一头站着的章鸣岳,只见到章鸣岳悄悄地站在位置上低头看着地板,也不说话,也不动弹,就好像和这个世界无关一样。
兰子义再往后看看,发现说话的那个御史前头站着的就是上次参与审理自己闯御桥的御史大夫羊脂。按理来说御史台是羊脂的所辖,可是现在周围的御史都在那里叫嚣着要杀人,羊脂自己反倒是收敛起来,乖乖站好,一言不发。
兰子义收回视线,再想一想当时在刑部审问自己的事情,也算是明白了羊脂是谁的人、
这时鱼公公哼了一声,发话说道:
“这位大人可知,现在你能站在这里说话就是因为我和卫侯在外拼命厮杀的结果?现在反倒怨我劳师糜饷,你这么厉害干嘛不去前线灭贼?”
那御史闻言勃然大怒,指着鱼公公骂道:
“我等在朝官员哪个不是天子门生?哪个不学圣人教诲?我子自天下四面八法集于京城,乃是受细民之托,辅佐天子理正四时的。古者圣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我们就是待在京城里被你和你的臭丘八保护的。现在你鱼朝恩败的一塌糊涂,反倒还来说我不去前线抗贼,我去前线了要你干什么?”
兰子义听着这位御史满嘴胡言总觉得是在听梦话,古人不还说过虽千万人吾往矣吗?不是还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吗?怎么到这就成了不打仗只骂人了?而且这个御史还说得义正言辞,其他朝中官员也都听得头头是道。
在带兵出京之前兰子义一直以一个读书人自居,他从所读的圣人教诲当中学习道德是杀身成仁,舍我其谁的慷慨豪迈。原本兰子义认为朝堂之上所汇聚的都是四方精英,都是全天下读书人当中的翘楚,他们都应当是敢作敢为的正人君子,随时愿意为了家国天下抛头颅洒热血。可现在出现在兰子义面前的这些人却只是一群狗蝇小人,他们不仅躲在人后贪生怕死,而且还对别人品头论足,咬住一点问题就不放似乎把别人骂成一陀屎才能衬托出自己伟岸的身姿一样。
当兰子义知道自己一直再被章鸣岳算计之时,他心中的殿堂就已经坍塌了,现在这个大放厥词的御史又将兰子义心里的那摊废墟点了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连渣都剩不下来。这些朝廷的“栋梁”居然能为自己的贪生怕死和相互倾轧编出这么冠冕堂皇的一套理论来,说得众人还无法还口,这正是让兰子义大开眼界。这时兰子义终于明白了,他一直以来所憧憬的读书人根本不是这些读书人,他憧憬的在落雁关中的那些赳赳武夫们,是他的父亲,只不过他的父亲和落雁关里的武夫不读书而已。
想明白了之后兰子义也就看开了,一睁眼兰子义看到面前的这些大臣们居然全无人形,他们或长成猪头,或变成豹脸,或成了老虎,或成了狮子,总而言之朝上什么禽兽都有就是没有人,但这群禽兽又偏偏穿着官袍,带着纱帽。
兰子义使劲眨巴眨巴自己眼睛,面前的幻象消失了,各位大人又变回了原样,吓了一跳的兰子义稍稍回想下刚才的样子,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豁然之感,与之相配的兰子义脸上多了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
兰子义瞥了一眼龙床旁边站着的鱼公公,只见鱼公公面色发白,鬓角倒竖,但就是没把火发出来。
自从跟着鱼公公出征以来兰子义总觉得鱼公公不像传说中那么心狠手辣,现在再看朝堂上的鱼公公,简直都是有些怂了。难道说鱼公公的威名都是吹出来的?可北镇兵没那么胆小会被吹出来的威名吓住啊。亦或许鱼公公去军中生杀予夺正是因为他在朝中受了窝囊气想发火的缘故吧。
刚才那个发话的御史说完之后跟着就有其他官员一起呼喊要杀了鱼公公和兰子义以谢天下人,那呼声搞得连殿上屋顶都快掀翻了。
兰子义瞅了一眼章鸣岳,章鸣岳此时也非常心有灵犀的回头看了一眼兰子义,两人相视都是一番苦笑。
隆公公这时瞪着眼前一种大臣,脸上阴云密布,接着躺在龙床上的皇上突然哼了一声,抬手打翻床前御桌上的水杯,
随着水杯落地发出的清脆响声,在场的朝臣们应声闭嘴,殿中瞬间安静下来。
看着龙床下面闭嘴的朝臣,隆公公开口说道:
“诸位大人,卫侯出京之后一直以少战多,方城一战大获全胜,这些你们没人提,现在倒是喊打喊杀。就算是罚也要轮完功过再罚,哪有一开口就杀人的?”
殿中朝臣听到隆公公的话并没有被压住,相反,隆公公话音刚落就有朝臣站出来说:
“卫侯以多击少还有理了不成?鱼公公出京带走了大半京营,当时贼寇刚从零陵起兵,盘踞荆州人数根本没有鱼公公手下京军多。结果鱼公公带着大军沿江围猎,游山玩水,他卫侯只带着那么一个辑虎营,出去能不以多极少吗?”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16 19:18:53 +0800 CST  
第三百零一章 庙算天下(中)
那朝臣话音刚落便有其他朝臣跟着叫嚣道:
“鱼超恩,你倒是说清楚你为什么带着大军迟疑不进,游山玩水啊?!”
鱼公公被问道这里稳稳的出了一口气,但从兰子义的角度却可以看到兰子义藏在袖筒里的手捏的是紧紧的。
鱼公公对这大臣们说道:
“我沿江慢行是为了防止贼寇顺流而下,突袭京城。”
这时有官员说道:
“朝廷命鱼公公出京是去剿匪的,你主动出击把匪灭了不就不用担心贼寇突袭京城了?还用跟在后面等着贼寇四面突袭如入无人之境?“
又有人质问道:
“鱼公公既然想要防守京城那么像现在一样把大军停在丹阳就可以了,还有什么必要朔流而上?这不多此一举吗?“
接着有人一针见血的直刺鱼公公痛楚,说道:
“鱼公公这一路上哪是去沿江防守的,据我所知你陪着德王逢山围猎,遇水捉鱼,大军所过郡县,农家刚刚种下的稻秧就被你们全部踩掉,好些军士被猛兽所伤,丧命途中,你还敢说你是出去缴费的。“
兰子义看鱼公公听到这里脑门都开始往外渗汗了,
鱼公公回头瞅了一眼皇上,然后说道:
“我只是陪德王勘察地形,讲解军事,这是出征必需之事。这位大人所言的围猎游玩的事情是绝对没有的。“
鱼公公这么说庭下直接炸开了锅,众多朝臣挥舞着手臂怒斥鱼公公厚颜无耻,宦官误国,睁着眼睛说瞎话。
龙床旁的鱼公公瞪着眼睛凄厉的看着庭下群臣,眼中满是愤怒和无奈。
这时隆公公转过头来看了兰子义一眼,像是在催促兰子义有所行动。
兰子义微微点头,接着看了章鸣岳一眼,然后开口说道:
“诸位大人,鱼公公在外征战多年,熟知统兵作战之道。兵若练之以一敌百,兵若不练百不当一,公公带大军在后,一边勘察地形,一边顺势操练,这也是行军当中应作之事。“
兰子义说出这鬼话的时候他在心中一直在抽自己的脸。他这话说得太无耻了,那么多将士只因为德王想要游山玩水就葬身荒野,死的窝囊,现在他兰子义却在为这种无耻的行为辩解,而且说得足以以假乱真。若是死在路上的将士在天有灵,这会肯定在阎王爷那骂兰子义呢。
可兰子义不这么说,就没法替鱼公公开脱,鱼公公完了他兰子义也要跟着完。等到鱼公公与兰子义都完了,这京城也就完了。
说完话的兰子义紧紧咬着牙关,心中感叹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朝中嘈杂的声音被兰子义鹤鸣一般的声音击穿,在兰子义说话的时候殿中居然无人插话,等到兰子义说完后才有朝臣说道:
“卫侯你说鱼公公是在借机练兵,可鱼公公刚才只说他上山察看,根本没说练兵的事情。“
鱼公公闻言说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不要煅字成狱。“
这时站在另一头不说话的章鸣岳侧着脑袋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另外一人。那人咽了口吐沫开口说道:
“各位大人不要吵了,我孙问之身为吏部左侍郎,每天接到的各地官员上报中只说了大军践踏庄稼,并没有说围山打猎的事情。“
接着章鸣岳开口说道:
“我也没有看到类似上报,各位大人还是回去仔细检视一下各自衙门里面,看是不是有人在故意放谣言。“
这时有官员开口说道:
“孙大人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这些日子江南各道上报刑部的各种案卷中都提到德王率军沿途围猎的事情,你却说没看到,你到底是没看到还是看不到?“
这话刚落站在他前面的另一个官员说道:
“史云起,你个幽州道清吏司郎中怎么就看到江南各道的卷宗的?我身为刑部左侍郎都没看到,你还是不要再朝堂上胡说的好。“
而这位侍郎大人刚说完,他前面站着的李澄海就开口悠悠地说道:
“我说李承李大人啊,皇上好不容易上次早朝,就是让大家畅所欲言的,你却在这里用官威压人。这又何必呢?事不说不清,大家都说才能说清楚嘛。“
李澄海开口之后兰子义的目光便被吸引了过去。之前兰子义是见过几次李澄海的,在兰子义的印象里,李澄海就是那种老的都已经老糊涂,每天走路都能睡着的老家伙,没想到现在他居然精神抖擞的站在殿中,双目水波涟涟,连佝偻的身子都挺拔了不少。这可真是令兰子义刮目相看,这李澄海还藏着一手呢。
被李澄海压了一头之后李承不敢再多说,其他各路官僚也都因为李澄海的表态信心大振,这些官员的矛头已经从刚才攻击鱼公公转向攻击德王,他们吼叫着江南已被德王糟蹋殆尽,要皇上传旨召见德王,并且要治德王的罪。
兰子义把目光投向章鸣岳,意在催促章鸣岳按照之前约定为鱼公公解围。但章鸣岳现在好像刚才一样低头默默的站在原地看地板,似乎对周围的事情都漠不关心。兰子义知道章鸣岳是发现攻击矛头指向德王之后不愿加以制止这股力量,他可是铁杆太子党,若有办法能保住太子登基,那章鸣岳肯定是在所不惜的。
章鸣岳的变化鱼公公也看的一清二楚,一旦事连德王,皇上肯定会要找人出来替德王当替罪羊,而他鱼公公是最好的选择,一旦皇上抛弃了鱼公公,那鱼公公瞬间便会土崩瓦解,他是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于是鱼公公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诸位大人!我与德王在江南缓步沿江慢行绝对是深思熟虑的行为,也正因为是我率领大军在后坐镇才使得贼寇从襄樊渡江,而紧随贼寇大军的卫侯也在方城与禁军主力汇合,并在方城将贼寇击败。“
这时有御史站出来说道:
“鱼公公你不要尽捡好的出来说。照你的说法你在方城就应该将贼寇击败了,但贼寇现在却打到江边,这你该如何解释?”
