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前曾经有条河

这是不是做了个梦啊?回到家中的王三还觉得今天这一出简直就是奇遇记。直到太阳沉没在了西方王三还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那张黄色的服浸上了手中的汗水,现在已经可以依稀看见正面用黑笔画出的弯弯曲曲的线。王三犹豫要不要打开看看上面到底画的什么,可他忘了老头到底交没交代能打开看。这是不是出整人的恶作剧?可万一是真的呢?一打开看再失去作用可就坏了。如果是真的,自己就有可能因此而飞黄腾达,可也有可能因此而丢了性命。老话不是说嘛,“好死不如赖活着”,虽然自己现在活得像条癞皮狗,现在还饿着肚子,可只要活着总有翻本的那一天,死了可就血本无归了。

三月的春风透过已经关不严的门和窗户缝吹向王三,略带暖意的风让他满是汗水的身躯为之一颤,好像喝醉的人吹了风瞬间醒过来一般。他狠狠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把,皮肉的疼痛直达脑部神经,挨饿的王三说服了贪生怕死的王三,他决定赌一把,万一赌赢了呢,自己岂不赚大了,即使输了贱命一条,老天收回去即可。
楼主 纷纷2017  发布于 2017-07-25 23:30:07 +0800 CST  
望着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王三又担心起晚上怎么看时间了。家里能押在赌桌上的都已经押完了,只剩下塌了一半的土炕以及铺在上面破旧不堪的凉席,平时他就分醒着和醉着,从来不用考虑时间的问题,可那位老头交代过了,今天晚上12点的时候把手里的服埋到挖好的坑里去啊,更糟糕的是,他连把挖坑的铁锹也没有。

当我们想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老天总会设置众多关卡,一些人便会知难而退,一些人迎难而上,还有一些人机缘巧合便实现了目标。王三就属于后者。没有看时间的表,没有挖坑的工具,刚刚下定的放手一搏的决心,现在也慢慢冷却了下来。王三本来就是得过且过、烂泥扶不上墙的人,能有几分钟的热度已经实属不易了。所以他把那张服顺手塞到裤兜里,端起炕上放着的大茶缸,喝了几口不知放了多少天的水,算是吃了晚饭,然后便出了门。

王三本来打算去村西头看别人打牌,可刚出了门口就听见王立家锁门的声音,黑暗中看见有个人影在动。

“王立大哥?”王三试探着叫了叫。

“你是谁啊?”那人警觉地问。

“是我,王三,是大嫂把,这么晚了去干吗啊?”王三边说边往王立家门口走去。
楼主 纷纷2017  发布于 2017-07-26 22:56:31 +0800 CST  
“是我,王三,是大嫂吧,这么晚了去干吗啊?”王三边说边往王立家门口走去。二人穿透了黑暗慢慢浮现在了彼此的面前。

王立媳妇是个爱美的人,人生最大的追求就是描眉画眼、张家长李家短。她个头矮小,而且上身长,下身短,倾长的上身挂着两串肥美的葡萄,短小的下身顶着两瓣肥硕的臀。那两串丰腴的葡萄和那两瓣肥硕的臀不知晃动了多少男人的春梦,让他们无法自拔,王立媳妇也就成了村里男人最想压在身下的女人。不过她性格泼辣,要让她知道谁偷摘了自家地里的菜,或是知道谁对他有非分之想准得骂得他恨不得让自己再重新从娘肚子里出来一遍。

再说王三,他也是仪表堂堂,再加上说的话总是让人爱听,虽然不务正业,虽然媳妇跟别人跑了,虽然两个姐姐都不让他上门,就凭他的一身好皮囊还有会说话的嘴到现在也没把他饿死。单就长相来说,王三不知吸引了多少小媳妇小寡妇。

这样两个“人间尤物”在这个春天的黑夜中相逢了,不知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两人一问一答,王三知道王立媳妇要去菜园浇地,不知是谁偷偷地把电闸打开了,王立媳妇也想趁着天黑把地浇了,可是王立却喝了个烂醉,估计把他扔猪圈去他也睡得香甜。王立媳妇也知道了王三还没有吃饭,她让王三等一下,把铁锹放在门口,开了门进去了。

王三沉浸在自己活色春香的瞎想中,早把老头交代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一会王立媳妇开门出来了,手里拿着半瓶酒、两个馒头和一些下酒的菜,应该是他男人吃剩下的。“你先将就地吃点吧!”就这么句话让王三脑袋里的春宫图更加激烈了。作为报答王三自报奋勇地陪王立媳妇去浇地。
楼主 纷纷2017  发布于 2017-07-28 07:26:39 +0800 CST  
王三一手拿着吃的,一手提着铁锹,手握的地方凸起一块正好磨他的大拇指,他一边跟在王立媳妇身后,一边意淫着摸她胸的感觉。春天的夜晚还沁着寒冷,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各怀心思默默地往前走。黑暗中也看不清菜地里种了什么菜,看起来都是黑魆魆一片,眼前的这个女人摸索向前,凹凸的线条朦胧可见,王三觉得今天晚上捡到了宝,心里美着,嘴上不由地吹起了口哨。

前面的女人突然转过身停了下来,王三没注意正好和她的两串葡萄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起,那种酥软穿透了不知几层衣服直达他的肉体和神经,稍作停顿后,王三好似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没想到好事来的这么快。急不可耐的王三顺手扔了手里的饭菜和铁锹,空出手来紧紧地搂住了眼前的人儿,好让那种酥软穿透地更加彻底一些。怀里的人儿扭动地厉害,好似召唤他快点献身一般。他应了召唤,脑袋换了姿势努力去寻那片柔软,好为压抑的欲望先找一个宣泄口,可柔软没有找到,却感到了胳膊上要掉块肉般的疼痛。

王三松开了王立媳妇,向后退了一步,右手捂着左边的胳膊喊:“咬我干嘛?”远处有光照向了这里

“有人,你小点声”王立媳妇立刻拉着王三蹲了下来。

“谁?”王三也低了声音,“你怎么知道有人?”

“陈阿斗他爸,我们说好了他浇完菜地该我浇,我出来的有点晚了,估计他们家快浇完了,”王三媳妇扭头望了望,“你去那边等我会,我过去打声招呼,等他们走了你再过来。”说完便去摸索铁锹,然后站起身,转身走了两步,她的脚下便起了亮光,一个巨大的黑影压住了王三,就像如来用神掌压住了孙悟空一般动弹不得。王三开始觉得自己遇上了好事,可没想到这件好事是别人设计好让自己钻的,瞬间那种偷腥的快乐便消减了大半。

在那个没有电话、手机等通讯设备的年代,像浇地这样的事情都是大家提前说好,按照地头挨家浇。每家算计着时间,在上家浇完之前赶过去,去之前还得去告诉下家你要去地里了,让下家有个准备。浇地的时候村里会下发一个记录本,上面写着某某:**点**分----**点**分,然后村里按这个来收取费用。

可今天晚上浇地属于私自接线开闸行为,但怕事后有人追究起来,王三媳妇特意把陪嫁的那块手表带来了。等她赶到地头,看见陈家的二儿子正在帮自家整垄沟,说是他家浇完了,她要是再不来,就帮忙把水引过去回去的时候再叫她一声。王立媳妇赶紧道了谢。

水来了,在手电筒的光芒下,水高贵而俏皮,夹杂其中的泥土粒粒清晰,相互拥挤着顺着水流流向了无边的黑暗。陈家老二用脚蹭了蹭铁锹上的泥,突然抬头,眼睛越过手电筒的光,爬过了她那两串葡萄,直奔着她的眼睛去,问“嫂子,刚才谁喊了一句?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还吓了我一跳呢!我四处找了找,也没看见人啊!”王立媳妇说得跟真的似的。

“那你一个人晚上浇地不怕啊?”陈家老二关切地问。

“怕什么,一会你哥就来了,我来的时候他正吃饭呢,我怕你们着急了,就赶紧过来了。”她有意让他们立刻走。

陈老头叫了一声老二,陈家老二这才恋恋不舍地跟着他爸往家走。
楼主 纷纷2017  发布于 2017-07-30 23:57:53 +0800 CST  
陈家老太太正在为回到家中的陈家父子准备晚饭,阿斗他们兄弟三人已经睡下了,可听到他爸和二弟回来,阿斗就摸索着起身了。这是他的习惯:他喜欢听别人说。别人说的种种,他都会转动那颗没有受到伤害的脑袋汇总,再形成自己的认知。这是一种天生的本领。在那个吃饭都困难的年代,人们奋斗的目标是物质的,绝非精神的。村西头确实有一所学校,可去上课的孩子却寥寥无几,都是家有余粮的,校长兼老师就杨铁一人。陈阿斗最愿意听杨铁老师说话,他会挪着自己残废的身子从村南挨到村西,在学校门口待一上午或一下午。

阿斗出来后找了个板凳坐在了老二的旁边,见爱听“闲话”的大哥出来了,陈老二喝着可以当镜子照的粥问陈老头:“爸,那会你听见有人喊了没?”

陈老头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你听清楚喊什么了没?”陈老头只顾着喝粥,喝粥的声音就像天上在打雷,就像他晚上打的呼噜。阿斗的身子往老二旁边歪了歪,打在土坯墙上的影子就好像他要去咬老二的脖子喝他的血。

“好像是‘干嘛咬我’要不就是‘咬我干嘛’。”老二自顾自地说起来,“然后王立媳妇就打着手电过来了,她就好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她的手电筒的光是突然被看见的,你明白吗,哥?”见陈老头不理自己,他偏了偏了头看了眼被自己看不起的哥,阿斗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这么说吧,那光不是从远处来的,是我们听到喊声之后出现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老二色色地笑起来。

“是…是…谁…?”好似刚才的沉默不语就是为了给这句话憋足力气似的。

“谁啊?”老二望了望他爸,陈老头已经把粥喝得精光干净,抹了抹嘴准备离开,并没有想接他话茬的意思,就像个乞丐朝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一直伸着手,那人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掏出来就走了,那是一种失落和愤怒相混合的感受。

“我觉得像王三,”老二只能掩了情绪,接着跟阿斗说。陈老太困得不行,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催促了两句就回屋睡觉去了。

刚刚王立媳妇急着让他走,老二觉得受了伤,现在必须消耗些口水才能让那见不得人的伤口愈合。“他俩一定是对狗男女,趁着晚上在地里干见不得人的勾当,浇地是假,那啥是真,不要脸!”老二嘴里骂着,脑子里却想象着王立媳妇对自己做不要脸的事情。老二站起来,一脚把刚刚支撑自己屁股的板凳踢到了墙角,可是不知道发泄的那份怒是来自残废阿斗,还是来自没有理睬自己的陈老头,还是来自没有把身躯献给他的王立媳妇,还是占尽便宜的王三?

阿斗熄了屋里的灯,里屋里的呼噜声已经一波赛过一波了,白日的饥饿贫苦,好似只能靠着呼噜声来平复,这样人们才有力气再一次地面对饥饿和贫苦。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的呼噜声会一声比着一声高的原因。
楼主 纷纷2017  发布于 2017-07-31 11:53:26 +0800 CST  
阿斗把身子挪到了屋外,天空的星星闪闪发亮,就像无数个女人向他抛来的媚眼。老二刚才的话像给他微波粼粼的心投了块巨石般平静不下来。现在他燥热着,下身也起了反应,现在他有种冲动:想去菜地里看看是不是真像老二说的那样。自己已经三十好几了,还没有碰过女人,自己这个模样这辈子是否还能娶上老婆,阿斗心里没有答案。杨老师说过,人不能屈从于自己的缺陷,很多事情得去争取。可哪些事情需要争取,又怎么去争取呢?

阿斗沉浸在自己的想方设法中,不知过了多久,春天夜晚的清冷已经浸透了阿斗披在身上的破棉袄,等他回过神来,听到外面传来沙石摩擦铁片的挖掘声。阿斗家的墙就是用玉米杆堆起来的,门就是用几根木棍钉起来的,所以街上的情况在他家里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阿斗屏住呼吸细细地听,心扑通扑通地挑着,后背的汗毛刺痒着。王三家前面就是一片坟地,是半夜鬼出来了,还是有人来盗墓呢?

挖掘声越来越急切了,声音离自己不远。阿斗用那双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越过自己的墙和门朝那片坟地看去,街上空无一人,坟地也毫无动静,最后发现阿三家门口有人弯着腰像是手拿铁锹挖着什么,声音就是从那发出来的。那人把挖出的土随意地乱撒一旁,然后紧接着再去挖,有时腰会弯的更深,阿斗觉得他像是在赶时间,而不像是在挖什么。

无论对面是人是鬼,阿斗都是没有能力去应付,现在什么也确定不了,也不敢贸然去惊动屋里熟睡的人们。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那个人停了下来,划着了根火柴,抬起左胳膊看了看,像是在看时间。凭借着那小团暖黄的光,阿斗看清了那人的脸庞,原来就是阿三!

他在自家门口挖坑做什么?

难道王立发现他和自己媳妇的奸情,两人打起来,王三把王立杀了?阿斗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一动也不敢动,感觉心就要从贫瘠的胸膛跳出来了,如果可以他都想把呼吸省去。

王三好像又不着急了,他抖了抖衣服,拍了拍了裤腿,然后坐了下来。他好像在找烟,摸遍了衣服上的口袋也一无所获。王三踢了一脚放在旁边的铁锹,抓了一把刚挖出的土,朝着阿斗的方向扔了过来,吓得阿斗差点坐在地上。

接着王三又划了根火柴,又抬了抬左手,接着挖起坑来了,看起来极不情愿。阿斗觉得自己就像个帮凶一般亲历着王三经历的一切,他觉得一会王立的尸体就会被抬出来,然后王立便会永远地埋在王三的家门口,那他要不要把这一切都告诉村长呢?

就在这个时候,王三哐当一声把铁锹扔在了一旁,第三次划着了火柴,第三次抬了胳膊,然后他蹲了下来,接着第四次划着了火柴,第四次抬了胳膊。突然他又站了起来,把手伸进裤兜了,好像掏出来什么,然后他转头四下看了看,又蹲下,侧身把手里的东西放进了坑里。让阿斗吃惊的是,王三竟然跪下了,特别虔诚地对着坑三拜九叩起来。跪拜完之后,王三拿起被自己扔在一旁的铁锹开始往坑里填。
楼主 纷纷2017  发布于 2017-08-01 19:58:13 +0800 CST  
埋进去的不应该是王立吗?王立媳妇不应该出现来帮忙吗?在吃惊和好奇的引领下,阿斗朝门口挪了挪,冲着王三喊:“哥…哥…,干…干…干嘛…嘛呢?”