兰子义这时插话道:
“这不用解释!那夜贼寇夜袭没有得手,我在方城就已将贼寇困死。妖贼在方城郊外山上无粮无援,只需我在城中稍作歇息,再领军出征必能将妖贼全歼。”
那御史问道:
“卫侯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说清楚为何让贼寇从方城脱困,并且打到江北的。”
兰子义正要开口说话时,章鸣岳却抢先说道:
“卫侯在方城失利只因为解宣明心怀不轨,妄图窃功肥己,制衡朝廷,利用我为他争取到的劳军机会在军前矫诏夺了卫侯军权,并将卫侯征送京城。“
刚才还在说话的大臣们闻言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刚才质疑吏部的史云起闻言直接质问章鸣岳道:
“章首辅,前些日子你一直跟我们说解宣明是战死前线,现在却又说出这种事情来。他解宣明可是你的得意门生,一向对你忠心耿耿,没有你的授意他会干出这种事情来?章首辅你是在这里故意抛出解宣明好把自己撇干净吧?”
章鸣岳笑了笑,说道:
“解宣明的确是我的爱徒,但是人就会有看走眼的时候,我被他的矫揉造作欺骗,给了他一个惑乱天下的机会,这是我用人不当,但绝对不是我指使他做这些事情的。卫侯亲自经历了当天解宣明的事情,这一点卫侯可以替我作证。”
说着章鸣岳便看向兰子义。
刚才章鸣岳默不作声想要借刀杀人,这时候被鱼公公刺到痛楚居然又想着让他兰子义来给他解围,做梦也不过如此吗。
兰子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悠闲样子站在原地看着章鸣岳,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龙床旁鱼公公与隆公公也是类似的表情,静静地看着章鸣岳,没有一丝出手帮忙为他作证的意思。
章鸣岳似乎也已经料到了这种情况,他继续说道:
“我是清白的,就像鱼公公帅军慢行也是清白的一样。我可以为鱼公公担保,吏部绝没有收到任何上报大军出行为德王游猎围山的奏章或是文书。”
接着章鸣岳又对与他同列的那几个大人说道;
“各位大人,你们也来说说,你们管辖的各部当中有没有收到上奏通报大军围猎的奏章?”
被章鸣岳点名要求说话的各部尚书虽然不情愿,但在章鸣岳下达命令之后剩下几部的尚书也都纷纷表态证明自己部门没有收到所为的德王围猎奏章。
刑部李澄海并未开口说明刑部的情况,但刚才说话的刑部左侍郎李承开口替李澄海说了。
这样一来六部全部都表态并未发生“德王围猎”一事,刚才朝中汹涌如巨浪一般攻击德王和鱼公公的行动被六部主官联手叫了一盆冷水,大家又都不敢继续拿着事说事了。
然而诸位大人们是不会这么轻易的罢手的,刚才主动发话的刑部史云起立刻对章鸣岳说道:
“章首辅,你这样偏袒公公,也太明显了。难道你今后就要投靠公公,靠公公的本事混饭吃了?”

第三百零二章 庙算天下(下)
史云起此话一出刚才还乱糟糟的朝堂瞬间鸦雀无声,诸位大人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闭上嘴只用眼神交流,最后他们都把目光投向史云起,顺道偷看一眼章鸣岳,全场只有寥寥数人没有被这种压抑的氛围影响,其中就包括李澄海,只是这时的李澄海又略微显示出之前为兰子义熟悉的那种老态龙钟的模样。
史云起说完话后一直盯着章鸣岳,没有一点要退缩的意思,但兰子义看到史云起自说完话之后他的后脖颈一直都在轻微的抽搐。
史云起只是在故作姿态,他心里现在慌得很。兰子义明白他为何心里发慌,章鸣岳身为当朝首辅,士林魁首,实际上的文官一把手,地位权势可想而知。而史云起一句话不仅攻击章鸣岳与鱼公公勾结,还有攻击章鸣岳结党谋私的意思。这样的指控非常危险,更何况现在这里又是朝堂之上,所有的大臣们都看着呢。
章鸣岳倒还显得淡定,他不温不火,脸上还是一贯那种笃定的微笑,只是章鸣岳现在的笑容当中怎么看怎么有一股冰森的寒气。
章鸣岳稍稍顿了顿,然后眉毛一挑,开口说道:
“我说的是实话,史郎中却觉得我在偏袒鱼公公,还要说我投靠内官。在场诸位大人上的所有奏章,我内阁票拟的所有圣旨都要过隆公公那里盖章批红,大家哪位见了隆公公不是客客气气?结果现在史郎中您一句话我就成了投靠公公,那在场所有人岂不都是内廷的狗了?“
章鸣岳刚说话时声音不大,但底气十足,孔武有力,到最后这个“狗”字时气势陡增,语气强硬,听得史云起明显打了一个激灵。
殿内其他朝臣见章鸣岳发火都暗自攥了一把汗,史云起胸口起伏不止,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
“章大人你莫要信口雌黄,我说的和你说的是一回事吗?”
这时站在龙床边上的隆公公毫无征兆的发话答道:
“难道不是一回事吗?”
史云起本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章鸣岳身上,没想到隆公公突然横插一杠子完全超出了史云起的心里承受极限,震惊之下的史云起拧动僵硬的脑袋掉头看向隆公公,长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隆公公接着说道:
“我内廷三寺,台城卫、司礼监、御马监都是领了皇上的旨意才敢出去办事的,没有皇上宫里的这群死太监连奴才都算不上,上哪里去拉帮结派,靠什么让诸位大人投靠过来?
章大人身为内阁首辅,全天下的官都要受章大人调度,史大人你在这里一句话就把章大人说成了被鱼公公和我拎在手里的提线木偶,你知道这是多么严重的污蔑吗?“
隆公公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史云起,那一对摄人的眸子里喷出来的是毒蛇信,贴着史云起的面皮钻进史云起的脑袋里面去了。
兰子义站在一头冷冷的看着朝堂上的一切,史云起这个时候已经明显开始发抖,脸上血色褪尽,他痴痴的看着隆公公,也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
隆公公看着史云起,微笑道:
“那史大人就是没话说了?”
章鸣岳听到隆公公的话后把目光投向龙床,隆公公正好也在这时把目光投了过来,两人短暂的交换过眼神之后章鸣岳立刻跪地扣头道:
“皇上!刑部幽州道清吏司郎中史云起污蔑微臣,诋毁同僚,含沙射影指责内廷外朝相互勾结,结党谋私。若是任由此等恶毒之诽谤言论恣意流传那我大正朝廷、天子的颜面还往哪里搁?
臣章鸣岳斗胆,请皇上降庭杖治史云起的罪。“
兰子义听到“庭杖”二字轻轻咋舌。按理来说庭杖是皇上对付特别麻烦又不听话的大臣才用到的东西,朝中大臣对此深恶痛绝,朝野内外一直都有要废止庭杖的呼声。结果现在章鸣岳自己请庭杖,他可是首辅啊,干这种事情不怕同僚指责吗。
章鸣岳这么做是不合常理的,但不合常理的事情他已经做了那这背后肯定有原因。兰子义顺着这个思路稍作思考便发现了章鸣岳的动机。
刚才章鸣岳开始说话之后史云起便出来呛声,而史云起又得到了李澄海的呼应。刚才章鸣岳带头否定鱼公公出京围猎的事情之时,各部都是一把手出来表态,只有刑部是左侍郎李承站出来应声,李澄海反倒没有说话。这样想来兰子义逐渐明白过来,这李澄海看着是个老糊涂,背地里却在策动折腾章鸣岳,也不知他已经准备了多久。
既然朝臣当中也是暗流涌动,各方势力相互倾轧,那站在兰子义和鱼公公的立场上,章鸣岳的这次庭杖也就没有必要准了。兰子义并不知道大臣们是怎么划分自己的派别的,但兰子义知道让这两派互相狗咬狗能给自己留下不少清闲。
兰子义把目光投向鱼公公,现在大臣们的攻击暂时被引开了,鱼公公正好能够歇口气。感觉到兰子义的目光后,鱼公公也撇着眼睛看了兰子义一眼。鱼公公也和兰子义一样,乐的看这两派人互相攻击,他一点也没有插手进去解决这两派问题的样子,想必鱼公公也不会劝说皇上下庭杖。
隆公公等到章鸣岳跪奏完毕后,转过身来对着躺在龙床上的皇上毕恭毕敬的作揖请教道:
“皇上,章首辅请下庭杖治史云起,皇上您要不要准?'
鱼公公听着隆公公请示的声音,冷哼一声给了个白眼。兰子义看着这一幕轻轻低下头笑了笑,真是好一台戏啊。
在隆公公问过皇上后,皇上抬起手来伸出两个指头,同时也点了点头。隆公公看到后轻轻说了一声
“皇上的意思奴才这就办。”
说罢鱼公公转身对着门外大喊:
“来人呐!史云起诽谤朝政,罪不可赦,拖出去给他二十庭杖。”
守在门外的大内侍卫闻言立马冲进殿中,拿下史云起的乌纱帽,拔了他的簪子,扒了他的衣服,然后架着肩膀就把史云起往外拖。
皇上躺在龙床上,一举一动殿中都看的清清楚楚。在皇上开始点头的时候史云起就已经跪在地上了。在被大内侍卫拿下的一瞬间,兰子义看到史云起像是要抓救命稻草一样望向李澄海,可惜李澄海已经弯下腰,佝偻着身子又“睡”了过去,对周围的事情不闻不问。
见到李澄海没有反应之后,史云起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史云起也算是条汉子,被大内侍卫这么折腾居然一言不发,静等着被拖出去庭杖。
在人被拖到门口的时候隆公公又特别嘱咐道:
“记住喽,要着实地打,这二十庭杖可得让史大人记在心里。”
大内侍卫闻言点头,然后就把人拖出大殿。兰子义听到隆公公这话,知道史云起今天是没活路了。
兰子义很纳闷皇上为什么要准章鸣岳请的庭杖。这二十板子打下去朝中还有谁敢和章鸣岳作对?要知道章鸣岳可是太子的心腹,一旦让章鸣岳一统朝堂,将来皇上还怎么扶德王?
在史云起被拖出去后隆公公客气地请章鸣岳从地上起来,接着隆公公问道:
“鱼公公帅兵出征虽然未能全胜,但情有可原。各位大人想必对此也没什么意见了吧?”
隆公公现在这一问,殿中大人们互相看看换了眼色,终于没有刚才喊打喊杀的那股狂热劲了。毕竟朝中各部的一把手都表态支持鱼公公,其他人还有什么敢说?