深更半夜,周围静悄悄,而你在专心做事,这样的喊叫对你心脏造成的伤害不亚于你被无头女尸紧紧抱住!刚开始听到声音的时候,王三只是停下了手里的活,侧起了耳朵。当再次听到声音的时候,他慌忙转过身,用身后的墙保护自己的后背,手里的铁锹丢在了一旁,他一定以为哪个神仙显灵了。

“哥…,我…,阿斗…!”阿斗透过自家木条门缝跟王三打招呼。

找到声源的王三就像被马蜂蜇了的狮子,刚想对他破口大骂却又想起老头交代的埋符的时候不能说话,否则当场毙命。他拿起铁锹,铲满了土朝阿斗扔了过去,也不管那边阿斗怎么乱叫,继续往坑里填土。

为了埋这个符,他拒绝了王立媳妇的投怀送抱,因为他觉得她既然敢给自己下套,就敢做出别的事。酒足饭饱后,他又想起了遇见的那个老头以及裤兜里放着的那个符。所以他提出帮忙浇地,让王立媳妇回家睡觉,但让她把手表和铁锹留下。王立媳妇虽然有千万个不愿意,但还是知道要点脸皮的,她猛然朝他的下体抓了一把,然后才扭着那两瓣大屁股回了家。疼得王三心里直骂娘。

在王三看来,在他跪下冲着坑里的符磕头的时候,自己的人生就已经改写了,自己会逢赌必赢,自己会就着春风而得意的笑,自己就会过上随心所欲的日子,就像生锈的自行车链子上了些柴油,立刻运转地平稳通畅了。

王三用一把鼻涕一把泪、改过自新的誓言以及可怜巴巴的模样从两位姐姐那换来了一些钱,都没舍得填饱自己的肚子,就直接跑去赌,想验证那个符到底管不管用,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随心所欲了。可天总是不随人愿。那天王三不仅输了精光,还被回村给死去的爸妈烧纸的两个姐姐逮了正着。两个姐姐当着众多赌徒的面说,从今往后再也不信王三的鬼话,并和他断绝姐弟关系,在场的人都给作个证,以后他的生与死与她们姐妹俩再无关系,想要让她们认他,那就给她们姐妹俩一人一只手!

王三挨了饿,输了钱,没了姐,受了嘲讽,这些都没有伤了他的心,让他气愤不已的是那个骗人的老头,那个带着虔诚的心埋下的符一点也不灵。

夜深人静的时候,王三越想越觉得憋屈,越想越觉得气愤,就像村前河里的气蛤蟆,你每招惹它一次,它白色的肚皮就鼓胀的大一点,要是遇到只脾气大的,它的肚皮会就被气爆。看王三并不是那只脾气大的蛤蟆,他从光溜的只剩下土的炕上起来,走到门口,朝埋着符的地方狠狠地跺了几脚,还朝上边撒了泡尿,咒骂了几句。他之所以没有把它挖出来毁尸灭迹,是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侥幸,万一灵呢?
楼主 纷纷2017  发布于 2017-08-02 08:20:14 +0800 CST  
自从阿斗撞见王三半夜在门口埋东西后,只要是给他说媳妇的媒人不是伤就是残。阿斗不由地把两件事情关联起来,自从娶了傻妮,他家也顺顺当当,因为他提的几条建议都有好的结果,现在他有了一种掌管乾坤的感觉,也就没再想过那天晚上的事。

距那件事过去了大半年,天越来越冷,地里没活可干。像往年一样,在阳光大好的午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到大街上,或站着,或蹲着,或倚在路边的玉米杆堆里唠家常,那场面壮观得让人害怕,就像无数只蚂蚁爬出洞来啃噬这个十字架形的大骨头。今年他们愿意听陈家老二讲城里的事。

陈家老二,长得和阿斗神似,可他身体结实,口齿伶俐,完全是阿斗的对立面。他喜欢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瞪着眼、张着嘴听自己添油加醋聊在城里见到的一切:六层楼高的大饭店、里面应有尽有的商场、穿裙子露大腿高胸脯的女人、路边收费的厕所……

人们像听天书一样听陈老二讲着外面的故事,有些事陈老二自己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他和村里的其他人一样向往着外面的世界……

他们就像住在一颗鸡蛋里,陈家率先在鸡蛋壳上凿开了一个细小的洞。里面蛋清蛋黄便拥挤着沿着这个洞往外挤,这其中就包括王三。

埋得那个符没能给他带来任何好处,他已经输的一无所有了。在某一天王三突然想起在庙后面那个老头跟自己说的话,说自己的好运在西边,那自己为什么不走出去碰碰运气呢?
楼主 纷纷2017  发布于 2017-08-03 07:03:25 +0800 CST  
冬去春来,村前的那条河解了冻,照旧哗哗地流着。不知是老了,还是承载的垃圾太多了,它快要流不动了。

这条河是护城河,两边是一高一低的堤坝:通向城市的那边高,挨着村子的这边低。也就是说当大水来了,村里的人得牺牲自己去挽救城里的人。想着自己和城市有这层利益关系,村里的人都有一种要当英雄的豪情。不过除了去年那场大暴雨外,人们脑子里预计的那场大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

天气刚刚变热的时候,经过几个钟头声嘶力竭的哭喊,傻妮生了一个儿子:白白的,大眼睛。高大白净的接生婆把孩子递给了阿斗妈,拍着她的肩膀好似在安慰,说:“母子平安比什么都强。”阿斗妈明白这已经是全村人都知道的秘密了。

看着儿媳妇早早就鼓起的肚子,阿斗妈也怀疑过,可阿斗咬定傻妮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她知道虽然阿斗身体残疾,可脑子绝对好用,这种事他怎么会拎不清呢!

心里满是嘲讽的人们用平时干农活的木簸箕给阿斗家端来了鸡蛋、红糖、布还有挂面,四样东西意寓着大人孩子四平八稳。因为人们想念去年大锅菜的香味,因为人们羡慕老陈家的三轮车,所以几乎全村所有的人家都给阿斗家送来了东西。不用说,阿斗家儿子的“十二天”酒席场面很大,吃饭的人都蹲到了河边去了。可人们发现这次的菜再也没有记忆中的那股香味。
楼主 纷纷2017  发布于 2017-08-03 10:13:37 +0800 CST  
生活中就是这样,当你对某件事或某个人有所期待,期待的时间越久,所得到的结果越令你失望!

陈阿斗的父母望着新得的孙子美在脸上,愁在心里。他们努力在孩子身上寻找陈家的痕迹,当失望的时候又会想,儿子随妈,可当他们抬头看见傻妮那副呆傻的模样,却又害怕自家的孙子会像他妈一样是个傻子,所以他们给孩子取名为陈永正,寓意孩子的脑子和身子发育永远是周正的。

有了期望就会有失望!陈永正是在两岁的时候变得不周正的,而之前的两年是陈家快乐的两年,也是飞速发展的两年。

因为村里人对菜香和富裕的期待纷纷来给傻妮和她儿子送了礼,以致于陈家的鸡蛋和挂面都堆成了山。阿斗的妈看着无处下脚的屋子发起了愁,而家里的人除阿斗之外每天都敞开肚皮吃鸡蛋和挂面,傻妮每天也会被灌不知多少碗的红糖水。直到大家都吃腻了喝腻了,大家开始望着成堆的挂面和鸡蛋呕吐起来,阿斗决定把它们贱卖给邻居们。所以当人们用便宜的价格买回自己送的挂面时,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对陈家骂个不停,人们都觉得自己吃了大亏,陈家赚了大便宜,都忘了当初的期望!
楼主 纷纷2017  发布于 2017-08-05 06:10:54 +0800 CST  
陈阿斗,真是个神奇的存在!他总能抛开那些面子、尊严、情面等表面的东西直击事情最核心的部分。例如当年在脏河里捞泥鳅,在河边开垦荒地,娶傻妮,还有这次的贱卖挂面和鸡蛋,他总能知道陈家最需要什么,至于别人,他总能知道他们想要什么。阿斗这样的人是直接的,做事有目的性的,不能说不好,只能说他违背了大家当时的普遍意识,人们觉得他缺少了某种世俗的感情。

在陈家的影响下,村里蔬菜的种植面积越来越大,去城里卖菜的人家越来越多,受到城里思想冲击的人也越来越多,这就犹如春风吹开冰冻的河面,人们的思想也开始解冻了。

陈家并没有在卖菜这条道路上走多久。在阿斗的建议下,他们开了一间挂面房,阿斗的几个弟弟负责去隔壁几个村和城里进行销售,慢慢就有了固定的客源,剩下的人在家负责生产。随着顾客逐渐增多,陈家不得不又添了机器,还招来斜对门王立的媳妇来帮忙。

找王立媳妇来帮忙是阿斗妈的主意,其他人没有反对。王立家的生活总是很紧张,两个孩子还总生病,主要的收入就是靠粮食,而王立又不好好种地。别人家都去种菜卖菜了,可他不愿意那么辛苦,而且还有自己的道理,说,种粮食是根本,种菜的都丢了老祖宗的本了。

以前村里人盖房都是请人来帮忙,在别人闲暇的时候过来搭把手,关系好的会把手里的活停下来帮忙。主家只要管饭,给大家发烟抽就行了。可阿斗家却把这个习俗改了,觉得别人没有必要来白帮忙,所以王立媳妇不是来帮忙,而是来上工作的,是有酬劳的。

王立媳妇爱美,身材吸引人,而且还是个话唠。手中的活忙着,嘴是不能停的。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新压出来的面条从一根根的小木棍上直垂下来,就像冬天房檐上挂着的冰凌,又像垂挂在门上帘子。王立媳妇一边手脚利索地挂着面条,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跟阿斗妈聊天,阿斗就坐在门口的板凳上一声不吭地看着。

“婶子,你给了我口饭吃,我心里都记着呢。”说着就要哭出来了。

阿斗妈拍了拍王立媳妇的肩膀,“婶子知道你的难处,王立要是再好好干点,孩子再不生病了,你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王立媳妇抹了抹眼角,突然拉起了阿斗妈的手说,“我去看过香了,说是咱们附件谁家埋了符了,妨碍到我们家,我那俩孩子才会总生病,可怜的孩子……”说着又哭起来了。

“不哭了,可怜的人。谁家那么缺德还埋符妨人啊?”阿斗妈吃惊地问。

“不知道,”王立媳妇摇摇头说,“看香的人说在我家正南,而且那符太强,没得解,”她叹了口气接着说,“你说哪个王八蛋干这事呢?他肯定不得好死。”王立媳妇恨恨地说着。

“是不是那符只妨孩子啊?”阿斗妈突然想起了自家可爱的孙子。

“啊,是,那看香的说那个符是‘绝户符’,你说他不是缺德缺到他姥姥家了,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阿斗表面上是在静静地听着她们俩瞎聊,可他突然想起了王三陪王立媳妇去浇地的那天晚上,自己所见到的情景。符是不是他埋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想报复谁?一系列的问题在阿斗的脑袋里冒了出来,不过自家一年过的比一年好,那个符会是针对自己家吗?阿斗觉得自己有必要出去找人看看香,就算是找人解心病。
楼主 纷纷2017  发布于 2017-08-09 08:48:49 +0800 CST  
陈永正出生的那年冬天,陈家老二在饭桌上告诉大家,他交了女朋友。对于女朋友这个说法,村里人还是觉得比较陌生的,所以他妈就问什么是女朋友。陈老二说,你们真土的掉渣,女朋友就是我将来的媳妇,没结婚之前叫女朋友,结了婚叫媳妇。当时村里流行的说法是,给男的说个媳妇,给女的找个婆家,至于男女朋友的说法,饭桌上的人都是第一次听见,都觉得很洋气,所以都停下嚼东西的嘴,抬起头来望着老二。

老二说他女朋友是他经常送挂面的那家粮油店里的小妹妹,河南人,比自己小五岁,个子高,皮肤白,最重要的是特别能干。

阿斗妈高兴的想哭,傻妮抱着孩子跟着傻笑,另外哥俩个皮笑肉不笑,阿斗的脸做不出明显的表情,只能在心里替弟弟高兴,只有阿斗的爸爸没有笑。阿斗知道他爸的心思,伸出皮包骨的手,努力了半天才放到了他爸的肩膀上。他想表达的意思是,“有我呢”。

陈老二只是把有女朋友的事广而告之一下,他没有提,家里人也没有提让他们彼此见个面。最主要的障碍就是这个家。

陈家就三间破房,阿斗结了婚就把平时放东西的西屋收拾了出来。现在是一家七口挤在三间渗雨漏风的房子里。

阿斗家这一年多确实是挣到钱了,足够盖起几间宽敞明亮的大房子,可陈老头迟迟未开口说房子的事是有自己的打算的。自己有四个儿子,阿斗结婚就熬了锅菜,傻妮也没要彩礼,虽说她傻,可好歹阿斗是娶上媳妇了。还会有这样的便宜事吗?

没有阿斗就没有他们陈家现在的生活,有人说傻妮旺夫家,没准是真的,可没有阿斗的脑袋瓜,和他几个孩子的拼命苦干,就是娶了傻妮没准他们还挨着饿呢。打心眼里陈老头是想先给老大盖房,相信他要是这么做也绝对没有人反对,可是他还是另外三个孩子的爹啊,而且他们也不小了,所以他就犹豫了。今天在饭桌上老二的话无疑是逼他快做决定。

就在除夕的那一天,全家人吃完了饺子,拜了祖宗之后,陈老头把哥四个召集在一起,把存钱的支票以及一些现金都摆在了刚才吃饭的桌子上。

“这是目前咱们家所有的钱了,外债都已经还请,”陈老头顿了顿接着说,“今天把大家都叫过来呢,是想问问大家怎么用这笔钱。

老大结了婚,老二也有对象了,接着就是老三和老四,可咱们家这情况,确实会让人家女方挑剔。”老陈头抬头环顾着屋子,房顶上木头做的檩已经被每日做饭的烟火熏成黑色,没了原来的颜色。兄弟四人谁也没有抬头看,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老陈头拿眼把自己的四个儿子逐个扫了一遍,接着说,“我有两种法子:一是先给阿斗盖上房,让他搬出去住,因为他是老大,而且他现在还有了孩子,总不能一直跟咱们一起挤。然后咱们再攒些钱,给老二盖房,然后是老三,老四。你们觉得怎么样?”他用眼睛挨个探寻着答案。

“那我最快也得后年才能娶老婆了,就怕到时候小美不跟我了。”小美就是那个河南姑娘,老二的女朋友。不高兴的不仅是老二,还有老三老四,因为要是照这样的速度下去,老三和老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住上新房。
楼主 纷纷2017  发布于 2017-08-09 14:31:49 +0800 CST  
第一种法子看来是行不通。

“第二个法子:我把这些钱分成四份,你们四个一人一份。我去找村长要四块宅基地,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了。至于你们什么时候盖好房,什么时候娶媳妇就看你们自己了。”

“那每个人分多少?够盖房的吗?”老二赶紧问。

“不够。”陈老头望着老二简单地回答,然后又望向老大,阿斗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怎么办?”老二有点着急。