不过诸位大臣们并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有御史就接着问道:
“既然方城之败是解宣明的错,那就要治他得罪才行。”
隆公公点头说道:
“将解宣明革去功名,人头扔到菜市口弃市,让他挫骨扬灰。此时就交由章首辅操办吧。”
那御史闻言惊讶的说道:
“解宣明害的我军失利,贼寇势起,就只给这点处罚?就算只给这点处罚,那他到底背后受谁指使难道不查一查吗?”
这时鱼公公说道:
“解宣明的事情刚才章首辅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无人指使,是他自己财迷心窍,出手干了坏事,没什么可查的。而且他又不是谋反,用不着牵扯他的家人。就交给章首辅办吧,刑部、大理寺自然会给出让人满意的安排的。”
章鸣岳抬头看着龙床下的两位公公,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龙床旁边的隆公公明显没有满意的意思,他看着章鸣岳,静静地等待着章鸣岳进一步的行动。
兰子义明白了,隆公公是想让章鸣岳说出招安的事情来。
章鸣岳看着龙床旁静候佳音的隆公公,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刚刚爬上章鸣岳嘴角的笑容就这么消失了。
章鸣岳回头看了看旁边一人,给递了个眼色。那人看着章鸣岳,咬着牙下了极大的决心,然后出列跪地,大声说道:
“皇上,如今贼寇大军已经饮马大江,京师空虚,无力防守。臣吏部右侍郎林如海,扣谏皇上,请皇上降旨,派人渡江招安贼寇。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万望皇上恩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17 20:59:41 +0800 CST  
第三百零三章 胎死腹中
林如海说完之后伏在地上跪地不起。林如海说话时不知是他本来如此还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他的声音非常大,哪怕话已说完剩下的余音还在空中盘旋,震得人鼓膜生疼。
殿中的诸位大臣似乎是被林如海的提议惊呆了,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这些大臣不是被声音吓到,也不是在思考林如海的提议,兰子义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这些大臣脸上的表情都是那种脑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时发愣的状态。
林如海伏在地上静静的等待着,但殿中的寂静让他头皮发麻,他偷偷的抬起头查看四周,兰子义瞥了一眼发现林如海满脸都是汗。
林如海扫视一遍场中,最后把目光投向章鸣岳求助。章鸣岳这时候也是面无表情,虽然没脸色没变,但兰子义看得出章鸣岳也非常紧张。
章鸣岳低头看了一眼林如海,两人换了个眼色之后林如海咬紧牙关再次伏下身子趴在地上。
站在龙床下的隆公公和鱼公公当然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只是鱼公公好不容易甩去一声腥臭,现在乐得清静,不愿管这些闲事,而且鱼公公并非首倡招安之人,他只是不反对这么做罢了,只有隆公公看着殿下众臣,皱起了眉头,这些人又不吭声又不服软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隆公公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
“诸位大人觉得林侍郎的提议如……”
隆公公话还没说完站在林如海身旁的一个官员便解下手中腰牌照着林如海扔过去,同时大声骂道:
“林如海!你个败类居然敢里同外贼,公然提议投降!看我不打死你个畜生!”
说完就冲了上去一把扯下林如海的乌纱帽,抓着头发就打。
周遭其他官员被这一声骂的回过神来,赶紧七手八脚加入到对李如海的围殴当中。这些大臣们一边骂着林如海投敌卖国,一边拿出身上能用的家伙照林如海身上招呼,兰子义看到在大臣们手中挥舞着的有镶玉腰带,有铜头烟杆,还有人脱了自己的木底长靴,抡圆了打,更多的人则是直接上脚踹。
林如海趴在地上被打得抱头乱窜,四肢着地爬行在地上,他一头乱发披散下来遮住他的脸,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叫喊声却压过了众人的叫骂声,在殿中回荡的清清楚楚
“别打了!别打了!各位大人别打了。”
见惯了大场面的章鸣岳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围殴吓得脸色大变,他试着冲进人群中拉开围殴的朝臣,但众人挤的太近,力气又大,根本不给章鸣岳钻进去的机会。
章鸣岳挤不进去在人群外气的直跺脚,指着面前这群人骂道:
“都住手!你们还有点朝廷命官的样子吗?你们在这里大打出手和京城巷里的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
有个在外围大人冲不道林如海跟前的官员闻言回头对这章鸣岳骂道:
“他在这里投降卖国,不仅丢了气节还没了忠义。这种里通外贼的东西不把他生吞活剥怎能解我心头只恨?!”
章鸣岳听到这话说道:
“林大人说得纵然不妥也犯不着你们动私刑啊!都给我住手!”
说着章鸣岳就又要使劲冲进人群里,可是这次其他大臣直接将章鸣岳拦下,用力推开出去。章鸣岳一个趔趄向后仰去,若不是孙问之及时在后面扶住,章鸣岳肯定已经跌倒在地了。
章鸣岳刚才说话已经引来了不少人注意,好几个大臣围了上来质问章鸣岳,其中一人说道:
“什么叫说得不妥?他林如海明明是投递叛国,这是造反,这就该死!”
另有一人则直接开口问道:
“他林如海是你章首辅的人,他说这话是不是受你指使?是不是你章首辅想要投递叛国做冯道?“
章鸣岳一个趔趄连乌纱冒都歪了,听到质问也来不及正衣冠,站起身子情绪激动地道:
“现在妖贼声势浩大,京城守军空虚,不及贼寇十分之一,这时候怎么守?靠你们的嘴去守?林大人只是提议招安有没有说开门纳贼,怎么就成了投递叛国?“
围着章鸣岳的大臣闻言大怒,撸起袖子就打算对章鸣岳动手,其总有人大骂道:
“好你个章鸣岳,含敢说林如海不是受你指示?
我大正立国时高祖皇帝就说得清清楚楚,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现在这群要贼挟旁门左道霍乱天下,不想着去剿灭妖贼却想着招安,你就不想想招了安天下人要怎么评皇上?“
另有大臣高举双手,扯着嗓子大吼道:
“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隆公公站在龙床下看着眼前乱成一锅粥的场面气的头发都快竖起来,平日里看着蛮斯文的大臣居然说动手就动手。
刚才殿里乱起来的时候门外大内侍卫就冲了进来,可是在场的大臣出了章鸣岳等个别几个没有加入围殴外其他人全在殴打林如海,侍卫们看着这一班朝廷命官既不敢也不知该如何动手。
隆公公看到大臣们已经打算对章鸣岳动手了,赶紧对大内侍卫们吼道: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把人分开!再打就出人命了!“
大内侍卫们听到隆公公的命令这才冲上前去将混作一团的朝臣们拉开,马上就要挨拳头的章鸣岳也在大内侍卫的保护下免受其害。
等道侍卫们费了就牛二虎之力将混作一团的朝臣们分开后地上已经是一片狼藉,诸位大人的乌纱帽,玉腰带还有其他零碎都洒了一地,好些人追打的鞋没了,簪子也掉了,一群人浑浑噩噩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样子。
而林如海这时候已经躺倒在地上,满脸青肿,七窍出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大内侍卫们见状赶紧找来担架把人抬出去送,临出门时章鸣岳还专门嘱咐要送太医院里把人救回来。
大臣们虽然被大内侍卫分开,但他们的愤怒并没有因此消退,这些大臣们集体跪在殿中,对这龙床上的皇上说道:
“皇上!绝对不能招安!此等要贼只有凌迟处死才能保我大正脸面!饿死事小,气节事大啊!”
隆公公望着殿下跪地哭诉的众臣,气的满脸通红,浑身发抖。这些个王八蛋说起漂亮话来都头头是道,抬出大道理来又能把人压死,真要是被贼寇攻破了京城这群王八蛋估计就要第一批出城箪食壶浆引王师去了,要死的可是皇上啊!
隆公公知道现在众意难违,但他不想就此放弃招安,于是转头问鱼公公道:
“鱼公公,队伍是你带回来,你倒是说说还能不能战?”
鱼公公听见隆公公问话,瞧都没正眼敲一下鱼公公,翻了个白眼说道:
“战与不战我只听皇上的,你在这里问什么问?”
隆公公闻言愤愤的“唉”了一声,转头问殿下兰子义道:
“卫侯,你说现在还能不能打?”
刚才殿中开打之后兰子义就赶紧往边上站了好远,生怕卷进混战中去。兰子义看得明白,这群大臣是没法和他们讲理的,自己统兵在外折了人,这时候要是掺和进去搞不好就要被一块打。兰子义这时候特别后悔刚才没有找借口把桃家兄弟带进来,没想到这朝堂上居然也会有打死人的事情发生。
现在隆公公突然发问,全场所有人的眼神都注意到兰子义这边来了。
兰子义低着头站在角落里默不作声,他不用去看就能感觉到大臣们投来的眼神,那种感觉很熟悉,因为那和塞外见过的狼差不多。
兰子义明白隆公公是想从他这里找借口把招安的事情强行推进下去,但兰子义真要是敢说无力再战估计下场不会比刚才林如海好到那里去。
在经历了一段地狱般的左右权衡之后兰子义想起了仇孝直说过的话,他咬牙做了决定,推开官袍前摆,跪地说道:
“皇上!末将以为虽然当今敌强我弱,但我军绝非没有一战之力!江北损失随大,但京营主力尚存,张太尉老将稳重,定能把守渡口,不让妖贼渡江。而且东南沿海东镇兵正在昼夜兼程赶来支援,只要大军集齐我军定能剿灭贼寇!“
兰子义说出这番话后,烙在他身上的众多目光终于消失了,龙床旁的隆公公则看着兰子义久久没有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后龙床上的皇上抬起手来,皇上摆了摆手,又呜咽了两声,隆公公闻声叹了口气,说道:
“皇上累了,今天散朝吧。”
隆公公说完话后那些抬皇上上殿的宫女便抬着步辇过来准备将人抬回后宫去。隆公公则在临行前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早些与鱼公公回营去吧,江北贼寇可多着呢。”
兰子义闻言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起身作揖道:
“末将领命!”
说罢兰子义看了看鱼公公,然后掉头出门,跟在诸位大人后面出了殿门。
章鸣岳一直侯在门口,兰子义过来后两人并排前行,章鸣岳问道:
“卫侯可有信心必胜?”
兰子义扭头看了看章鸣岳,说道:
“没有,但我对张太尉有信心。”

第三百零四章 贼近京城
大正二十余年没有早朝,结果好不容易早朝一次却搞得鸡飞狗跳,此等乱象自大正立朝以来还是头一遭。
兰子义匆匆出了午门与桃家兄弟汇合,四人出宫之后从卫军那里领了马匹便着急打算出城,没想到却望见仇家父子和几个军士站在御桥对面。仇家父子看上去非常焦急,他们看来是想进宫,但却被卫军拦住。
兰子义见状回头看了一眼桃家兄弟,几人都是一脸疑惑,兰子义在入宫之前就已经命仇家父子出城,为何他们现在还在这里?
兰子义赶忙牵着马走上前去,靠近一些便听到仇文若在那里对这卫军苦苦说道:
“这位军爷,我乃卫侯帐前文书,有紧要军情需要通报,劳烦您进去通告一声卫侯或是鱼公公,真是要紧军情啊!”