“以后咱们家的收入每三个月分一次,你们要想早点盖起放来,干活的时候就多用点力气。”老陈头又挨个望了望四个儿子,等着他们的意见。

阿斗先点了头表示同意。老二看了看阿斗,又看了看他爸,也点了点头,然后老三老四也就都同意了。这个时候陈老头又开始说话了。

“大家都没意见了?都同意按第二种法子办,是吗?”四兄弟又点了一遍头。“在分钱之前我还有几句话要说,我今天这么做算是跟你们分了家,你们都不小了,也该独立了,我也没多大的能耐,没能给你们置办下些什么,”然后看了阿斗继续说,“你们三个都记住,你们今天所得到的一切并不是来自于你们的爸,你们心里都记着你们大哥的好,没有他就没有咱们家的现在。小的时候因为发烧把他的身子烧坏了,行动不方便,可他的脑袋并没有烧坏,咱们家走的哪一步不是阿斗出的主意,如果只靠一股子力气就能过上现在的日子,咱们就不至于过挨饿的日子。我说这么多就是以后日子都变好了,不要忘了你们的哥,我和你们的妈要是不在了,你们哥三要帮衬着你大哥,别让他受委屈……”说到动情处,陈老头竟然哭了起来,阿斗也动了情“白白”的叫着。哥三个立刻表示一定会帮助大哥,陈老头这才抹干了眼泪跟大家伙开始分钱。

在老陈头这个办法的促进下,哥几个拼了命的干活,拼了命的卖挂面,家里出现了一派你追我赶,生怕自己干活比别人少的积极向上的景象。

就在大家的房只盖起了框架的时候,老二哭丧着脸回来了。大家都问他怎么了,他说,小美有了。也就是说小美怀孕了,所以即使房没盖好也得先办喜事了。可是娶在哪呢?本来是喜上加喜的事,可却愁坏了陈家的老少。

陈老头又把兄弟四人叫到一起,商量老二结婚的事。陈老头主张另外哥三个给老二把钱凑一凑,先让他把房盖好,娶了媳妇。可问题是借给老二的,还是给老二的。老三老四也有娶媳妇的迫切要求,如果算是给老二的,那以后要是自己也遇到这样的问题,大家是不是也得这样做?如果算是借的,什么时候还呢?如果其他兄弟需要钱的时候还不上怎么办呢?

为此,老二觉得大家都想看自己的笑话,需要帮忙的时候亲兄弟都指望不上,肚子里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气头上还指责阿斗不出手相助,老三老四着急娶媳妇,可他已经结婚了,干嘛不把钱拿出来让自己度过难关。阿斗的爸爸也觉得阿斗把钱看的太重要了。

阿斗是那种直接的人,在情感方面比较缺少。他看见的是事情的本质,而非给人束缚的亲情。面对老二的指责和陈老头的质疑,阿斗也不生气,他在考虑可行的解决办法。钱不能给老二,并不是谁想看他的笑话,而是不能开这样的口子,让别人的帮助成为理所当然,这样不仅会惯坏了老二,也给老三和老四树立不好的榜样。老二能说会道,干活有力气,可是头脑简单,干什么都凭自己的感觉,所以不能这样惯着他。

最后的结果是,阿斗和傻妮先搬回娘家住一段时间,腾出房间来给老二结婚,等大家把房子都盖好了,再各回各家。就着村里都进城的风气,傻妮的两个哥哥也跟着村里的人进城去讨生活了。虽然他们两个有点呆,但是有手艺傍身。从傻妮她爷爷那辈起就会木工活,所以那两个傻哥哥就跟着村里的手艺人去挣钱了。现在家里就剩下傻妮的爸爸了,他非常欢迎傻妮和阿斗回来住,虽然他家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可终究有个落脚的地方。傻妮的爸有了作伴的,很高兴,人岁数越大越怕孤单。

人生有时是很有意思的。偶尔的一次选择,却是可以影响一生或后半生的。
楼主 纷纷2017  发布于 2017-08-10 11:03:51 +0800 CST  
小美虽然是河南乡下人,可在城市里已经生活了近五年的时间,所以她的生活习惯以及思考或看待事物的方式都是非常城市化了。当她第一次来到陈家的时候,虽然陈家上下极尽周全和热情地欢迎和招待她,对陈家寒酸的房屋和院墙以及那个残疾的哥哥和呆傻的嫂子还是表现出了强烈而又明显的嫌弃。她早已忘了自己是从一个更加贫穷的农村出来的,她早把自己想象成了拥有高贵出身的公主了,而那个吻醒她的王子却是这样的出身。要不是自己不小心怀了孕,她是不会答应嫁给陈老二的。所以小美觉得生活亏待了她,她非常不开心,决定从今往后绝对不给陈家人好脸色,就像一个吃不到糖闹脾气的孩子。

按照以往的习俗,定下了婚约,男方会给女方彩礼钱,姑娘便拿着彩礼开始准备嫁妆。彩礼最少66元,也有给166或266的,条件富裕的可能会给的更多,当时的这些钱能买很多东西,例如自行车、缝纫机等。

女方会准备一套红色的衣服,一般是娘家妈或自己亲手缝制的。穿上红色的衣服,头发梳理整齐,长发最好盘起来,在脑袋的一侧带上一朵绸子布做的硬挺的红花;脸上抹上粉,嘴上抹上红艳的口红。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样的打扮有些滑稽可笑,可在当时看来这是很标准的新娘妆。而男方会把自己最好的衣服穿上,然后骑着自行车是把老婆接回来。

心情不美的小美没有要陈家的彩礼钱,具体情况老二都跟她交代的特别清楚了,她并不是个不叫道理的女孩子,骨子里还是个善良的姑娘,但她要求陈老二要像城里人一样娶她。

陈家老二是最早一批到城里开眼的人,他知道怎样满足小美的要求,所以他们的婚礼不是农村味的,是城里味的,那阵势差点晃瞎了村里人的眼。

陈老二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辆红色的桑塔纳,司机身穿红色礼服,头戴礼帽,手戴白手套,一副专职管家的样子。坐在副驾驶的陈老二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领带,脚上还穿着一双黑色锃亮的皮鞋,活脱脱一个大老板。整个村的男女老少都来看震撼他们心脏、开创新世纪的结婚场景。上了年纪的人说真是开了眼了;年轻人在给父辈们普及车子和西服;一些待嫁的姑娘们各个眼里含着桃花,心里想着娶我吧,娶我吧,奈何陈老二的眼睛已经长到头顶去了,这些“村姑”已经入不了他的眼睛了。

陈家老二穿着这身行头,让司机拉着自己去接新娘。隔壁几个村的人听说这场与众不同的婚礼后纷纷赶来,就像某种在大迁徙中的动物。人们聚在了老陈家依旧寒酸的门口,等着开眼,等着看热闹。

当那辆红色的桑塔纳汽车像一条在水中摆尾前行的鱼儿一样出现在崎岖不平的大堤上时,等待的人们竟挥动着双臂高声大喊起来,坐在车上的小美被他们的热情感动的想掉眼泪,可又怕眼泪会花了自己的妆,所以她认为的那份热情让自己很辛苦。

其实人们大声高呼并不全是欢迎小美,那是一种激动心情的宣泄方式,就好像吃饱了要打嗝,肚子着凉会放屁一样。人们激动也并不是因为陈老二把媳妇娶回来了,而是激动陈老二娶媳妇的方式。陈老二打破了过去的传统,甩掉了压在人们身上的贫穷,让人们看到了自己的幸福美好的未来,他们招手高喊是在跟自己不远的美好将来打招呼问好,相信他们彼此很快就会见面。

如果说陈老二娶媳妇的方式让大家看到未来的美好,那么当小美穿着一袭白色的婚纱,化着漂亮的妆容下车的时候,人们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一脸惊讶的表情,则是看见了将来自身的美丽以及和现实的割裂。

人们对老二的婚礼评论不一:上了岁数的人嘲笑那身白色的婚纱,说死了人才穿白色衣服呢,大喜的日子非得穿身白,漂亮有什么用,不会有好结果的;中年人不屑,觉得老二就是瞎折腾,弄这么花哨当饭吃啊,花在车上的钱还不如干净去盖房呢,不过他们也感受到了压力,自己家孩子结婚的时候是不是也得花这些冤枉钱;年轻人羡慕向往,觉得那才是他们该要过的生活,这就是以后嫁娶新的标准模式了。

人们还没谈论够老二的婚礼,年轻人还来得及模仿这场婚礼,不好的结果就来了:老二媳妇毫无征兆地流产了!鲜红的血从小美白皙的大腿根一直流到了脚上穿着的粉色皮鞋里,两只鞋都被血水灌得满满的,吓得她大叫不止,晕了过去。

楼主 纷纷2017  发布于 2017-08-11 06:00:06 +0800 CST  
人们开始唏嘘陈家儿媳妇的遭遇,别人家的父母开始叨叨孩子结婚不能穿白色衣服,按照老祖宗的章程办才稳妥。

小美在炕上躺了足足三个月才愿意下地走一走。她的委屈和不满都写在脸上,尽管婆婆一天三顿不落地尽心伺候,也没能熨平她心中的褶皱。躺在炕上她,脑袋就一直在转,她回想流产前的点点滴滴,到底是什么地方没有注意导致这个孩子就没了呢:是汽车太颠?皮鞋跟太高?房前的那条河的臭味?最后她觉得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自己嫁给了陈老二。她就不该听他的甜言蜜语,他把她压在仓库的门板上时就该反抗,所以她又悔又恨,虽然躺了三个月,可她没胖反瘦了。

在小美胡思乱想的时候,陈老二还在拼命的卖挂面,为了早日让小美住上新房子而努力着。陈老二也像他妈那样劝小美先把身体养好了,等以后生他个十个八个的。陈老二也起了誓,这辈子都不让小美吃苦,他要把她养得美美的。可是一年过去了,他们搬去了新房,生活顺畅起来,可是小美的肚子再也没有了动静。这也成了美好生活中的缺憾。老二的妈妈也开始托人给小美买治不孕不育的药,但却不敢明说,只说给小美补身子。

寒来暑往,冬去春来,时间不会因谁而停下前行的脚步。人生的路随着时间的脚步在人们的面前无限地延伸而去。这条路生是起点,死是终点,中途的遭遇就是不同的人生。有的人生绚丽多彩,有的人生通畅无碍,有的人生充满挫折和失败,而陈永正二十几年的人生却是悲惨又有众多谜团的。

陈家的挂面房兴隆了一两年,开始的时候,除了供应市里的粮油店,隔壁几个村的人都会到陈家来买或是用别的粮食换挂面。人们看到陈家富裕起来,心眼灵活的人便不再种菜卖菜了,而是转向了制作挂面和卖挂面。陈家门口挂的牌子是“陈家挂面房”,别人便挂起“王家挂面房”、“胡家挂面房”……一时间整个村成了“挂面专卖村”了。

陈家老二娶了媳妇搬进新房去后就脱离出去单干了,就像一棵笔直的大树突然长出一个枝桠,不但没有影响大树的美观,反而显示大树的强壮。陈家老二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小陈家挂面房”,以示和“陈家挂面房”区分开。

阿斗的三个弟弟用分开的钱盖了新房。三座漂亮的砖瓦房相继拔地而起,这在人们的心中触动是相当大的。谁家有待嫁的姑娘会先考虑陈家的老三和老四,所以陈家那两个没有成家的兄弟两个,每天除了卖挂面就是跟不同的姑娘见面相亲。大哥娶了个傻子,二哥娶了半个城市人,老三和老四心里掂量和畅想着自己的媳妇会是什么样的,不可能会比二嫂差的。

阿斗的眼光总是落在远处,而不是死守着手里的财富。阿斗并没有拿钱去盖房,他仍和傻妮住在她的娘家。他先花大价钱买了一把轮椅。这把轮椅不用人推,在右手边有一个操纵杆,可以操作轮椅前后左右地移动。然后又买了一个棕色的收音机,从不离身,也不知道他都在听什么。

最近他在和村长商量开面粉厂的事。因为这几年陈家财富积累迅速,所以人们越来越由耐心倾听阿斗说话了,尽管需要很长的时间。村里人都觉得阿斗之所以这么拼命,是想证明自己比正常人更有能耐,更优秀。坦白地说,用吃泥鳅让全家熬过那个冬天,阿斗有那种让别人看见自己与众不同的想法,可他后来所做的一切都是本能使然。

经过多次的交流,村长批给了他盖厂房的用地。阿斗心里明白,开面粉厂是个大工程,单靠自己恐怕应付不来,自己的三个弟弟并不是理想的合作伙伴。他找到了村里的文化人—杨校长。

阿斗把自己的想法跟校长说了,他思索了很长时间后,给阿斗列出了三个候选人,其中包括自己的大儿子杨获。

杨获,25岁,上过初中,可能是村里最有学问的人了,不过他性格内向,不爱与人交谈,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目前他在村里的学校教学,用杨校长的话说就是空有一肚子的学问,而没有用武之地。他觉得阿斗是个做事的人,希望杨获跟着他能发挥自己所长,做一个有用的人。校长还表示他会倾其所有来帮助他们的。
楼主 纷纷2017  发布于 2017-08-12 09:21:47 +0800 CST  
另外两位分别是村东的胡东,住在庙台旁边的赵秋。胡东是村里会计的儿子,生的五大三粗,特别擅长交际。可能是天生的也可能是受他爹的影响,胡东看起来挺粗犷,可做事特别细致。据说他爸有心让他接自己的班。

赵秋,一听名字就知道他家是外来户。据老人们说,他家住的地方以前是一座庙。不知哪年他的爷爷奶奶流落到这里,便在庙里住了下来,可不曾想他们一住便再也没有离开。他的爷爷有铸锅的手艺,白天他们夫妻俩串村去铸锅,晚上又回到庙里。后来赵秋的爸爸和三个姑姑相继出生,他们便在这里扎了根。他们说家里发大水,他们是逃难出来的。赵秋的奶奶人长得漂亮,文静,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村民们猜测他俩是私奔逃出来的。

后来那座庙拆迁,赵家便在原址上盖了简单的房子住下来了。再后来,赵秋的爸爸娶了邻村的姑娘,生了赵秋和他妹妹赵末,他的三个姑姑也相继嫁人。

这个赵秋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无论哪方面拿出来都是个平常人。阿斗问为什么要选赵秋,校长说,纯粹是靠感觉。他觉得这小子不是等闲之辈,即使现在不名一文,将来可能是村里除了阿斗之外最有能耐的人。要说为什么,他说不上来,就像以前他无条件相信阿斗是一样的。

在杨校长牵头下,四个人终于聚到了一起,开始商量具体的操作细节。就在阿斗全身心投入到面粉厂的工作中,家里的陈永正出事了。

阿斗成天在外忙着,家里就剩下傻妮和她爸带着孩子。那时孩子刚两岁,正是活泼好动,童言无忌的时候。陈永正长得像傻妮,鼻子眼睛的真的漂亮,小脑袋瓜转的特别快,总是语出惊人,大家都说他像阿斗一样聪明。自从他们来到张傻家住,把张傻美的,成天都是满脸堆笑,脸上的褶子更深了。阿斗的妈忙完家里,伺候完老二媳妇就会过来看看自家的孙子,搂楼亲亲,爱不释手的。