那带头的卫军看着仇文若,又看了看他身后那几个还带着兵器的京军,神情严肃,满是戒备之心,他和其他几个围上来的军士都平端着手中刀枪,生怕来的这些人搞出事端来。
带头那人扬了一下下巴对仇文若说道:
“你有紧要军情便去兵部汇报,直接入宫这可不合规矩。而且现在正在早朝,我没有资格进宫去通报公公或是卫侯。”
仇文若记得直跺脚,说道:
“不是我不懂规矩,而是这军情去不得兵部,得要鱼公公亲自知道才行。而且刚才诸位大人都已经从宫里出来了,早朝已经散了呀。
这位军爷,您行行好,求您告诉卫侯或是鱼公公一声就说仇文若求见,他们一定会见我的。“
仇文若虽然说得诚恳,但那些守桥军士却丝毫没有放他进来的意思,带头那军士还是让仇文若去找兵部。
这时兰子义已经走到跟前,他开口招呼仇文若道:
“文若先生不是已经回军中去了吗?为何在这里?“
仇文若听到声音赶紧侧着身子向卫军身后望去,见是兰子义过来顿时松了一口气,赶忙遥声说道:
“卫侯,文若有急事禀报!“
守门的卫军见兰子义过来,有看到两边人马的确认识,便给兰子义让开了道路,但他们还是守在桥旁,并没有打算就这么把仇文若他们一行人放进去。
兰子义拎着马走过御桥,来到仇文若他们一心人中,问道:
“先生有什么要紧事?“
仇文若看了看桥对面的守军,将兰子义往边上拉了拉,说道:
“江北昨晚过来人,是雷有德的信使。“
说着仇文若抬起眼睛指了指旁边一人,兰子义这才看到一行人中有个没着甲的。
知道这是雷有德信使之后兰子义皱起了眉头,他问道:
“雷有德要传什么话?“
仇文若替那信使开口说道:
“雷有德想要朝廷招安。“
兰子义听到“招安“二字,胃里苦的把眉头都拧到一块去了。他开口说道:
“别想了,刚才早朝提议招安的吏部林侍郎被当朝打没了半条命,朝廷根本不可能招安。你们也别进去找鱼公公了,我们赶紧动身回营才是正事。“
说着兰子义就打算带上众人出城回营。
仇文若闻言回头与他父亲仇孝直换了个眼色,这回轮到仇孝直开口,仇孝直说道:
“卫侯,这个信使是泸州人。昨天中午贼寇船只就已经出现在江面上了。“
兰子义一听这话脚步立刻扎根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兰子义感到好像有人拿着铜锣贴着自己耳朵狠狠敲了一下,他现在整个脑袋都要炸了。
贼寇昨日便在江上,那现在肯定已经到京城了,而张望和他麾下的京军现在还在丹阳,这下可还怎么打?
兰子义耳鸣了半天,眼前的景物都好像天旋地转一般,他就差晕倒在地了。
后面桃逐鹿看出兰子义情况不妙,跟上来扶了兰子义一把。
兰子义现在整张脸都皱到一块去了,眉头狠狠的挤在眼眶下,把眼神压得狠戾无比。
兰子义开口问道:
“张太尉人在那里?”
仇文若答道:
“太尉昨日在卫侯动身之后不久就率部开拔了,在发现江上出现贼寇之后太尉便抛弃辎重,率领轻锐先行,如今快了贼寇半步,即将抵达新亭。“
兰子义闻言脑中轰鸣声一下子消散不少,憋再心头的那口气也化作了漫天的云彩,从兰子义的口鼻当中一点一点飘散了出去。
新亭乃是京城西南锁钥,历来顺流而下进攻京城都必须拿下新亭,既然张望能比贼寇先一步到达新亭站住,那至少还有的一拼。
不过兰子义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对,赶忙又问道:
“贼寇舰船顺流而下怎么会跑不过人和马?雨下了几个月到现在都没停,路上根本走不通,张太尉怎么可能走到前面?你们不要唬我。“
仇孝直答道:
“河上风大浪急,卫侯渡江自然知道,我们也只是堪堪过江停在姑孰,贼寇船虽然入了江,但想要在这么大的浪里沿江而下绝非易事,他们所乘之船又全是新造,能不散架就是老天保佑了。“
仇孝直说的在理,兰子义听后疑窦尽失,然后看着那个雷有德的信使问道:
“那这小子是怎么过来的?”
仇文若答道:
“我等昨晚连夜行军,此人渡江坐小船靠岸,被后队抓住,然后太尉便让我与父亲带此人先回京来面见卫侯与鱼公公。”
兰子义站在原地想了想,然后掉头准备跨上御桥。桃逐虎见状拦住兰子义问道:
“少爷上桥干什么?”
兰子义说道:
“当然是入宫面见鱼公公了?”
桃逐虎说道:
“卫侯说已经散朝,鱼公公肯定已经回招贤门处台城卫衙门去了,我等从拱极门入宫不仅不方便,而且还有可能错过准备出城的公公。不如我们出了御沟纵马向东,快马加鞭赶往招贤门更方便。”
兰子义听罢点头。接着兰子义从怀里掏出些碎银子给了那些随仇家父子入京的军士,命他们在拱极门外街上找家店面吃点东西休息休息,等待会兰子义出城回叫上他们。然后兰子义便与桃家兄弟牵着马匹上街,三人再分别将仇家父子和那个信使驮在马上,纵马奔向东边台城卫衙门所在的招贤门。
招贤门外的守军早已将兰子义熟记,见兰子义有要事求见鱼公公便有军士带路,将兰子义他们一行人赶紧引向鱼公公处。
兰子义见到鱼公公时,鱼公公正在更换衣装准备出发。得知兰子义前来求见,鱼公公也很惊讶,他头也没回就对着站在卧房门外的兰子义说道:
“卫侯不是要去与午门外的桃家兄弟汇合然后出城先走一步吗?怎么又回来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刚才与我一起回台城卫衙门的好。”
但话说罢鱼公公便觉得不对,回头一看发现果然除了兰子义之外还有仇家父子和另外一个生面孔。
兰子义对着鱼公公拱手作揖,说道:
“公公,我刚出宫就遇到仇家两位先生带着雷有德的信使求见公公,子义就赶紧带着他们来这了。”
鱼公公闻言吃了一惊,问道:
“你说什么?”
之后兰子义便把刚才仇家父子所说的贼寇渡江、张望回援以及雷有德信使赶来的事情和鱼公公说了一遍,鱼公公则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个信使捎来的雷有德书信。
等兰子义与仇家父子把话说完,鱼公公也已经看完了书信。鱼公公将信递给兰子义,然后对那个跪在地上的信使说道:
“妖贼胃口还真不小啊。你来我这里提这种要求不怕我把你斩首示众?”
那信使跪在地上本就已经抖若筛糠,听到鱼公公说要斩首更是吓得魂不附体,磕头如捣蒜的说道:
“公公饶命,公公饶命!小人也是被逼无奈的,妖贼说我不过来就杀我全家,我也是被逼的呀!”
兰子义没有管这信使说什么,他的注意力都在信上。正如鱼公公所言,雷有德开口非常大,雷有德书信中提到是他斩杀了天王,朝廷应当为此加封雷有德为王,并将江北两道以及京口以东割让给妖贼以作为安置之所,并且要求朝廷承认贼寇成为与北军、东军并列的镇军,还要朝廷每年拨两百万两白银做军饷。
兰子义看着这封信笑出了声来,这种狮子大张口朝廷怎么可能答应。
然后兰子义示意是否可以将这份信给其他人传阅,鱼公公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鱼公公对着门外守卫喊道:
“来人把这个家伙给我拖到洗冤寺里去关着,他脑门上的血要把地弄脏了。”
门外守候的台城卫领命便将那个还在磕头的倒霉家伙脱了出去。鱼公公没心情去管那个家伙的哀嚎,他正烦着呢。
兰子义这时说道;
“公公,我们必须尽快出城与张太尉汇合,我们需要将京城剩下的兵力包括御林军全部抽调出来防守新亭,这样还有拼一把的战力。”
鱼公公略微点了点头,说道:
“我知道了,不要危言耸听。调集御林军可不是小事,刚刚在朝堂上吵了一架,你觉得大臣们会同意调兵?”
兰子义说道:
“大臣们不同意但章鸣岳不见得不同意,何况我们还有隆公公。”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18 13:48:31 +0800 CST  
第三百零五章 出京迎敌
鱼公公听到兰子义说出鱼公公的名字气的怒不可遏,拍着桌子跳起来骂道:
“少在我面前提那个阉贼!他是个什么东西?”
兰子义看着鱼公公发怒有些咋舌,但他还是继续说道:
“鱼公公,大敌当前我们可不能再瞎折腾了。现在雷有德开出条件来,无论是真是假我们都得想办法安抚住雷有德,能拖一会是一会……”
鱼公公此时正在气头上,兰子义说得话一句也听不进去,他打断兰子义叫骂道:
“什么叫我不要在瞎折腾?明明是那个阉贼祸国殃民。瞧瞧刚才在朝堂上,全看他一人上蹿下跳,连章鸣岳都成了他的人。放着这个阉贼胡作非为我大正可就完了!“
兰子义听着这话一脸苦笑,他回头看了一眼仇家父子,父子两人也是哭笑不得。鱼公公这话说得酸溜溜,兰子义听着下巴都快酸掉了。
兰子义轻轻叹了一口气,刚想接着劝鱼公公,门外却传来声音道:
“鱼公公你骂我阉贼至少也等出了京城再骂嘛,你不知道京城这地有多邪乎?说什么来什么?“
其实隆公公发话之前兰子义就知道外面来的是谁,那种头痛的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
兰子义本来害怕隆公公听到鱼公公在这里破口大骂要发火,没想到隆公公这么有气量。
鱼公公听到声音扭头看向门口,一脸阴沉的盯着跨步进门的隆公公,过了一会后说道:
“莫要以为你有皇上的宠幸我就怕你,告诉你,我伺候皇上的时候你还在你妈肚子里呢。“
隆公公进门也没客气,自个找了地就先坐下了,接着抬头示意兰子义等人也入座。不过兰子义看了看鱼公公,还是继续站着了。
隆公公见状笑了笑,说道:
“鱼公公您是老臣了,骂我个新丁总没错。不过您骂归骂,朝廷的大事可不能耽误了,皇上可得靠着您呢。“
隆公公话说的软,也没当面追究鱼公公骂街的事情,鱼公公听着火也小了不少,哼了一声坐回椅子上说道:
“用得着你说?“
然后鱼公公示意兰子义他们道:
“你们几个也坐下,别站着了。“
兰子义闻言还是没坐,跟着兰子义的其他人也就没有坐下。只见兰子义跨前半步为难地说:
“公公,现在我们可没有时间在这里坐着呀。“
隆公公这时严肃地问道:
“我听说卫侯来了拱极门,本来是打算来兴师问罪,问你朝上反水的事情的。不过刚在门口听你们所说,是有什么急事?“
兰子义闻言又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后面诸人传阅完雷有德的信件之后又把信递还到兰子义手里。兰子义把事情大概说完,拿着信看了看一旁坐着的鱼公公,用眼神询问是否要把信递给隆公公。鱼公公不置可否的瞥了瞥眼睛,兰子义见状赶忙把信递给隆公公。
隆公公接过信来匆匆扫视一遍。虽然隆公公脸上也是阴云密布,但他并没有慌张,他开口问道:
“卫侯,现在妖贼到哪了?”
兰子义答道:
“回公公,贼寇大军跟在张太尉后面,即将到达新亭。”
隆公公闻言仰起头出神地重复道:
“新亭。”
接着隆公公目光电转,低下头看着兰子义说道:
“你刚才在朝堂上的那记天外飞仙可是坏了我的好事啊。”
被隆公公顶上后兰子义只觉的自己脑袋痛的快要裂开了。不过这点小事还是没法阻碍兰子义动脑子的,他说道:
“公公的好事哪怕我刚才冒险成全也成不了,反倒要把我给搭进去。我爹救我这一个儿子,兰家到我这就是单传,真要是让我被群臣打死,我爹怕是要悲痛欲绝了。”
隆公公听完兰子义这话冷哼了一声,不过龙公公并不是要发脾气,他的目光也由冷转暖,兰子义的头痛也随之转若,不再要炸开脑袋了。
隆公公说道:
“你小子还真会说,居然敢拿代公来压我。你要真是在京城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代公不是悲痛欲绝,而是要来清君侧吧?”
说着隆公公又扫了一眼兰子义及他身后的诸人。兰子义被隆公公扫到时正弯着腰恭恭敬敬的侍立在一旁,倒是他身后的桃家兄弟面露狰狞,颇有一些护着兰子义拼命的架势。
隆公公轻轻叹了口气,调侃道:
“放心,你要没了你兰家也绝不了后,还有你叔叔兰千军呢。”
接着隆公公又问:
“那卫侯你觉得这个什么雷有德是有心求招安吗?
我看到你让德王送回来的妖贼头领首级了,可这雷有德说人是他杀的。这是怎么回事?”
兰子义捡重点说道:
“人的确是他杀的,他用妖贼天王做饵诱我进寿春,我只是顺手摘了颗脑袋而已。
我与雷有德交战多次,此人狡诈难制,诡计多端,他要真是有心下克上之后求招安那就应该停在泸州不动了。可他现在却挥师东进,这封信倒不如说是他发到京城麻痹朝廷的。张太尉虽然没有拆信,但他估计已经嗅出味道来,所以才派人入京直接找我。”
仇文若与仇孝直听兰子义这么说,在后面点头表示同意,隆公公则用手指敲打着信件一时不说话。
鱼公公见状问道:
“秉笔大人,您有什么高见?”
隆公公想了想说道:
“雷有德有心消遣我,我也不能就这么等着,我会以皇上的名义给雷有德回信,给他封个大官,看能不能先把他拦住。”
兰子义闻言说道:
“公公此举甚是妥帖。”
鱼公公本来想借机骂隆公公矫诏,但兰子义开口赞成,鱼公公只得改口道:
“公公口气好大啊。”
隆公公笑了笑没有接鱼公公的话茬,他说道:
“卫侯赶快出城回营吧,情况紧急,不能再耽误了。“
兰子义闻言没有立即动身,他作揖说道:
“公公,前线兵少,不足以……“
隆公公闻言抬手制止兰子义,然后说道:
“卫侯只管专心辅佐太尉御贼,京城剩下的京营和御林军我会去找章鸣岳想办法调给你。
至于京中治安,城门闭开,这些事情自然有我和章鸣岳想法调派。“
兰子义闻言抱拳,不再多说。
然后隆公公有笑着对鱼公公说道:
“鱼公公,前线没不得您啊。“
鱼公公冷哼一声起身答道:
“用得着你多说?皇上的事我比你上心。“
接着鱼公公跨不出门,同时对兰子义说道:
“郎儿们随我来!“
兰子义等众人听令后再次向隆公公行礼,接着便跟随鱼公公出门而去。
临出门时隆公公突然开口叫住兰子义,问道:
“卫侯以为能不能挡住贼寇?“
兰子义看了看桃家兄弟,又看了看仇家父子,然后答道:
“若贼寇一鼓作气,从新亭登岸直攻京师,则胜负难料;若贼寇回船稍息,则子义定能助太尉大破妖贼。“
鱼公公抬头皱着眉头看了兰子义好一会,最后摆摆手示意兰子义赶快出发。
兰子义抱拳行礼之后快步小跑追上走在前面的鱼公公一行人出了拱极门,然后过御桥上马,在一众台城卫的护送下快马加鞭向城外奔去。
走在大街上兰子义发现街上行人人心惶惶,好多人家收拾行李居然结队沿街出城。与出城行人相反的是还有许多人从城外带着各种行李物件从城外涌入城内,两股人碰撞在街道上堵得道路都无法行走。混乱嘈杂的人群散播着恐惧和不切实际的消息,千言万语汇成一句,那便是贼寇来了。
兰子义看了一眼鱼公公,却见鱼公公铁着脸不发话,只是喘着粗气催马快行。桃逐兔则在后面发牢骚道:
“怎么这么快便让消息传遍京城了?这下可怎么守?”
一边仇文若答道:
“贼寇舰船已近新亭,哪里还有可能不让百姓知道?能不能让京城免遭兵祸就看我们了。”
一行人再不多言,催马挤开人群,沿着干道加速来到城门。京城特有的三重瓮城已经在京兆府守备的控制下即将关闭,见鱼公公一行人过来连忙把门打开放人出行。兰子义便在鱼公公的率领下挤开熙熙攘攘不知是打算出城还是打算入城的百姓,一路冲向城外。
一行人顶着头上的雨,踩着泥泞的道路向新亭飞奔。刚一走到新亭附近的江边便看到远处从地平线上浮现的,能将江面遮蔽的船队。
兰子义看着顺江而下的贼寇船队心里直呼倒霉,这时桃逐虎拍拍兰子义肩膀,指着对面路上道:
“少爷!是我们的人。”
兰子义顺着指向望去,果然见到在一众骑兵在前面开路,剩下大量步兵衔枚疾走,整支队伍踩在道路上头也不回的奋力前进,有一白须老将身着蓑衣骑马在前,兰子义从蓑衣领口看到里面披挂着的铠甲。
那老将远远地便驻马停驻,遥声问道:
“鱼公公为何来的如此迟啊?”
鱼公公则遥遥高呼道:
“张太尉你才是来的迟呢,再要是来晚一点估计这京城就要被妖贼踏平了!”

第三百零六章 虚张声势
张望催马向前迎面赶上前来的兰子义他们,两边汇合之后张望来到鱼公公身旁说道:
“你这老太监,仗还没开打你倒是先说晦气话。别说我来迟,就算我不来这京城也是固若金汤,怎么就会被贼寇攻破呢?”
鱼公公勒马停下,扬鞭指着顺河而下的贼寇船舰说道:
“古人吹牛多说断鞭投江江水为之断流,现在妖贼不用投江已经能把江水堵住了,这个时候你还敢说京城无恙?我可不是危言耸听,我只是说实话。”
鱼公公说得一点也不夸张,妖贼的船只从地平线上涌出,从兰子义这边看来贼寇的舰船几乎都有一种从天而降的感觉,绵延而下的舰船覆盖住了整个江面,只能看到头根本望不见尾,走在岸上的官军队伍相比于贼寇水中的船队就像是被蟒蛇追赶的老鼠一样,他们不是走在前面,而是被贼寇追在后面。
妖贼舰船借着滚滚江水东下,须臾之间舰船以到眼前。要不是风疾浪大让贼寇船只不敢扬帆,而且为了行进安全又减慢船速,贼寇船只现在一定已经登上江岸了。
鱼公公说完话后张望也勒马掉头,他望着江面上的贼船一脸恬淡,开口嘲笑鱼公公道:
“就你这胆也就只能做个监军,瞧你独自带兵之后出去打得那几仗,哪仗不是败?”
鱼公公闻言冷笑一声道:
“现在你挂着一个太尉衔,我拿你没办法,要是放在以前就你这么说话,我不斩你也要赏你一百军棍。
你胆色这么壮,那你倒是想办法把贼寇赶回去呀?”
张望闻言大笑道:
“赶回去?不,我要让妖贼葬身此处!”
说着张望就对着跟他一起来的将士们下令道:
“立即列阵,在此迎敌!”
这些跟着张望从姑孰出发的军士们强行军一天一夜赶来京城,路上饿了吃干粮,渴了喝雨水,道路泥泞,一路赶来已经费尽全力,能不掉队已是万幸,现在到了目的地本以为可以歇一会,结果步子还没停下来就接到了列阵的命令。
骑兵将士们骑马而来还好,步兵的军士们吐掉嘴里的木棍之后都拄着膝盖立在路上弯腰直喘粗气,听到命令后军士们还以为是听错了,都抬头看着张望。
张望见众人没有反应,勃然大怒,开口骂道:
“妖贼即将靠岸,你们还有时间喘气?现在就给我掉头列阵,准备迎击贼寇!
西缉虎营骑兵向南登山,列阵左翼,其他步兵从前向后传令,就此拉开,向北延伸至江边,一字排开。”
将士们见到张望动真格的,只好掉头开始重整阵型,但急行军之后整个队伍都人困马乏,而且各营将士全混杂在一起,还是行军队伍,命令传达下去哪怕有各级军官督促也没法在短时间内列阵完毕。
兰子义见状在马上对张望说道:
“太尉,我军行军一夜,将士们都已经疲惫不堪,师老难用。贼寇全力渡江,又没有行军拖累,现在势头正盛,我们在这里接敌恐怕不是明智之举。“
张望一直注视着眼前军队展开,并没有把目光落在兰子义身上,但这并不代表张望没有听兰子义的话。兰子义刚一说完张望便问道:
“那依卫侯之见我们应该在哪里接敌呢?”
张望问完之后又开口吼了好几声,命令面前的军士们到他指定的位置去。
等张望安排完毕之后他便扭头看向兰子义,而这一段时间之内兰子义都没有开口回答张望的问题。
张望看着兰子义想说却说不出来的样子,说道:
“我当然知道这里不适合接敌,可卫侯也明白若是我们现在退了,等到贼寇登岸之后以我军疲惫之师就更没有可能去和贼寇作战了,到时候全军搞不好就是作鸟兽散。士气可激不可泄,退了就全完了。”
兰子义压低声音说道:
“但是太尉,如果我们在这里被击败,贼寇就能长驱直入直抵京师了。贼寇风头正盛,只要今天趁势登岸我军凶多吉少。”
张望笑了笑答道:
“卫侯眼光很准嘛,晓得贼寇有一鼓作气,登岸直捣黄龙的可能。但我现在这样安排也是为了防备那种可能发生。我们要么借助新亭被山丘和大江夹在中间的狭窄地形阻止妖贼趁势登岸,要么干脆完蛋。京城是守不了的,单个一面城墙就有四十里,我们这点人连一个门都守不住。既然我们的兵力不足以防守,那么我们就只能进攻。”
兰子义见张望决意死战,便抱拳请命道;
“太尉有必死之心,那么就让子义前往左翼西缉虎营军中效命吧!子义长在北镇边关,熟悉骑兵作战,让我去西缉虎营一定......”