那年的春夏之交过度的特别繁琐,天气总是忽冷忽热的,在五月甚至还下了一场雹子。开始的时候陈永正只是有点感冒,后来开始流鼻涕。傻妮的爸从张老头那给孩子拿了点治感冒的药,回来让傻妮喂孩子。张老头就是一个赤脚医生,他在家里屯点药,村里有人头疼感冒的,他就给人们配点药,或者打针。

中午傻妮给孩子喂了饭,顺带着让孩子喝了药。喝过药之后,傻妮就哄孩子睡觉,她也便跟孩子一起睡过去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太阳都快下山了,傻妮被她爸吼起来去做饭,好让阿斗回来正好赶上吃饭。等到他们吃完晚饭,收拾清了,才想起了去看孩子。

被厚重被子掩盖着的孩子小脸紫红,嘴角吐着白沫沫,浑身抽搐着,张傻伸手摸孩子,感觉温度跟开水差不多,他倏地缩回了手,扭头冲着傻妮吼:

“你个死丫头,给永正喂药了吗?你摸摸多烫!成天就知道吃吃吃,睡睡睡,连个孩子都看不好,快去弄药!”张傻边骂边掀开盖永正身上的被子,想给孩子散散身上的热量,抖了两下后,望了一眼阿斗,觉得不对又把被子盖在孩子身上,还使劲给孩子掖了掖。发烧不是该给孩子捂捂汗吗?

坐在轮椅上的阿斗面无表情地看着张傻和傻妮忙来忙去,就像在看一幕情景剧。望着炕上那个圆圆的小脑袋轻轻地晃动着,他突然想起傻妮挂满泪水的脸,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想弄清楚,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张傻训斥傻妮把药都撒在枕头上,还朝她脑袋上打了一下子,打完之后,看了一眼阿斗,才把手收回来。喝完了药,孩子稍微安静了一下,张傻这才舒了口气。

这样来看,陈永正的命运好似就掌握在他的父母和张傻的手里,当他们知道孩子发高烧时能迅速地把他送去诊所,而不是仅仅给他喂点药;如果阿斗的心能多点温柔,多点情感,或者如果阿斗不是个残疾;如果他们没有搬到张傻家去住,阿斗的妈妈凭借当年阿斗发烧的经验,会不会给孩子及时的救治呢,那么陈永正的命运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可是从人生历程来看,这就是永正的命运安排。他是悲惨的,他是来救赎阿斗的灵魂的。

那天晚上阿斗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自己身强体壮,拿着一把红色的铁锹不停地挖啊挖,不知道在挖什么,心中没有任何目的,周围全是高高耸起的坟墓。
楼主 纷纷2017  发布于 2017-08-13 09:48:06 +0800 CST  
这一段写的好痛苦,改了好几次,我觉得永正应该得到及时的救治,张傻应该抱着孩子冲去诊所,让医生给他打针输液,可是陈永正的出生是来救赎阿斗的,所以他命中注定就是这样悲惨的
好心疼那个孩子
楼主 纷纷2017  发布于 2017-08-13 09:52:26 +0800 CST  
早上,阿斗是被傻妮的哭喊声吵醒的,睁开眼睛看见头发凌乱的傻妮抱着软绵绵的孩子大哭大喊着。阿斗的心终于软了一下,他费力地撑起身子,支吾着问怎么了。

“死了,他死了。”傻妮拼命地摇着头,好似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一大早的,你个傻东西哭什么呢?”傻妮的爸一边骂着你边进了屋。他看见傻妮抱着孩子摇着头大哭,突然定在了门口,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可心却提到了嗓子眼。阿斗已经挪到了傻妮的一旁,枯瘦的手去摸孩子的鼻子和嘴,把头贴到儿子的胸前,傻妮的身子本能地向后倾着,还在一个劲地哭。

“孩子怎么了?”张傻试探性地问。

“叫,叫,叫张叔,快,快,快!”阿斗冲着张傻说。

张叔,就是张老头。他是个赤脚大夫,平时村里谁要是有个头疼感冒,发烧咳嗽之类的,都去他那拿点药,或者打个针之类的。张老头最拿手的是看口疮,真正能做到药到病除。

五月的早晨,空气中渗着些许的凉意,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张傻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张老头家,隔着高粱杆编成的门,高声喊着:“张大哥,张大哥,救救永正啊!救救永正,张大哥!”喊着喊着张傻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喊声惊动听觉灵敏的邻居狗儿,它拼命的回应着。

喊了半天还不见人,张傻拿起脚底下的砖头使劲冲着院子里的鸡窝方向扔了去。鸡鸭受了惊吓,叽喳嘎嘎地乱叫一团。

就当张傻想接着扔砖头的时候,门终于开了,张老头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褂子站在房门前,用手揉着眼睛,很明显他还没有睡醒呢。张老太咒骂的声音从张老头身后的门里飘了出来。

“谁啊?一大早的喊什么!”张老头边说边朝门口走去。

“张哥,是我!”张傻朝着里面挥了几下胳膊。

“怎么了?砖头是你扔的吧。”张老头摇着头,弯下腰想把那块砖头捡起来。

“张哥,别管砖头了,快点去我家吧。看看永正去,去晚了人恐怕就活不了啦!”张傻说着便哭了起来,鼻涕眼泪的抹了满脸。

“先别哭了,谁活不了?说清楚。”张老头赶忙往前走了几步把门打开。

“永正,傻妮家的儿子。昨天晚上发烧,喂了药就睡了,谁知道今天早晨就剩下一口气了。”说着说着又呜呜地哭起来了。

“你先回去,我进屋拿箱子,马上就过去。”说着扭头就往回跑,身上的褂子上下招摆着,就像一只蛾子挥舞着翅膀冲向一盏白炽灯。

张老头给永正打了退烧和消炎的针,他微弱的气息逐渐增强。傻妮给孩子喂了一些小米粥的汤,然后孩子就沉沉地睡了。

小小的生命保住了,可是高烧的时间太长了,不仅烧坏了孩子的幼小的身体,还烧坏了孩子的大脑。他,成了加强版的阿斗。他将带着残疾的身躯和残存的意识开始新的人生。

阿斗望着满地乱爬,口水流个不停的儿子,心是疼过的。他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也想到了未来的孩子。因为身体的原因,他从来没有抱过这个孩子,就在他刚学会走路,全家人都欣喜若狂地给他拍手的时候,阿斗也不曾给他鼓励和表扬,甚至都没挤一个微笑给他。阿斗小时候得到的爱太少,以致于现在的他也不会爱别人。他和傻妮之间也没有爱,有的只是需要。他需要女人,傻妮需要男人。

爱人,是一种能力。阿斗只有聪敏的头脑,却没有爱人的能力。

孩子是敏感的,他觉察出阿斗对他的疏远,小小的年纪已经懂得主动去迎合自己的父亲。阿斗洗脸的时候,他会给他递毛巾,吃饭的时候也会给阿斗递筷子。他总是力所能及地为阿斗做这做那。

爱人,是一种本能。没有得到回应的爱会消亡。

那双明亮的眼睛变的呆滞了,流口水的嘴再也说不出清晰的话语,胖胖的小手拿东西再也没那么灵活了,以前那双粗壮的小腿再也不能支撑他跑来跑去了。曾经让陈家充满欢声笑语的陈永正如今让陈家老老少少都深陷入了伤心中。他成了咸菜缸里的那块石头,永远压在他们这些咸菜身上。
楼主 纷纷2017  发布于 2017-08-13 16:56:54 +0800 CST  
世界上应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大多数都是以己度人。