张望闻言笑着摆摆手道:
“年轻人,不要着急寻死嘛,我今天没有要和贼寇死在这里的打算。你先等一等,待会你就明白了。”
兰子义被张望彻底搞糊涂了,既然要战却有不让兰子义去战,看张望这意思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兰子义是完全摸不着张望的意思。
张望自己一副笑呵呵的样子指挥全军布阵迎击贼寇,他完全不在乎眼前江上密密麻麻顺流而下的贼寇是自己力量的十倍不止,那些贼寇从未出现在张望的眼神里,他们从未被张望认真考虑过。
贼寇的舰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眼看就要登岸。大浪不停的颠簸着舰船,前一刻在浪尖,下一刻便沉入浪底,一浪与一浪过后兰子义发现有些贼寇船只居然...沉了!
这是贼寇舰船来到近处能开清楚细节之后才被兰子义发现的事情,那些密密麻麻的船只行列也并非是贼寇有意为之,那其实是被风浪吹打的结果。贼寇虽然多,但他们新造的舰船并不能支撑他们熬过这样的大风浪,让渡江官军吃尽苦头的大江现在也让妖贼吃了大亏。
贼寇船上的船夫们在风雨中观察着江岸,他们高声叫喊,互相传递着什么消息。兰子义虽然听不见他们的话,但可以看到他们的行动,这些船夫们在呼喊了半天之后居然升帆带领舰船掉头,往北边江心的金洲岛去了。
贼寇在江上漂泊一天一夜肯定是想要登录京城决一死战的,雷有德有那魄力。但张望在新亭拉开阵型摆出一副搏命的架势看来是将贼寇吓了回去。
众将士望着回退的贼寇舰船状士气大振,刚才张望强行下令带来的抵触情绪瞬间一扫而光,将士们挥舞着手中兵器对着江面高声呐喊,大声叫骂着向贼寇挑战。
兰子义也喜出望外,他扭头问张望道:
“太尉知道贼寇要退?”
张望笑了笑,没有回答。
兰子义看着张望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开口说道:
“贼寇虽然乘船而来但江上风浪太大,船内颠簸,还有可能沉船,妖贼到达新亭已经没有力气登陆了。所以太尉在此布阵,虚张声势把妖贼吓退。真是妙计啊!“
张望闻言哈哈大笑,说道:
“卫侯眼力不错,既然你知道贼寇也是师老兵疲,刚才为什么要劝我退军呢?”
兰子义被张望问到,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他不好意思的说道:
“刚才没能想到这些。”
张望听到兰子义的回答摇了摇头,看来他并不满意兰子义的答案,他又问道:
“那卫侯你又为什么刚才没有想起来呢?”
兰子义没想到张望会这么问,抬头不明所以的看向张望。
张望这时也在看着兰子义,兰子义迎上张望的目光后便知道张望已经有了答案,但兰子义自己却没法回答张望的问题。
过了一会,见兰子义没有回答,张望开口说道:
“年轻人,你还太容易受外界的影响,心绪不稳,一着急就没法掌握全局。
你刚才害怕了,所以你理所当然的认为贼寇会直接登岸,那是你最害怕的事情。等你冷静下来之后你很快就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兰子义听张望这么一说脑海中居然有了一种顿悟的感觉,那就像是一片漆黑当中突然点亮了一个火花照亮了周围,又好像是凿穿了墙壁之后来到了一个更加宽广的空间,在那一瞬间兰子义感到自己变得更加轻松,更加自有,裹在身上的束缚都消失了。
张望一语道破了兰子义心中疑惑,简直是为兰子义指明了方向,兰子义失神了好一会来适应变化带来的崭新世界。等兰子义回过神来之后立刻开口问道:
“所以太尉,我应当坚定自己的意志,让自己不受外界影响才能达到至高的精神境界,是吗?”
张望遥望着江面,忙着指挥众军士布防,听到兰子义的问题后清脆的笑了一声道:
“你是人又不是石头,怎么可能断决与外界的联系不受影响?哪怕是石头泡在水里泡久了也会被水渗,你怎么可能封闭自己?”
兰子义问又问道:
“那么重点是要压制我的恐惧,让恐惧不去影响我的判断,是吧?”
张望闻言摇着头叹气,他说道:
“恐惧是你的一部分,你所恐惧的东西是你的弱点,是你的短处,是会威胁到你的事情,你若是一点恐惧都没有怎么发现自己的弱点和漏洞?
兰家小儿,不要本末倒置,别想着讨到一句巧就能尝遍天下鲜,没那种好事。”
兰子义被张望说懵了,他似乎被张望带进了一个新境界,但张望的话又矛盾重重,像是醉话。兰子义不解的问道:
“那张太尉您是怎么算准贼寇会退军的?”
张望一听到这话扭头看着兰子义,脸上和气尽褪,转而杀气腾腾,他说道:
“我他妈根本没想着贼寇退军。”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19 21:15:26 +0800 CST  
第三百零六章 你攻我守
张望看着兰子义,杀气陡增,好像现在就要拔刀斩人一样,他对兰子义说道:
“我他妈压根没想着贼寇退军,
我军人马疲惫,士气低落,退无可守,唯有扼守新亭咽喉才有可能阻止妖贼。若是贼寇登岸那我便下马在此血战;若是妖贼识胆怯,那就像现在这样让他们滚回江心呆着去。“
兰子义看着张望这幅样子,后背不自觉的渗出冷汗来,就连他胯下的战马都被吓得躁动不安。
张望发现自己好像有点锋芒太露,慢慢收敛起来自己显露无疑的杀气,一边厉声呵斥面前的军士道:
“都别给我瞎喊了,没看到妖贼已经退了回去?
八里营何在?“
听到张望的怒吼之后,一个军官骑着战马来到张望面前,抱拳说道:
“太尉有何吩咐?”
张望说道:
“你立刻从营中挑选两千将士,记住,要精锐能战之士,待会营垒立好后让这两千人分做四垒扼守通路。”
那营将闻言抱拳领命道:
“太尉放心,我八里营全是精锐,你要我挑两千人那一定都是战不旋蹱的死士!”
说罢营将便策马掉头,往自己营区而去。
接着张望对这面前将士吼道:
“所有人,立刻上山伐树,从那边望江山开始到江边为止,立四座木栅营垒把新亭渡口往京城的道路封住。
然后在四营后面两里许里大营,今晚大军入住。“
张望说罢面前军中一片哀鸣,大家好不容易拼着一口气阻止住妖贼登岸,现在却又要伐木造营,雨现在还越下越大,真是要了众人的命了。
有个兵油子趁机对张望喊道:
“太尉,这么大的雨,贼寇又退了,咱弟兄们又走了一天一夜,要不让咱吃口饭再干吧?大家说是不是啊?”
没等那兵油子把周围军士招呼起来,张望就扬起马鞭指着那兵油子骂道:
“你他妈敢违抗军令?你当我这是窑子任你撒泼打诨?”
这时立在一旁的鱼公公开腔说道:
“来人!把这痞子衣甲扒了,赏他三十马鞭。
既然他嫌累不想造营那就打完之后吊起来,吊到营垒立好再放他下来!“
鱼公公话音刚落便有台城卫滚鞍下马,上前摁住那兵油子,扒光了衣服拿起马鞭就抽,抽完之后便困了手脚找到一棵树吊了起来,整个过程干净利索,不过一会就完了,而那个兵油子则被打得满身血迹,猪也似的嚎叫这被吊了起来。
剩下的军士们本来在这兵油子带头之下想要起哄,结果被鱼公公雷霆手段吓得头都不敢太,张望见状加了一句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动起来!”
那些军士们听到这声吼明显身子都颤了起来,然后就静悄悄的上山砍树立营去了。
兰子义看着刚刚下令抽鞭子眉头都不皱一下的鱼公公,终于明白北镇将士为什么那么怕他了。而他这个监军也得有张望这样的统帅军中才能发挥出自己的作用。
兰子义想了想侧着脑袋小声问张望道:
“太尉若是没有料到贼寇退兵,为何刚才不让我去西辑虎营中去?”
张望看着兰子义又恢复了之前和蔼的样子,他说道:
“我只是觉得贼寇退兵的可能性更大。那个被你夸得神乎其神的雷有德说到底也就是个乳臭味甘的小子,哪有那么壮的胆色。”
说罢张望便掉马跟到军后,督促众军士立营寨去了。
兰子义看着张望的背影,深吸一口气。他又把目光投向江中去看贼寇舰船,那些船只冒着风浪扬帆向北行驶,脆弱的船身难以承受狂风的力量,扬帆之后贼寇的船只又有许多沉入水中。落水的贼寇们在巨浪中连声音都喊不出来,很快就被江水吞噬,然后顺流而下便多出了许多行礼物品,兰子义看到多是一些死软杂物还有小孩玩具,浮在水面的尸体也多时老弱妇孺,看来雷给随军那些家属们的船只都是破船。
兰子义叹了口气,勒马掉头,也随着众将士安营扎寨去了。
兰子义他们上完早朝出京时已近正午,等到达新亭又马不停蹄的布阵迎战妖贼,好不容易将雷有德吓退之后张望又下命令安营扎寨。将士们在愈演愈烈的风雨中卖命的砍树、削木、挖坑,一直忙到天黑才算按照张望的规划,建好四个小营垒封住新亭渡口向京城的通路,又在小营后面修筑好大营。
在修建营垒的时候,那些掉队的官军和被张望丢在后面的辎重也都陆续赶了上来,等营寨立好大军也算是收拢完毕了。
终于可以歇一口气的将士们搭好帐篷,熬了些粥,就着干粮吃过之后大多数都倒头就睡了。而按照张望的安排,各营营将以及主要军官都要保持清醒,西缉虎营全营在扎营时并没有参与其中,现在则担任全军的警戒和巡营任务。
在扎营完毕之后张望并没有立刻召集各级将领商讨军情,这就给了兰子义一点休息时间。现在统军的是张望,兰子义只是张望副将,营中也只在西缉虎营驻地分给了兰子义两顶帐篷,虽然帐篷不小,完全住得下,但比起兰子义在江北独自统军的时候还是显得寒酸了不少。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和仇家父子在帐篷里弄了点东西吃过后围坐在帐篷中讨论起来白天发生的事情。大家谈着张望和鱼公公治军的铁血手腕,又谈论着今天妖贼退军的事情,最后扯到早晨上早朝的事情,兰子义大概吧早朝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感慨道:
“这些大臣好歹也都是圣人门生,结果说动手就动手,下手还那么重,往死里打。那位带头打人的大人说的义正言辞,下手也是又狠又黑。”
仇孝直闻言苦笑两声,回头看了一眼他儿子仇文若,仇文若也是苦笑着摇头。
兰子义见状问道:
“两位先生认识那个大人?”