陈永正从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一下子变成了只知道吃的白痴,这种痛苦恐怕只有亲人才能体会的更加深刻。而永正的父亲阿斗是个缺乏感情的人,他只是干巴巴地知道了这个事实,自己供他吃穿就行,阿斗跟谁都没有特别深的感情;傻妮,是个傻子,不过孩子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是疼孩子的,但她毕竟不是正常人。

自从永正被烧坏了身子和脑子,阿斗的爸妈便要求阿斗他们三口回家住,还住在他们以前住的那间屋子,这样方便照顾永正。陈家虽然没有明说但张傻也觉得自己是落了埋怨,见了人就跟人家解释,“我让傻妮给永正喂了药了,谁知道怎么烧的那么严重啊,还是我去叫的张哥呢。”

一开始全家人都沉浸在一种悲痛中,以一种可怜的姿态守护永正,生怕再对他造成伤害。阿斗的妈爱孙心切,觉得孩子太可怜,妈是个傻子,爸腿脚又不方便,可老天爷总算开眼给了陈家一个正常的孙子,可谁知他怎么又后悔了呢?好好的孩子就成了白痴了。阿斗妈决定自己带孩子,弥补亏欠给孩子的爱。

阿斗对于孩子变傻没有悲伤,他不开心的是村里人对他们家的嘲笑:老二家的媳妇生不出孩子,老大家的孩子连脑子都烧坏了,变成了白痴,当父母的太精明了,孩子就得变成废物。眼馋老陈家变富的人的嘴再也没能闲着,梦话都是说得阿斗家的傻儿子。阿斗明白,这件事已经是既成事实了,无法改变,所以只能改变自己的态度。他把自己的主要精力集中在了面粉厂的经营上,他想用自己的成就堵上那些人的嘴。

因为永正烧坏了脑子,嘴里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哇地乱叫;嘴里就像有口井似的,口水永远流不完;眼神涣散,谁也不知道他在看哪里;手脚不受大脑控制,只能做简单的大运动,例如甩动胳膊;腿上也没了力气,可以手扶着墙走,但很容易就摔倒。最可怕的是他大小便失禁,想拉就拉,想念就尿。所以永正奶奶带了没几天就决定让傻妮来带孩子了。

从此阿斗的爸妈忙着挂面房里的事,傻妮什么也不干,就看好孩子就行了。说是看孩子,那时孩子已经两岁多,也不是让傻妮抱着哄的时候了,大多时候傻妮会把孩子放在炕上让他四处爬,天热了就让他在院子里玩,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有时猪圈里的小猪跑出来,也会围着永正闻一闻,拱一拱,吓得他哇哇大哭,拼命想逃开,最后反而是小猪被他的尖叫声吓跑了。傻妮看见这样的场景还觉得好玩,只顾着哈哈大笑,还会当笑话讲给别人听。

傻妮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有时孩子会从炕上摔下去了,鼻子脸的蹭了皮或是哪摔破了皮,或是在院子里弄得浑身是泥,脸上嘴里都是,终年不停的口水从嘴角流下,冲刷出一道明显的沟壑。等她睡醒了孩子早就不在眼前了,只得着急忙慌地去找孩子,找到之后便会狠狠地揍永正一顿。要是从傻妮家经过总会听见永正在哇哇乱叫,傻妮无情的咒骂。为了省事,傻妮索性让孩子光着屁股在屋里玩。

等傻妮睡够了,她就把永正锁在屋里,自己出去转转找点好吃的。等回来看到永正把屋子折腾的乱七八糟,她再狠狠地揍他一顿。

开始的时候,永正是和大家一起吃饭的。阿斗妈抱着孩子一勺一勺地喂,恨不得嘴对嘴喂,觉得只有那样才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些。可饭桌上的永正不是把饭碗打掉,就是弄得饭桌乱七八糟,让大家没有办法吃饭,最糟糕的是,他还会在大家吃饭的时候突然拉起屎来,老三和老四起初只是拉着脸,放下碗筷就走,到后来根本不在家吃饭了。其他人发脾气之前都得看看阿斗的脸色,因为现在真正当家的人是阿斗。

后来阿斗妈把孩子放在小竹车上喂饭,后来耐心耗尽,气得直哭,觉得自己的心也尽到了,最后这项工作就落在了傻妮的头上。

有一次晚上阿斗回到家,发现他们屋的炕上和地上到处都是屎,屎臭味弥漫了整个屋子,阿斗差点吐出来。他特别明白怎么回事,饭也没吃,扭头就回了面粉厂,自此就再也没回来。
楼主 纷纷2017  发布于 2017-08-17 15:40:28 +0800 CST  
老三和老四也娶了媳妇,现在陈家老宅只剩下阿斗的爸妈、傻妮和永正了。傻妮再傻也觉察出了阿斗对自己的冷落,受了婆婆和自己爸爸的鼓舞,没事她就把阿斗独自关在屋里,然后跑去找阿斗。她想像阿斗妈那样一连给陈家生几个孩子,一来弥补永正变残废的遗憾,二来她不想再也见不到阿斗。

生完孩子后的傻妮已经没有先前的水灵,就像放时间长了失去水分的萝卜。发福的身材,乱蓬蓬的头发,一说话先露出满口的黄牙,离近了还会闻到口臭。每当傻妮跑到面粉厂来找阿斗的时候,他那精明的大脑都会问当年为什么会娶了她。

让阿斗困惑的不仅只有这件事,老二媳妇自从流了产之后就再也没有怀过孕,虽然期间也反反复复“炸孕”了几次,可肚子里最终还是没有孩子。老二家成了这样,可老三老四家的媳妇,从结了婚就没有动静。家里人催,村里人闹,可陈家除了永正这个白痴外就再也没添个孩子。

阿斗这才重视起以前王立媳妇说起的看香的事,他又想起了当年半夜看见王三在门口埋什么东西,两件事情加起来,阿斗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难道陈家子孙不利,永正变傻都是因为王三埋的符的原因?如果是的话,他必须采取行动。

他的第一反应是让老二拿着铁锹到王三门口去挖。现在王三家已经没人住了,远远看去房子像是长在草丛中。那里除了鸡啊狗的没事跑里面撒疯,一般没有人去里,所以就是让老二去挖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但阿斗转念一想,万一真如自己所料,那轻易行动会不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阿斗是个行动派。他接二连三地请了几个和尚道士来家里算卦看香。这些人看后的的第一反应都是非常的惊讶,也确定了自家对面确实有能量超强的符存在,而这个符的主要功能就是不利陈家子孙,永正能以一个白痴的样子存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那该怎么解呢?”陈家的人都急切的问。

和尚道士直摇头。

“那能不能把那符挖出来?”老二自作聪明地问。

和尚道士还是直摇头。

自此陈家被“灭门”的恐怖笼罩着。陈家的儿媳妇除了傻妮之外立刻闹了起来,吵着喊着自己受了骗,一辈子要被别人骂是“不下蛋的母鸡”,老二媳妇还扬言要跟老二离婚,老三和老四媳妇也跟着嚷嚷着要离婚。阿斗的妈抱着永正边哭边咒骂着王三把自己好好的孙子糟蹋了。一时间陈家上下乱成一团,鸡鸭满院子地飞。


楼主 纷纷2017  发布于 2017-08-18 22:35:58 +0800 CST  

楼主:纷纷2017

字数:48553

发表时间:2017-06-22 21:13:0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2-11 22:20:1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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