仇文若答道:
“按照卫侯的描述,那应当是工部郎中申忠,我在工部待过两天,也算是了解这人的为人,这人沽名钓誉又见利忘义,话说的冠冕堂皇,干的事情可都让人切齿。”
兰子义听着来了兴趣,问道:
“那申忠是什么德行,文若先生说来我听听。”
仇文若刚想开口说话帐外便传来脚步声,一军士立在门外说道:
“卫侯爷,戚候率领京城援军到了,太尉让我来请卫侯去打仗商议事情。”
兰子义闻言立刻起身准备跟军士前往打仗,不过兰子义很快想起了帐中其他人,于是问那传话的军士道:
“太尉可曾说谁可以去打仗议事?”
那军士答道:
“太尉是请各级军官全去,卫侯帐下桃家、仇家几位爷也被太尉提到要请过去。”
兰子义闻言说道:
“谢谢这位兄弟相告。”
那军士在门口抱拳说道:
“卫侯爷您请尽快过去,小人还要去其他帐中传话,先走一步了。“
兰子义说过慢走之后那军士便快步离开,兰子义则与自己帐中几人穿好蓑衣,拿好灯笼出帐往张太尉处去了。
走在路上兰子义说道:
“要不是刚刚这位军士提起我差点就把戚荣勋给忘了。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昨天夜里章鸣岳府前,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了。”
这时桃逐鹿问道:
“少爷是说今天早朝也没见戚荣勋上朝吗?他明明和你一块进京的。”
兰子义闻言想了想,惊讶的说:
“我的确没有在朝堂上见到戚荣勋,二哥你们陪我一直到午门,也没有见戚荣勋嘛。这样说来确实很奇怪。”
“你们见不到戚荣勋是因为早朝压根就没让他上。”从黑暗中传出的话语不经意间打断了兰子义他们的话题,但兰子义他们却没有因为对话被打断而发怒,因为发话的是鱼公公。
兰子义领着众人朝说话的方向作揖行礼道:
“子义见过公公!”
鱼公公在几个台城卫的护卫下现身,对着兰子义摆了摆手算是回礼,接着带头走到前面,边走边说:
“我早晨看到上朝人员名单时还觉得纳闷,为什么章鸣岳上的单子里没有戚荣勋,那可是他的人。这么说来难道戚荣勋和章鸣岳没关系?”
兰子义带着宗人小步快跑跟上鱼公公,他答道:
“戚荣勋的确是章鸣岳的人,我昨晚在章府撞见了戚荣勋。”
兰子义想了想,回忆起了昨晚戚荣勋见到自己时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
“或许是因为戚荣勋帮不了章鸣岳,所以才没让他上朝的吧。”
鱼公公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没再讨论这个话题。
一行人径直走进张望大帐,戚荣勋已在帐中。在戚荣勋和张望面前摆着一个大沙盘,上面已经用石块沙子堆积出了京城周围的地形。
兰子义入帐后向张望行礼,张望点点头算是回应。之后又陆陆续续有不少营将和各级军官进入帐中。
张望等人都到齐了之后开口说道:
“戚候带来了京城剩下的神机营,算得上是来的及时了。今夜叫大家过来只为两件事情,其一是明天与贼寇作战的安排,其二是防备今夜贼寇劫营。”

第三百零七章 老将出马
张望话说的随意,对于贼寇劫营的事情几乎是一笔待过,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场包括兰子义在内的诸多人等听到贼寇劫营的事情惊得目瞪口呆。有一营将当场抱拳作揖,打断张望说道:
“太尉,末将斗胆,您刚才说妖贼今夜劫营是怎么回事?“
张望一直都低头看着沙盘,听到有人发问后才抬起头来。周围包括兰子义、戚荣勋在内的所有将领都惊恐望着张望,倒是张望本人一脸轻松,他挑着眉头一脸嫌弃望着周围的这一圈将领,像个孩子一样顽皮的笑道:
“劫营就是劫营,哪能有什么怎么回事?“
问话那将领被张望的回答惊得大张嘴,他看着张望一个字都在说不出来。
这时又有将领站出来说道:
“太尉大人,末将今天一直都分出斥候沿江巡视,哪怕现在这么大的雨还有人在外面查看。按照手下弟兄们的汇报末将并没有发现有妖贼夜袭的线索。“
张望笑了这答道:
“没错,温玉你的西辑虎营通报的消息很及时,从他们的汇报中我也没有听出江中金州岛有什么动静。“
兰子义听张望说这位温玉将军是西辑虎营的营将后扭过头看了看这人,这人就是白天那会被张望叫道跟前传令那人。
自兰子义回到鱼公公大营之后的这段时间当中他并没有太多机会与营中将士接触,现在大敌当前,看张望那意思,待会就要派人出去应对可能过来劫营的贼寇了,而根据现在军中各营将士的情况,能够完成这项任务的只有西辑虎营的骑兵,他兰子义又有极大的可能被派往军中,就算今夜不派兰子义出去,明天开战之后他兰子义也肯定要随军。
兰子义回头对身后桃逐虎说道:
“大哥认识这个温玉将军吗?”
桃逐虎小声答道:
“此人名叫贺温玉,乃是西辑虎营营将。我去过他营中几次,但我觉得此人合不来,后来就只去东辑虎营找魏琼楼了。”
兰子义闻言摇着头小声说道:
“将不知兵,我后面可有好日子过了。”
在兰子义小声嘀咕的这段时间贺温玉又问话道:
“既然太尉您知道斥候没有发现贼寇有动静,那太尉是从哪里得到消息贼寇要劫营呢?”
张望答道:
“哪里的消息都没有,我是凭直觉做出的判断。”
张望此言一出,帐中哗然,各军将领交头接耳讨论着张望所谓的直觉判断,戚荣勋都惊讶地对张望说道:
“太尉大人,军中无戏言,您怎么能靠直觉安排部署?”
张望听到戚荣勋这话有些不高兴,斜着眼睛盯着戚荣勋质问道:
“怎么,你觉得我的安排有问题你来呀?”
戚荣勋闻言慌忙抱拳道:
“末将不敢。”
这时帐中已经吵得乱哄哄的,鱼公公黑着脸看着周围人,可是周围的将领们却还是越吵吵声音越大。终于鱼公公忍不住了,他尖着嗓子呵斥道:
“都给我吵吵什么呢?这里中军大帐,不是菜市口,你们跟一群婆娘一样在这里扯着喉咙聊天是想看菜市口斩人吗?”
众将一听鱼公公发火,赶忙闭嘴收声,这鱼公公作为监军,两句话不离菜市口斩首,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望一直默默看着众将,等到众人都肃静下来之后他把目光投向了兰子义,张望问道:
“卫侯,刚才你第一个开口跟人瞎聊,现在你说说看我为什么会觉得妖贼今晚要来劫营?”
兰子义被张望点到名,心中暗叫了一声娘。兰子义抱拳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张望一眼,想要弄清楚张望的意思。
张望笑了一声,说道:
“卫侯看我做什么?全军当中只有你和戚侯与妖贼交过手,那你就说说看,为什么妖贼今晚要劫营?”
兰子义闻言低下头。兰子义心中叫苦,这张望为什么判断妖贼劫营,他兰子义怎么会知道,兰子义又不是张望肚里的蛔虫,哪可能知道他怎么想。
不过张望说的并没有错,全军当中的确只有他和戚荣勋与妖贼交过手,而且兰子义一直都跟大家说雷有德狡诈多变,要大家小心提防,张望也说得明白,就是因为兰子义了解妖贼,所以才让兰子义来说为什么。这样想来妖贼为何劫营要从妖贼本身乃至雷有德本人的特性来说才说的通。冷静下来想一想,按照雷有德确实有乘夜劫营的习惯,于是兰子义开口应道:
“是,太尉。
兰子义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说道:
“我曾与雷有德多次交手,甚至此贼诡计百出,狡诈能忍,他曾在当阳金蝉脱壳,使我与戚候错过追击时间,又曾在方城乘我军入城不久开展夜袭,从这些交手的经历来看妖贼的确有来劫营的可能。只是.......“
兰子义说的过程中张望一直点头,听到兰子义发话转折时,张望问道:
“只是什么?”
兰子义答道:
“只是子义以为妖贼今夜劫营难度太大。”
张望追问道:
“为何?”
兰子义答道:
“第一,妖贼转战各地,的确有乘夜攻城的习惯,但妖贼攻城之前都会派细作潜入城内做内应。现在妖贼匆忙渡江,根本没来的及向京城、营中散布细作,此时劫营怕是太难。
第二,大江上下到处都在下雨,风急浪大,妖贼今天在江中已经折了许多舰船,当时他们都没有渡江硬上岸,现在又怎么会黑灯瞎火来渡江劫营?要是贼寇有这么大胆子今早就攻上来了。“
张望听完兰子义所说哈哈大笑,他说道:
“卫侯所言的确不假。可卫侯难道不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吗?你想不到妖贼回来劫营这正是妖贼来战的好机会,要是妖贼知道我们防备完善他还来劫什么营?“
兰子义听着说道:
“太尉您说的似乎是很有道理,可您的判断都只是在......猜想妖贼的行为,而且...”
张望不等兰子义把话说完便抬手阻止兰子义,张望笑道:
“而且我臆想太重?卫侯,我打了这么多年仗,只学到了一条经验,小心驶得万年船。”
兰子义还想开口却被张望用眼神制止,张望说道:
“我认定妖贼今夜要来劫营并非是突发奇想,也不是脑袋得了病臆想出来的东西。
卫侯过江的路线已经清楚,在大江江水暴涨,渡江如此凶险的情况下,以官军舰船的质量也只能死撑着到姑孰,想要顺流而下直接入京都做不到。所以昨天卫侯先一步入城之后我原本的计划是带兵向东,坐镇丹阳,堵截妖贼,我当时以为妖贼必在姑孰附近渡江,最远不过到丹阳,可在行军过程中我发现妖贼舰船的动向却是指向下游京城的。那么大的风浪,船只连航向都把持不住,妖贼那些小破船划一步沉一艘,看到妖贼这样子的时候我就断定妖贼主帅必是胆大包天之人,而且此人头脑清醒,心机沉稳。无论妖贼声势有多壮大,他们比起大正的军队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妖贼只有以命搏命,突击京城一条路可走,只要能完成这个目标,牺牲再大都是值得的,至少让我统领妖贼全军我会这么干。
贼寇今日退往江心是因为他们的攻击意图已经被我军阻止,继续登岸也不可能达成突袭京城的目的。但现在过来劫营却可以做到突袭我军大营的目标。妖贼那个什么雷有德他的作战风格已经如此明显,再加上刚才卫侯所说的之前战况,我更拿得准妖贼今夜要来。
我的理由已经解释完毕,兰子义、贺温玉,你二人今晚就带上西缉虎营给我去江北守着,反正今天搭营的时候你们也没怎么费力,今晚就不要想着睡觉了。对了,待会出去不要浪费时间去新亭渡口了,从大营向东,到北岸那边盯着,妖贼应该从那来。“
兰子义与贺温玉两人听到命令抱拳领命,不在多说。
之后张望说道:
“其他人,今晚安排好守夜的军士,除了守夜人之外其他人今晚都给我睡个好觉,明天有恶仗要打。”
解释完劫营的事情后张望终于可以低头看他面前的沙盘发牢骚道:
“说了半天终于可以到重点了,带你们这群娃娃兵真是费劲,啥都不懂还啥都要解释清楚。“
接着张望用手中木棍指着沙盘中说道:
“京城北临湖,东靠山,西近江,只有南边葱河流域是平原。看起来地势是天险难攻,但问题是西边临江这一片也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平原,我们脚下就是。这一段江水在新亭上游全都是自西南向东北走,到新亭往北之后才会折向东走。
从江对面渡过来只能沿着江边狭窄的通路向北,向东则面临着东面沿江的山脉,任何渡江的队伍只有突破新亭才能进入京城周围的江东平原,而想要从水路进攻京城新亭则是最后的一个渡口,再往东就只剩京口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20 15:25:26 +0800 CST  
第三百零八章 老将坐镇(下)
这时有人问道:
“所以太尉让我分出八里营的人扼守山口。可为何不直接把大营安在山口堵住妖贼去路?”
张望拎起手中木棍在沙盘上指了指大营后边,京城一侧,说道:
“若是直接将大营安在前线,贼寇从下游登岸怎么办?”
那人说道:
“刚才太尉不是说大江过新亭之后向东再无渡口吗?为何现在又要分兵防守?”
张望抬头盯着发话那人骂道:
“你个废物,没有渡口是说不适合大军渡江,并不是说没法靠岸。妖贼志在必得,等到明天肯定会从两面夹击我们,只不过从大江下游来攻的贼寇肯定是少数,明天卫侯和温玉两人率领西辑虎营在江边游弋,我帅大军坐镇后方足以制住这伙残兵,前线让八里营战士死守,若有必要我则派人从大营支援,这样首尾呼应既不会被妖贼全部包围,又可以封死贼寇进路,这样的安排你们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张望厉声呵斥之下营中众将被骂的头都抬不起来,再也无人敢言。
接着张望对八里营营将说道:
“连夜让人生火做饭,好酒好肉给你挑出来那四个寨子两千弟兄吃饱喝足,明天他们可有一番血战。”
八里营营将当即抱拳道:
“末将领命。”
张望又转头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待会与贺将军去江边守夜,晚上就不用回来了,明日则沿江北游弋,随时消灭登岸妖贼。若另有调遣我会派人通知你们。”
兰子义与贺温玉领命之后抱拳应道:
“末将领命。”
然后张望加了一句说道:
“温玉,卫侯领军,你带兵听卫侯的。”
贺温玉闻言扭头看了兰子义一眼,兰子义也正好扭头看向贺温玉,四目交锋,两人眨眼间换过一轮眼神。
贺温玉回身抱拳,对张望作揖说道:
“末将明白。”
之后张望对众人说道:
“今明两天安排便是如此,你们都会去准备吧!”
帐中众将闻言抱拳吼道:
“是!”
鱼公公这时则开口说道:
“众将士当要为国血战,严守军纪,切不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我鱼朝恩的眼睛是亮的,刀子是凉的,谁敢不听命令我定让他知道军法无情!”
众将士听到鱼公公这话无不暗地里咽唾沫,兰子义这才算是体会到了鱼公公这监军的本事。
众人领命之后都打算出帐回去各自办事去,只有戚荣勋还站在原地,看了看领命的众将士,又看了看张望,着急的说道:
“太尉,您安排了这一圈为何没有我的军务?我带来的可是神机营的生力军。”
张望闻言拍了拍戚荣勋肩膀,说道:
“我知道戚侯你求战心切,但你抬头看看天上这雨,你带来的神机营方便用吗?你先在大营里呆着,养精蓄锐,后面等雨停了你和神机营有大用处,到时候你在上。”
张望这话可安慰不了戚荣勋,戚荣勋闻言还是打算请战,张望则笑着说道:
“戚侯不用着急,大营修建得当,各处营墙都有避雨的地方,明日贼寇若来战,戚侯你自然有派的上用场的地方。”
张望说罢又抬起头对着围观的众将士说:
“都会去忙活去,别在这站着了。”
众将闻言再次抱拳,各自出帐去了。
兰子义领着桃家兄弟和仇家父子出帐之后本打算骑了马就和西辑虎营一起出去,没想到刚出大帐却看见德王在几个人的伺候下堵在门口。
虽然王三李四专门为德王打着伞,可德王身上还是有好些地方被淋湿,而且德王明显来的匆忙,他的衣服下摆沾的全是泥水,靴子也脏的离谱。
此时德王一脸戾气站在门口,眼泪汪汪嘬着下巴看着大帐帐门,活生生像个怨妇。见到众将出门,德王挥舞着手臂大喊道:
“都他妈给我上哪去?谁让你们走了?都给我回去。”
众将一见是德王堵们口,都低头不语,大家虽然不说话但兰子义感觉的到,所有人胃里都在反酸。
帐内张望听到外面有动静,出帐问道:
“谁在军中喧哗?”
见是德王在门口,张望抱拳略微欠身,说道:
“原来是元帅,末将失礼了。这些天没见元帅末将还以为您回京去了。”
德王看上去并没有听出来张望的讽刺,他继续叫嚣道:
“我是主帅,大军开拔却不告诉我,我在姑孰城中差点被妖贼捉住你们知道吗?现在你们说走就走还把我个主帅放在眼里吗?都给我回去!我今天要好好训话。”
众将闻言没了办法,都回头去看张望,结果被张望凌厉的眼神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大家伙明白张望没打算让德王这后生在军中夺他的权,只要张望在军一日,大家就只能听张望的。于是众将都低着头默默散开,按照张望刚才吩咐忙活去了。
德王见没人听他命令,正打算破口开骂,却被张望放话堵住。张望在旁边军士撑着的伞下和鱼公公并肩走出大帐来到德王身边,他说道:
“大军开拔都有两天了王爷你却不再军中,现在反倒怨我没有告诉你,那你身为元帅为什么不告诉大军是战是走呢?”
德王被张望针对,气的跳脚,他伸手指着张望就想开骂,没想到却遇上了张望打算杀人的凌厉目光。德王欺软怕硬的德行在这一刻展露无遗,一看张望来硬的,德王立刻低下头不敢发话,张望则收回眼神冷哼一声,和鱼公公径直走开了。
德王留在原地不知所措,愣了半天之后发现周围人已经走光,没人再超理他,他便回头抽了王三李四各一记耳光,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兰子义回营之后让仇家父子两人留下,他自己则带着桃家兄弟随西辑虎营出营而去。
一个满员的西辑虎营五千人一时之间尽数出动,淫雨霏霏,铁蹄绵延,马鞍上那种动人心魄的震颤又点燃了兰子义血管中的热血,征战沙场居然可以让人如此兴奋,哪怕只是几天未战都让人感觉如饥似渴。
兰子义深吸一口气,仔细的体会这自己一腔沸腾的热血。旁边桃逐鹿发觉了兰子义的异样,问道:
“少爷这是心痒难耐?”
兰子义被桃逐鹿一语点破心中念想,哈哈笑了出来。他回头报给桃逐鹿一个充满力量的微笑,说道:
“二哥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军中待久了会有上瘾的感觉。”
桃逐鹿答道:
“这事得问大哥。”
前面打头的桃逐虎闻言掉头答道:
“阵前生生死死多了就没有什么迷恋战场的冲动了。我其实只想回去看你们嫂子。”
兰子义听到这话来了兴趣,问道:
“大哥你有女人了?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桃逐虎好像是说漏了嘴,被兰子义问起来脸红成了一片,低头不再说话。
兰子义见状童心大作,本想刨根问底看看是什么事情,却被桃逐兔打断道:
“少爷,你没发现周围军士都对你指指戳戳吗?”
兰子义哪里可能没发现这些,别说现在跟着西辑虎营一起出战,就是在营中他都能感到众多军士在戳他脊梁骨。
但兰子义并不打算阻止军士们对他的非议,也不会对此莫不做声,现在桃逐兔问起,兰子义正好借机放声说道:
“三哥说得我当然知道。我兰子义带的兵在江北全军覆没,现在将士们骂我是应该。可我要在这里说清楚了,我兰子义输过,知道弟兄们没了是什么感觉;但我兰子义还赢过,知道仗怎么打才能赢。我兰子义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还没到我死的时候。我向你们保证,跟着我继续打,你们都能建功立业,待会撞见劫营的妖贼,你们自会明白!”
兰子义虽然说得不卑不吭但在将士们听来还是没有多少说服力,不少人都对兰子义的说法嗤之以鼻。不过这种情况吧并不出乎意料,若是没有实际战果任他兰子义说的有多好听都不会有人信的。让兰子义觉得特别的是在兰子义附近不远处的贺温玉并没有像其他军士一样反感兰子义,这就有些不寻常了。
兰子义催马来到贺温玉旁边,说道:
“贺将军手下都是心情男儿呀。”
贺温玉则客客气气的回答道:
“卫侯如果觉得这些人太过放肆我就替卫侯收拾收拾他们。”
兰子义扭头瞥了一眼贺温玉,说道:
“贺将军言重了,弟兄们骂我是应该的,防人之口胜于防川,将军要是下令出发说话的兄弟那才是给大家留了骂我的口实呢。”
贺温玉笑道:
“卫侯真是有气量啊。”
兰子义跟贺温玉聊了几句后就明白了桃逐虎为何不喜欢贺温玉了,此人比起魏琼楼那种直来直去的武夫来更像是个为人圆滑的...官僚,其实兰子义也不太喜欢这种性格,问了几句都不得要领。但不喜欢归不喜欢,一起共事还是要共事的,要想共事下去兰子义还是有必要了解贺温玉对自己的看法的。不得已兰子义说道:
“我为魏将军和东缉虎营的事情想贺将军道歉,如果不是我指挥无方,他们也不会全部没在江北。”
贺温玉则笑道:
“卫侯说的哪里话,江北的战事我也大概了解了一二,老魏那种莽夫性格死在方城并不冤。”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2-22 19:57:02 +0800 CST  

楼主:liuchaoran89

字数:1558860

发表时间:2017-11-17 05:21:43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5-08 17:22:2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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